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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蘑菇     凤凰面具txt下载     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号外二、上山容易下山难(中)

    黄海和刑贵金都看到了,祝童在云峰山、云峰寺所说所做的没什么出格之处。

    唯一比较过分的,就是在大雄宝殿将一炷高香插进天花板了。

    那个时候,祝童实在是太过激动,抑制不住胸中的愤慨才做出那样的举动。

    他马上就作出了补偿,在未来佛座前的香案上留下了名片,还投进功德箱内一张十万元的支票。

    现在不是他本人做了什么的问题,而是“云峰寺官方网站”,那个把天桶两个窟窿的网站。如果祝童说自己与那个网站没有任何关系,警方在短时间内肯定找不到什么可信的证据。

    当然,这种说法只有傻瓜才会相信。黄海与刑贵金不是傻瓜,他们都接到了各自上级的具体指令:采取必要手段将“神医李想”操纵住。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斯内尔先生,祝童的手腕上要多出一副手铐了。

    可是,无论是黄海还是刑贵金现在都不敢问任何问题,尽管祝童摆出一副要“坦白从宽”的架势。

    他们分属两个系统,却代表着数个立场。

    刑贵金来自北京公安部,黄海是上海市经侦总队队长,这是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刑贵金身份相对简单,他的上级领导只是让他看住“神医李想”,并没有说要把“神医李想”押送回北京。

    而黄海不只是代表上海,他是王向帧的女婿。对于他们来说,祝童不只是个烫手的山芋,还是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王向帧担心被误伤,上海亦有同样的顾及。

    台海言最后放出的那些东西可不只有谭千炽,虽然只是经过剪辑的短短的十分钟的视频,其内涵与威慑已远超“桃花潭水”。

    车队驶上高速,祝童向外看,于来的时候不同,车队前后左右都多出了数辆黑色公务车。有些车的人穿着便衣,有些穿着警服,还有两辆竟然毫不掩饰地挂着武警牌照。

    祝童苦笑着道:“我还真有面子啊。”

    刑贵金道:“李先生,如果……我们会很为难的。”

    “知道,我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祝童闭上眼养神。

    包括斯内尔先生在内,所有人都有些饿了。祝童在距离云峰山下的一处农家庄园里预定了午餐,可现在,山上山下都是人,只好赶回上海。

    十三点三十分,在前后警车护卫下,车队回到望海医院。

    斯内尔乘坐的休旅车驶入地下通道时,他对斯内尔夫人道:“安吉拉,可以替我邀请李先生一起用午餐吗?”

    “当然,亲爱的。”斯内尔夫人妩媚地一笑,握住斯内尔放在她**上的手应道。

    “为什么?”博尼问道。

    斯内尔转过头看着他:“我需要他的帮助。博尼先生,这个理由可以吗?”

    “父亲,请原谅我的无知。”博尼连忙道歉。

    车停下,斯内尔司机下车替斯内尔夫人打开车门,她婀娜着向第一辆车走去。

    斯内尔示意博尼关上车门,道:“您今后两年的任务只有一个:与他交朋友。雷曼曾对我说过,如果能得到他友谊,可受益终身。惋惜,我没有做到。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博尼先生,不要与我犯同样的错误。”

    “我一定记着,亲爱的迈克。”博尼点点头,拉开车门。

    那边,祝童正故作为难地看着刑贵金与黄海。斯内尔夫人的邀请让他们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先生,父亲让我问问您,他可否晚些时候沉睡?”博尼走过来,很自然地穿过黄海与刑贵金之间的空挡,亲热地拉着祝童的胳膊;“用过午餐可以吗?”

    “我需要看看。”祝童道。

    斯内尔夫人挽起他的另一个手臂:“我们在这里等什么呢?”

    黄海与刑贵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祝童带走,他们相对苦笑,急忙跟了上去。

    操纵住这三个字可松可紧,现在的望海医院已经可谓铁通一般,内有包括黄海、刑贵金分别带来的四个小组、二十几位训练有素的警官,外有市局防暴队、武警支队以及便衣,可谓铁桶一般。在这种情况下“神医李想”还能溜掉,他们只有承认自己是白痴一条路了。

    午餐在十八楼,望海医院的空中花园内。

    斯内尔先生特别邀请了陈老与范老,他们虽然已经吃过午饭了,很给面子的坐在“神医李想”左右手。没吃什么,只是喝酒。

    这可说是望海医院成立以来最漫长的一顿午餐。

    十六点的时候,斯内尔夫人吩咐撤下餐具换上茶点,一直到日落西山,祝童才站起身说道:“尽管我很不情愿打扰大家的兴致,斯内尔先生,您必须去睡了。”

    “唔,真遗憾。亲爱的李,希望明天这个时,还是由您候唤醒我。”斯内尔道。

    “郑先生、马先生也很不错,还有尹先生,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好医生。”祝童微笑着答道。马八与郑书榕已经过来了。

    这番话更多是说给黄海与刑贵金听的,他们带着耳机守在十八楼电梯口,一直没有吃饭,只喝了点水,很是辛苦。

    “需要帮忙吗?”范老问道。

    “谢谢您,您老现在的任务是保重身体。”祝童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笑道;“还有您,陈老,我走之后,你们不能凑到一起偷喝酒。记得了,每天没人不能超过半斤。”

    十八点整,祝童将斯内尔先生送进维生舱。他没有在病房停留,而是乘电梯到了十一楼,望海医院的大会议室。

    十八点三十分,尽管离通知的十九点还有段时间,望海医院可容纳一百八十人的大会议室内已经座无虚席,有些人没有座位站在后面。

    不当班的医护人员下班后没有吃饭,都早早地赶来占位置,坐在最前排的几α}}рO*o位中午就来了。就是当班的也来了不少,现在的望海医院各科室基本上都空了,就连住院部也只留下一两个小护士。

    他们看到了医院内外的情况,各种各样的传言在悄然流行。过去,他们之中的不少人对这位年轻的院长颇有看法,现在,“神医李想”要走了,他们忽然觉得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被抽去了,心里空落落的。

    欧阳凡坐在主席台上,他的头上悬挂着一面红色横幅,上面没有半个字,只是一面鲜红的横幅。

    吴瞻铭、夏洁、苏娟都坐在台下。秦缈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她坐在第一排,是第一个进场的听众。

    川上沙子小姐坐在第二排正中间位置上,操持一架小型摄录机。

    祝童走进来的瞬间,前排的几位年轻的护士带头,会议室内响起热烈鼓掌声。

    黄海与刑贵金没敢进去,里面可是有近二百号人,虽然都是文质彬彬的医生、护士。可他们都是“神医李想”的下属与忠实的信徒,万一搞不好触怒了他们,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祝童在主席台坐下,挥手示意大家停止。等掌声稍小些,欧阳凡站起来走到主席台中间的讲台上开始发言,宣布望海医院名义讲堂正式开幕。

    欧阳凡说,今后每周都会邀请一位有有相当水准的名医来名义讲堂,凡望海医院医护人员都可以来听讲……

    欧阳凡的讲话十分简洁,只用去了十分钟。他最后宣布,由望海医院名誉院长,医院董事会执行董事,前董事长“神医李想”作为名义讲堂的开堂名医,为大家开讲。

    会议室内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祝童走上讲台,向着下面深深地三鞠躬,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了。

    “我是个很不称职的董事长。一是没想到望海医院有这么多优秀的医务工作者,二是很遗憾,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在坐的大部分美丽潇洒的小姐、女士、先生们,我都叫不上名字。”

    台下响起一阵笑声,祝童拿起个文件夹道:“这里是名义讲堂,可与各位比起来,我只是个学生,只是运气好,有几个臭钱而已。这就是我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既然是讲堂就要遵守讲堂的规矩,这里有一份名单,我念到那位同仁,请站起来说声‘到”可以吧?”

    “可以!”“行!”“开始吧!”台下纷纷大声答应着。

    祝童打开文件夹,每念一个名单,下面就站起一人。念到不在的,他拿起笔在名单上画一下。点到秦缈的时候,祝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点完名,祝童合上文件夹笑道:“有三十八位同学没有来,他们都是望海医院的好员工,应该给他们每人发五百块奖金。”

    等下面的笑声平静了,祝童才正式开讲。

    “下面不少同仁是中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在学识、医术方面都可作为我的老师。我不敢在这个讲台上班门弄斧,那样会惹笑话的。今后,会有真正的中医大家走上这个讲台,他们才是我们大家的老师。可既然上来了,我就给大家聊聊我个人对中医、西医的理解,聊聊对医生这个职业的理解。偏颇之处,各位姑且听之,笑之,千万别当真。

    “更小的时候不知道,从记事到现在,我没吃过一粒西药,亦没打过针。包括各种防疫针,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下面可定有人不相信,信也好,不信也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吃药不打针是有原因的。我对中药西药没有任何偏见,七、八岁的时候我生过一场大病,足足在**躺了三天。那应该是一场流行**冒,附近的很多孩子都有类似的症状,我的症状比较严峻而已。当时照顾我的前辈对我说,这病无药可治,小孩子火力旺,抗几天自然就好了。我在**躺了三天,病果然好了。下面有人笑了,为什么笑?不错,这是个常识,世界上有三大无药可治的绝症,感冒位列第一位。可是,世界上销量最大的药物,偏偏就是感冒药。国内出镜率最高的新闻曾是:某患者去医院看感冒,用了几百上千块钱。现在,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既然明知感冒无药可治还来医院挨宰,那些人真的有病啊。这不能怪患者无知,也不能怪医者无良。做医生,难啊,做个好医生更难;做个我这样的神医,难上加难!我今天想和大家讨论就是,如何做一个既能赚钱,又能不昧良心的好医生。”

    台下轰然大笑,“神医李想”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气了。谁不知道他的是望海医院的一台印钞机,能进入“神医李想”诊室,早就做好的挨宰的心里准备了。

    祝童等了片刻,又道:“大家不要笑,望海医院十楼以下一直在亏钱,上个月情况最好,住院部床位紧张,VIP病房全满,医院只亏了三十五万。可是,望海医院不是酒店,不能靠买床位费维持。我们有明确的规定,不同意开大处方,任何医生只要发现接受医药公司或病人的红包都会被勒令辞职。董事会给各位开出全上海最高的薪水,望海医院一个一般护士拿的钱可与别的医院主治医生相比。可是,他们能买得起大房子、开的起好车,你们不能,为什么?我给各位说个笑话,几年前,某西方国家医生因为几年没加薪水**一个月,可笑的是,在那个月里,该国的死亡人数减少了三分之一以上。这又是为什么?各位请仔细想想,你们现在为之服务的医疗体系,除了担负着救死扶伤、连续生命的至高使命,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作用?我给出三点提示:一,社会贫富的调节杠杆;二,某些人、某些机构、某些公司谋取暴利的赚钱工具;三,人乃万物之灵,真的那么脆弱么?”

号外二、上山容易下山难(下)

    祝童的第一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们之中有在中医院校苦读十几年的医生、有接受过专业护理训练的护士、护师,虽然不乏聪慧果然之士,却很少会把心思放在如此博大且无聊的命题上。

    第二个问题几乎每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但与第一个问题联系起来仔细一想,那些答案似乎都少了点什么。

    “任何人也抵御不了时间的消磨。作为医生、护士,你们一定有很多的感触。眼看着自己的家人、朋友、爱人被疾病折磨而无能为力、眼看着一个个美丽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凋谢,什么也做不了。那种经历实在是很糟糕,一段时间内都会无奈与茫然所控制,觉得个人的能力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

    祝童说完,会议室内一片静寂,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年轻的“神医李想”为什么会有如此消沉的感慨。

    会议室的门开了,孙铁柱与范西邻走进来。

    欧阳凡、夏洁站起来想把座位让给他们,他们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主讲者。

    祝童与他们交换个微笑:“医有医道,心有医道的人才配的上医生这两个字。我不是医生,更不是什么神医。望海医院现在属于华夏基金,这里是一个成长的平台,董事会希望不久的将来,在坐的各位同仁之中,能产生几位、十几位真正的大医者。”

    顿了顿,祝童又道:“望海医院是一家中医院,既然是医院,当然要赚钱,要不然如何在这个物质世界生存下去?可是,我要告诉各位的是,望海医院不需要你们去赚钱。每月赔一百万以内,董事会还承担的起。你们要做的就是恪尽职守,为病人提供最好的服务,而不是最贵的服务。什么是最好的服务?这个问题有点大,你们可以慢慢考虑。作为一个中医,你们的老师一定对你们说过这样的话:好的中医不是为人治病,而是让人不生病。要做到这点很难,首先自己就不能是个病秧子。”

    说到这里,下面响起一阵哄笑声。也是,大家都在医院工作,最注意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他们有很便利的检查条件,或多或少,每个人都会被查出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他们虽然名义上是中医,受的西医训练却一点也不少。按照西医的病历学原理去检验的话,除了初生的婴儿,这个世界上没病的人很少;只不过大多在可控范围内。

    “大家别笑,那样的人我们望海医院就有。望海中医研究会所聘请的那些老中医、老专家们,他们就没有病。我要说的是,你们查出来的大部分病,都不是病。”祝童提高声音,会议室内顿时安静了;“现在的所以医疗检查都是以西医理论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他们的数据模板是一个理想化的人体状况。可是,我们的身体不是简单的一组组数据。比如血糖超标,百分之八十是患了糖尿病。在我们中医来讲,血糖超标并不算什么。中医讲究的是平衡,注重的是气血。如果一个人体内五行均衡、气血完足,血糖超标算不得病,对日常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我如果说世界上有三分之一的糖尿病都是被药物治出来的,四分之一以上的癌症,都是之前某次或多次不当用药种下的恶果。这些话有点惊悚,在坐的大多数肯定不相信。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是要求各位同仁,给病人开药要慎之又慎,下笔前先想想你是中医、想想病人的未来与健康,不要想着自己钱包或化验单上的数据。我在这里保证,今后无论我在或者不在,只要能尽心尽力地为望海医院服务五年,只要你们愿意,在坐的每个人都会有一辆自己的私人轿车;为医院服务十年,你们会在上海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无论医生还是护士,这个承诺同样有效。”

    说到这里,下面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事实上,已经有不少人正在得到属于自己的房子。

    祝童转过身。墙壁上挂着一面硕大的书写板,他拿起一只粗大的黑笔,在书写板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气”字。

    “中医有句箴言,叫做学医不练功,等于一场空。这功,说的就是养身功。今天,我以‘神医李想’的身份教给大家一点中医养身功。不错,就是这个‘气字四画,每一笔都有……”

    接下来的时间,祝童用来传授祝门入门功法“气”字诀。这样做当然不可能造就处一批祝门弟子,他们都超过了最佳修炼时间,大部分从来没有接触过养身功。学会“气”字诀,如果每天练习那么十几遍的话,只能让他们精气充足,有一个良好的工作状态。如果能坚持写上个几十年,好处自然不可想象。

    祝童不介意他们把“气”字诀教给家人、朋友或后代。这等于是洒下一把种子,未来祝门能收获到几株幼苗就已经超值了。

    会议室内也有学习过养身功的,他们应该在中医学院里有幸遇到了真正的中医。其中七、八位已具备相当的修为,那是他们一直坚持的结果。可他们都没有进一步的功法,如今的修为只能保证他们个人身体健康,或许力气与精力比一般人强些,别的就不会有什么了。

    “气”字诀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把开启宝库的钥匙,能掌握的住,未尝没有更进一步的希望。

    “神医李想”的这堂课整整讲了三个小时,最后的一个小时,祝童运转蓬麻功营带着会议室内所有人一遍遍练习“气”字诀,最后竟然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气场。会议室内的大多数人都像入魔一般,忘了饥渴与劳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十点整,祝童在一群人簇拥下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黄海与刑贵金在走廊上吃点几片面包喝了些水,早等的不耐烦了。可到现在为止,他们的上级都没有对发出过任何具体指示,每隔十几分钟,他们都会接到电话,询问“神医李想”的情况,嘱咐他们一定要看好他,不能让他溜掉。

    现在的情A况是,有心对付“神医李想”的人多有顾及,谁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贸然行动,“云峰寺官方网站”会爆出什么猛料。有意趁这个机会搬到那尊佛者的力量,正在四处试探,悄悄地结成同盟。

    那尊佛的表现也很奇怪,他下午忽然借口考察启程去东北,那里是他的家乡也是崛起的地方。到达地方后,他闭门谢客,不知在做什么。

    可无论局势如何变幻,“神医李想”这个人必须控制起来,他就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实在是太危险了。

    因为孙铁柱与范西邻副市长的出现,黄海与刑贵金只能跟着他们来到望海医院十二楼。

    黄海多次进入过“神医李想”诊室,这一次却选择与刑贵金一起呆在接待室。

    过了一会儿,欧阳凡、吴瞻铭、夏洁、苏娟这望海医院四巨头先后离开,刑贵金趁机偷看一眼,“神医李想”还在办公室里,正与孙铁柱和范西邻喝茶、聊天。

    不只他们奇怪,祝童也很奇怪,孙铁柱还好理解,范西邻为什么会在如此敏感的时候选择与他站在一起?

    可是范西邻表现的很正常,刚才祝童与欧阳凡他们告别,他在一边听着没说什么,现在更是做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不关心的样子。

    “二十年前,有位前辈曾对我说,不要做出突然改变别人命运的蠢事,大部分人都运行在一条直线上,他们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但经得住诱惑的人却屈指可数。”范西邻忽然道;“这就是我用来对付你的那把刀。可惜的是,这把刀现在被别人掌握了。他交代了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编造的。”

    “姐夫啊……”祝童苦笑着摇摇头,道:“没关系,重要的是,你现在坐在这里。”

    明白了,范西邻是不得不来,他手里的那把刀失控了,害怕被祝童当成下一个目标,所以只能冒险。上海男人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被揉捏的什么都敢说。

    孙铁柱看看范西邻,道:“祝先生,下一步需要我们做什么?”

    祝童笑道:“两位会打牌么?我再叫给朋友来,你们只要陪我到十二点,就足够了。”

    十分钟后,博尼来了。

    四个人在“神医李想”办公室内支起牌桌,很认真地打牌。

    其间,黄海与刑贵金敲门进去看了两次,发现里面很正常。最后一次是十一点三十分。

    十二点十分,范西邻第一个告辞,并很快乘车离开了望海医院。

    十二点十五分,孙铁柱走出“神医李想”办公室。

    十二点二十分,博尼.斯内尔先生最后一个离开,很自然地关上了门。

    黄海与刑贵金感觉不好,他们只听到祝童的声音,没有看到他的人。黄海去敲门,里面没有动静。

    刑贵金抬起脚踹过去,门被踹开了,里面灯火明亮、空空荡荡,“神医李想”不见了。

    两人几乎同时呼唤手下,寻找祝童的下落。

    医院大楼被围得水泄不通,停放在门前广场上的十几辆警车打开灯光开上草坪、开上每一条道路。

    医院内外每一棵树下都有一双警惕的眼睛,江面上射出四道雪亮的灯柱,将人工湖与江岸之间照的亮如白昼。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一直到凌晨一点,望海医院内包括斯内尔病房、斯内尔夫人的别墅在内所有的角落都被搜遍了,也没有任何发现。

    “神医李想”似乎忽然蒸发了。

    范西邻副市长被请回来配合调查,据他说,他告辞的时候“神医李想”正在打电话。

    技术中心证实了范市长的话,十二点整到十二点十分之间,“神医李想”确实在用办公室内的座机给远与开封的井池雪美小姐通电话,通话内容与福华造船有关。确切地说,与修伊博士有关。具体内容涉及敏感人物与敏感部门,不便对外传播;即使是具体办案人员,也不行。

    刑贵金急的浑身冷汗,黄海这时却来到VIP病房,王文远的病床前。

    “你能找到他吗?”黄海问。

    王文远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正勉力抬起头让王京喂他水喝。

    “他跑了?”王文远躺下,吃惊地问。

    黄海点点头:“小王,以你这段时间对他和这里的了解,他现在跑多远了?会躲在哪里?”

    “外面有多少人?”王文远问。

    “楼上四个中队,楼下六个中队,江上四个中队。周边六个中队。”

    “可说是天衣无缝。地面上没有机会,只有……上天入地了。”王文远道。

    黄海猛然醒悟,拿起对讲机道:“封锁十公里内的下水道……”

    “可能,已经晚了。”王文远对着黄海的背影道。

    “不晚才怪,都走两小时了。”王京关上门,扑到王文远身上;“王文远同志,你的把柄了在本小姐手心里攥着呢,如果……哼……哦……嗯……”

    接下来,当然是一室皆春。

一、神医批命(上)

    已经是凌晨一点半,数千万人口的上海滩大部在沉睡中急需力量,也尚有不少很热闹的地方,比如说码头。

    每艘到港的货轮都希望能尽快装卸货,对于船东与货主来说,每耽搁一天都是眼看的到的损失。

    祝童坐在一辆白色货车上进入一处热闹码头,货场上灯火通明、货车、龙门吊发出的机器声闲扯云霄。

    开车的是杨辉,曲奇与祝童一起坐在后排。

    货车开进一间仓库,大门轰然关闭,烟子出来了。

    她双手抱着文件夹,中性的职业装,梳理的一丝不苟的短发,鼻梁上还架了副细框眼镜;活脱脱一位精明干练的职业经理人,

    “麻烦你的。”祝童走到烟子面前,拱手道。

    “祝师兄不必客气,我们江家欠你的。”烟子轻轻摇头,迈开两条丰润的**在前带路,边走边说:“有两艘货船,一艘开往重庆,一艘走海路去青岛。祝老板的意思是……”

    “两艘,都什么时候开船?”

    “货船没那么多规矩,装完货随时可以走。”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仓库的尽头,也是一道大铁门。烟子在墙上按了下,铁门上滑开个只容一人经过的小门。走出小门就是码头了,烟子指着不远处的两艘万吨级的货轮道:“就是它们,船上都配有救生艇快艇,只要离开上海,祝老板随时可以上岸。”

    “走内线吧,我们在南京附近下船。”祝童想了想,道。

    烟子点点头,拿出手机刚打开就被祝童一把抓过去利落地拆解开,取出电话卡递给烟子:“从现在开始到明天中午,你不能使用这个号码对外通话。”

    “有这么严重吗?”烟子抽抽鼻子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现在很可能处于控制范围之内。”祝童道。

    不只是烟子,以祝童的判断,现在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都处于监控之中。其区别不过是程度深浅而已。清洋家已然退出江湖道,加上之前与祝童的冲突,应该处于较低级别状态。即便如此,烟子的手机打出的每个电话乃至这部手机本身都是十分危险的。

    祝童甚至有点后悔了不该来这里,以烟子的见识与经验,不该看不到如此明显的危险。或许,她心里的仇恨还没有完全放下吧。

    如王文远所料,祝童确是顺下水道离开望海医院。曲老亿的装修工程免不了要牵扯到上下水,顺便将望海医院通向主管道的下水道改造了一下。工程量不算大,只有区区不到七十三米的距离,所以没有向相关部门备案、报批。

    他十一点就进入了办公室的密道,黄海十一点三十分看到的祝童是尹石风。两人个头、体型相仿,稍微装扮一下,加之办公室灯光照射的角度,很容易瞒过一般人。

    黄海与刑贵金都不是一般人,祝童可说是在黄海的默许与配合下离开望海医院。可他并不用承这个人情,即使黄海不装糊涂,当时发现了又能如何?真把祝童抓起来,只怕引发的后果与舆论压力不是王向帧所乐于承担的。

    也确实有人真的想抓住祝童,在刑贵金要求下,上海警方早在十二点之前就布置下天罗地网,每个路口都有查车的,十几个关键位置还设置的路障。这辆白色货车在市区转了好久,最后不得不选择进入这个属于圣丽园集团的码头。

    “哥哥让我转告你,注意梅老。他最近一直在西京,看样子准备向马家下手了。哥哥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劝劝梅老,为了个死人,不值。”烟子带着他们走向一艘货轮,轻声对祝童道。

    “没用的,我劝过了。”祝童摇摇头。

    梅老接下了“神钩王寒”的黑仗,等于许下了为他报仇的誓言。不只是祝童,祝红、老骗子、水长老与羽玄真人都曾劝过他,可梅老的回答只是沉默。

    梅老属于正在消失的江湖道的过去,他们那些人心里所坚持的东西,祝童只能表示理解和尊重。如今他能做的只能等,等梅老做完他认为必须做的事,才是他这个江湖酒会召集人上场的时间。

    两点整,一艘货轮离开码头,进入浦江航道。

    “太安静了。”祝童在船舷旁注视着江面,低声道。

    货轮离开圣丽园集团码头半个多小时了,附近却没有出现一艘海警的快艇,祝童觉得有点不对头。

    烟子给他们准备的藏身之处是一只装了一半货物的集装箱,

    “你们现在下船,开救生艇回码头,烟子会安排你们离开的。”祝童说完,纵身跃入浦江。

    曲奇与杨辉马上跑去船尾放下救生艇。

    九月二十八日清晨六点二十分,佳雪花园。

    Della牵着个可爱的男孩走出洋楼,顺着楼前的鹅卵石小道走进后花园。做母亲之前,Della很少上午十点之前起床,可爱的小天使改变了一切。在她这个年纪,孩子几乎等于一切。

    虽然夜里有保姆照顾,可这孩子最近睡颠倒了,早上不到五点就开始折腾。近几天,Della每天清晨带着孩子到后花园玩一会儿。

    小家伙理了个瓦片头,很惬意的样子,手里拿着根弯曲小木棍随意敲打着,嘴里叽叽哇哇做骑马的样子。仔细看去,那木棍却是一根小提琴的琴弓。

    昨夜下过雨,鹅卵石小路旁有滩积水。小家伙咯咯笑着一脚踏进积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啊,你怎么在这儿?”Della捂着嘴,惊道。

    她看到祝童正坐在秋千上,整个人都显得潮乎乎的。

    “嘘……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祝童在唇边竖起个手指;“我出不去了,要找地方躲两天。”

    Della抱起孩子走到秋千旁,轻声道:“你不怕我们把你卖了?”

    “怕也没办法,我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祝童作出个很怕很怕的样子;“很不错的孩子,也是个当官的料。”

    “我警告你,别打我孩子的主意。要不然……”说着,Della自己先笑了。要说祝童会做那样的事,首先她就不相信。

    祝童摸着孩子的头,认真地看了会儿,道:“嫂子相信算命吗?”

    Della使劲点头,如果是别人叫她嫂子,Della肯定马上翻脸。可这两个字从祝童嘴里说出来,Della的感觉竟然很是受用。算命也一样,她从没听说过“神医李想”给谁算过命,但她知道,祝童不会拿她的孩子开玩笑。以他骄傲,也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讨好自己。

    “紫微星梦三十载,云断天路开。”祝童徐徐道。

    “什么意思?”Della受的西式精英教育,对这种东西不太理解。

    “嫂子别问了,三十年后,把这句话告诉他,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记住,不能早,也不能晚。”祝童似乎累了,揉着鼻梁道。他本不擅此道,这个孩子也不是见过一两次了。可今天看到小家伙的第一眼,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他忽然理解了竹道士给自己批命时的心情,这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状态。

    “嗯,我记住了……一会儿我写封信存进金库。如果到时候我和西邻不在了,让他们把我的信交给他。”Della很认真地说。

    “不用担心那个。他是有福之人,你和范市长肯定会享受到他的孝敬。”

    听祝童如此说Della更高兴了,她只穿了件睡袍,一手抚胸遮住将露未露的半个雪腻酥胸:“你尽管呆着,没人会找到这里来。要见范市长吗?他昨晚没回来。”

    “不用,我晚上就走。”

    “可是,您就不能多说几句吗?神神叨叨的,很难懂啊。”Della又道。

    祝童抱起孩子道:“一株幼苗长成参天大树需要很多的气运,但最主要的还是他本身。最好别干涉他太多,不要为他遮风挡雨,那是害不是爱。你们唯一能做的是让他的根扎的深一些,起步位置高一些,多得几分阳光。”

    “我懂了。”Della很认真地想了会儿,轻声道:“我们进去吧,田公子的房间还空着,你先去洗个澡,我这就叫人准备早餐。”

    “替我打个电话给陈小姐。”祝童说着,抱着孩子随Della走向洋楼后门。

    “让她来吗?”Della暧昧地问;“我想,她会高兴的浑身颤抖的。”

    “让她中午去医院,陪斯内尔夫人吃顿饭。”

    “这是什么意思?”Della想了会儿没想明白,又道:“我能见到他吗?”

    “应该可以。这件事一了,他会重归普贤寺。”

    这两句说的是无情大师,经过了这番磨难,无情大师应该想明白了,离开了金佛寺,他什么也不是。

    “先生,您认为,我……”Della握住洋楼后门的把手,看看在祝童怀里的孩子,迟疑着。

    “这我可帮不上忙,别问我,问你自己。”

    中午的时候,范副市长抽空回家了一趟,很快就离开了。

    范副市长现在真的很忙,台海言放出的那些“老东西”把整个市委市政府弄得焦头烂额,田旭阳神锋集团老总的位置岌岌可危,范西邻却处在痛与快之间。

    无他,那些曾经被王向帧放了一马的官员,这次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他今天上午接到了正式通知,一个来自北京的工作组下午就要抵达上海,领队的也是一位正部级高官,当年王向帧来上海时不过是副部级。

    分析过工作组的级别与人员组成之后,大家都知道,那尊佛这次彻底完了。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善后,让他尽量以一个体面的方式淡出公众的视野。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上海的官场将面临一次大换血。范西邻作为“老东西”范围之外的副市长,很有机会大收渔翁之利。

    晚八点,Della开一辆宝马离开佳雪花园,两个小时后才回来。

    九月二十九日下午,斯内尔先生又一次醒来,唤醒他的是尹石风。

    “神医李想”离开后,有“小神医”之名的尹石风坐进了十二楼原“神医李想”诊室,与郑书榕、马八一起接诊。诊金还是一万起步,今天是开始第一天,苏娟上午只挂出去了六个号,明显没有祝童在的时候那般火爆。

一、神医批命(下)

    九月二十九日中午,开封北,黄河大堤。

    井池雪美小姐正在接待五位贵客,其中有三位来自北京,市zf外事办的一位处长提前打过招呼,他们才得以进入这座风景绝佳的别墅。

    他们九点多就来了,井池雪美小姐开始就装糊涂,用手势表示自己只能听懂简单的汉语,公司的翻译“恰好”不在,外事办的日语翻译也“恰好”出差。因此,井池雪美小姐公务繁忙,请客人先随意转转,有什么事等翻译来了再说。

    这一耽搁,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

    中午一点,井池财团的翻译风尘仆仆地乘车来到别墅,客人们被请到会客室。

    来之前,外事办的处长让人专门赶来通过信,他们是冲苏叶苏警官来的。井池雪美彬彬有礼地询问每个客人的姓名,互至问候、交换名片,然后瞪着一双很冷冰冰的大眼睛,请客人们“有什么问题随便问”。

    刑贵金坐在井池雪美正对面,王文远坐在左手位置。此次抓捕“神医李想”分为两个组,刑贵金与王文远各代一组。名义上以刑贵金为主,上级要求他们互相配合一定要完成任务。实际上,两个小组独立运作各干各的,很有点的互相别苗头的意思。

    刑贵金走的是传统套路,手下六个人各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追捕高手。坐在他右侧的那个其貌不扬的五十来岁的老者赵恩实,就是有着“猎犬”之称的特级追捕专家。

    王文远走的是技术流,他挑选的四个人都二十来岁,年纪大一些的罗马杰来自上海经侦总队,是位颇为水准的尊重的电脑专家。另外三位都是工作刚满一年的新手,唯一的优势恐怕只有精力旺盛、不怕苦、不怕累了。

    祝童已经失踪超过三十六小时了,上海那边的天罗地网还没有撤销,对祝童的搜捕还在进行,可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选择来开封,从苏叶苏警官身上入手。

    这样说不太准确,苏叶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不过还没被批准。

    与他们估计的差不多,地方zf对他们的接待没的说,一切都是最高规格,可工作方面的配合度很值得怀疑。这也难怪,不说井池财团在本地投资的十几个亿,此次抓捕行动本身就有点怪异的味道,不太“得人心”。

    谁都不是傻子,最近两天,由“神医李想”突然失踪闹引发的震动在网络世界里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在为他鸣不平。

    昨天上午,一张“揭秘”贴的出现让很多人都知道“云峰寺官方网站”背后的猫腻,知道那是“神医李想”使出的“鱼死网破”的杀招。

    以前看不惯“神医李想”的人,大部分都收起了讥讽、质疑与谩骂,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开始表现出对他们来说极其罕见的“理智与同情”。

    上午八点,有人发出了十几张照片,据说是某网友“冒死”潜入云峰寺大雄宝殿,拍下了那尊“未来佛”被“推倒”的过程以及被清理后空荡荡的神座。

    之前,大家都看到了云峰寺山门处那一大群黑衣人,当时就有人预言他们是来“搞拆迁”的。现在预言成为现实,云峰寺的未来佛真的被拆掉了,网络世界的愤怒却一点也没减弱的迹象,很有向爆发前的临界点攀升的势头。

    在这种外部环境下抓捕“神医李想”,难怪本地同行们不太愿意配合,即使他们的上级不做出暗示,也确实让人不舒服。

    因此,刑贵金与王文远在开封得到的线索十分有限。

    叶儿的手机从未在本地通讯网络中使用过。负责安保的警官看到了井池雪美小姐与两个美女来到开封,在龙庭公园的画舫上呆了几个小时就出城去了井池财团收购的度假村。

    “你们问的是苏小姐吗?很遗憾,她早就走了。”面对刑贵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井池雪美小姐答道。

    “她什么时候走的?”刑贵金又问。

    “有几天了,她不太习惯这里干燥的空气。”

    “能说具体点吗?”

    “我没有配合你们的义务。苏小姐是我的朋友,我虽然很理解你们,但是,很抱歉。”井池雪美小姐傲慢地抬起下巴,眼光离开室内投向外面。

    “雪美小姐,我们想看看她住过的房间,可以吗?”“猎犬”赵恩实开口了。

    井池雪美听完翻译的转述,目光落到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道:“这位大叔,请叫我井池雪美。”

    赵恩实自嘲地笑笑,道:“对不起,井池雪美雪美小姐,据我所知,您的汉语……”

    “很遗憾,午餐时间到了。我上午钓了一条黄河鲤鱼,它很小。”井池雪美说完,很不礼貌地起身走了。

    王文远与刑贵金相视苦笑,他们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可又不能不来。至少,他们上午在这里转了两个多小时,能看的都看了。这里主人身份特别,不能看的肯定看不到,除非他们持有搜查令。

    赵恩实走到窗户前,指着一座绿树掩映中小楼道:“她在那儿住过,我怀疑她现在还在,李想也在那里。”

    刑贵金走到他身边,问道:“老师,您可别吓我。”

    “我上午看到了他的脚印,很新鲜,不会超过三个小时。”赵恩实指着小楼外的一颗老榆树;“就在那棵树下。”

    “赵老师,脚印我也看到了。那证明不了什么,并且,我不认为他来过这里。”王文远也过来了。

    “说说你的理由。”赵恩实不只是刑贵金的老师,也教过王文远,他的级别最高,是位厅级调研员。可在这次行动中,他只是一个组员。

    “很简单,如果井池雪美小姐表现的很配合的话,他们或许有可能躲在这里。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失落与不甘,那些传言是真的。他们不在这里,现在已经汇合了。所以井池雪美小姐才会如此生气,她在嫉妒苏警官。”

    “那些脚印……我知道了,他虽然不在,他的朋友在这里,那个叫曲奇的小家伙。”赵恩实边想边说;“文远,你认为他们现在哪里?会在逍遥谷吗?”

    “我不知道,现在毫无线索。”王文远向西边看一眼。逍遥谷在豫西秦岭山里,如果祝童与叶儿真的去了那里,以他们现在的力量去了也做不了什么。除非调动地方警力和武警配合行动,刑贵金与他现在还都没有得到那个级别的的授权。

    以祝童和叶儿的本事,只要往山里一躲,他们这些人就只能干看着。穿越秦岭到陕西、湖北或川北都有可能,只是吃点苦吧了。王文远心里涌起一股苦涩的味道,他们在一起……这点苦应该算不得什么,只当是蜜月旅行了。

    “我们走吧。”刑贵金无奈地说。

    王文远没有与他们一起出去,他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个便条留在座位上。

    小楼楼顶,井池雪美远远地看着两辆警车开出度假村,握紧小拳头愤愤地说:“你们舒服了,甜甜蜜蜜恩恩爱爱,让本小姐看这些人的脸色。”

    “在说谁啊?”朵花出现在井池雪美身后,故作不懂地问。

    “还有谁!”井池雪美转过身,板着脸道;“仙子,你现在是准新娘,莫非要在这里躲一辈子?快回去吧,别把新郎招来。黄总现在厉害着呢,我可惹不起。”

    “我不想嫁人了。”朵花幽幽道。

    前几天,蝶姨与黄海不停地催她回去准备婚礼,朵花干脆关了电话。

    井池雪美拿出王文远留下的便条,念道:“我会竭尽全力在你们出关时亲手送上一份新婚贺礼。这是个游戏,请不要让我失望。”

    什么意思啊?井池雪美收起便条。

    这时,一辆很普通的银灰色轿车出现在度假村外,门卫上前查问。过了片刻,井池雪美的助理上来,说是一位叫王向帧的先生向见见她。

    “啊……爸爸怎么来了?”朵花脸色大变,

    这般贵客万没有不见的道理。

    几分钟后,王向帧被请进楼下会客室,开车的那个年轻人是黄海。

    朵花没有下楼,井池雪美示意黄海上去好好哄哄她,自己在王向帧对面坐下。

    两人在西京见过一次,那是在王向帧家里。这是第二次,却与上次一样陌生。

    “我想见见他,雪美小姐可以安排一下吗?”王向帧沉吟片刻,说道。

    “对不起。”井池雪美微微垂首。他是朵花的父亲,井池雪美当然能表现的太生硬,即使想那样也做不来。王向帧毕竟是一位身居高位的省长,一举一动自然而然地发散出莫名的威严。

    “他们走了,是么?”王向帧问道。

    “你问的是大哥吗?他这几天没有来。他的朋友来过,送来一封信,给叔叔您的。大哥的意思是让朵花带给您,没想到叔叔亲自来了。”

    井池雪美打开茶几上的文件夹,拿出个封好的白色信封递过去。

    王向帧看到信封的同时,眼里掠过一丝失望与懊悔。

    他这次轻车简从的来开封,多多少少带有负荆请罪的味道,如果能见到祝童的话。

    这封白色信封装的信,不管信里的内容是什么,都不是个好兆头。这似乎代表着他们之间曾经的信任与感情,已随风远去了,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叔叔还没有用饭吧。”井池雪美受不了室内的沉闷,看王向帧没有打开信封的意思,笑道:“我和朵花上午钓了几条鱼,真正的黄河鲤鱼。我去叫他们下来,去船上吃鱼。”

    九月是黄河的汛期,一行四人走过黄河大堤,下面是一条比龙庭那艘还要大一倍的画舫。

    这就是井池雪美说的船。

    画舫上下三层,内外装修古色古香,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有时候,井池雪美就住在这里。

    餐厅在二层,推开雕花窗,波涛汹涌的黄河近在眼前。

    王向帧在船头独自呆了一会儿,他打开了白色信封,看完,轻轻撕碎,扬手抛入黄河。

    “你知道我会来,对吗?”

    王向帧向远处眺望,桀骜不驯的河水翻滚出漩涡,不停地向大堤发起冲击;浑浊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似在狰狞地示威。

    厨师开始上菜,黄海走出来站到王向帧身边:“我该怎么做?“

    “他终究不敢冲破这大堤啊。”王向帧轻声道;“放他走吧,把你的人从海关撤出来。”

    “如果……他落到别人手里?”

    “他的运气一向很好。”王向帧道:“他给我的信上只写了五个字:孔雀东南飞。这不是说他,是劝我离开西京去东南。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给我算过一卦,当时说的也是这几五个字,后来我去了上海。一晃四年过去了,四年,人生还有几个四年?”

    黄海静静地听着,王向帧是他的准岳父,更是他的老师和引路人。

    “告诉小张,最近多注意点马家,特别是那个马家杰。如果……第一时间把凶手抓起来,务必办成铁案。”

    “知道了。”

    这种事王向帧不好直接过问,只能通过黄海向张伟打招呼。

    “可是马家……”

    “马家早晚要出事。估计他这次要利用天轮寺的雪活佛对付马家,我们在一旁看着好了。事情闹大了,他肯定会出来。他现在是江湖盟主,不能总躲着。”

    黄海点点头,又问:“药厂那边?”

    “让他们回来吧,有周家出面顶着,不会有什么问题。唔……好香,吃鱼吧。”王向帧说完迈步走进画舫。

    黄海连忙跟上,心里犯嘀咕:江湖盟主,那是个什么级别的官?王向帧对祝童可谓用心良苦,如果按照他的规划,五六年就能混个副厅级,之后代表王向帧去某家央企或银行做老大,这辈子荣华富贵可期,何苦去做个见不得光的江湖骗子?

二、逍遥谷(上)

    蔓渠之山,伊水出焉。

    王文远猜的不错,祝童与叶儿现在正在逍遥谷。

    叶儿陪着曲老亿已经来这里两天了,他上午才到。

    逍遥谷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男女老少二百多口子人分为三部分住在一处僻静的山谷里。

    一条五、六米宽的小河贯穿整个山谷,,在谷口外不远与几条溪流合并成为一条可以行船的河,又十数里外并入伊水。伊水河畔,就是通往洛阳的公路。

    逍遥谷闭塞多年,再往深处走就是绵绵无际的秦岭,从曲家先辈迁来到现在为止,出入的通道依然是这条名为蔓溪的小河。

    最大的居住区在逍遥谷的出口蔓溪两侧,名为谷口村。距谷口村数里的半山上有片苦竹林,竹林中修有数栋石木结构的二层小楼,是逍遥谷弟子们练功学艺之处,名为苦竹院。

    逍遥谷的弟子们,只要愿意都可以来苦竹院。在这里不只能学到逍遥谷绝技,苦竹院中的学校还是他们学些文化课的所在。

    以前的苦竹院只有一位私塾先生,曲老亿发达后才在这里建起学校,从外面高薪聘请来经验丰富的老师。逍遥谷子弟能在这里接受全免费的到从小学到初中的系统教育,也能师从两位老夫子,学习那些被称为“老古董”的经史诗书。

    苦竹院学校七个年级七个班,人数最多的一个班不过十二个学生,却有三十四位老师。

    在苦竹院里学习的也不只是逍遥谷子弟,还有六个来自外面的孩子。他们父母都是曲老亿的生意伙伴或朋友,其中两个是从小学一年级就被父母送来;那四个是被惯坏的小霸王,眼看着这辈子就要毁了,被曲老亿拎过来接受教育。

    青山绿水自能陶冶性情,逍遥谷除谷口村之外都不通电源,上网什么的提也别提。苦竹院秉承日出而习、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天黑后如果要看书学习就只能点蜡烛。老师们很认真,老夫子很随和也很称职,他们都不鼓励学生晚上学习。

    逃学那是想也不用想,逍遥谷附近可是真的有狼。最不能让他们不能接受的是,班里的男女同学女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强大。

    同学们每天除了学习还要去去山顶的演武场上练功,新来的同学想跟着学也可以,先要克服那条不是路的山路,前两个月,新同学根本上不去。

    在这样的环境下,再厉害的小霸王呆上半年也要被制得服服帖帖。

    苦竹院肯定教不出能上清华北大的高材生,可这里的学生与家长们也没有那样的“远大理想”。

    祝童与叶儿,就住在距演武场不远处的一栋三层石楼里。

    石楼不大,背靠青山,面对外面有个半亩大小的院子。楼外挂付古朴的黑色牌匾,上书“曲石”。看到那意气张扬、内敛不足的笔画,祝童不禁跪下了。那是他父亲的字。

    石楼每层有三间房,一间耳房。客厅占据了一层的两间,另一间是曲老亿的书房,耳房被用来存放杂物。

    祝童与叶儿被安排到二楼客房,曲老亿住在三楼。

    山里人家一切从简,祝童与叶儿的房间却被布置的富丽堂皇、喜气洋洋,铺的盖的都十分讲究。除了那具里外三层的雕花大床,所有东西、摆设、用具都是从新的。

    这是祝童与叶儿的新房。

    叶儿虽然对错过那个在山水道观举办的婚礼不太在意,祝红却不能真的那样做,她要给儿子和叶儿一个隆重的婚礼,地点就在这逍遥谷。

    为了照顾高薪聘请来的老师们,曲老亿特意订购了几套太阳能电池。这些东西之前都安装在苦竹院内的教师住处,从今天上午开始,苦竹院放假,太阳能被移过来两套。

    可祝童与叶儿更享受这种原汁原味的山村生活,把装在新房里的电灯移到了楼下和院子里。

    晚上八点多,曲奇回来了。

    “他要送我们什么呢?”祝童在摇曳的烛光下打开王文远留下的便条,看完递给叶儿。

    “我猜是一束鲜花吧。”叶儿道;“这是你的事,明天我想和柳妹妹一起去接妈妈,可以吗?”

    柳晨早几天就来了,新房就是她和曲奇的母亲布置出来的。祝红明天到,作为准儿媳用不着走十几里的山路到谷口村迎接,可叶儿知道祝童母子间的感情,祝童不便露面,她想代他去接。

    祝童想了下,笑道:“叶儿不能去,如果是一位多情村姑的话就可以。”

    叶儿挥起拳头轻轻擂他一下,甜甜地笑了。

    曲老亿从楼上下来,经过近一个月的调养看上去好多了。与宁无冬那一战他燃烧了太多太多,可说已伤及根本,一身本事要恢复到以前,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好在,曲老亿虽然表面上冷酷无情,可无论在商场还是江湖道,不可调解的对手并没几个。

    “你们看看,有遗漏的没有?”曲老亿递给祝童一张纸,那是宾客名单。

    “你看看。”祝童把名单递给叶儿。

    叶儿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意见。

    婚礼定于三天后,过了明天就来不及邀请了。

    江湖道各派大佬是一定要邀请的,空寂大师、羽玄真人都表示一定到场祝贺,蓝宇先生昨天从广州入境,后天应该会与秦铜山一起到。尹石风需要在望海医院撑门面,由尹石丽代为前来。梅夜梅老也收到了请柬,应该会和梅兰亭一起来。

    八品兰花的柳依兰、柳希兰、柳曼湘明天会和祝红同路抵达逍遥谷。

    下面包括玉石轩的玉女在内的亲朋好友,有些祝童根本没见过,当时那都是父亲的故交亲朋,祝童没有任何意见。

    叶儿的家人方面只邀请了苏娟,姐夫这次算是彻底完了。他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谁也没办法。每次想到这些,叶儿都会黯然神伤。当初祝童当面劝过他,也曾透过叶儿和苏娟表示同样的建议,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钻了进去。

    这次,由于祝童闹出的动静太大,多个势力插手进来,那是个怯懦的男人,如何能禁受得起如此阵仗?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有了那些东西,范西邻也保不住他了,只能在后面处理的时候想想办法,尽量争取只在体制内给予个处分。

    柳晨过来了,看到曲奇也在,脸色一红垂着头悄然坐到叶儿身边。她已经和曲奇订婚了,可算是一个很传统的包办婚姻,玉女和曲老亿看他们合适就定了。

    前两年,他们虽然都在上海,可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两人都是朴实无华的好孩子,互相觉都觉得不错,过年时办了个订婚仪式。

    九点多,柳晨与叶儿上楼休息,一楼客厅里只剩下曲老亿、祝童和曲奇。山里规矩多,举办正式婚礼之前祝童不能住进新房,这几天晚上都是柳晨陪叶儿。

    这时,曲奇才拿出一只优盘,一只精致的红色皮匣。

    优盘里录有包括王文远、刑贵金、王向帧和黄海在内的所有人进入度假村后的谈话。

    红色皮匣里是一对镶钻情侣表,那是井池雪美小姐送来的礼物。她并没有接到请柬,也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主要是因为身份太过特别,一举一动都有不知道几双眼睛盯着。可她猜到了这场婚礼,并托曲奇送来了礼物。

    皮匣里还有一只被折成千纸鹤的粉色信笺,祝童想要打开,却看到千纸鹤翅膀上写着一行小字:二房亲启,老公勿动。否则,家法伺候。

    曲老亿坐在祝童身边,瞟一眼就看到了那行字,笑道:“不错的礼物,有收藏价值,大房很有心胸嘛。”

    祝童装作没听见,难得看到曲老亿笑一次,那幅尊荣,真难看。

    “那个房间,你父亲、母亲刚结婚时来住过。”曲老亿又道。

    祝童低下头,他已经猜到了。

    “曲叔叔,母亲这辈子太苦了,您能不能劝劝她。”祝童缓缓抬起头,看着曲老亿道。

    “唉……”曲老亿默然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声。

    距离石楼三十米处的苦竹林边里有几座竹楼,那是逍遥谷高级弟子上山潜修时的住处,现在已经被改造成客房。祝童和曲奇就住在最外面的那座竹楼上。

    山里环境好,推开窗就能欣赏到外面难得一见的美景,树上随时可能看到托着尾巴的松鼠,知名不知名的雀鸟早早地就把他们叫醒了。

    祝童正在梳洗,听到叶儿与柳晨的说话声。探出头去,正看到身材苗条的、脸蛋红红的少女引着叶儿与柳晨向下山去。

    因为在山区,叶儿穿了件白色T恤,下身是牛仔裤,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头发简单地扎成一束马尾随着她轻盈的步伐轻轻晃动,清清爽爽的很是利落。

    “丑媳妇去接婆婆了。”祝童笑道。

    “你才丑呢。”脸蛋红红的少女嗔道。她叫曲琴,是曲奇的本家堂妹,也是曲老亿的关门弟子;平时住在石楼里,曲老亿每次回来时的生活起居都由她负责。

    叶儿抬头看着他,只是微笑不说话。

    祝童一按窗框跃下竹楼,轻轻巧巧落在叶儿对面,问道:“你怎么不听话,这个样子不能出去。”

    “都在这里呢。”叶儿指指背后的双肩包:“妈妈中午才到,我们现在去仙女潭。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在客厅里,曲叔叔正在用呢,你叫上曲奇快些去。”

    “仙女潭啊……柳妹妹,不如你先休息会儿,我……”

    “想得美,仙女潭可是逍遥谷的禁区之一,男人不能靠近。”曲琴给祝童个白眼,左手拉着叶儿、右手牵起柳晨向山下走去。

    祝童眼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回头对曲奇道:“你马上去谷口村,这几天就住在那里。刑警官和那个姓赵的快到了。他们只要不进谷就不用理会。”

    “如果他们要进来呢?”

    “底线是苦竹院,如果他们越线,就把他们劝回去。逍遥谷在封山育林,以他们的体力,应该上不来。”祝童看着半山腰处的苦竹院,边想边说。

    从石楼到谷口村有十八里山路,苦竹院在中间偏外的位置。苦竹院与石楼之间还有个演武场,这段距离内只有一条隐约可见的陡峭山路,以叶儿现在的实力,上下一次也颇为不易,寻常人更难上来。

    让曲奇呆在谷口村还有一层用意,江湖道各路宾客就要到了,他们都是来参加江湖酒会召集人婚礼的贵客,如果出什么事谁脸上也不好看。

    逍遥谷附近没有信号基站,手机之类的现代化通讯工具在谷口村也只是勉强可以使用。祝童需要外界传递来的各路信息,谷口村有两位逍遥谷弟子专门负责此事,曲奇在的话,也能让这个渠道更通畅。

二、逍遥谷(下)

    谷口村的民居多是一楼一底的石木结构的小楼,围绕着一河一街错落排列。

    河是蔓溪,街名山神街。

    山神街的起始处的那座不起眼的二重小庙就是远近几百里香火最旺山神庙。每月初一、十五两天是山神街的集市时间,住在山里的山民会背着药材、猎物走出大山,附近村落的村民带上粮食、活跃在附近的单帮客或山货商,会乘坐一种名为曲舟的小船来买卖货物。

    与别的集镇不同的是,山神街两侧没有固定商户,集市一散,山村就会归于平静。整条街上只有一座客栈,一家饭馆,也只在集市日才有客人,平时很少开门。

    今天不是初一也非十五,山神街上的客栈与饭馆都开门了。

    中午的时候,山街上出现了一些陌生面孔,他们多都进了客栈,很少在街上闲逛。

    曲奇一身朴素的山民装扮,坐在山神庙旁边的茶棚内。

    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谷口村的大部分村民都认识他。有几个年轻人围在他身边,缠着他摆讲外面的新鲜事。

    一条曲舟顺蔓溪驶来,船把式握着长竹竿将曲舟稳稳地靠在茶棚外的简易码头上。

    穿行在蔓溪里曲舟只比独木舟稍大,十八只粗大的苦竹做船体,上面铺一层木板。木板上可载货,摆上几只竹椅竹凳即可载人。

    蔓溪水流湍急河道多乱石,最狭处只有曲舟能通行,谷口村各家大都有一两只或大或小的曲舟,不用时放在房前屋后或干脆扔到房顶上,很是方便。

    谷口村最常见的是六根竹竿的幺六舟,这种十八根竹竿的曲舟叫做三六舟,是蔓溪上最大的交通工具,撑舟人需要有一把好力气和丰富的经验,被尊为船把式。

    三六舟上下来三女一男四位乘客,曲奇肩膀动了动,没有站起来迎接。

    对面客栈里跑出三位村姑打扮的少女,接过客人的行李说笑着走进客栈。

    曲奇身边一个年轻人打个呼哨,曲琴回头丢个白眼,没理会他。

    旁边就有人起哄,说是琴妹不要他了,年轻人急着辩解,说话颠三倒四的,惹来一阵哄笑声。他叫庄建秋,家在距谷口村三十多里的回龙村。

    这些年曲老亿开放逍遥谷,附近不少山民把孩子送来苦竹院学习,庄建秋也是这样来到谷口村。他前年就从苦竹院毕业了,因为资质不行没被收入逍遥谷。曲老亿看他头脑灵活,把他送到洛阳上高中。今年参加高考被进了一所中医学院,十一黄金周回来探亲。实际上是来看曲老亿,更重要是来看对他若即若离的曲琴。

    如果庄建秋能在今后的几年里没在都市的繁华里迷失本性,曲老亿应该会把他收入逍遥谷。这样的例子已经有几个了,庄建秋也知道。

    又一只三六舟靠向码头,舟上载了三个男子,茶棚里静下来,都盯着他们看。

    打头的是刑贵金,赵恩实和一个年轻人跟在他身后,都穿便装,看去就像一个老板带两跟班。

    他们也带着几件行李,曲奇与那个被曲琴丢白眼的年轻人走出茶棚迎上去,帮着他们上岸放好行李。

    庄建秋摆出张笑脸问道:“几位老板,要不要先住下?”

    刑贵金点点头,问道:“听说这里有座逍遥客栈,带我们去那里,这些就是你的。”

    庄建秋没接刑贵金递来的二十元钞票,指着街对面那座不起眼的二层建筑道:“逍遥客栈在那里,几位有手有脚的,东西也不多,不必花这冤枉钱。”

    “还是山里好啊,风景好,人更好。”赵恩实凑过来,看着曲奇道:“我们老板想在来这里投资,雇你们兄弟俩做导游,带我们四处转转,可以吗?”

    一说投资,茶棚里的人包括送他们来的船把式都笑了。

    刑贵金与赵恩实知道说错话了,却明白错在哪里。

    “有什么问题吗?小兄弟。”

    庄建秋问道:“老板是做什么的?”

    “做药材的。”赵恩实淡淡地回答一句,接着问道;“小兄弟贵姓啊?”

    “原来是收药材的老板,你们想投资可来错地方了,看那里。”

    赵恩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一块石碑,上面用红油漆写着“封山育林养护区”七个大字,落款是县政府。

    “这里是封山区,山上的树木不允许动,各家留了点口粮田,其余都种上树了,没有地怎么投资?种药吗?山外有的是地方。”庄建秋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这个时候,曲奇已经回到茶棚里坐下,这三个人是冲祝童来的,他在望海医院附近见过刑贵金,对方应该也认出他了。

    刑贵金三个觉得脸上无光,刚进来就被看穿了。这种事他们经常遇到,比这糟糕的时候也有,可从没有这般狼狈过。不只曲奇,庄建秋也回到茶棚,不理会他们了。

    逍遥客栈外表看上去不起眼,一楼有为山民提供的通铺和八人房,二楼三楼的标准价却相当舒适,三星级宾馆有的空调彩电这里都有,只是电视只能收到四五个频道。

    刑贵金三人包了两个标准间,上上下下转了几圈,没发现比他们先半小时到的那三女一男。

    询问服务员,都是半理不理的样子,只告诉他们晚上七点开饭,送来两瓶开水就不见了。偌大的客栈里,似乎只有他们三个人。

    赵恩实年纪大经验也多,对此似乎没什么感觉。他把房间里的茶几摆到窗前,拿出紫砂壶泡自带的铁观音,时不时朝楼下的茶棚看几眼,这一坐就是两天两夜。

    刑贵金身边年轻人姓马,两天里在个谷口村转了不下十个来回。山神街上仅有两家杂货铺,其中一家更是进出了好多次,有用没有的东西买了一大堆。无他,杂货铺里的女孩比较漂亮,那是一种在城市里难得一见的淳朴之美。

    村长村支书治保主任家都去了,整个谷口村只治保主任在家,村长据说在外做生意,支书外出学习。唯一在家治保主任每天忙着带人上山抓盗采盗伐的,帮不上半点忙。

    这两天,曲奇和庄建秋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茶棚里,互相有时还能看个对眼。开始的时候装作没看到,后来就相视一笑。

    “两位领导,我们不能总坐在这里,这都两天了。”小马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们是来抓人的,不是来看风景的。再好的风景,这一连看了两天两夜也该看够了。

    刑贵金和赵恩实却丝毫没有看够的意思,听小马这么说,赵恩实转过头道:“小马想女朋友了吧?这样,放你三天假,三天后准时归队。记得给我带一斤好茶。”

    “赵老师,别开玩笑了。”小马惊了下,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了。

    “不是开玩笑,我们在这里只是看看,也做不了什么。今天是十月二号,法定节假日,不只是你,他们也放假三天。”刑贵金肯定地说。

    “做不了什么?姓曲的小子是他的影子,他在这里,李想肯定就在附近。”小马诧异道。

    “是啊,他肯定在这附近。可你看看,附近都是什么?除了山还是山。找到他不难,在这里抓他,无异与自讨苦吃。”

    “我们可以要求地方上配合行动,上次不就是……”

    “这次与上次不同,我们无权要求地方上配合。”刑贵金脸色有点难看。

    他何尝没有要求过,可上级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就是不下达明确指示。刑贵金也不是没想过动用自己的关系,可这逍遥谷的地形太复杂了,一二十个人扔进来根本没什么用。

    这其中的猫腻大家都明白,他们虽然在追捕祝童,却没有个拿的出手的名堂。也就是说,上面还没有给祝童定性,是按照诈骗罪还是按照别的什么罪名,阻力重重啊。所谓师出无名,就是他们现在最尴尬的所在。

    下午四点,小马乘一只三六舟离开谷口村。一个小时后,曲奇也离开茶棚,在街上转了两圈,不见了。

    赵恩实关上窗户,拿起茶几上文件夹,在上面划了一道。

    “该来的人都到了,接客的人也走了,可以睡个安稳觉喽。”说完躺在床上,只过了十几秒就响起了鼾声。

    刑贵金打开文件夹,一页页翻看着。每页纸上都配有照片,八品江湖各派的掌门与重要人物,几乎全都包括了。

    “梅夜没来,还有江小鱼。”刑贵金边看边说。

    赵恩实的鼾声马上停止了,含糊着说道:“梅老头晚上才会到,他那样的小门派,来不来没什么关系。江小鱼是通缉犯,他有的是钱,早改头换面了,就是站在咱面前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他和祝童的关系时好时坏,不来也不奇怪。”

    说完,又是鼾声大作。

    刑贵金继续翻看文件夹,最后一张上没有照片,上面写着三个名字:仁杰萨尊活佛、曲桑卓姆活佛、窦雨虹。

    前两个刑贵金多少知道一些,最后那个窦雨虹没有一点印象。老赵真是块宝啊,只这超强的记忆力与见识,就远超常人。虽然年结五旬了,精力却依旧旺盛。

    以赵恩实的资历、能力以及立下的功劳,到现在这个级别已经可说是到头了。副部级的调研员,更多是给另一批人准备的。

    “老师,窦雨虹是谁?”

    “她啊,名义上是曲桑卓姆的弟子,实际上是她师妹。那可是个厉害女子,西京电视台的主播。刑组长睡觉吧,现在该姓祝的头疼了。呵呵呵……呜……呼……”

    赵恩实彻底睡过去了,刑贵金却睡不着,尽管也也跟着熬了两天两夜。

    这次能找到逍遥谷也是赵恩实的功劳。

    离开上海之后,赵恩实坚持留下两个人见识苏娟。果然,苏娟突然休假了。她带着儿子先回了趟苏州乡下,第二天就独自一人乘车北上了。

    苏娟到洛阳后,又发现了来接站的祝红与柳依兰。

    那个时候,赵恩实和刑贵金已经断定,祝童和苏叶的婚礼就要举行了。

    他们一路跟着苏娟她们跋山涉水来到着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逍遥谷、谷口村,忽然发现,即使知道婚礼将在逍遥谷内举行,祝童就在里面,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糟糕,如果是在上海或山水道观,刑贵金能很容易的找到原因帮忙的有力人士。可这里是秦岭山区,官场环境与地理环境都不允许他那么做。

    “神医李想”在上海得罪了很多人,在这里可没什么敌人,甚至有不少隐性的朋友。

    并且,刑贵金已经看出来了,井池雪美小姐的态度似乎比他要有用一些。

    这一切,都是因为钱。正在筹备中的井池保险公司就像一张大网,把很多人的利益联系起来了

    N!~!

三、婚.礼(上)

    赵恩实的判断很有道理,祝童现在确实有点头疼。

    不过他年纪大了,难免有老眼昏花的时候。赵恩实认为没有来的梅夜和江小鱼,实际上已经到了。

    逍遥谷石楼下的院子里,祝童正在接待两拨让他头疼的客人。

    一拨当然是鹰佛派来祝贺的代表,仁杰萨尊活佛、曲桑卓姆活佛,还有法号“真珠”的窦雨虹。

    江小鱼是代表雪狂僧也就是天轮寺雪活佛送上一份厚礼:天轮寺特产,半尺长的赤金双人飞天雕件,那飞天双人俨然是祝童与叶儿的样子。且不提雕件价值,只那半尺上的赤金根就价值不菲,少说也要值个千把万。

    空寂大师带来的礼物也不过是一副沉香木手串,百十万的小玩意儿。

    说来,迄今为止,天轮寺名义上还是金佛寺的一处道场,雪狂僧虽然升座为雪活佛,却没有作出脱离金佛寺的明确表态。在一般情况下,门下弟子无论与祝童有什么样的交情,送上的礼物要参照掌门拿出的东西,甚少有逾越的时候。

    可是江小鱼送上如此贵重的礼物,俨然一副与金佛寺分庭抗礼的架势。

    仁杰萨尊活佛替鹰佛送来的礼物更是惊人,竟然是一柄镶满宝石、钻石、翡翠、玛瑙的,纯金打造的金弓。曲桑卓姆介绍说,这柄金弓名为达瓦顿金,大概的意思是射月,与藏西达瓦寺的射日金弓并称为藏地两大神弓。

    这份礼物比江小鱼的赤金雕件价值更高,祝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真是头疼啊。

    最终,祝童把这两件礼物交给了蓝湛江。

    蓝湛江现在是东海投资总裁,祝童说,各位送来的礼物是因为他有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身份,只要价值超过一定金额,他都会上交给东海投资。将来,会建立一个小型江湖道博物馆专门收藏。他同时呼吁各位江湖大佬,为这个江湖道博物馆捧捧场,送上几件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老骗子第一个响应,拿出一面灰色布团,展开后竟然是一面破旧不堪的摇旗,上绣黄色的“祝由”二字。

    老骗子说,这面摇旗可大有来历,曾有四位祝门掌门举着它行走江湖。时代变了,祝门举着摇旗行走江湖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这面很有纪念意义的摇旗就献给江湖道博物馆了。

    羽玄真人接着送上一柄据说曾作为二品道宗掌教象征的黄杨木佛尘,柳依兰拿出只绣花荷包,梅夜拿出付象牙响板,尹石丽送上一柄取自江家村的细剑,蓝宇先生给了一只缺了条腿的金算盘玩偶。这些东西共同的特征就是够破,没一件是完整的,却都具有一定的历史意涵,要不然,也不会被这些江湖高人带在身上。

    这样草草的处理一番,勉强将刚才的尴尬遮掩过去。

    叶儿陪着姐姐呆在二楼新房里,苏娟第一次看到如此场面,从被两位逍遥谷弟子用滑竿抬进山那一刻开始,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她虽然早知道祝童背景复杂,没想过会复杂到如此程度。如果不是早知道解放几十年了,她还以为这是个傲啸山岗、杀人不眨眼的土匪窝呢。

    “叶儿,不如再考虑一下,结婚可是女人一辈子最大最大的事。”苏娟把嘴凑到叶儿耳边,压低声音道。她生怕惊动了外面那些人,不只是为了叶儿,也为自己的安全担着几分心思。

    “姐姐,我觉得很好啊。”叶儿为姐姐宽心;“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他们啊,虽然不都是好人,却也坏不到那里去。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是历史的另一种延续方式。姐姐,我真的感觉很好。没人逼我,他对我很好,祝妈妈对我也很好。”

    “祝妈妈当然很好,可他整天与这些奇怪的人在一起,会不会……我是说以后会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叶儿,你从小就没吃过苦,现在可能觉得没什么,以后……”

    “我不担心以后,担心也没用啊。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可是让我离开他,我真的做不到。”叶儿看着桌上的那堆价值不菲的礼物,皱皱眉头。不担心只是对姐姐说,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安。

    每个女孩子在这个时候都会有类似的情绪波动,叶儿也不例外。嫁给祝童,完全是一种传统的婚姻方式。没有结婚证,更没有法律保障。作为一个生活在都市中的女孩,心里难免会觉得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

    “唉,真拿你没办法。”苏娟想到自己的事,轻叹一声。

    她到底比叶儿多活了十几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通过这一年多在望海医院的频繁接触,心里真觉得祝童是个相当不错的年轻人,配自己的妹妹绰绰有余。当初她选择上海男人,主要就是看对方憨厚老实,有稳定的工作。这十几年来,他也确实表现的很好,是个顾家爱老婆没脾气的三好老公。

    可就是怎么一个标准的好老公,在生活环境发生变化后,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就蜕变成另一个人,一个苏娟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祝童至少表现的很坦率,对自己有很清醒的认识。

    “娟姐,他那样的男人可能经不起多少诱惑。”想起祝童当初劝自己不要让丈夫接受范西邻示好的这句话,苏娟不禁又叹了口气。医院里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护士,祝童只要稍微点点头就有大把的机会;外面还有更有魅力的陈依颐和井池雪美小姐。

    苏娟虽然一直认为自己的妹妹是个天底下最美丽的那朵鲜花,可与那两位比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优秀了。

    祝红和玉女进来了,苏娟忙起身迎接。

    一路从洛阳来到逍遥谷,也算是熟人了。苏娟对祝红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还有几分淡淡的羡慕。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子,不靠男人不靠丈夫或父辈余荫,能得到外面那么多男人发自内心的敬重,偏偏又如此有魅力;在苏娟看来,真是件不可思议的奇迹。

    “这次真的很抱歉。在这么个地方,太委屈叶儿了。”祝红道。

    “没什么,只要他们不觉得委屈就好。”

    这样的话,祝红已经说过了。这次主要是对叶儿说。

    玉女拿出一副玉镯递到苏娟手里:“苏家姐姐,咱们真是一见如故呢。我们家别的没什么,只这玉石是老本行。这幅镯子算不得什么值钱的物件,千万莫推辞。”

    苏娟早听叶儿说过,玉女可算是祝童的本家长辈。这样的人送出的礼物是万万推辞不得的。可是,她来时匆忙,根本没准备什么回礼。

    还是叶儿乖巧,将一瓶柳依兰送的兰花精露塞到姐姐手里。

    玉女拿起这精巧的玉瓶啧啧称奇,苏娟这才知道,这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兰花精露,竟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明天就是婚礼的正日子,柳晨捧着两套大红吉服送过来,让叶儿试穿。她也又一套,明天的婚礼上,柳晨是叶儿的伴娘。

    吉服是玉女亲手缝制的,前天叶儿已经试过,有几处不合身的地方修改好,今天拿来让叶儿再试试。

    叶儿不是挑剔的人,特别是这个时候更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她穿上吉服,苏娟、祝红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检查几遍都觉得没什么问题,才算过了这关。

    玉女又拿出一套首饰,一件件给叶儿披挂上,让她对着镜子看喜欢不?

    叶儿站在镜子前,想着明天就正式嫁给祝童,心里总有点虚虚的。

    这套玉饰共有八件,每件拿出去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叶儿知道,这是神石轩送给她压箱底的传家宝,未来要留给后人的。

    想到这里,脸上慢慢浮起些晕红。

    几年来,她与祝童之间虽然时有小的磕绊,但在床第间却无比和谐,每次都能多次享受到欲死欲仙的高c。只是最近两个月,也就是从西京回来后,两人欢好多了些神秘的东西。

    叶儿更喜欢以往的纯粹。

    祝红已经找到了让他们脱离蝶神的办法,没有了那两只小精灵,孩子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

    可她知道蝶神与双修对祝童的意味着什么,鹰佛的影子始终是一团沉重的乌云,盘旋在两人头顶。至少在度过鹰佛这道劫数之前,祝童不会将蝶神送出去。

    况且,叶儿也舍不得她的白蝶。在她心里,那只善良可爱的小精灵似乎就是她的孩子。

    祝童应酬安排这许多人住下,与曲老亿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小时楼周围才安静下来。他手里把玩着那把“达瓦顿金”金弓,问道:“曲叔叔,鹰佛送来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和我比射箭?”

    曲老亿拿过“达瓦顿金”看了会儿,笑道:“这把弓在识货的人眼里是无价之宝,送到拍卖行,顶多能拍个百十万。”说完,曲老亿解下缠绕在弓体上的弓弦装好,随手掰下一枝苦竹,三下两下做出只竹箭,搭上弓弦运力开弓。

    “达瓦顿金”缓缓弯曲被拉开了三分,曲老亿松手,弓弦震荡,竹箭发出“呜呜”的低啸钉进石楼外墙上的一块青石上。

    祝童跑过去看,大半竹箭都陷阱青石内了。他目睹了曲老亿制作竹箭的全过程,逍遥谷的苦竹质地坚硬,与铁石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即使考虑到曲老亿附加在竹箭上的真气,“达瓦顿金”金弓的威力也够惊人的。

    祝红听到动静走出石楼,看到曲老亿手里的“达瓦顿金”金弓,道:“孩子,活佛把它送来是要点化你啊。”

    “我知道,可是不太明白。”祝童把竹箭从青石内抽出,他脑子里有个模糊的东西,却隔着一层膜。

    “你和叶儿在大漠里追了他一夜,他不是怕你们。要不然怎会那么巧,偏偏把你们带到天轮寺?活佛是在体验你们的……境界。他送这把弓是要告诉你,那种境界固然厉害,对付他还不够。”

    祝红到底是长辈,不好意思说出“双修”这两个字,祝童已经全明白了。鹰佛确实是在点化他,提点他今后努力的方向。

    无论是他与叶儿的双修境界或是祝门蓬麻功,都有相同的弱点,那就是重守不重攻击。没有如“达瓦顿金”金弓般犀利的进攻手段,他在鹰佛面前没什么取胜的希望。

    凤骨鬼鞭,那东西不只喝血,稍不留神就会要命,能不用尽量不用。

    可仓促之间,他去哪里找一套可对鹰佛构成威胁的攻击性神功?并且,这门神功要有一个前提条件,不能与蓬麻功冲突。如此一来,可供选择的空间就十分有限了。

    逍遥谷……曲奇深浅他已经很了解了,逍遥谷讲究的是以柔克刚……二品道宗,还是算了吧,羽玄真人可没那么大方;唔……汉水尹家……

    祝童亲眼目睹过尹石风施展出的水流东剑法,那确是一门犀利而灿烂辉煌的攻击性神功。重要的是,祝童与尹石风有过多次交流,汉水尹家与祝门可说是渊源不远。心法上的冲突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三、婚.礼(下)

    “也许,我可以帮上点忙?”柳依兰从院门外走进来。

    或许是逍遥谷的苦竹林唤起了尘封在她心底的回忆,自到来后,柳依兰多数时间都独自在山谷内徘徊。

    出任八品兰花大姐之前,柳依兰曾与竹道士有过一段双宿双飞的双修经历。他们在川东竹海搭起竹屋,与这逍遥谷一样,都是人烟稀少环境清幽的所在。

    但是这样的寂寞不是常人可以长时间承受的,柳依兰自小生活在国外的都市里,没有竹道士那般一心求道的决心。竹道士时常闭关潜修,有时一次就是十几天。她耐不住寂寞退缩了,悄悄离开了那座竹屋,也离开了竹道士。

    是好是坏,她心里至今也没个由头。

    她回来一会儿了,站在门外的苦竹林旁倾听山风,仰望星空。以她的修为,只要她想听,石楼附近三、五里内所有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目。可她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目的地倾听,直到祝红说的那几句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大姐的好意心领了,只是……”祝童以为柳依兰要把相思红线传给他,连忙摇头拒绝。

    他之所以喜欢汉水尹家的水流东,是因为尹石风曾用一柄细剑刺伤过索翁达活佛。相思红线阴柔锐利,需要细致入微的控制。那是一门易学难精的功夫,习练起来一定要耗费不少的心力与时间。况且,一个大男人玩相思红线,怎么想怎么怪异。

    “谁说要给你了,我们家的东西只有女儿家才懂。”柳依兰横祝童一眼,俏步来到祝红身边,问道:“夫人,可以吗?我想,苏姑娘学会了相思红线,多多少少也是个助力。”

    “多谢妹妹了。不过,就怕柳家长老们怪罪妹妹。”祝红心里喜欢,脸上显出掩饰不住的笑意。叶儿是个都市娇小姐,虽然已修入蓬麻初境却没什么防身的本事。

    叶儿马上就要成为祝童的妻子,婚礼过后就意味着她将正式成为江湖道的一员。学会了柳家的相思红线,在暗流涌涌的江湖风雨中,至少有了三分自保的把握。

    “现在的世道,很少肯沉下心的孩子了。苏姑娘肯学,她们只会喜欢呢。不外传就没关系。只是,要委屈苏姑娘拜我为师。”

    柳依兰眉开眼笑地说,祝红连连称谢,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

    祝童上楼把叶儿叫下来,排开香案,恭恭敬敬地向柳依兰行了拜师礼。从此之后,她就算是柳依兰的记名弟子了。祝童也再不好叫柳依兰大姐,而必须称她柳大家或随着叶儿叫“师父”。

    鹰佛没有限定祝童是一个人还是与叶儿一起应战,祝红是母亲,当然希望儿子身边的多个帮手。可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祝童一定不会答应叶儿与他一起去冒险。

    第二天一早,叶儿姐妹俩在柳晨陪伴下去仙女潭梳洗打扮。

    石楼一楼布置成喜堂,曲奇带着四个年轻人抬来一顶披盖着红色轿衣、上绣龙凤图案的花轿。

    祝童也换上一身大红袍服,傻呵呵地站在院子正中任人折腾。

    十点整,祝童坐上一副滑竿带头,花轿跟在后面,一行人顺山路去仙女潭迎娶新娘叶儿。

    江小鱼、蓝湛江等几个年轻人在祝童周围调笑着,仁杰萨尊和曲桑卓姆都被曲老亿留在石楼,真珠却跟来了。

    祝童一直对他们三个包括江小鱼都抱有一份戒心,可人家是来参加婚礼的,还各自送上一份大礼,他现在是江湖酒会召集人,即使有恩怨也不好多说什么。

    从布天寺到逍遥谷即使乘坐飞机也至少需要两天,祝童暗中问,可以确定没人把这个消息告诉鹰佛。可人家偏偏赶来了,这多多少少在祝童心里留下一块阴影。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付诸虚无中那常人不可理解的大神通了。

    鹰佛如果真的高明到如此程度的话,这个世界真的容不下他了。

    祝童心里一直在惦记凡心道士,道宗水长老说他去川东竹海了。

    “祝师兄,我听说雨虹妹妹对你很感兴趣啊。”江小鱼扶着滑竿一侧,仰头低笑道。

    “江兄莫非是听雨虹妹妹的姐姐‘亲口’说的?”祝童道。

    真珠窦雨虹就是十几米后,中间只隔着花轿,这边的话,她只要用心就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正与柳曼湘和曲琴沿路采来山花装饰到花轿上,听到这边的对话几步来到祝童的滑竿旁,笑道:“师兄啊,我也是师父精心准备礼物啊。师兄什么时候收呢?”

    祝童整整帽檐上的插翅,顾左右而言他:“这套新郎官的吉服穿戴起来就是不方便,尤其是帽子。”

    “师兄只要‘取’了真珠,师父的把握就大了很多。”窦雨虹又道。

    “我媳妇是苏叶,不是真珠。”祝童低头看着她,很认真地说。

    窦雨虹说的“真珠”不是她,而是她体内的那颗“真珠”。祝童以为,那颗“真珠”与常老炼制的龙虎丹类似,索翁达活佛是真的想借这份礼物大幅度提升祝童的修为。可是,这份礼物他真的不能“取”。

    “师父让我跟在师兄周围,师兄什么时候‘取’都可以。”窦雨虹微笑着说完,退回到花轿那边。

    蓝湛江不明所以,江小鱼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窦雨虹。“真珠”是什么,他大约猜到了几分。索翁达活佛调教的“真珠”,一定非同凡。可惜的是,这颗“真珠”是为祝童量身打造的,不知道他有没有福气“取”。

    “动心了?”祝童看出江小鱼的心思;“无鱼师兄如果有意,需要祝某配合的,只要言语一声。”

    江小鱼猛然醒悟,拍着脑门道:“阿弥陀佛,谢师兄提点。”他又回头看一眼窦雨虹,心里连呼厉害。

    如果倒退一百年、二百年,“真珠”出世的消息肯定会在江湖道中引起轩然大波,多少强者或渴望成为强者的江湖中人会为此拼命的,可现在……

    曲老亿原本计划让叶儿梳洗过后去苦竹院休息,祝红认为苦竹院的名字不好,就改在仙女潭了。好在仙女潭不远处有座小巧的道观,是百多年前逍遥谷为一位有相当地位女性前辈潜修隐居所建。那里一直没有荒废,稍加休整后,挂上红绸,贴上喜字即显出一番洋洋喜气。

    花轿停在道观门前,祝童上前叩门。

    里面一群女孩子在门后要礼物,祝童拿出早准备好的珠宝饰品,一件件丢进去。这些饰品的市值没有低于一万的,几件进去,门就被砸开了。

    喧闹的一天在喧闹中落下帷幕,祝童终于结束了应酬进入洞房。

    叶儿身披大红吉服,头戴霞冠,安静地坐在床边,盖头早已去掉了。

    房间里燃着两只红蜡烛,摇曳的烛光浓浓淡淡,不经意间便涂抹出盈盈春意。

    听到门响,叶儿眉头微微颤动,脸上浮上一片红霞。尽管两人间已有过多次,可在这般环境下禁不住心跳加速。似乎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

    祝童拉住叶儿的手,轻轻抚摸着:“累了吧?”

    叶儿轻轻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这个婚礼就如一片娇嫩晶莹的花瓣,飘进心里就留下了。

    祝童轻轻去下叶儿头上的霞冠,抽出玉簪,让乌黑的长发流淌开来,叹道:“长长了啊。”

    叶儿鼓起勇气抬起头,问:“喜欢吗?”

    “喜欢。”祝童捧住她的发红的脸,轻轻抬起来,在额头、在眉心、在双眼、在鼻翼印上串串轻吻。

    叶儿再也忍不住,抱住祝童的腰,将发烧的面孔藏进他怀里。

    “我们明天晚上走。”祝童一件件解开叶儿身上的吉服;露出莹白的香肩,修长的脖颈……

    “晚上吗?”叶儿闭上眼,颤抖着问。

    “是晚上。他们还在谷口村,看样子是准备打持久战了。明天你要好柳大家在一起,学会相思红线,我恐怕就不是叶儿的对手了。晚上,我们要走三十公里山路,与秦可强在另一条公路上汇合,那条路通往南阳。对不起,我的新娘,新婚第二天就要跟着我吃苦了。”

    这个时候,吉服已经被脱下,叶儿身上只余一件单薄月白肚兜,根本听不清祝童在说什么。

    可祝童就喜欢在这个时候说话,他爱抚着藕样白皙的手臂,解开肚兜上的红绳,把她推倒在床上,缓缓压了上去含住一颗嫣红,含糊地问道:“我的爱,后悔吗?”

    叶儿醉眼迷离,低低呻吟道:“不许,不许……”

    “不许什么?”

    “不许……”叶儿搂住他的脖子,颤声道:“今天晚上,只有我们俩。”

    谷口村,凌晨两点,赵恩实又坐在窗前喝茶。

    刑贵金下午就走了,现在的谷口村剩下他一个人。赵恩实并不觉得人单势孤,他背后有zf,有整个国家的支持。

    客栈内传来一阵声响,赵恩实回头看去,曲老亿提着个热水瓶走进来了。

    “先生,我来送开水。”

    赵恩实大喜道:“曲老板啊,很久没见了,来,请坐请坐。我来你这里三天了,今天才算见到地主。”他很清楚这家客栈是曲老亿开的,支撑逍遥谷的也是他。客栈的后院有个通往逍遥谷的小门,曲老亿一定是从那里来的。

    他与曲老亿也算是不打不成交的老相识,两人认识而是多年了。曲老亿涉足收藏界初始本钱有限,国家政策还没有放开,免不了要做些灰色生意。赵恩实办过他两次,后来政策逐渐开放,那些事也算不得什么了,两人逐渐就成了不远不近的朋友。曲老亿知道赵恩实嗜茶,每年都会找机会送给他点。生意做到他那个地步,维持方方面面的关系人脉都是必须的。

    “刚喝完喜酒,正要和点茶呢解酒呢。”曲老亿在赵恩实对面坐下,掏出只玉白色的瓷瓶:“这是一两大红袍,据说产自茶树王。”

    “呵呵,有口福,有口福了。这一两,要百十万吧。”赵恩实连忙将茶壶里是剩茶倒掉,很仔细地用开水清洗了几遍。

    曲老亿扭开瓷瓶上的蜡封,倾进茶壶里一些据说是价值百万的极品茶叶。

    过了几分钟,赵恩实倒出两小杯茶汤,放在唇边闻了闻:“果然是极品啊。”

    放下茶杯,赵恩实眉开眼笑地道:“曲先生夜送香茶,一定有所求,说吧。”

    “陪我在这里呆两天。这样的茶,我还有三两。”

    “两天?”赵恩实微笑着问。

    曲老亿点点头:“赵哥,给个面子吧。没有你,他们弄不成事。”

    “很难办啊,公务在身,我如果不答应呢?”

    曲老亿伸出手,轻轻搭在赵恩实肩膀上:“留下吧,咱们好好叙叙。”

    赵恩实肩膀一晃就脱离了曲老亿的控制:“用不着动手动脚,我留下。可是说好了,过了这两天,你再不许烦我。”

    “那是,那是,我知道该怎么做。”

    曲老亿活动者酸麻的手腕,心里微惊。这赵恩实,原来也是个高手啊。

四、秋雨(上)

    四、秋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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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时分,逍遥谷上空雨云密布。

    下午四时许,绵绵雨丝降临逍遥谷。

    数小时后,蔓溪水流开始上涨,山谷内外飘荡起薄薄的雾气,温度降低了十几度,几许萧瑟寒意悄然而至。

    谷口村也不例外,秋雨飘落那刻,赵恩实关上他守望了四天的窗户,对曲老亿道:“这场秋雨来的真是时候,少说也要持续个三五天。曲老板,今天是第一天,该走的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明天,我想进去看看。”

    “不可能。”曲老亿冷冷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逍遥谷不是龙潭虎穴,也不是你曲家的私产。我只是想进去见一个人。”赵恩实神情凝重,一字一句地说。

    曲老亿没有接腔,看着赵恩实,想着他想见逍遥谷内的哪个人。祝童吗?这个可能性很小,赵恩实不是那样的人。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们都没离开这个房间。

    白天的时候,赵恩实接过几个电话,都是敷衍了事。曲老亿听出至少有三队人马分别守在洛阳、伊川、南阳。可曲老亿并不在乎,他在本地也有朋友,刑贵金通过自己的关系能调动的人手有限。他以为,只要把赵恩实拖在这里两天,祝童与叶儿就安全了。

    赵恩实提出要进逍遥谷,这个要求太突然,已经突破了他能的底线。今天一天虽然大部人江湖人士都离开了,可祝童与叶儿还在那里,柳依兰在仙女湖传授叶儿相思红线,祝童在苦竹院与蓝湛江、于蓝、无聊大师、羽玄真人的弟子凡竟等东海投资的管理层开会。

    “你要见谁?”

    “夫人。”赵恩实庄重地说。

    曲老亿摇摇头:“夫人不会见你的。”

    “我知道,以前她是不会见我,现在,她会考虑的。我听说向华易向老快不行了,祝童答应尽快去见他。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耽搁不得。可是,向老在澳大利亚。从这里到澳大利亚,这一路,可不好走啊。”赵恩实从脚下拿出个半旧的黑皮包,从里面取出一份地图铺在床上。

    “这里是逍遥谷;”赵恩实指着地图中间被红笔圈起来的地方道:“从这里出去一共有三条路,第一条就不必说了,‘神医李想’夫妇只要上了北洛公路就是自投罗网;第二条路其实不是路,进入秦岭谁没办法了,他们去哪里都有可能。可是,下雨了。曲老板,现在是十月份。逍遥谷下雨,秦岭里面有些地方可能已经下雪了。我相信山里的一切对祝童都不是问题,可他们是新婚,苏小姐是位生长在上海的娇小姐,她受得了吗?恐怕受不了。即使受得了,祝童也不会那样做。”

    曲老亿盯着这张地图,心里阵阵讶异。这不是一份普通地图,明显是从一份更大的军用地图上节选下来的作战地图。逍遥谷周围百里的山山水水、大、甚至一些人迹罕至的山道都有细致入微的标注。

    “最后一条路是这里。”赵恩实用红笔在逍遥谷东南画了一道:“嵩南公路。他只有从这条路才能出去。逍遥谷距离嵩南公路直线距离四十公里,中间全是大山大沟,,没有路对吗?可我断定他们肯定会选择那条路。这里是顾家沟,离逍遥谷不过十几公里。从逍遥谷向南翻过两座山就是湍河,湍河不宽,平时没有船。可我在这里看到了三六舟,还有二六舟和幺六舟。如果瑞河那里有一只药六舟,到顾家沟就很容易了。顾家沟是新开发的旅游,地图上没有显示,但我知道从顾家沟到嵩南公路有一条质量不错的二级公路。曲老板,顾家沟也是您投资的吧?”

    “赵警官,这就是你要见夫人的资本?”曲老亿抬起头,略带讥讽地问。

    “我觉得足够了。”赵恩实丝毫不为曲老亿的神情、语气所动;“祝童不是个好孩子,可他出了大部分的好孩子都想做却做不来的时。看到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我真的觉得自己老了。事实上,我这次本可以称病不出。那尊佛实在是太过分了,祝童这孩子在我们部里很有人缘,不少年轻人都在暗地里支持他。有些事,都知道做了将来要得报应的,可偏偏还有人做;比如我就接受了刑组长的邀请。想当年,我在他这个年纪做了太多太多没有意义的傻事,最傻的一件事就是……”赵恩实说到这里指指隔壁;“他知道。”

    “他?”曲老亿真的疑惑了,隔壁房间里只有一个人,老骗子祝蓝。

    “如果不是看夫人的面子,他二十年前就进监狱了。”赵恩实道。

    曲老亿这才动容了,莫非,赵恩实与祝红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

    老骗子带着祝童浪迹天涯那几年他正与宁无冬纠缠不休,知道他做过不少招摇撞骗见不得人的丑事。以当时的社会环境与治安环境,他很有被抓住的可能。如果说赵恩实在暗中帮助过他……曲老亿觉得赵恩实或许有几分可信度。

    “我需要问问夫人的意思。”想到这里,撕下一片地图递过去。

    赵恩实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折叠好很郑重地送到曲老亿手里。

    纸片被送进逍遥谷,曲老亿顺便把祝蓝从隔壁叫过来。

    老骗子现在也是身家数亿的有钱人了,看到赵恩实,神情怪怪的,有点向耗子看到了猫。

    “老骗子恩实指着对面的椅子淡淡地道。

    祝蓝果然坐下了,可他马上又跳起来,故作镇静地问曲老亿:“请问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他可说是国内最早的一批赴韩国整容的人之一,现在的身份是韩国华侨,投资者。

    “与你的弟子们比起来,你差远了。”赵恩实失望地摇摇头;“你就是去欧洲弄层白皮,我也能一眼看出你你骨子里的龌龊味道。”

    “赵公安……这些年一向可好?”老骗子尴尬地缩缩身子,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认识?”曲老亿问道。

    “都是陈年往事了。”老骗子恢复了一些,在赵恩实对面坐下;“赵公安,您这次来是要抓我还是抓我徒弟?抓我的话现在就跟你走,抓我徒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都过去二十年了,我就是想抓你也没用啊。况且,你都快进火葬场了,抓不抓没多少分别。那边,有一群红小鬼等着你呢。”

    “鬼啊……”老骗子可算是祝门内最信鬼神那一套的,听到赵恩实这番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二十多年前,他可是毒杀了一小队害死他师父的红卫兵。现在想来,那些孩子其实并非罪大恶极,他们只是被狂热所控制,不由自主的作出那些近乎疯狂的事来。

    这件事已成了老骗子的一块心病,谁也触碰不得。每每想起,都会忍不住作出一些不可理解举动。他那些年神情大变、行事乖张,最主要的原因也在于此。

    赵恩实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盯上他和祝红,整整追了他们三年。

    可奇怪的是,有几次明明近在咫尺了,赵恩实却都有意无意地任凭他们在眼皮子地下溜走。最危险的那次是在巴东,祝红在山城摆了个药摊卖药治病,老骗子每天到附近的山里采药。赵恩实一连三天光顾祝红的药摊,不仅没有抓他们,还出重手将几个对祝红图谋不轨的地头蛇狠狠地整治了一番。

    后来,赵恩实消失了,再次出现已经是十二年后。那时,祝红留下与玉影子的孩子远赴国外,老骗子带着祝童漂流江湖。在长沙,老骗子因为行骗被抓进了看守所,就是在那里,老骗子又一次见到了赵恩实。那次以后,赵恩实又一次从他们身边消失了。

    老骗子第二天被莫名其妙地放出来,连夜带着祝童远赴山东,再也不敢出头露面了。

    “想抓他,老赵,你老了。”老骗子从赵恩实带来的打击与震动中恢复过来,翘起二郎腿得意地说;“我这个徒弟可比我厉害多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这样说十分贴切。”

    “只要我想抓,他就跑不了。”赵恩实说到。他的话语很平和,但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自信与骄傲,让曲老亿和老骗子心里心里一阵忐忑。

    这时候曲奇回来了,他把那个折叠好的纸条递给曲老亿,曲老亿交到赵恩实手上。

    赵恩实站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打开纸条。

    时间似乎凝固了,赵恩实盯着纸条足足看了十分钟,才仔细地将它折叠好装进胸前口袋里。

    他看看曲老亿又看看老骗子,眼睛深处透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冷光:“如此……如此……曲老板,老骗子,我就在这里再呆一天。你们最好告诉祝童,三天内如果还没有出去,就做好准备,这辈子在监狱里过吧。”

    曲老亿缓缓握起拳头,老骗子把他退出房间,哈哈一笑道:“赵公安,你那套已经过时了,这些话吓吓我还可以,对我那徒弟没用。别说你抓不住他,即使抓住了……哈哈!那尊佛已经被推倒了,我徒弟手里还有不少猛料,只怕那个时候,没人敢替你撑腰啊。”

    “那就走着瞧吧。他如果拒捕,我有权开枪。那样就没有回说什么了。我已经老了,他还年轻。”赵恩实拉拉衣襟,露出腰里的枪套。

    老骗子气急败坏,这次轮到曲老亿进来劝架,把他推出房间。

    赵恩实掂掂身边的热水瓶;“曲老板,我想喝茶,没有热水了。”

    “没有热水,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曲老亿指着窗外简易码头方向;“那里有只三六舟,逍遥谷不接待你这样的客人。”

    “你会后悔的,曲老板。”赵恩实阴恻恻地说。

    “夫人说,赵公安如果不高兴的话,告诉他两句话。”曲老亿道。

    “什么话?她……”赵恩实激动地问。

    “您是个好人,希望您能善始善终,做一辈子好人。”

    入夜,蔓溪水流淙淙。

    庄建秋撑着一只三六舟离开了码头,船头挂起风灯,舟上只坐着一个人,赵恩实。

    夜里的蔓溪甚少行舟,人家出了大价钱,还是曲老板亲自出面介绍,可茶棚里没人肯出船。

    庄建秋这个“最年轻的船把式”被曲奇暗示,只好接下这单“大生意”。

    三六舟还没有离开谷口村,下游驶来一艘军用快艇,接住赵恩实掉头走了。

五、私奔(上)

    十月六日,黄金周的倒数第二天,北京被秋老虎的燥热控制。

    上午十一点,一群戴着国旅小红帽的游客在导游的引领下走进三号航站楼。从队员们考究的衣着、不菲的饰品以及傲然而略带不屑的眼光能看得出,这是个由有钱人组成出境旅游团。

    队伍的中部有三个相对队友来说衣着简朴的年轻人。前面女孩背着BALLY双肩包,面容白皙戴着副金丝眼睛,手里攥着瓶矿泉水,看上去就像假期旅行的学生。

    她身后的两位看上去是一对情侣,男子神态稍显疲惫,挂在他臂弯上的体态妖娆的女子却显得容光焕发。她穿着一套云白色蚕丝裙,一双随时都可能滴出水来的媚眼内春情荡漾。落在有经验人士眼里很容易能看出,这妖娆昨晚一定吃的很饱。

    这个旅行团男女比例大致均衡,男士不必说,多在三十至四十之间。他们身边的女伴的质量都相当不错,论身材、姿色,有几位还比她略胜一筹。可队伍里大多数男Xing的眼光都时不时她身上逡巡片刻,然后才去关注自己的女伴。

    戴眼镜的女孩正是叶儿,她现在的身份是林嘉舞,与哥哥一道去北美旅游,顺便探视父母。

    叶儿身后那个当然是祝童了,也就是林嘉舞的哥哥林嘉禾。

    林嘉舞和林嘉禾可算是一对不愁没钱花用的准富二代,他们父母在美国经营着数家加油站,可算是一个收入不错也相当稳定的生意。兄妹俩对东方文化有浓厚的兴趣,大学毕业后都选择来中国攻读研究生。哥哥林嘉舞去年刚通过博士答辩,妹妹今年研究生毕业。

    这个时候,真正的林嘉舞正在贵州山区某中学做英语教师,她是位真诚而令人尊敬的志愿者;而哥哥林嘉禾则背着旅行包在西部旅行,他最近的研究课题是陆上丝绸之路与海上丝绸之路的差异与文化对比。

    祝童身边的女伴是萧萧,她从上海消失后就来到了北京,现在的身份一家大型国际集团公司驻华办事处的秘书,林嘉舞的女友。按照官方说法,她这次是陪男友去北美旅行,也有见见对方父母以及亲友的意思。

    旅行团搭乘的飞往洛杉矶的国航航班十二点四十起飞,萧萧早几天就办好了相关手续,祝童他们的护照、证件没有任何问题,三个人的外表经过精心修饰,与证件上的照片相似程度超过八成,很顺利的拿到了登机牌,在导游带领下到指定的出境通道接受安检。

    机场大厅的广播里播出了一条寻人启事。

    “来自苏州汪南先生,请到一号航站楼五号门,石先生正在那里等您。来自苏州汪南先生,请到一号航站楼五号门,石先生正在那里等您。”

    祝童停下脚步,对潇潇道:“你们先进去,我去买点东西。”

    “怎么了?”潇潇扫视一圈,三号航站楼内秩序井然,没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叶儿也回过头,不解地看着祝童。

    “姓赵的来了,他就在安检那边的监控室里。你们先过去,我再想办法。”祝童无奈地说。

    这条不知是谁发出的寻人启事使用了很古老的江湖密语雁过留痕,它告诉祝童,赵恩实一直在这里盯着,位置就是安检门傍边的监控室。

    “可是,现在退出很麻烦的。”潇潇瞄一眼前面的导游;“你不上飞机,大家走走不了。不如,我们一起离开?老板,谁告诉你他来了?”

    “是王文远?”叶儿轻声问。

    祝童也觉得这条寻人启事是王文远发出的。曲老亿在逍遥谷,据他所知北京这边只有三品蓝石的人,于蓝……她得到这个信息的可能Xing很小。

    寻人启事的声音停止了,队伍正在向前移动,前面还有五个人,祝童脑子里急速转动着。三天前,他在大白天孤身一人硬闯赵恩实作为驻地的那家招待所,制住两个人,把赵恩实狠狠地教训了一番。他现在后悔了,当时应该下手再重一些,让他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

    祝童虽然对自己的易容术颇有信心,可那也分对谁。在赵恩实这样经验丰富的大行家面前,他真的没多少把握。

    这个时候,祝童忽然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女孩是……王京。

    她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手里拿着个蓝色文件夹从他们身边走过,到安检门那里停下来,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纸让负责安检的警官看。

    “这是第几遍了,还没找着,烦不烦啊。”

    “那家伙肯定欠姓石的好多钱,这都是第二天了。我当班的时候见过几个姓汪的出去,人家早走了。”

    他们说笑了几句,警官拿起笔签了个字,王京收起文件夹,漫不经心地朝祝童他们这边瞟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没事了,走吧。”祝童长出口气,随着队伍向前移动。

    果然,他们很顺利地经过安检,进入候机大厅。

    赵恩实也许真的在这里,也许在另外一个城市的机场,可对于祝童来说并不重要。王文远让王京出现,是要告诉他一条信息:那条寻人启事是赵恩实发出的,最近两天,每天都在播送几次。

    祝童现在是标准的惊弓之鸟,受到这样的信息一定会有异常反应。首都机场不比别的地方,到处都是眼睛,赵恩实也一定会有所布置。

    可是,王京既然出现了,王文远呢?他一定在附近看着他们,要不然,王京也不会在他犹豫着想要转身逃跑的时候出现。

    差五分钟不到十二点,距离登机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导游正忙着把四处转悠的队员圈回来,带这样的团虽然有算是可观才酬劳,可操心的事也是多多。

    祝童三人站在玻璃幕墙外观看进出港的航班在跑道上高频次的起降,通过一定角度的反光,他能观察到背后乃至周围的情况。虽然表面上看去很悠闲,可祝童知道叶儿的紧张与惶恐。她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刚才又经过了那样的惊吓,随着登机时刻的临近,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可祝童现在的女朋友是萧萧,作为哥哥,他不好对妹妹作出太过亲热的举动。

    萧萧看出叶儿的紧张,松开挽着祝童的手靠近叶儿,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只小白兔,大灰狼很心疼呢。”

    叶儿勉强笑笑,心里轻松了一些:已经这样了,害怕、后悔都是没有的。怪只怪遇到个这样的男人,只能硬着头皮随他水里火力走下去了。

    祝童缓缓转过身,他看到王京与王文远手挽着手,举着一束鲜花径直走过来。王京还穿着警服,王文远却是一身便装。

    “你输了。”远远的,王文远就伸出手。

    “心服口服,心服口服。”祝童与他握一下手,问道:“你怎么能确定我会从这里出去?”

    “你是属泥鳅的,想要跟上你很难。萧萧小姐相对简单一些,我一直在关注她的去向。”王文远不无得意地说。

    “你欺负人。”萧萧听到了,跺脚嗔道。

    王文远毫不在意,将鲜花双手递到叶儿面前:“苏姐,新婚快乐。”

    “谢谢。”叶儿接过去,与王文远交换个眼神,对王京道:“出门前,他就说今天可能会遇到你们,果然。王小姐,文远是个好男人,就是孩子气重了点。做他的女朋友,压力很大啊。”

    “我很有爱心的。”王京伸手捋下王文远耳边的散乱的发丝,得意地笑道:“苏姐说的很对,他是个顺毛驴,喜欢乱发脾气。我没有苏姐的本事,只能顺着点喽。对了,听说你们这次要去很多地方,回来的时候替我带……”

    三个女人一台戏,王京很快就与叶儿、萧萧打成一片。

    “赵老头在上海巡海,是吗?”祝童与王文远走开几步,问道。

    “你惹恼他了,赵老师这两天快疯了。”

    “那是他自找的。“祝童轻蔑地说;“老而不尊,自讨苦吃。”

    “老而不尊,此话怎讲?”王文远问道。

    “王警官,你认为这人是小时候学坏可怕,还是到老了才突然变坏可拍?”

    “当然是……你的意思是?”王文远露出吃惊的神色,他不敢相信,令人尊敬的赵恩实老师竟然会被祝童如此的评价。

    “没什么,他还不算太坏。”这个话题被祝童轻轻地略过了。

    王文远也不好意思深究,继续道:“赵老师确实认为你会走海路偷渡出去,可别的地方也不是放手不管。我的任务是看住这条通道。”王文远双眼随意地四处扫视着;“刑组长在广州,上海机场由黄总负责。”

    从昨天到今天,上海那边确实很是繁忙。

    昨天下午,福华造船董事局主席陈依颐小姐、总裁松井平志先生应U.G石油董事长范加斯特先生邀请,搭乘国航班机赴英国考察。

    今天上午,迈克.斯内尔先生一行结束了在中国的治疗,乘私人飞机返回美国。范西邻市长亲至机场送行,一同前往机场送行的还有几位来自市府和北京的相当级别的官员。

    据说,在昨天晚上斯内尔夫人举办的答谢晚宴上出现了两位令大部分人感觉意外的嘉宾,某省周振逊书记与某省王向帧省长。晚宴结束后,迈克.斯内尔先生破例与他密谈了半个小时。

    “祝先生刚才的表现有点失常,其实你们完全不必紧张。至少在这里,没人想留下你们。王省长、周书记出面了,相信大部分人都看懂了这背后的意思。真把你抓起来,关到哪里都不好。我想,北京上海,没哪家监狱看守所敢接收你这样的犯人。你现在可是名声卓著的‘神医李哥’如果你的粉丝们知道你在这里,过不了一小时,这里就可能聚拢来几千人。他们都认为你拐带着一位美丽的警花私奔了。”

    “私奔……”祝童看看叶儿,大有恍若隔世之感。他们现在不正是在私奔吗。

    “对苏姐好些,要不然,我会亲手把你抓起来。”王文远恶狠狠地低声道,随即,自己笑了起来。

    “你现在很不错。可是,距离能抓到我还有段距离。”祝童很认真地说。

    “现在不是吗?”

    “这次不算,我知道你在望海医院做的一切。这个机会,是我给你的。”

    大厅里响起登机通知,导游招呼着队员们向登机口集合。

    王文远握握祝童的手,来到叶儿面前却伸开手臂。

    叶儿含羞看一眼祝童,还是上前一步,给了他轻轻的拥抱。

    十二点四十分,飞往洛杉矶的国航航班准时起飞。

    王文远一直目送飞机尾流彻底消失在无垠的天际,才微叹一声,拿出手机。

    “赵老师,他们走了,刚走。”

    “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我不是你,赵老师,我接到的命令是,放他们走。”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刑组长应该也接到了同样的指示,赵老师,您老了。日本一家电视台正在播出‘神医李想’的专题节目,您应该找来看看。”

五、私奔(下)

    祝童与萧萧被导游分配在一起,叶儿独自坐在另一边。

    飞机起飞不久,萧萧就张罗着把叶儿调了过来;她能看出他们的神色都相当不好,蝶神依旧适应不了高空旅行。

    两人手握着手,开始时上面还盖了件衣服,后来就什么也管不了了。整个航程中,他们都沉浸在双修境界中,没有分开半刻。

    这种安静而空灵的状态短时间还没什么,时间一长肯定要引起关注了。可是没办法,在那种自我隔离状态中他们身心交融,两只蝶神与神传琥珀中翩然飞舞,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疏离。

    最尴尬的当属祝童名义上的女友萧萧了,她开始还故作姿态拿起本书翻看,后来干脆放倒座位蒙头睡去,全程也没起来几回。

    如此怪异的组合肯定会引起导游的特别关注,祝童与叶儿还好些,人家本来就有绿卡,萧萧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国公民,如果旅行中私自离队滞留在美国,也是件相当麻烦的事。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空中航程,国航班机安全抵达洛杉矶国际机场。

    祝童睁开眼,摘下叶儿的眼镜:“亲爱的,感觉怎么样?”

    “美好。”叶儿向祝童怀里靠一下,看到周围的眼神连忙推开他,与萧萧一起整理行李。

    祝童闭目感觉着,红蝶神不见了,它竟然随着白蝶神去了叶儿那里。这样也好,更利于它尽快恢复。可是,想要把它再骗回来就要费些心思了。这种情况,也只有在两人不分彼此浑然一体的双修境界中才有可能发生。

    旅行团走下飞机,进入机场大厅办理完入境手续,萧萧把电话,没两分钟就响了。

    导游怀疑的眼光注视着她,虽然,萧萧的护照还在他手里。

    萧萧也不在意,接完电话对祝童道:“老板,博尼先生来了,他就在外面。”

    走出机场大厅,果然看到博尼斜靠在一辆敞篷车前。他带着一副宽大的太阳镜,远远地就伸开双臂:“欢迎你们来美国。喏,我们的飞机在那里,父亲在十月庄园准备好两套舒适的客房,他急切地盼望伟大的神医,李想先生大驾光临。夫人准备了个party,她希望能让更多的朋友分享您的伟大。”

    导游正与本地旅行社的人接洽,他听得懂英语,吃惊地看着祝童。

    祝童走到导游身边,将一张名片塞进他手里,低声用英语道:“对不起,我们离开了。对于可能给您带来的麻烦,我深表歉意。如果您需要得到补偿的话,请随时拨打这个电话。”

    “你是……‘神医李想’?”导游不确定地问。

    祝童点点头,博尼摘下太阳镜,露出他那张英俊而充满魅力面孔:“他说的没错,我是博尼。前来迎接斯内尔家族最尊贵的客人。您可以说美丽的萧小姐与英俊的博尼一见钟情,然后他们开着飞机私奔了,对,就这么说。”

    不久之前,博尼刚在上海社交界叫响名号,旅行团中很有几个时尚人士。他(她)们认出了博尼,也隐约听明白了一点刚才的谈话,很快“神医李想”与他们同级抵达美国的消息在团员中流传开来。

    那边,祝童与博尼帮助两位年轻的女士上车,殷勤地关好车门。博尼亲自驾车,呼啸而去。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越野车驶进刚走出的机场跑道,停在一架漂亮的小型飞机旁。

    “那是庞巴迪,天啊,他真的是‘神医李想’!”

    “我早看他们不对劲……”

    在这边的议论声中,庞巴迪滑向跑道,很快就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导游悄悄看一眼手里的名片,将上面那串手写的电话号码牢牢地记在心里,然后丢进垃圾箱里。

    出境到美国的旅行团最怕的就是游客私奔,他需要马上向公司上级汇报。

    斯内尔家族的十月庄园距离洛杉矶一百八十公里的一处山谷中,庄园有一条私人公路,通往二十公里外安切里拉小镇。

    类似的庄园斯内尔家族共有十二座,分别以一到十二月命名,最北方的一月庄园在遥远的阿拉斯加。斯内尔先生比较喜欢五月庄园,十月庄园距离拉斯维加斯与洛杉矶都比较近,是斯内尔夫人的最爱。

    祝童一行上午十点多抵达十月庄园,前来迎接的除了斯内尔夫妇、尹石风与女主播安娜、上海普贤寺无处大师,还有参议员雷诺先生以及羞涩的高尔夫少年渡边俊。

    尹石风自不必说,未来的三个月内,他都需要守在斯内尔先生身边,随时做好调整龙虎丹的药效挥发速度的准备。女主播已经辞职,她也算抓住机遇,缠上了尹石风这棵大树潜力无穷的大树,再也不肯放手片刻了。

    无处大师的心思想来与女主播类似,对于斯内尔先生这样的超级大施主,金佛寺有一套成熟而完善的服务机制。

    十月庄园里还有两位中国人,一位是望海医院的营养师,专门来替斯内尔先生准备药膳。在这件事祝童并没有说谎,未来的三个月,斯内尔先生需要以药粥来逐步恢复他虚弱的肠胃及消化系统。

    另一位是来自祝童在祝门与逍遥谷合资成立的香薰理疗服务公司的工程师。公司接到了斯内尔夫人的订单,要在斯内尔家族拥有的十二座庄园中的三座庄园里各修建一所最高规格的香薰室。他的任务是来前期考察,并与斯内尔夫人沟通,形成一个初步设计方案。

    半小时后,祝童洗去脸上的装扮来到客厅,叶儿和萧萧都是女士,当然要麻烦一些,午餐之前大概是不会出现了。

    斯内尔先生的气色相当好,龙虎丹的神奇在他身上显现的堪称完美。他手里端着一杯金黄色的香槟坐在沙发上,雷曼参议员与博尼围坐在他左右,另外那位是来自布雷斯顿.威达扑瑞斯律师事务所年轻律师汤普森先生。

    “喝一杯吗?亲爱的李。”博尼起身迎着祝童来到客厅一角的吧台旁。

    吧台后是一面硕大的酒柜墙,单独布置了一个角落,里面摆放的都是来自中国各地的名酒。

    “他们在聊什么?”祝童要了杯酒鬼酒。雷曼参议员远远地冲他点头示意,斯内尔先生微笑着晃晃手里的酒杯,汤普森脸上的神情颇有点的为难。

    他虽然不太习惯这样喝酒,可入乡随俗,这里是美国的沙龙文化,大家都在品酒聊天,独独你空着手总有点别扭。

    “一点点小麻烦,父亲请参议员作保,为你办份绿卡。雷曼先生有点犹豫,他认为你不会接受‘政治避难’这个相对来说比较快捷的渠道。”博尼审视着祝童,很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参议员很了解我。”祝童抿一点酒,点头道:“请替我谢谢斯内尔先生,这件事就不用他费心了。”

    “难道您和夫人不想尽快自由地行走在这块自由的土地上吗?即便是以最宽松的EB5申请投资移民,也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我们不要绿卡。EB5……萧萧小姐需要一个那样的身份。”祝童道。

    “这样啊……那就简单多了。”博尼陪着祝童来到斯内尔先生身边;“亲爱的父亲,参议员先生。我想,我们没必要在那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了。李先生不需要绿卡。汤普森先生,您午餐后可以与萧小姐谈谈,她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年轻的律师礼貌的告辞了,斯内尔好奇地看着祝童,问道:“那么……”

    “我和苏都持有法国护照。“祝童微笑着说。

    “原来是蓝宇先生……明白了。“斯内尔释然道;“如果可以的话,请替我邀请蓝宇先生来这里做客。我一向很欣赏他和他的蓝石家族。”

    “我会的。”祝童在斯内尔对面坐下;“我可以同时邀请另一位令人尊敬的老先生来这座美丽的庄园做客吗?”

    “当然可以,我们已经两年没在这里招待朋友们了,斯内尔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向华易向老,他现在澳洲,身体状况有点问题。我想,他可能需要使用您的那架飞机,相关费用由我负责。另外,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在附近租一座稍小一些的庄园。租期半年。”

    “当然,一切都没问题。”斯内尔挥挥手道:“您可以把十月庄园当成您的家,住多久都没可以。”

    斯内尔先生不是客套,他很明白自己的情况,尹石风虽然为他做很多事,可最主要的那部分一定掌握在“神医李想”手里。比如说在喝酒的问题上,尹石风根本就没什么发言权,祝童只看他一眼,就将他每天饮酒的额度以最烈的伏尔加为基准放宽了一百毫升。

    “可是,我坚持要租一座只属于我的庄园。希望不要太远,博尼不用开飞机就能去找我喝酒。”

    “如果您坚持的话……我需要问一下斯内尔夫人。我敢肯定,她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祝童笑笑没说话,招手让在门外徘徊的渡边俊进来坐到他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神医李想”彻底从公众的视野中消失了。

    十二月九日,博尼.斯内尔先生再次莅临上海,以斯内尔医学中心总裁的身份出席中界医药研究所正式成立的签字仪式。

    当天下午,博尼又参加了在上海郊外的原水上人家地址上举行的中界医学研究所的奠基仪式。

    令人关注的是,范西邻副市长陪同某省周振逊书记与某省王向帧省长一同出席了这个奠基仪式,并挥铲共同洒下第一锨土。

    上海逐渐习惯并接受了没有“神医李想”的望海医院,人们知道,在这里看病不必担心不良医生的大处方,不会被威胁着接受各种各样的检查。门诊上的病人一天比一天多了,医院的收支也慢慢地向平衡线靠拢。

    半年过去了,“神医李想”诊室已经恢复了原来的人气。

    苏娟又开始头疼了,她每天还是只发放十二个诊号,挂号费一万起步。有了这项收入,在春节前的那个月份,望海医院账面上终于显示赚钱了。

    在望海医院的董事会账面上,望海医院一直都在赚钱。

    最赚钱的当然是十楼以上的望海中西医研究会所,祝童走的之后,会所交给柳依兰经营,当月收入翻番,后来一直都很红火,可说是上海最具吸引力的会所。

六、祝先生(上)

    五月的第二个周末,位于落基山脉的安切里拉小镇忽然热闹起来。

    镇上仅有的三家旅店早已爆满,大大小小的车辆还络绎不绝的向这里开进。为了不让小镇变成一个巨大的停车场,镇上的唯一的警官不得不在距离安切里拉三公里处竖起了禁止车辆进入的警示牌。

    这一天是安切里拉的节日,松鼠节。

    二百年前,一对白人夫妇为了躲避熊的袭击误入这片山谷,他们在山林里奔跑了一天一夜,精疲力竭地倒在如今小镇教堂的地方,唯一能做的就是乞求上帝让他们早一些解脱。

    或许是他们的虔诚感动了上帝,一只松鼠出现了,它从高高的松树上掉下来……成为了那对夫妇腹中的食物。为了纪念这只松鼠,每年的这个时候,安切里拉的居民们都要举行一个隆重而庄严的仪式。

    大部分在这里出生或曾经在这里居住的人们都会赶回来参加松鼠节,然后吃上一顿美味并且免费的松汁鱼大餐,喝几杯醇美的杜松子酒,兴高采烈地与穿行在小镇仅有的几条街道上回味往昔;有些人拿起鱼竿到镇外圣.德普鲁河畔垂钓,还有些干脆端起猎枪,钻进附近的山林里碰运气。

    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打到一头熊、一只狼或山鹿;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会变成滋养这片山林的养分。

    这一天,也就成为安切里拉最热闹的日子。也只有在这一天,打猎是合法的。天知道,这些不辞辛苦驱车几百甚至上千公里赶来参加松鼠节的中,有多少是为了缅怀历史?又有多少能合法的开枪射杀落基山里的野生动物而来的?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松鼠节安切里拉镇出现了不少大人物的身影。

    他们的车队并没有停留的意思,而是传镇而过,驶入安切里拉南五公里的那条私人公路。

    小镇上的常驻居民知道,那条路通往十月庄园,那是属于斯内尔家族的庄园。他们还记得,二十年前,斯内尔先生来到这里从庄园的前任主人菲利普斯先生手里取得了它的所有权。

    菲利普斯.安切里拉先生是镇长,他的先祖,就是发现并建立了安切里拉镇的那对夫妇。

    十月庄园内正在举行酒会,三三两两的客人们端着酒杯在庄园内随意游走,礼貌而养眼的侍者穿梭逡巡,随时准备为他们提供服务。虽然最重要的客人要到晚上斯内尔夫人举办的豪华party时才会出现,可这些提前赶到的客人们中也不乏身家亿万的商界精英与地位显赫的政坛要员,以及星光熠熠的演艺明星。

    他们都是来为一对年轻的中国夫妇送行的,虽然,大部分客人都没见过他们。

    明天,那对夫妇就要离开这里,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据说,斯内尔先生身上所发生的奇迹正是这对中国人所创造的。

    迈克.斯内尔先生五年前就因罹患绝症被判了死刑,可从去年十一月开始,迈克.斯内尔先生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公众面前,丝毫看不出有半点被疾病困扰的迹象。最近数月,斯内尔与儿子博尼.斯内尔先生在世界各地穿梭,斯内尔家族旗下的公司、企业与欧美社交场合上都有他们的身影。

    斯内尔先生与博尼先生在美国的大部分时间都会选择呆在十月庄园,为了方便私人飞机的起降,他们花费巨资对安切里拉镇外的简易机场进行改造,买下了距离十月庄园十二公里的一座属于某超级富豪的度假庄园。

    很多人都知道斯内尔先生最喜欢的是五月庄园,斯内尔夫人每年在十月庄园停留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两个月,可自从斯内尔先生从上海返回中国之后,斯内尔夫人就一直呆在十月庄园,甚少外出。

    这样异常的举动当然会引起一些朋友的关注。圣诞节前后,有数位与斯内尔先生交往密切的来到了这里,他们都有个相同的特点:近期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不是身患重病或被某种恶疾折磨。

    一个月之后,这些人陆陆续续出现了,每个人的气色看起来都相当不错。

    某个隐秘而狭隘的圈子里的人士都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并得到斯内尔夫人的证实:斯内尔家族请到了一位神秘的来自中国的东方医生,他能治疗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疾病。

    于是,博尼.斯内尔与斯内尔夫人成为这个春天里接到请柬最多的人。无论是保守的南加利福尼亚还是以金钱论英雄的曼哈顿,从巴黎有严格血统限制的顶级沙龙到英国充满贵族遗风的城堡酒会,都似乎忘了几年前的“那个不光彩的传闻”,向斯内尔家族摇起橄榄枝,发出热情的邀请。

    年轻而精力充沛的博尼当然不会拒绝这些邀请,这是一把金钥匙,使他打开一座座华丽的古堡、建立属于自己的人脉、成为斯内尔先生接班人的不二人选。

    历来热衷于类此场合的斯内尔夫人却礼貌而含蓄地拒绝了,除了去年十月初的那次,她没有举办过一次party。

    如果不是她有时会陪同斯内尔先生应酬家族与生意上的朋友,每个月都要去巴黎或罗马的一些特定场所购置衣饰,有些人会认为美丽的斯内尔夫人选择在十月庄园隐居了。

    能接到博尼的邀请到十月庄园做客,是这个春天大部分高级社交场合人士最盼望的了。

    博尼先生说,他确实有一位叫做“祝先生”的中国朋友,只不过那位朋友选择病人的条件相当苛刻,他能做的只是“礼貌而亲切的建议”,仅此而已。

    从二月到四月,真正得到受博尼邀请进入十月庄园的不过区区九个人。

    九个有三位当天就离开了,斯内尔夫人说“祝先生”不会为他们治疗,至于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其中有两位在十月庄园呆了一周就离开了,他们中的一位被头疼折磨了十年,那位女士每天晚上都要被咳嗽折腾的夜不能寐。他们曾去看过很多名医,都没什么效果。可只在十月庄园住了一周,纠缠他们多年的顽疾就彻底痊愈了。

    他们都是社交界的活跃人士,虽然对外宣称不能透露十月庄园的任何信息,可一些小道消息却逐渐流传开来。

    据说,那位来自中国的“神医李想”不是一个人,他的夫人不仅有惊人的美貌与良好教养,医术也相当高明。据说,“祝先生”夫妇并没有住在十月庄园,每天下午会到庄园陪斯内尔夫人喝下午茶。想请他们看病的病人只能在喝茶的时候装作“无意地提出来”,至于看不看,要看他们心情如何。

    据说,如果他们答应给某人看病,病人必须马上支付一百万美金;据说,他们不会给对中国抱有成见的人看病,哪怕你掩饰的再高明也没用;据说……

    类似的据说还有不少,可大家都能确定的是,只要他们答应了,任何疾病对这对中国夫妇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这个圈子说小相当的小,能进入的人一要看资产,二是要看家族传承与历史,三是要看口碑。

    说大也相当的大,特别是在美国。可无论是小圈子或大圈子都会自觉地遵循一些不成文的原则。

    四月中旬,社交界开始流传另一条与“祝先生”有关传闻。

    有位来自纽约的银行家喝醉了,说他曾经因为肝癌接受过那对夫妇的治疗,介绍人是雷曼参议员。想必对那段看病的经历相当不愉快,银行家不停地咒骂“祝先生”是个吸血鬼,不只让他支付了三百万美金,还勒索了他一件几年前在拍卖会上高价拍到中国瓷器。

    几天后,那个银行家跑去到十月庄园,要求面见斯内尔夫人;斯内尔夫人却拒绝见他。

    过了不到一周,那位银行家又一次住进了医院,他身上的癌细胞忽然复活了。这一次,他表示要愿意支付一半的财产,只要“祝先生”能原谅他“无意中的冒犯”,可换来的只是冰冷的无视。

    大家都知道这个银行家是谁,可没人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相反的是,雷曼参议员的应酬忽然多了起来。他是斯内尔家族的朋友,刚在某私人聚会上表示有意参选州长,这对于他的选举布局来说,不得不说具有相当积极的意义。

    雷曼参议员也确实带过几位“密友”去十月庄园“短期度假”,从事后当事人对雷曼参议员的不余余力地支持判断,效果应该不错。

    四月底,又一条与“祝先生”有关的消息出现了。

    这次是年轻的高尔夫球员渡边俊,据说,他之所能得到雷曼参议员的支持,是由于他的干爹是“祝先生”。

    这条传闻出现的突兀,却很快得到了证实。先是某著名经纪公司为渡边俊提供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合约,紧接着,他就接到了某超级体育用品品牌的合作邀请。

    五月的第一个周末,渡边俊得到了他的第一座冠军奖杯。

    十月庄园坐落在一个相对宽阔的山谷之中,山谷中部有一块被辟为花园的高地,花园中有座钟楼摸样的凉亭。只要天气合适,这里就是斯内尔夫人喝下午茶的所在。

    斯内尔夫人在这里招待几位朋友,有参议员雷曼夫妇,来自法国的汉密尔顿勋爵也在坐。他们正在等候“祝先生”。

    博尼从远处走来,他将攥着的手套丢到凉亭外,慢悠悠地说:“他们走了。”

    “斯内尔先生知道吗?”斯内尔夫人好像并不意外。

    “在机场通过电话,祝先生说国内有事。不过,他答应每半年见斯内尔先生一次。”博尼答道。

    迈克.斯内尔先生正在伦敦出席一个重要会议,本来博尼也要参加。可接到“祝先生”要走消息,博尼毫不犹豫地赶回来了。

    雷曼参议员这才知道祝童先生与夫人已经走了,他有点沮丧:“太突然了。”

    “参议员,祝先生让我转告您:他会一直把您当做他的朋友。”斯内尔夫人道。

    “谢谢您,夫人。或许是我做的有点过分了?”雷曼失望地说。他明白了,这一次,祝童根本就没打算见他以及他带来的那两位“密友”。

    “想让他帮忙,应该先和他谈谈。雷曼先生,我记得,不久前,您曾经给我过这样的忠告。”博尼伸开两条长腿道。

    他盯着斯内尔夫人正**茶具的嫩白手腕,心里有点蠢蠢欲动。

    春天里,总会有些东西抑制不住地随时有被触发的危险。

六、祝先生(下)

    因为斯内尔夫人的魅力,十月庄园的party一向很有吸引力。

    由于“一些可以理解的特殊原因”,斯内尔夫人在过去的几年里很少出头露面,更别说举办party。

    这种情况在去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确切地说,变化出现在去年的九月份。斯内尔夫人陪同斯内尔先是去上海治病,在那里,她成功地举办了两次party。

    十月份回到美国之后,斯内尔夫人马上又举办了一场盛大的party。在大家都以为这位美丽而迷人的夫人将重返社交界的时候,斯内尔夫人却出人意料的再一次沉寂了。

    今天的party上,不少曾经与斯内尔夫人熟悉的朋友发现,现在的斯内尔夫人似乎与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那是一种模糊的只可意会的感觉,用彬彬有礼、举止优雅之类的贵族式描述根本不足以表达这种感觉。斯内尔夫人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的恬静而雅致,她的目光澄净而内敛,有时又如一湾清澈而极富动感的清泉。

    午夜时分,Party结束了。

    博尼今天多喝了几杯酒,他找个机会来到斯内尔夫人身后,一只手轻轻抚上那诱惑了他一整天的翘臀。

    庄园里的客人都休息了,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

    “博尼先生,您喝醉了。”斯内尔夫人转过身,冷冰冰地说。

    “安吉拉,我……”博尼双眼通红,急切地想要靠上去,将这具一直折磨着他的美好胴t拥入怀中;然后抱着她冲入她身后的房间。那里有一张宽大而舒适的圆床,他们曾经在那张床上尽情翻滚纠缠,经历过十数个漏*点的不眠之夜。

    “博尼先生,请叫我夫人。”斯内尔夫人推开身后的房门;“您想进来坐坐吗?”

    “当然。”博尼抑制住自己的冲动,随着斯内尔夫人走进房间。

    宽大柔软舒适的圆床不见了,房间里丝毫没有香闺里必不可少的脂粉味儿,正中是一张宽大的红橡木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明显来自中国的书写用具。那些毛笔、墨块之类的东西,博尼只在祝童的书房里见到过。

    难道,他的安吉拉也和父亲一样,被这些来自东方的古老文化迷惑了。博尼有点明白了,父亲身边随时都有一位来自中国的僧人,斯内尔夫人这半年来与祝童的母亲走的很近,她,一定被那位夫人几乎无可抵御的魅力征服了。

    “请坐,博尼先生。”斯内尔夫人走到房间一角坐下,那里有一张茶几,还有两只硬木靠椅。

    “您知道祝先生为什么如此狼狈的离开吗?”斯内尔夫人等博尼坐下,问道。

    “据说,有一个前辈出事了,需要他回去看看。”

    “可是,他预定的机票是后天。”斯内尔夫人给博尼倒了杯白水,自己也端着同样一杯喝了一口;“今天清晨,斯内尔先生来电话,说祝先生可能惹上麻烦了。刚才我又接到他的电话,斯内尔先生希望您明天上午十点之前能赶到纽约。罗伯特先生的律师向纽约地方法院提起起诉,他认为祝先生在没有合法行医资格的情况下收受他一百万美金的诊费是非法的,罗伯特先生还要求法院追回他被祝先生勒索去的那件价值一千五百万美金的瓷器。法院最迟明天上午就会对祝先生发出限制离境命令,所以,他今天不得不走。那件瓷器现在纽约曼哈顿的金库里,斯内尔先生希望您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将那件瓷器取出来,送到上海去,还有那个箱子里的东西。”

    那个箱子现在博尼的飞机里。

    祝童知道他不可能带着它经过海关的安检,托运也不可能,所以委托给博尼,请他在方便的时候把它送到上海。斯内尔家族的私人飞机,可以携带很多东西而不必在乎海关的限制。

    博尼冷静了,他的欲火虽然没有完全消失,可也知道斯内尔夫人不会再接纳他,甚至也不完全属于他的父亲迈克.斯内尔。他开始冷静地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罗伯特先生是斯内尔家族的朋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在信贷方面都有着广泛的合作。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北京,斯内尔先生才会把他介绍给祝童,祝童也确实治好了罗伯特的肝癌。

    罗伯特来的时候已经是肝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组织,在西医看来,已经不可救药了。可他只在十月庄园住了三周的时间就完全恢复了。罗伯特二月初回到纽约,还特意到他过去的医院里做了全面检查,各项指标都表明,他身上的癌细胞确实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祝童确实受了罗伯特一百万美金,可这只是入门费,每个来找祝童看病的人都支付了同样的一笔钱;在博尼和斯内尔先生周围,包括雷曼参议员身边,不知有多少人拿着更大金额的支票想要得到这样的资格呢,罗伯特没什么可抱怨的。

    博尼和斯内尔夫人都知道祝童并不缺钱,也没有靠替人看病挣钱的意思,他在距离十月庄园五公里的度假庄院里隐居的半年里只出去过一次。那是圣诞节的时候,去拉斯维加斯博物馆参观一个世界国代兵器巡回展。

    在那里,祝童看上了三件东西,三件都是有相当历史的古剑。其中两件来自欧洲,一件来自中国。为了从原主人那里收购它们,祝童花费了五百万美金。

    从那以后,博尼和斯内尔夫人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告诉有资格成为祝先生病人的朋友们,祝先生不缺钱,他对一些价值不菲的古董很感兴趣。

    后来,祝童一口气收集了十把不同风格的剑,古代现代的都有。总记十三把剑,现在都在博尼飞机上的箱子里。

    那件瓷器,也是罗伯特在治疗取得初步效果后主动送上的礼物,同时送上的还有一把来自曰本的武士剑。虽然,这“主动”二字之中更新A]p不乏祝童的暗示与斯内尔夫人的“善意的提醒”。

    经常到处奔走的是萧萧,汤普森为她办理EB-5,萧萧出资五十万美金在洛杉矶注册了一家公司,萧氏医务服务公司。开业至今没接过一单业务,不过萧萧也不着急,每周都要去一趟,主要是给员工发薪水。

    此外,萧萧还经常到东海岸去,一去就是四五天。祝童这次离开,萧萧却没跟着一起走,她现在好像还在波士顿,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罗伯特……,夫人,我们应该让布雷斯顿.威达扑瑞斯律师事务所应诉。”

    “博尼,我累了,您现在应该给斯内尔先生打个电话。”斯内尔夫人挥挥手,毫不客气地示意博尼该离开了。

    这件事也确实超出了斯内尔夫人的控制范围,博尼回到自己的房间,马上要求与自己的父亲通话。

    斯内尔先生的电话很快接通了,他很耐心地听完博尼的话,然后说:“罗伯特的银行最近出了点问题,他曾向我求助,要求我们收购他们一些股份。我拒绝了。博尼,罗伯特现在一定和斯坦顿基金会的人走的很近。”

    电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博尼举着话机呆住了。

    斯坦顿基金会,他当然知道那是个什么机构,原来是他们在背后指使罗伯特起诉祝童。斯坦顿基金会表面上属于某大学,实际上,那是个由一帮政客和金融家控制的半官方机构。修伊博士,就是斯坦顿基金会董事会成员之一。

    难怪祝童上飞机前对他说:这是个表面上自由的国家,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会回来了。

    斯坦顿基金会这样做,是要把祝童永远的留在这里。斯坦顿基金会旗下有个生命科学研究基金会,他们曾隐晦地要求对斯内尔先生做一次全面检查。这个要求当然被拒绝了,博尼还知道,斯内尔先生同时也拒绝了斯坦顿基金会借道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进入中界医药研究所的要求。

    博尼立即呼叫自己的飞行助理,让他马上赶到安切里拉机场做准备,一小时后飞往纽约。

    凌晨两点,博尼驾驶着跑车冲出十月庄园,十几分钟后,斯内尔夫人听到从山那边传来几声枪声。

    松鼠节十二点就结束了,这个时候……

    两辆越野车开出十月庄园,他们在一个拐弯处看到一棵横卧在公路上的大树,博尼的跑车停在大树前。

    第二天早晨,从洛杉矶飞来的航班稳稳地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降落。

    祝童一行七人办理完入境手续走出机场大厅,马上乘坐两辆不起眼的商务车离开机场。

    前来接机的是曲奇和苏娟。

    曲奇还没什么,苏娟看着这个奇怪的组合,搂着叶儿问着问那的。

    第一个让她想不到的是向华易向老,以及向老的孙女向墨。苏娟在望海医院见过向墨,作为望海医院的行政总监,免不了要出席一些业内会议,也听同行们提起过原同仁医院院长向华易。在她的印象里,向老已经病入膏肓,与眼前这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根本就是两个人。

    第二个让她想不到的是尹石风,这个突然冒起的医界新星,去年随斯内尔先生去了美国。今年年初的时候,安娜回国,在武汉买下一栋办公楼,内外装修就要结束,现在正四处招兵买马。

    安娜现在还在望海医院与医院董事会交流,希望在那家新医院门前挂上望海医院武汉分院的牌子,并邀请几位闲云野鹤去武汉坐镇。

    董事长欧阳凡已经原则上同意了,只是原金石投资的那些人还有不同意见。

    这次,尹石风随祝童一起回来了,那些人见到祝童,想必不会再说什么了。

    更让苏娟想不到的是祝童与叶儿会回来的这么快,“神医李想”已经不存在了,他现在是以旅法华裔侨民祝童的身份,大大方方地回到上海。那些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对付他的人们知道了,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祝红苏娟是认识的,台海言对于苏娟来说就完全陌生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旅日华侨,不只身份变了,人也变了。上个月,才在做完整形手术后从曰本到美国与师父团聚。

    先把向老和向墨送到华商银行总部,苏娟姐妹乘坐一辆商务车回望海医院,曲奇驾驶着另一辆很快离开上海市区,向祝福山庄方向开去。

    祝童这次回来确实又不得已的原因,一是周振逊书记的母亲王老太太。她老人家被种下蝶蛊没几天,祝童与叶儿就走了。那只蝶没经过仔细调教,表现的相当活跃。连带着,王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就时好时坏的,最近,又开始出现短暂的昏迷现象。

    叶儿去望海医院,就是为了将那只蝶调教好。

    还有个原因是梅老。

    马家杰一周前带着情人辛云去黄山旅游,失足跌落悬崖死于非命。经当地警方调查,马家杰的死与梅夜梅老先生有很大的关系。

    当时,梅老正带着一群学生在黄山写生。马家杰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梅老先生正好起身,他似乎没站稳撞在马家杰身上,马家杰当时就被撞下悬崖。

    第二天上午,马家杰被山民找到,可已经是个死的不能再死的死人了。

    梅夜年初就辞去了江湖理事会理事的头衔,可出了这样的事,祝童肯定不能置身事外。

    那马家杰也够倒霉了,他事前已经受到了警告,整整在西京省zf大院里蛰伏了大半年。

    没想到这一次外出,就把性命给送掉了。

    舞者辛云,真真是个命运多舛的可怜人。

七、纨绔(上)

    五月二十三日,距离马家杰“遇害”已经八天了。

    屯溪距离黄山七十公里,乃黄山市zf所在地。位于屯溪郊区的山水秀小区名字可谓相当普通,里面的大部分建筑却都是国家严令禁止的联体别墅。

    马家杰在国外留学期间结识了几个与他出身、资历相近的朋友,山水秀小区的开发商宋理就是其中的一位。

    说来,他们这一批人归国后大多对仕途没什么兴趣,宋理与马家杰也是如此。

    与马家杰不同的是,宋家在安徽官场的势力正趋于没落,他的父亲已经无力在仕途上为他提供多少支持。宋理归来后,在屯溪国土部门挂了个名,然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房地产开发的热潮中挣大钱去了。

    宋家有子如此,当然会让宋家的潜与明面上的对手们很是放心,他们虽然不至于明着站出来表示强烈支持,宋理要做什么事,却少了很多掣肘之类的麻烦。

    所谓万事开头难,宋理的房地产公司创业初始遇到的最大的难题也是资金问题。

    宋理那时骨子里还抱有几分傲气,不屑于向父亲的对手们低头,就求助于自己的同学们。马家杰当时刚到马家产业中锻炼,手里刚好有一笔资金。在西京一来有“小马哥”牵制,二来实在没什么好的投资项目,于是,他就把这笔资金投入道宋理的房地产公司里。

    宋理也走过一些弯路,可那时的外部大环境相当给力,只要不是百分之百的白痴,能进入这个领域人都不会赔钱。

    简而言之,马家杰的投资取得了相当丰厚的回报,山水秀小区开盘之初,有三分之的别墅都属于马家。即使是现在,马家还在这里拥有一号、七号、九号、十八号别墅的产权。不是卖不出去,这是马家杰特意留给马家四兄弟临时小住的度假别墅,每家一套。

    马家杰的灵堂就布置在一号别墅,这套位置与规格都相当讲究的别墅是他送给父亲马格权的。只是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马格权坐在一号别墅二楼的休息室里,情绪相当的低落。

    他有一子一女,女儿还在国外留学,马家杰可谓是他们夫妻俩的心肝宝贝。接到消息的当天,夫人的就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住院了。

    昨天是头七,马格权抛开一切公务从北京赶来,亲自为儿子送行。他昨晚一夜都好好休息,今天又迎来送往的忙了大半天,身心相当疲惫。

    去年九月份,王向帧曾透过巴常务隐晦地提醒过他,马家杰在天轮寺开枪的事可能会有麻烦,那些人不是普通的牧民或小贼,马家杰或许会遭遇对方的报复。

    马格权相信王向帧不会传播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这半年多来,马家杰被严格限制在省委大院马家的老宅里,那里的安保措置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可马家杰到底还年轻,根本适应不了那近乎坐牢的隐居生活。前一段接到宋理的邀请就迫不及待的带着辛云来散心了。

    却没想到,来到黄山的第二天,惨剧就发生了。

    马家杰的尸体如今还躺在医院的冰库里,马格权万万没想到的是,“杀害”马家杰的凶手竟然是著名画家梅夜。今年春节回西京的时候,已经离开交通厅厅长的宝座就任高速发展股份公司董事长的马格飞,在西京最高档最有文化格调的酒店宴请梅夜。马格权在北京的书房里,还挂着梅夜当时送给他的那张鹰花图。

    细细想来,梅夜与马格飞的交往颇有痕迹可循,他的目的正是接近马家杰。想到这里,马格权捏紧拳头:这次,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这件看似意外的“突发事件”办成蓄意谋杀的铁案,一定要让梅夜给儿子偿命。

    在他的努力下,梅夜已经被警方收押,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了。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半,马格权的秘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部长,楼下有位客人要求进来祭拜。”

    “是谁?”马格权抑制住内心不满,和蔼地问道。

    省里的几位主要领导昨天都来过了,屯溪本地官员更是跑前跑后的,伺候的别提多周到了。马格权很少出面与下级官员应酬,一直都是马家老三马格飞与他的秘书代为出面。作为一位实权副部长,马格权手里掌握着相当多的财物资源与人迈资源,这些都是依仗与筹码。

    “他说他叫祝童,这是名片。”秘书将一张深蓝色名片放到马格权面前的茶几上。

    “祝童……”马格权暗暗念叨着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才拿起那张名片。

    名片的材质相当一般,应该是在街头小店里匆忙印制的。深蓝色的显得十分庄重,表示名片的主人对逝者的尊敬。马格权盯着“祝童”这两个字足足看了有三分钟,长长地呼出口气,沉声道:“请他上来吧。”

    秘书应一声,轻轻退下。

    马格权站起来来走了两步,又回到原处坐下。

    他当然知道祝童是何许人也,“神医李想”掀起的滔天巨浪的余波现在还没有平息。就在刚结束不久的两会上,那尊佛正式退出了政坛。虽然各方面都表现的相当礼貌而克制,给予他评价也不可谓不崇高,可谁都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月才是关键。

    上海那边不必细说,一大批上次侥幸躲过一劫的官员落马。而在北京,也有相当一批人受到牵连。

    马格权也可算是一位间接受益者,他的顶头上司,部长大人三月份就因病住院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将在两个月内被扶正,或者交流到另外一个部委做一把手。可是,马格权更希望能走出北京,到省里做一任地方大员。这对他培养马家的子弟兵、接班人与自己的资历的完整性都十分重要。

    处于他的位置,能看到不少一般人无法接触到的东西,祝童的出身与经历是前一段时间政坛高层关注的热点,他在上海、在西京的行踪、与王向帧、周振逊、范西邻等人的交往无不透露着一些模糊而神秘的信息。

    马格权刚才忽然想到一条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信息:与祝童一同出走的苏叶,曾经师从梅夜学习过一段时间的绘画。

    苏叶姐妹的经历十分简单,她们本不可能接触到梅夜这样的大师级的任务。那个时候……这代表着,过去的“神医李想”现在的祝童,与梅夜之间有相当亲密的交往。

    他是来做说客,替梅夜寻求妥协的!

    马格权认为自己在短时间内就作出的判断,应该有相当的准确性。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来,秘书引着一位身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走进来。

    “马先生,谢谢您能见我。请务必节哀,对令公子的遭遇,我很难过。”祝童远远地伸出双手,握住马格权略显勉强的右手神情沉重地说。

    “谢谢祝先生,请坐。”马格权示意秘书退下,隔着茶几坐到祝童对面。

    休息室的门关上了,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十分沉闷。

    “请问祝先生,您与家杰……”作为主人,马格权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与马家杰先生素不相识,但是,我与‘小马哥’马格非有过一面之缘。算来,应该是去年的这个时候。”祝童拿出香烟,自顾自地点上,徐徐道;“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件事。”

    “没什么。”马格权挥挥手,阴沉着脸故作大度地说。

    他想起来了,马格非出事之前,曾与这个人喝过酒。对于那个小杂种的死,马格权并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那件事毕竟与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有关。

    “或许,您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里?”祝童又道。

    “谁……”马格权身子一僵,一时有点恍惚:这个人,怎么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件事了。

    “不错,杀死小马哥的正是您的儿子。”祝童摘下插在西装口袋里的黄菊花,随手丢到茶几上。

    马格非究竟死在谁的手里,在西京是一桩神秘的悬案。虽然,西京市局作出了“酒后情绪失控自杀”的结论,但并未得到一些人的认可。

    马格权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也是被祝童的胆大妄为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要马上出去,把这个人抓起来,送给当地警方。

    “万丈高楼平地起,需要很很多人用很长的时间认真地一砖一瓦地去经营建设。可是想要毁掉它就太容易了,也许只是一阵风,也许,只要一个传言就足够了。”祝童漫不经心地说。

    马格权的手刚握住门把手,却没有去扭开了。他回过身,盯着祝童深深的看了十秒钟,问道:“祝先生,不要逼人太甚。”

    他不敢冒险,开始冷静地思考。祝童可是个凶名远播敏感人物,他曾经亲手搬倒了那尊佛,起因只是因为一个叫赵永兵的混子私自录下的一些东西。具专业人士们事后分析,祝童本无意与那尊佛为敌,只是那些东西牵扯到包括“桃花潭水”在内的一些黑幕,就惹得那尊佛身边一些人的不满。

    后来,祝童也只是掀翻了田旭阳,利用那些东西掀起了一点浪花。

    在任何人看来,祝童与那尊佛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层级的对手,他们甚至没有见过面。可是那尊佛并不甘心在祝童手里吃瘪,这才有了去年那起“云峰寺台风”。

    “马家杰的命是命,马格非的命就不是命!那些被死在他枪口下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他有今天,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我想,马先生应该冷静地想想。我以为,马家杰的死,对你们西京马家未尝不是件好事。留着他这样纨绔子弟,早晚会是个祸害。”祝童走到马格权对面,嘴角浮起笑纹;又道“一些看似偶然的小事,很可能会演变为一场不可控制的灾难。马先生,我刚从国外回来,不想在招惹任何麻烦。听说,马先生就要高升了,这个时候……”

    “好吧,你需要什么?”马格权咬着牙根,低声道。

    “三天之内,放梅老出来。”祝童将一只优盘塞进马格权上亿口袋;“请不要有任何幻想,看看里面的东西吧,它能让您看清自己这个父亲做的是多么的失败!如果想毁掉西京马家,用不着等到现在,机会有的是。”

    “嘭!”的一声,休息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马格权的秘书守在楼梯口,听到声音连忙跑过来。

    “部长需要安静,请勿打扰。”祝童拦住他,很认真地说。

    可马格权毕竟是一位很有希望转正的部长,别墅内外有严密的安保措施,祝童被四个人拦住了。

    秘书轻轻推推休息室的门,里面传来马格权的声音:“不要为难祝先生。”

    祝童从四个人中穿过,瞄一眼他们腰间,道:“千万小心点,我很害怕。”

    下到别墅一楼,正与个身材苗条、体态婀娜的女子走个对面。

    祝童放慢脚步,轻声道:“辛小姐,我的承诺依然有效。如果在西京呆不下去了,可以去上海。我给你介绍个很好的老师。”

七、纨绔(下)

    七月时候,凤凰老城的人们逐渐习惯并接纳了一位时常出入陈家客栈的女孩。

    她穿一身在此地极其普通的的衣服,鼻梁上架副宽边眼睛,在柜台前后、客栈内外迎来送往的,俨然一副客栈女少东的模样。

    左近邻居开始以为老夫妻年纪大了,要卖掉客栈搬到别处养老,这样的事近几年在凤凰城是为平常,没什么大不了的。陈家客栈一直没请帮手,只老两口经营,转让出去是迟早的事。

    陈老伯夫妇也不多解释,只说那是他们的女儿。谁不知道陈老伯的女儿们都在外地,据说日子过得不错,逢年过节的时候也很少回来。这般年纪的女孩,说是他们的孙女还可信些。

    那女孩也奇怪,自从六月中旬到来之后,每周都会失踪个三四天。周一出去,周四周五回来,帮陈老伯夫妇应付相对繁忙的周末。从外表看,女孩的容貌并不甚出色,夏日衣衫单薄,那遮掩不住的窈窕腰身与匀润修长的双腿却相当的引人注目。

    七月十一日下午三点十分,一辆堪称豪华的旅行车驶进凤凰城,稳稳地停在虹桥旁。

    车上下来几个外国人,这也算常见。可是他们并非旅行者,而是打开后车门抬下一副担架。

    虹桥周围向来有帮客栈介绍生意的,他们没等车停稳就吆喝着“哈喽!哈喽!”围了上去。

    看到担架以及担架上的那个憔悴的外国男子,不禁后退几步。这些人一看就是来看病的,医院在县城,虹桥周围只有几家药店。

    陈家客栈的女孩也在虹桥旁,她迎上去,用英语与那几个老外交谈几句,担架就随着她去了。

    包括担架上病人,陈家客栈住进了六个老外,女孩很快挂出客满的招牌。

    晚上九点,一个衣衫简朴的年轻人走进陈家客栈,笑问:“老板,有房吗?”

    “没房,睡大街上吧。”女孩正与陈大妈说话,抬眼看他一眼说到,眼睛里却闪烁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年轻人正是祝童,不用问,女孩就是叶儿了。只不过,她现在的面貌还与那“林嘉舞”有几分相似。

    祝童随着叶儿上楼,陈大妈是知道他们的,也不多问什么,起身关上客栈大门。

    客栈二楼最大的房间里,博尼.斯内尔先生躺在稍显局促的大床上。

    祝童在床头坐下,左手搭住博尼的脉搏,朝站在大床另一侧的汉密尔顿勋爵笑笑,道:“勋爵辛苦了,这一路还顺利吧。”

    汉密尔顿勋爵摆摆手,连说不辛苦。

    “告诉我,哪天都发生了什么?”祝童问道。

    “我想,这封信上写的很清楚了。”汉密尔顿勋爵拿出个密封着的信封,那是斯内尔先生的亲笔信。

    祝童接过来捏捏,信封里不只有信,还有一只优盘。他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看着汉密尔顿。“勋爵,我想听您说。”

    博尼五月份遇刺,第二天就被送到斯内尔医学研究中心。斯内尔夫人听到的枪声都打在那辆跑车上了,博尼身上没有枪伤,他是从山上滚落,身体特别是头部受到多次撞击。

    博尼身上的伤处已经被治好了,可他一直处于昏迷当中。两个月来,博尼接受了多次检查,病因早已确定:颅脑淤血压迫神经。医学专家也给出了治疗方案,打开颅骨引出淤血。

    可是,斯内尔先生并不认可这个方案,因为博尼脑部淤血部位十分敏感,接受开颅手术后博尼能否苏醒?是否能不留后遗症完全康复?这些问题,最顶尖的专家只给出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至于那些宣称有百分之八十、九十甚至百分之百把握的医生,根本就不再斯内尔先生考虑范围之内。他们是赌徒,想借助博尼这位亿万富豪继承人一举成名。

    迈克.斯内尔多次在非正式场合表示,他只相信祝先生。

    祝童离开美国的时候很是有点狼狈,航班抵达上海三个小时,纽约地方法院限制离境令开始生效,布雷斯顿.威达扑瑞斯律师事务所的两位合伙人正在法院与起诉方大打口水官司。在这种情况下,祝童不可能去美国给博尼治病。

    由于一些只可意会的现实因素,斯内尔先生不能亲自送博尼去中国;同样因为一些只可意会的历史原因,斯内尔夫人也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范加斯特先生与罗贝尔、斯内尔都表示很乐意担负起这个重要的使命,还有安东尼,他十分希望能有个机会去修补与祝先生之间的关系。

    可是,斯内尔先生最终选择了一位似乎不怎么乐意与祝先生打交道的人,博尼的教父汉密尔顿勋爵。

    他们已经到上海一周了,望海医院的郑书榕与马八两位金牌医生检查过博尼的病情后,认为只有祝童亲自出手才有万全的把握。

    郑书榕医生说,祝先生近期没有返回上海的计划。所以,汉密尔顿勋爵治好又带着博尼赶到凤凰城,还有斯内尔夫人特别交代一定要交给祝童的两只箱子。

    祝童听完,闭上眼思索了一会儿,笑道:“勋爵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是那么融洽。斯内尔先生为什么把如此重要的事委托给您?仔细想想,一定有什么被您忽视的原因。那天在十月庄园里,您都看到了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在博尼周围?”

    汉密尔顿勋爵心里一惊,呆呆地看着祝童。

    几天的时间过去了,陈家客栈的大门一直没有打开,附近的人能闻到从客栈里传出的熬制中药的味道。

    七月十五日,博尼开始对外界的刺激有所反应;七月十七日,博尼睁开的双眼,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目光空茫而无须;七月十九日,博尼开始说话了。

    汉密尔顿勋爵长长地出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这些日子,陈家客栈里除了祝童之外,最辛苦的当属他了。汉密尔顿勋爵已经想明白了,博尼能否醒过来对他来说意义重大,斯内尔先生之所以请他护送博尼,不是没有原因的。

    七月二十日,汉密尔顿勋爵离开凤凰城返回上海。七月二十二日,汉密尔顿勋爵回到巴黎。七月二十三日,外界传出斯内尔家族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博尼.斯内尔先生病情不容乐观的消息,斯内尔家族所属公司的股票应声大跌。

    七月二十四日,斯内尔先生的次子罗贝尔.斯内尔抵达伦敦与父亲见面。

    第二天,范加斯特先生出面召开新闻发布会,他代表迈克.斯内尔先生宣读了一份声明。这份短短的声明就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成为各大媒体关注的焦点。

    迈克.斯内尔先生宣布剥夺次子罗贝尔.斯内尔在斯内尔家族内享有包括财产继承权在内的一切权利,也就是说,罗贝尔除了拥有斯内尔这个看似荣耀的姓氏之外,已经不属于斯内尔家族的成员了。

    范加斯特先生在新闻发布会的第二天离开了伦敦飞往上海。

    七月二十六日,范加斯特先生与福华造船董事长陈依颐小姐共同出席了一个简单而隆重的签字仪式。这个签字仪式是为了履行范加斯特先生去年的承诺油再去年委托福华造船建造两艘巨型油轮的基础上,追加两艘油轮的订单。

    可是,范加斯特先生在签字仪式结束后并没有离开上海,而是住进了望海医院。

    七月二十八日,外界传出范加斯特先生因为身体原因辞去U.G石油董事长的消息。

    第二天,这个消息得到了正式,某跨国石油公司首席财务官帕斯汀.西蒙尼先生赴伦敦与斯内尔先生见面。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接替范加斯特出任U.G石油董事长。

    八月一日,帕斯汀.西蒙尼先生先生正式宣布担任U.G石油董事长。

    至此,由博尼引发的这次股市波动告一段落油的股价经历了一次过山车式巨幅震荡。几家欢乐几家愁,很多人在这次震荡中赔了不少钱。当然,肯定有人赚钱了。

    陈家客栈里的药香味消失了,客栈门前客满的招牌早已取下,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包括那个被老两口称为“亲女儿”的女孩。

    距蝴蝶洞不远的枫仙谷内多了三座墨绿色帐篷。

    第一座帐篷搭在那株最大的枫树下,帐篷周围群蝶飞舞,似在守护着什么对它们十分重要的东西。

    第

    另两座帐篷位于环绕着枫仙谷的山崖边,不是帐篷的主人不想靠近那波光盈盈的湖水,是枫仙谷的主人、那些无处不在的蝴蝶们不允许。

    清晨,翠鸟的鸣叫声唤醒了沉睡中的人们。

    博尼伸着懒腰钻出帐篷,他已经在这里十几天了,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厌倦。对于习惯了繁华都市的他来说,不得不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枫树下,两个上下翻飞的身影在快速移动着。

    博尼只向那边看了一眼就端着只脸盆到不远处的山泉边洗漱。这样的情景几乎随时随刻都会发生,他已经看的太多了,却从来没看清楚过,更别说看出什么门道了。

    那个年轻的道士有时候被祝先生击败,赶出枫树笼罩的范围。有时候把祝先生打进湖水中,那就代表他取得了胜利。可无论胜败,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发起另一次挑战。如此周而复始,他们似乎沉浸在这种博尼看不懂的技击之中。

    洗漱完毕,博尼在帐篷周围的空地上似摸似样地做起奇怪的动作法,这是他从那个叫曲奇的年轻人那里学来的“逍遥游”的入门拳法。博尼一共学了十八个动作,到现在为止,他只能勉强地作出其中的三个动作。

    曲奇说,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嘭!嘭!”两声,一个青衣道士跌倒在博尼身边。

    他马上跳起来,擦擦脸上的泥污道:“你耍赖,刚才那一招不是水流东。”

    博尼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也不关心,依旧不紧不慢地练习着他的“逍遥游”。他知道,今天的一天的伙食有着落了,那个道士既然败了,就必须当一天的伙夫。

    祝童挥舞着一只长剑走过来:“确实不是,这一招是我自创的剑法,我把它叫做‘鬼影重重’,你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刚才只要再跳高一点就能躲过你这招。”道士正是凡星,他把破碎不堪的紫竹箫举到祝童面前,道:“最后一根箫也被你毁掉了,我去找个趁手的家伙。”

    说完,凡星起身就走,留下祝童站在那里苦笑。

    有事耽搁了,从今天开始连更,直到结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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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120/ 第一时间欣赏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作者:蘑菇所写的《凤凰面具》为转载作品,凤凰面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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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介绍:
所谓我骗人人,人人骗我;天底下谁都能骗,但总不能连自己也骗吧?
祝童,混迹江湖的职业骗子,七品祝门最现代的弟子,流连花丛不染尘的花花公子,把行骗江湖当成精细的生意。
遇到美丽的叶儿后,小骗子祝童的生活轨迹渐渐变化,一度决心退出江湖归于正常社会。
但江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一直纠缠着他,在物欲横流的大上海,祝童还是模糊在江湖与现实之间,慢慢走进一桩巨大骗局的核心。
弄钱的钱人,是最高明的骗子。
骗局落幕时,小骗子又引出一场更大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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