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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全文阅读

作者:蘑菇     凤凰面具txt下载     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雨桃花(上)

    “傻瓜,你冷不冷?”祝童连忙关上木窗。

    “这样,能迷死你吗?”叶儿巧笑频频,灯光下散出仕女的诱惑,挺胸原地旋转一周,黑发飘舞,把几点水滴洒在祝童脸上。

    这可要命了,肚兜只能勉强遮盖住前面的风景,洁白的后背几乎全裸,娇挺的酥胸从肚兜下半露,细细的吊带,把叶儿的脖颈拉出更多诱惑。

    一线红绳松松系在腰部打个结;在这江南小镇的灯影中,女性的娇柔妩媚,叶儿的似水柔情,被这朵肚兜衬托得尽善尽美。

    祝童最会煞风景,强忍着冲动,把叶儿推上床,拉开被子盖住:“死了,我已经死了,外面温度太低,叶儿别冻着了。”

    说着话,手已经深入肚兜,在叶儿光滑细腻的胸口按摩着。

    叶儿的肌肤入手冰凉,祝童又是心疼又是激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蝶神再次歌唱,清清花香从祝童身体渗出,随着热气散出。

    “李想,我不想你死。”叶儿把手臂伸出,拉近祝童,闭着眼在他眉间吻着。

    侵略的手描绘着肚兜下的美好,最后捂住一点凸起,轻捻。

    叶儿不堪刺激,星眸微闭,扭动几下掀开被子贴近来,肌肤上泛起残红。

    彩裙翻转大半,修长的**显出惊人的洁白,脚上那双绣花鞋,已掉了一只。

    祝童勉强镇定一下,把自己从叶儿身上抬起,这样看,诱惑更大。

    叶儿睁开眼,纯净的目光在爱人脸上捕捉着每一丝表情;她看到了爱人的迷醉,似嗔似爱的用手在他下颚弹一下:“傻子。”

    拉下祝童的头,埋在自己的酥胸上,喃喃道:“我不想等了,李想,我怕。”

    “怕?”祝童攥住她的手;“怕什么?”

    “我怕成为你的累赘。”

    “为什么这么说?”叶儿这两天有点不对劲,祝童能感觉到。

    “前天陈小姐请我喝茶,她说,她可以帮你解决目前的困境,只是有个条件。”

    “是陈依颐?她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叶儿没说话,眼眶里浮起泪光:“可是,我舍不得你啊。黄海说你要卖车,你是那么喜欢我们的车。我……李想,你虽然没有埋怨过半句,但是我不能原谅自己。陈小姐说,你是为了我才甘于平淡,如果我放手,你会有远大的前程。她还说,可以帮助你成就更大的事业。你那杆笔是陈小姐送的吗?她说,粗糙的生活会消磨掉你的才华,她能让你专注事业,不再为生活的琐事烦恼。我该怎么办?我能说什么?李想,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给不了你太多。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很多,昨天晚上我梦到你走了,惊醒时……与其今后后悔,不如……你如果喜欢的身体……”

    可怜的叶儿抽泣着说不下去了,一寸寸拉起彩裙,一寸寸显示出女儿家的隐秘处,这也许是她最后的筹码了。陈依颐的话,击垮了她的自尊。

    祝童捧起她的脸,注视着她的泪眼,心如刀割。

    金钱,显示出魔幻般的力量,一百八十万没击倒自己,却把叶儿曾经的自信打掉了。她曾经视金钱如无物,为了对自己的爱而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生活;如今,她的羞涩与娇美也蒙上一层无助的凄楚。

    祝童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寻到潮湿的唇吻住;他用了全身心的力气去吻,仿佛要把叶儿迷失的心灵拉回来。

    叶儿浑身颤抖着,似乎不堪承受这样的炽热,猛然激烈的扭动着,要挣扎出来。祝童强横的手臂钳制住她,叶儿慢慢松弛了,眼泪流下来,咸咸的味道渗进两人口中。

    哭出来就好了,这虽然不能解决问题,总能让她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祝童移开嘴唇,用被子把她围起来,轻轻揽在怀里。

    半夜春雨洗不尽痛楚的泪水,一弯流水带不走淤积的哀愁。

    等叶儿平静下来,祝童才放开她走到窗前,推开木窗,伸手折下一束桃花。

    “叶儿,唐伯虎的桃花诗你读过,我只记得这两句: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你说过,只要我们在一起,不需要太多的钱,也不需要很大的房子。如果只为这个,我告诉你:好叶儿,钱能解决的问题是最简单的。能遇见你,和你相亲相爱,知道叶儿是如此美好,这一切都是无价的。”

    “我来上海,没想过要*别人生存,如果想挣钱,我就不会来上海了,陈小姐是傻瓜,她不知道我。叶儿也是傻瓜,我为的是你啊。钱没有了可以挣,没有了你,我要钱有什么用?叶儿,嫁给我。”

    桃花正是灿烂时,娇艳的花蕊上沾着两滴水珠,轻轻颤抖着融为一滴。

    叶儿痴痴的看着它,似被祝童突然的求婚惊住了,好久才抬起头,眼睛也露出吃惊的神情:“你是认真的?”

    祝童点点头,抚乱她的秀发:“我从未这样认真过,只要我的叶儿知道她是仙子,永远是我的天使。陈依颐的所有,也比不过她的一丝头发。”祝童,确实没像现在这么认真过;过去的岁月里,比这更肉麻的情话他也说过,心境完全不同。

    “你说的真好听,李想,你会后悔吗?”

    “叶儿不会后悔,我就不会后悔。”

    “我答应了。”叶儿羞羞的垂下头。

    “什么?”祝童故意逗着她;“答应什么?”

    “答应嫁给李想,嫁给我爱的人。”叶儿勇敢的抬起头,两双眼睛看在一处。

    “没这么简单,叶儿,你需要一个钻戒。”桃花插在叶儿耳后发间,祝童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样太委屈你了。”

    “不要,只要有这朵桃花就够了。”

    “叶儿啊,你必须答应我。”

    “不是已经……说了,我愿意。”

    “哼,是咱们俩被骗,你别想轻松的一走了之。”

    “李想。”叶儿勉强睁开眼,看到爱人嘴角的笑,这才开心。

    被子散开,又一次把叶儿美好的曲线暴露在祝童眼前;这具**已经完全撤除防守,如娇嫩的桃花一般,任君采撷。

    祝童托起叶儿的脸,低头向那醉人的红唇一吻再吻。叶儿天生丽质,那绝美俏脸不施粉黛却更惹人怜爱,依着爱人的胸羞软软的闭上眼。

    房间里的花香越浓,温度越高;叶儿的香肩、雪藕样的手臂渗出细细的汗珠,被爱人一寸寸把玩、爱抚,她只有把眼闭得紧紧的。

    轻轻拉开红丝绳,祝童解下肚兜,把脸伏向叶儿的胸怀,含住一点嫣红。

    叶儿受到刺激,忍住羞软没有躲避,细长的手指插进祝童发间。她以为这个男人要尽情放肆了,祝童却只在她上身流连;肩上、脖颈、肋下、肚脐,到处印下吻痕。

    一夜春雨,三月的江南在祝童与叶儿心中,就定格为窗外那树开得正艳的桃花。

    这一天,两人行走在小镇的雨巷里、回廊中旁若无人也好,两情相悦也罢,心里总归再也挤不下任何东西。

    回上海的路上,祝童说起未来的计划;钱对于他真不是问题,只要他愿意;天丽公司的钱祝童随时可以支取。

    问题是,叶儿不会接受不明不白的钱,祝童暂时还没想明白如何把天丽公司介绍给叶儿,只有把走穴的事郑重提出来。

    作为医生,祝童说自己有大把的机会出去挣钱,完全是*本事挣钱。上海本地或外地的医院,遇到危重病人或大手术,就会到大医院来邀请好的医生。比如沙盈盈小姐,在海洋医院内,祝童作为本医院的医生,是不可能拿到她所说的十万报酬。如果说祝童是外院医生,情况就不一样了。

    “每次至少能挣一万多。只要我们交税,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每月出去两三次,一年内就能还清债务。”

    “那样,你是不是太累了?别忘了,你还要上班啊。”

    “没关系,年轻时正需要学习,多实践,等一切走入正轨,我就安心陪着叶儿,哪里也不去了。”

    爱人如此说,叶儿感动的一塌糊涂;她可没想到,小骗子根本就没打算走穴挣钱。祝童又不是真正的医生,他治病的本事不具有普遍意义;他只是需要这个借口,把那些不明不白的钱,光明正大的在叶儿面前洗白。

    周一上午,祝童走进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按照常规,三个主任要开个例会,把这一周的大致工作梳理一下。

    台海言负责技术,陈依颐负责日常管理与人事安排;以前这样的会都是走过场,今天也一样。

    网络信息中心如今惟一的大事就是测试新的办公软件;天丽公司的蓝精灵正在海洋医院的机房里运行,这是王觉非的决定,借口是加强医院的信息化建设。

    台海言在祝童的调理下,已经很会说些虚伪的假话、套话;不过今天祝童没心情调理他,大致问几个问题,例会就算结束了。

    陈依颐心里有鬼,整个早晨都不敢触碰祝童的眼睛,台海言回机房后,她站起来要走。

    “嘭!”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一枚黑色龙头针钉住,缓缓关上了。

四、雨桃花(下)

    “陈小姐,似乎我们有话要谈。”

    “你要谈什么?”走不了,陈依颐也不坚持,故作镇定的坐在祝童对面。

    “我想确定一下我们的关系。”祝童手里捏着凤星毫,微笑着看着她。

    陈依颐有些慌乱,低下眼:“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好确定的?”

    “首先,我昨天晚上向叶儿求婚,她已经答应了。作为朋友,你是不是应该祝贺我们?”

    陈依颐脑子里“嗡”的一声,似乎飞舞起千万只蝴蝶;她没想到,只两天没见,祝童竟然向叶儿求婚了!

    “第二件事,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是普通同事,也可以是谈得来的朋友,但是,请别干涉我的生活;叶儿不如你坚强,我们之间如果出什么意外,我在上海呆着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有第三吗?”陈依颐冷静下来,抬起头问。

    “暂时没有。你要记得,没有了叶儿,上海对于我,就是一片废墟。”

    “真的没有?那好,李主任的话我记住了,我要去工作了。”

    陈依颐走向房门,用力摘下龙星毫,抛还给祝童,嫣然一笑道:“李想,我喜欢你,但是与你无关;你可以装作不知道,回应不回应都没关系。你和叶儿之间的感情我明白,我只是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她也是个亭亭玉立的俏佳人,祝童听完这句话,心里就似打破了五味瓶,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祝童决定打击一下陈依颐的骄傲,嘴角绽出一丝笑纹:“陈小姐,我一直很好奇,问个不礼貌的问题,你接受过整容手术,对吗?”

    陈依颐这张脸太精致了,可以说毫无缺点,每个部位都合乎现代审美观;但是,这样的完美是不正常的,叶儿的脸上如果仔细观察,还有一两处遗憾。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陈依颐点点自己的鼻梁、下颚、腮部;“我接受过三次手术,主任是医生,能看出这三次手术的价格吗?”

    “看不出来,我只是猜测。”祝童不好对她太残忍,抬起眼睛观察一下;“很完美的手术,好了,没什么问题了,你可以去工作了。”

    “你是个混蛋。”陈依颐终于忍不住,骂一声摔上门跑出去。

    她后悔不听哥哥的话,给叶儿打那个无聊的电话,在高尚的会所里请叶儿喝茶,李想在用这种方式羞辱她,报复她对叶儿做的一切。

    陈依颐跑进自己的宝马车,才伏在方向盘上痛哭;哭着哭着,陈依颐笑着抬起头。对于这个讨厌的李想,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刚才的屈辱回味起来,陈依颐竟然有些自虐般的的快感。

    沙盈盈脚上贴着狗皮膏药,她已经可以随便走动,却还是舍不得揭下这贴膏药。

    祝童走进病房前,又被夏护士长叫住;这次,祝童为沙盈盈开出几份大处方,特级护理的项目更多,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是我,是沙小姐;她拒绝再用那些高级营养药;沙小姐说,她这几天胖多了。怎么办?”夏护士长脸上有几分落寞,难道江小鱼没回来,没时间浇灌这朵牡丹花?

    想是这么想,祝童嘴里说的却是另一套:“那怎么行?怕长肉就别受伤啊,我去对她说。”

    夏护士长抿嘴一笑,李主任的逻辑还真有趣,受伤与长肉有什么关系?

    果然,沙盈盈正在房间里锻炼,床头的输液架上挂着两瓶昂贵的进口营养药,针头别在药瓶上,护士正为难的看着她。

    “沙小姐,你可以出院了。”祝童刚一进门,沙盈盈刚抛过来一个训练有素的微笑,感激的客套话就被这句话冻结在唇边。

    “李医生,我的脚还很疼啊。”沙盈盈没穿病号服,披一件纯棉睡衣,半截小腿上的肌肤被精心维护的雪白娇嫩。祝童见过几乎全裸的她,对这点诱惑尚能保持镇定。

    “既然我说的话没用,你自己对自己又那么明白,这样的病人我是治不好的。不出院也可以,你可以请别的医生给你治。”

    “别,李主任,我只相信你,只要你为我治;但是,请您别给我用那些药好吗?该出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少的照付,这样的药用多了,我的身材要变形的。”沙盈盈可怜兮兮的哀求着,当真是个尤物啊。

    祝童板起脸:“你的伤要恢复的快,需要这些营养。对不起,我只管治病,对你美妙的身材没有责任。医院不是饭店,该用什么药是医生的事。沙小姐有钱,伤好了可以去减肥啊。同样,您如果对用药有意见,可以到医务处投诉。”

    投诉,沙盈盈想都不敢想,看到李主任真恼了,话也有道理,只好乖乖的躺在病床上,让护士替她扎上营养针。

    “沙小姐,你的身体太虚弱了,骨头上的伤,如果恢复不彻底,会落下一辈子的遗憾。”

    祝童揭开那贴膏药,在护士的帮助下以清水擦洗沙盈盈的脚,滑腻的肌肤入手的感觉不错;沙盈盈松弛着,脸上泛出忍耐的表情。

    龙星毫刺入穴道,沙盈盈才长出一口气;李医生说的话不客气,却有一双充满魔力的手,只要一接触到这双手,沙盈盈就浑身酥麻,什么也不会说了。

    郑书榕照例在一边观摩,等治疗结束跟着祝童走出病房:“李主任,我想跟您学习。”

    “什么?”祝童惊愕的回过头。

    “您治病的方法很……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李主任,您能教我吗?”郑书榕脸色微红,说这些话很吃力吗?

    “郑医生,中医不好学,特别是我这一门。很苦的。”

    “我不怕苦。”郑书榕看李主任没拒绝,上前一步;“只要您肯教,我不怕吃苦。我最近在想,西医最好的东西在国外,您的医术是那么神奇,我希望能跟着您学习。”

    “再说吧,我最近很忙。”小骗子看郑书榕认真了,急忙离开,他今天确实很忙。

    南海宫澜深处,午后的阳光透过尚带雨痕的玻璃洒在米色壁纸上,宽大的落地窗下,两株精致的绿色盆栽用自己的影子把地板印出两片斑驳。房间中间,是一桌正宗的法式午餐。

    银质刀叉,考究的瓷器,晶莹的玻璃杯,还有不可或缺的鲜花。

    柳曼湘淡然清幽,还是那幅慢条斯理的优雅,她的饭量可不像她的身材那么娇小;侍者上来的每一道菜都被她吃下一半,祝童面前的盘子里,基本上都没怎么动。

    梅兰亭有心事,饭量也不大,她是最盼望快些结束饭局,进入实质性话题;柳曼湘坚持:吃饭时不谈任何事。

    来南海宫澜的路上,祝童买了几束鲜花,开着车就全吞下去了;如今只是在慢悠悠品酒,间或吃几片水果沙拉;柳曼湘的酒,正经不错,都是有来历的高级货。

    两点钟,饭局结束,柳曼湘把两位客人请到另一个房间,刚坐下喝茶,祝童就明白了这顿饭吃这么慢的原因了:蓝湛江来了。

    阳春三月,大家似乎都很忙,蓝湛江满脸风尘,让祝童佩服的是他尚能保持一贯的优雅。

    “刚下飞机,抱歉。”

    蓝湛江没喝茶,柳曼湘让侍者为他端来一份鸡蛋面,等他快速的用过,谈话才真正开始。

    “梅小姐,你的计划我看过,有几个问题:如今的中国画家太浮躁,真正能潜心修炼的画家少之又少。国际市场上,来自中国的油画行情一直看跌。他们的画,在华人圈里的影响也在消退。你选择的两个画家太年轻,功底浅;虽然他们一个很帅,一个是美女,但是,画坛不是娱乐业,卖点是画,不是帅哥美女。炒作只能一时得利,兰亭画廊如果只想赚一笔小钱,这项投资我马上就能给你,一点问题也没有。”

    祝童不知道梅兰亭计划书里的具体内容,如今才得以知道:梅兰亭要以操作娱乐明星的手法,炒作出两个画坛金童玉女。

    蓝湛江的意思是,让梅兰亭静下心来,专心挖掘培养几个有前途的画家;把兰亭画廊经营成一家有权威的画廊,不要被眼前的潮流左右。

    “但是,这个计划已经进入操作阶段,为了包装他们、收购他们的画,我已经投资了几百万。他们的画走的是时尚路线,需要这样运作。”

    梅兰亭辩解着,拿起计划书:“国内有这个消费群体,他们喜欢把客厅布置得有品位。国画和书法在他们眼里已经落伍了,油画又太严肃。他们喜欢西方文化,讲求生活品味,对画的选择也是以时尚为主;至于作品的真正内涵,他们不懂也不关心。这些画就像消费品,生命力也许短暂;所以我才要打造两个有魅力的画家……”

    蓝湛江耐心的听完,沉吟着,似乎有什么话不好直接说,在选择适当的语言。

    “不矛盾啊,梅小姐与蓝先生的意思都是为了更好的赚钱。蓝先生希望兰亭画廊走的更扎实,打造成中国画坛的顶尖画廊。梅小姐,你要理解蓝先生的苦心。六品梅苑历史悠久,有这个出身,兰亭画廊不能走太浮躁的路线。”

    祝童知道,自己必须开口了;打造一个名牌画廊需要大量的投资和时间的积累,蓝湛江不理解梅兰亭所受的压力,梅兰亭的话,似乎没打动他;按照这个角度、思路,梅兰亭说再多也是废话,蓝湛江的内心其实还是很传统的。

    “如果梅小姐又要面子又要在过渡时期赚到钱,其实也不难。梅小姐可以再成立一家画廊,专门走时尚路线。那边做婊子,不耽误这边立牌坊。对兰亭画廊的声誉没什么损害。”

    “你才做婊子呢。”梅兰亭笑骂祝童,蓝湛江也在微笑:“祝童的建议不错,兰亭画廊有梅老这块招牌,不适合操作与潮流太接近的东西。梅小姐可以再收购一家画廊,以那家画廊的名义搞你的现代艺术。”

    柳曼湘轻轻鼓掌,没说什么,对祝童微微点头。

五、商谈(上)

    梅兰亭接受了这个建议,下面就是商谈具体条款。

    柳曼湘不像柳依兰那么好说话,虽然是慢条斯理,却很坚持。

    梅兰亭无奈,只有接受柳曼湘的要求:东海投资向兰亭画廊追加投资一千万,这是项目投资,只能用于梅兰亭正在操作的两个帅哥美女画家;同时,兰亭画廊接受东海投资派出的一个职业经理人,出任财务主管。

    兰亭画廊还要在一个月内完成另一项工作:成立董事会,明晰各方面股份和权责,规范公司内部制度。

    梅叶将作为兰亭画廊的董事长,这是蓝湛江的建议。

    房间里只剩下蓝湛江和祝童,柳曼湘和梅兰亭到另一个房间去审看、讨论合同细节。

    “祝童,你是最适合的人选。”蓝湛江品尝着一枚雪茄,随着烟雾冒出一句。

    “不适合,我没那份野心。”祝童手里也夹着一支雪茄,只是把玩,却没点燃。

    “风险投资就像行走江湖,每次投资都是冒险。特别是在中国,这里的大环境缺乏资本存在的基本条件:诚信体系。但是,偏偏这里是世界上投资最活跃的地方。截止上个财务年度,龙邦国际投资累计在大陆投资项目九百件左右,失败的或被骗被赖账占三成。但是我们的收益还是很好的。三十年前,家父在梅老身上投资二百万,到目前的收益是一亿七千万,今后还会不断增加,梅老每出一幅画,我们都能得到两成的收益。他的画在欧美各大拍卖会上都是抢手货,只是,画家的艺术生命有限,一辈子也画不出多少好画来。”

    蓝湛江拿起梅兰亭留下的计划书,翻开解说道:“梅兰亭很聪明,但是她的历练不够。这个计划其实很好,只是她与那两个画家订立的合同有问题,利用过多,为对方未来的考虑太少。人不是工具,这样下去也许能得到短期的利益,长远看来,以这样的方式经营下去,对兰亭画廊的发展是很不好的短视行为。”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话对梅小姐说?”祝童看到两个画家的照片,还有作品的照片。那个帅哥正是自己与叶儿在酒吧见过的,帅的一塌糊涂,他如果不画画而去演戏,估计也能成为明星。

    女画家就有些逊色,也许是女人与男人的欣赏角度不同;梅兰亭挑选的这个女孩,在祝童看来也就一般,骨架偏大,身体单薄,不过气质确实不错,很有些自恋自爱的小资态度。

    “那样,会影响她的锐气;梅兰亭正在上升期,任何尝试都要鼓励和支持。大陆的画家也远比欧美画家自私,他们不会忠于某家画廊。一切都需要慢慢规范。也许这样的钱挣多了,梅兰亭自己就能悟出些道理。那时,兰亭画廊才会有前途。”

    蓝湛江的话,让祝童也受益菲浅。他正在体味其中的妙处,蓝湛江又开口了。

    “听说,你最近搞了个天丽公司,开发出一套专供医院使用的管理软件;它叫蓝精灵,是吗?”

    “蓝先生怎么知道?”祝童露出戒备的表情,天丽公司的运作还在初期,只在热闹的电脑城租下写字间,到目前为止只做了海洋医院一笔生意,很低调的。

    “龙邦国际下面有个投资公司,@图科技投资公司;专门投资有成长前途的小型科技公司。如果你同意,@图科技投资公司出资一千万参股天丽公司,只要40%的股份。另外,@图科技投资公司手里还有几项软件技术专利,可以无偿转让给天丽公司。”

    “不用了,天丽公司的寿命不会很长,我们只希望卖出三十套软件就把它解散。这样的公司存在的基础很薄弱,没有关系,可能一套蓝精灵也销不出去。”祝童摇头拒绝,事实上,他和王觉非对天丽公司就是这样定位的。

    “祝童,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蓝精灵的优点在于核心对医院的了解,只要下点力气修改完善,蓝精灵就能成为这个领域的霸主。你怕什么我知道,给你个建议:把蓝精灵的营销系统分开,公关费用部分可以以广告推广费的形式外包给公关公司来做,销售系统只负责纯粹的销售与维护。这样,今后出任何事,都与天丽公司没任何关系。”

    “让我想想。”祝童抱住脑袋。

    “我可以为你介绍一家公关公司,他们能帮天丽公司做很多事,要价也不算高,合同金额的15%。如果他们能接受天丽公司的委托,你们甚至不用担心贷款的问题;他们有很好的售后服务系统。”

    祝童听说过类似的公关公司,田公子手下的金海广告公司,就是一个类似的机构。但是蓝湛江说的这个,层次似乎更高,这样的公司对客户是很挑剔的,根本不会接受小公司的委托。

    “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有件事不能不急,池田一雄马上就要来上海;我希望在一周内与王向桢或向华易见一面,只要一个小时时间。”

    “我帮不上你。”祝童本能的拒绝;蓝湛江脾气很好,一点点的诱惑着他。

    “你能帮上,王向桢很欣赏你,你可以先打个电话,礼节性的问候一下他的身体,你在他面前是医生嘛。向华易刚从南方回来,他对你也很感兴趣;有了这个电话,向华易一定会约见你,到那时,你可以把我作为你的朋友介绍给向华易;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做。向华易在同仁医院做院长的时间不长,他也许还没你熟悉同仁医院的情况。”

    “我为什么帮你?”祝童回味过来,蓝湛江今天对他说的这许多话,很有些指点迷津的意思。

    “因为我一直在帮你,所以你应该帮我。江湖就是这样,你帮我,我帮你才是江湖,你打我,我杀你的江湖,不是我们希望的。如果你答应促成这次见面,刚才我说的关于天丽公司的未来,就是你将得到的报酬。”

    祝童还在犹豫,主动给王向桢打电话,不是他做人的习惯;对于那样身份的人,祝童一向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只是近期朵花与黄海的关系……蝶姨,一直在追问这件事,也许应该与王向桢走近一点,找机会试探一下王向桢的口风。

    “我试试,不能保证成功。池田一雄要来上海,我也许可以试着说服他,不与田公子合作。”祝童终于松口了,蓝湛江提出的条件太优厚了,几乎无可拒绝。

    蓝湛江放下雪茄,神色严肃道:“不要试图说服池田先生,特别是这件事牵扯到几十亿的利益。祝童,你要记住,今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正面竞争暗地耍阴谋都无所谓,但是不要当面干涉别人的生意或计划。生意场上只有利益,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无论你们关系如何,都只是私下关系,这一点一定要分清楚。池田先生代表的是井池财团的利益,他只是这个计划的执行人。不经过董事会的批准,池田一雄没权力作出任何决定。你如果想说服池田,你会让他看不起,我们也会被认为没有风度。”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今后你一定会遇到同样的事情,早点知道就会有多点时间去体会。江湖中也是一样,竹道士如果还是道宗,现在他要做的决定一定与羽玄真人一样:来上海参与对印记宝藏的争夺。”

    “羽玄真人来上海了?”

    “现在还没有,不过快了;竹道士的登仙斋醮科仪结束后,羽玄真人将正式出任道宗,他将在第一时间赶到上海。前天,羽玄真人在武当剑坛对空寂大师提出:宝藏中有道宗圣物阴阳鼓,与道宗掌门信物七星槌吻合。羽玄真人要求与空寂大师和江小鱼分享宝藏的信息,二品道宗不会只作为一般参与者。”

    “呵呵。”祝童轻笑着鼓掌:“很好啊,羽玄真人比竹道士有魄力。”

    蓝湛江奇怪的看着祝童:“你不担心?”

    “为什么担心?宝藏里又没有我祝门的东西,那么多人去抢,祝门人丁稀少势力微弱,争不过的。”祝童根本就不担心,大师兄出来以后,祝童将会抛出第三枚玉印,那时,事件的中心就会从上海转移到南京,他才会彻底的清静下来。

    “索翁达活佛如今在你身边,祝门怎么能说势力弱小?”蓝湛江点破小骗子的障眼法;“在江湖上,祝门向来不以人数取胜,他们敬畏的是祝门的医术与秘术。”

    祝童毫不在意,站起来带上眼镜:“祝飞早晚会离开的。谢谢蓝兄的指点,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时间不早了,我要下班回家了。告辞了。”

    梅兰亭已经达到目的,与柳曼湘一道走进来。

    回去的路上,梅兰亭坐祝童的车,她没有自己开车来。

五、商谈(下)

    南海宫澜,祝童与梅兰亭的电梯还没到楼下,柳曼湘已经缠在蓝湛江膝上,扭动曼妙的身躯迎合他的侵犯。

    “大哥,三姐的情况如何?”柳曼湘已经脱去清淡的虚壳,完全一副小女儿神态,皱着眉头道:“我快受不了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麻烦事,每说一句话都要考虑半天,生怕出差错。在广州也没好多麻烦事啊。”

    “你现在知道了,依兰其实一直很辛苦。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少说少做,多听多看;管理好八品兰花在上海的生意容易,管理东海投资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暂时,希兰和你都没能力完全掌控兰花,你们能如此分工,依兰知道也会很欣慰的。她的病是心病,竹道士的事对依兰刺激太深;这些年,为了兰花的姐妹们,依兰一直在压抑自己、勉强自己、欺骗自己,爆发也很正常;有祝红前辈照顾她,过了夏天她应该能调整好状态。”

    柳曼湘沉吟着,主动解开上衣纽扣,露出白如羊脂的肌肤,修长的双臂,她的身材不像外表看到的那么单薄,也不是很丰满,胸前的一双玉兔挺立圆润。

    “依兰回来前,你和希兰尽量不要与谢晶见面,也不要改变什么。让鼎然星空顺利开业会有很多事,你要把精力放在那里;东海投资暂时停止动作。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不在,可以找祝童商量。他的建议有时候会很荒唐,但未尝不是另一种思路。”

    “知道了,不许你再说这样的事。大哥,你好久没爱它们了。”柳曼湘抱住蓝湛江的头,压到自己胸前。

    梅兰亭和祝童都没想到,柳曼湘的慢条斯理是一面坚固的盾牌;不过,此刻他们也没时间想这些。

    祝童对梅兰亭说已经向叶儿求婚,他是没办法不把叶儿拿出来;一上车,梅兰亭就附过来,她刚签到一千万的合约,正是兴奋时,浑身漫溢着亢奋的春情。

    “想谢我,就请我和叶儿吃饭吧。”祝童推开梅兰亭,边开车边打手机,与叶儿约好后,才拉住梅兰亭的手:“你是个好女孩,今后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男人。兰亭,女孩子不适合混江湖;如果能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如果你要的太多,只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吃饭时,梅兰亭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她打电话把朵花也叫来,热热闹闹的喝了不少酒。

    叶儿喜欢安静,却不忍心破坏别人的兴致,特别是梅兰亭,是马夜的孙女。吃完饭,祝童开车拉着三位美女到一家热门俱乐部狂欢。

    朵花的舞姿越来越奔放了,她舞到哪里,哪里就成为全场的焦点。

    上海,是个最好的名利场,朵花经过一段时间的洗礼,逐渐褪去质朴,展露出自己独特的美妙。

    叶儿有些担心,打电话给黄海,电话没人接听;黄海最近到党校参加一个干部培训班,这是黄妈妈安排的,为黄海未来的进步打下一个基础。

    还好,今天没出什么意外,祝童与叶儿把朵花送回花店时,已是午夜两点了。

    接下来的几天,祝童考虑再三,还是找机会与王觉非商量了一下天丽公司的事。

    王觉非感觉蓝湛江的建议不错,决定授权肖云丽与@图科技投资公司谈判合作。在这之前,还要解决一个小问题:把天丽公司的股份结构明朗化。

    三月十八日,@图科技投资公司与天丽公司正式签署合作协议,投资一千万入股天丽科技有限公司,获得天丽公司30%的股份。

    肖云丽怎么也没想到,周至离开后,好事一件接一件降临到她身上。天丽科技与@图投资签署合作协议的事,成为电脑城最大的新闻,电视报纸都来采访;同行也纷纷上门打探合作内幕。

    肖云丽还是一头雾水,她对真正的内幕知道的不比记者们多多少。

    成风对于她越来越不可思议,肖云丽在怀疑,这个小男孩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精灵,有翻天覆地的神通。他带领天丽公司走出的每一步都那么神奇,做出每一个决定都那么高明的不可想象。

    短短两个月,肖云丽不仅还清了欠债,还拥有了百万身家。这一切都是成风带来的。

    @图科技投资签约参股,谈判虽然她有参与,却能感觉到,自己是坐在巨人肩膀上;@图投资那些平时很傲慢的经理人,对于天丽公司提出的条款,无$敌*龙!书屋基本上没提什么修改意见。连她战战兢兢提出的,@图科技投资公司注入一千万只能得到天丽公司30%的股份的修正,对方也爽快的答应了。当初,@图投资要求的是40%。

    还有让肖云丽吃惊的是,@图投资派来的副总,竟然是位博士。

    与金菊花公关公司的合作签约,就完全超越了肖云丽所能理解的范畴了;这份为期三年的代理协议中规定,天丽公司将支付合同金额的28%给金菊花,作为广告费和公关费;金菊花只有一个要求:天丽公司的营业额每年不能低于八千万。

    更让她不能理解的是,到现在为止,天丽公司刚做成一笔生意,收到五百万的货款,银行已经围在她身边,提出一项项令人眩目的计划,要为天丽公司进行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金融服务。就在两个月前,肖云丽连请这些人吃顿饭的资格也没有。

    这个夜晚,肖云丽喝了不少酒,把自己全部交了出去;在她与周至的公寓里,成风终于欣赏到梦寐以求的风光。

    成风叫着姐姐,拉开肖云丽单薄的睡衣,他还是个鲁男子,连亲吻都是那么稚嫩。抱着他的强壮,肖云丽胸口涌起母性的怜爱;不是爱情,比爱情更浓烈。

    这个夜晚,把肖云丽对**的理解完全颠覆了,成风有惊人的学习能力和持久力。整整一夜,成风在肖云丽身上反复探索着、折腾着,学生与老师之间的界限渐渐模糊,宽阔的大床上,只有急促的喘息和呻吟。

    清晨,肖云丽终于能思索时,问:“徐总,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云丽姐,不要叫我徐总,叫我小徐,或者天成都可以。”成风依然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肖云丽挺翘的臀部,他这一段遵循师叔的话:沉默是金;以神秘掩饰浅薄,看来效果很好。

    肖云丽,曾经那么骄傲的白领,已经成为他的女人了;跟着师叔混就是好啊,如果没有每天下午必须接受的高级教育,也许更好。祝童为他请来的那个教授,实在是太罗嗦了;据说,那是位新加坡来的大师,说的话,可是真不好理解。

    “天成,我能知道谁是天丽公司真正的股东吗?”肖云丽虽然在感情上有点短路,却也在生意场上滚打过两年;知道身边这个叫徐天成的小伙子不可能有那么大能量。成风虽然已经很注意了,但细节中表现出的迟钝与稚嫩,还是瞒不过她的眼睛。

    “云丽姐,现在不是很好吗?公司会越来越好,该你知道的不会瞒你,不该你知道的事,最好也别问。这样对大家都好。”成风把师叔教给的话一说,肖云丽果然不问了。

    也在三月十八日这天,祝童见到了王向桢身边的高参向华,也把蓝湛江介绍给这个神情矍铄的老人。

    见面的地点是向华挑选的,锦江饭店十一楼云茗茶室。下午三点半,正是有闲人喝下午茶的时间。

    三天前,祝童给王向桢打电话,询问王向桢最近的身体如何。

    接电话的小于,他问清楚祝童的身份后,抱歉的说首长正在开会。

    一小时后,祝童接到了王向桢的电话,两个人交谈几句后,王向桢把向华介绍给他,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次见面。

    三点十五分,祝童在锦江饭店的大厅内与蓝湛江汇合,三点二十九分,一同走进云茗茶室。三点四十分客人到了。

    向华年纪大了,穿一件米色唐装;陪在他身边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叫向华爷爷,十七八岁的样子却贵气天然,自有一份超脱的自在;难得的是,她肌肤颜色是健康的太阳棕,很开朗一个女生。

    “只有在锦江饭店,才能品尝到地道的上海点心,尝一尝,年轻人,这样的手艺是很难得的。”

    刚落座,向华就点好了一串茶点,殷勤的向两个年轻人推荐桌子上的那碟蟹壳黄。

    蓝湛江捏起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后,赞道:“未见饼家先闻香,入口酥皮纷纷下。这样的味道确实少见了。”

    “哦?蓝先生也知道这两句诗?”向华大感兴趣的看着蓝湛江。

    “家父与爷爷经常念叨上海的小吃;三十年前,家父第一次回到上海时,看到生煎馒头就流下眼泪。他多次对我说,上海的点心是最精致的,只有上海人才能做出那种味道。”

    “说的不错,确实是这样。只这碟蟹壳黄的做法就好复杂,稍微不注意火候,蟹壳就焦了。”向华似乎忘了祝童,与蓝湛江热切的讨论着上海点心的妙处,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

    祝童无聊,看到对面的小丫头也是一副无聊的样子,低声问:“这东西真那么好吃吗?”

    “我爷爷是老狐狸,谁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神经?”小丫头撇撇嘴,低声问:“我爷爷说,让我跟你学医术,你会治病吗?”

    “不会,我是骗子。”

    “我看你也像骗子;”小丫头得意的笑着,又低声说:“我叫向墨,是墨水的墨;王叔说,你会算命,替我看看手相。”

六、投资(上)

    向墨的手与她的人一样,秀美而纤巧;她穿一件浅灰色毛衫,手臂伸出后,手腕处的细腻肌肤让祝童想起叶儿。

    “我不会看手相。”祝童推开他的手,适时补充一句:“你想算什么?我会测字。”

    向墨刚现出失望的样子,听到测字马上高兴了,手指蘸着茶杯里的极品乌龙,在红木茶几上写下一个“墨”字。

    “就这个字吧。”

    “墨。向小姐,你想问什么?”祝童观察着,墨字太复杂,是个很不好说的字。

    “就算算我什么时候能结婚?这辈子有几个孩子?”

    “胡闹!女孩子哪有算这些的。”向华原来一直注意着他们,此时终于忍不住了,轻声呵斥着自己的孙女。

    向墨却一点也不怕他,哼一声,热切的看着祝童:“李医生,你说啊。”

    测字与算卦看相一样,本是胡扯七分,灵感三分,要在胡扯中寻找对方的秘密,才是一个好骗子的本事所在;向华这个态度,让祝童如何胡扯?

    蓝湛江在下面捅一下,提醒他注意分寸。

    祝童决定走中间路线,江湖上有大把的套话可以应付小丫头。

    “向小姐,按说,终身大事是算不得的。泄露天机被责罚无$敌*龙!$书屋整理事小,耽误小姐前程事大。不过,既然小姐坚持;我为您说后一半:小姐天生富贵,难得的有旺夫之相。瞧,墨字上部是黑,屋里有两点,且一左一右。却说男左女右,当是儿女双全之兆。”

    “那下面四点呢?”向墨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明白;祝童对向华苦笑一下;“这是水,代表财富,小姐此生当财源滚滚衣食无忧。”

    向墨还要问,向华已经先开口了:“李医生,你曾经在同仁医院工作过?”

    昨天晚上,祝童还专门与凡星通过电话,功课做的很足;向华在同仁医院做院长的时间不长,凡星只看到过他出入的轿车,根本就没机会与他说话。

    蓝湛江也说,向华很早就开始介入华易基金会的运作;那段时间,正是华商银行申请挂牌的关键时期,向华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那边,同仁医院那边去的很少。

    “是。那时,您老是很忙的,我只听过您的讲话,从来没当面见过您。”

    “怨我了,如此好的医生,竟然从未关心过,你这身医术,是家传还是另有名师?”

    “说来话长,向老,对于医术,我只是最近两年才开窍。中医需要悟性,我是经过一个特别的事情后,遇到一个道人的指点,才开始步入中医的门坎。”

    向华想来对祝童的过去经过一番调查,听祝童这样解释,释然一笑:“是啊,有些人在中医里浸润一生,也不过只看到些皮毛。李医生是有福的,首长腿部的顽疾已经折磨他十几年,贴上你的狗皮膏药后,竟然痊愈了。首长很欣赏你,要好好把握,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向华与祝童对医术的探讨中度过;小骗子的基础虽然不如向华,旁征博引胡搅蛮缠的本事最大。对向老引用的汤头歌与各式奇怪的偏方不做评价,那是小骗子的弱项,老骗子也没背过那些。但对中医最核心的脉络之说,祝童的见识超过向华太多了。以至于原定只一小时的会见时间,被拖到将近两小时。

    “李医生,向墨有三个月的时间,能不能让她跟你学点什么?女孩子,不指望她成名成家,只要对中医有了解就行。”向华提出要求,祝童连忙客气:“我哪里有资格做别人的老师?”

    “你可以的,李先生今天说的很多东西,老朽从来就没想到过。就这样说定了,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也许只是在一起聊聊。每周两次好吗,到时候我通知你。”

    临分别时,向墨悄悄对祝童说:“明天我去找你,继续给我算命。”

    “是测字。”祝童纠正道。

    “哦,对不起,是测字。”向华与向墨坐电梯下去了,祝童和蓝湛江又回到云茗茶室。

    “你们好像只谈吃的了,没说正事。”祝童咬咬牙,终于吃到“正宗”的蟹壳黄,味道也就是那么回事,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好吃。

    “该说的已经全说了。”蓝湛江很满意今天这次见面,轻松的喝着茶,对那盘蟹壳黄再没一丝兴趣:“这就是文化啊。老上海独有的海派文化,讲究的就是精致的细节。”

    蓝湛江今天穿一身考究的中山装,与平时的西装革履不同,胸前还挂着怀表;指点祝童四周看一圈:“这里的客人多是一些老华侨,他们来这里喝茶,为的就是追忆过去的荣耀。”

    “那么大的生意,只谈文化就能谈成?”祝童还是不信。

    “龙邦国际出高新聘请了世界上顶尖的经理人、律师、会计师,就是让他们做下面的工作。如果我今天和向华要谈具体的条款,他们还有饭吃吗?向华没那个精力,我也没那份心思。”

    蓝湛江看祝童还很迷惑,解释道:“华商银行的前身是某市的商业银行,它曾负担过太多的社会责任。向华接手前,华商银行已经濒临破产的境地。祝童,无敌龙书屋向华不只是个医生,向家曾经是上海滩的名门。现在,他们家族在海外的部分还有很大的事业。华易基金会名义上是属于某部下属的社会福利组织,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向家在投资。只不过向家没有资本运作的经验,他们在海外的部分还是以实业为主。华商银行要发展,必须找成熟的海外金融机构合作。”

    “为什么你认为他们会接受你们?”祝童还是不明白。

    “今天这次见面,只要让向华知道我们的背景就可以了,他是个传统的老人,更喜欢与文化相近的人合作。向华以前对龙邦有误解,今天,一切都解开了。向老约我明天见面,基本条件应该就能定下来。海外华人世界一直比较封闭,我们在另一种环境下要生存、发展,一定要学习人家的规则。好多年以前,向氏家族曾要求龙邦银行提供金融服务,但是,他们不接受国际通行的规则。银行不是钱庄,也不是风险投资公司,每一项服务都是要收费的。向华的哥哥根本不理解。现在,向家跌了几个跟头后,才明白我们当初是正确的;只是有个心结没解开,多是面子上的事。向华今天能见我,一切都没问题了。生意如女人,互相了解了才能情投意合;要合作愉快,先要想办法解开一个个扣子,才能得到美丽的回报。”

    这样说,祝童还是不明白,但是他知道不能多问了,顽皮的调笑:“今天是你解开了他的扣子,还是他解开了你的扣子呢?”

    “大家互相解扣子,情投意合才有意思啊。注意向墨,她从澳洲回来度假,与她保持良好的友谊,是一件很有价值的投资。”蓝湛江笑着在桌子上放下几张钞票,与祝童离开云茗茶室。

    “你不会要我去解开她的的扣子吧。”两人进入电梯后,祝童才回过味来蓝湛江说的“友谊”是什么的意思。

    “向墨是他们那一支的第二继承人,生意场上的女人是桥梁,通过她们,你可以很方便的接触到能做决定的人。在澳洲,向家有一家很大的制药公司。望海制药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合作伙伴,对双方都有好处。”

    “他的事不需**心。”对于蓝湛江把女人工具化,祝童从心里抗拒。

    “需要的,祝蓝前辈年纪大了,早晚要退休。望海制药属于祝门,祝童,你不能躲避责任。”

    “哼!”电梯开了,祝童满脸不高兴的走出去。望海制药属于祝门?小骗子可不这么认为;至少目前,那完全是老骗子折腾出来的。

    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老骗子开饭店开宾馆开药店都不意外,搞房地产……就有些意外了。于蓝说过,这个想法虽然是她提出的,但是,启动一个房地产项目至少需要……还有望海制药,老骗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魄力有眼光?于蓝还曾经反对过这个项目啊。

    “祝童,对于女人,你太固执了。与梅小姐的关系处理的就不是很好,能轻松一些,别弄得那么别扭。我明白你心有所属,对苏小姐要负责任。但是,你不能为了一个人就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蜂蝶只寻花中蕊,哪管牡丹与芍药?”

    “我该做什么,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祝童恼了,蓝湛江不恼,笑着转身走向他的大别克。

    第二天下午,向墨果然出现在祝童身边,对网络信息中心门前那张“闲人莫入”的招牌视而不见。

    陈依颐吃惊的看着向墨,向墨同样吃惊,她们以前认识。

    “暴发户。”这是后来某一天,向墨对陈依颐的评价。

六、投资(下)

    晚上,祝童与王觉非在南海宫澜见面,这次是王觉非要求的,祝童也正好找他有事。

    对于天丽公司的变化,王觉非很吃惊,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李想在背后运作。@图科技投资公司的进入对他是个意外,与金菊花的合作才是让他兴奋的事情。虽然他的股份已经被稀释到20%,还是很满意的。

    金菊花的背景王觉非不清楚,但知道金菊花的客户都是些超级大公司,在他想来,李想的背景比以前估计的要神秘得多。

    “李想,听说你最近出了点意外,需要我帮忙吗?”王觉非一落座就客气着,祝童心里叫苦:好事不出门,怎么自己被骗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用,小事而已,我自己能解决。”祝童打肿脸充胖子,故作轻松的推过去。

    王觉非也以为这是小事,一百八十万对于李想,应该与二百万对于自己一样。铸石房地产公司一定没有好下场,这是王觉非的推断。

    这样的见面其实就是闲聊,拉拢感情增进友谊,在医院里,王觉非是院长,是上级,在这里,大家是朋友;无意中,王觉非已经把祝童当成自己的主心骨了。

    所以,当祝童提出要安排一次短期旅行时,王觉非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吃饭时,王觉非介绍几个朋友给祝童认识,有医院的院长、副院长,也有大有名气的专家学者。

    祝童谦虚的说自己是王觉非的学生,这不是客气话;研究生考试的成绩已经下来了,祝童以高分被海洋医学院研究生院录取,导师就是王觉非。这是事实,不过,大家都以为他是在说客气话。

    也在这个聚会上,祝童看到了凡星的师兄,上海某医院的中医科主任:白家树。

    真正的中医圈子里还是比较讲究师承传统的,白家树经凡星打过招呼,与祝童见面很自然,而且很亲切。白家树所在医院的院长与王觉非很熟,带白家树来,有考究祝童真本事的意思。却没想到,人家两个是师兄弟。

    “家树,你这个师弟的医术比你强。”有人在开玩笑。

    “应该的,李想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受的传授多。我啊,顶多算个记名弟子。”

    白家树如此一说,大家都哈哈笑了;心里也认可了这个说法。中医就是如此,每位大家都有最核心的东西或秘方,即使是学生也不会轻易传授的。

    侍者开始传菜,王觉非兴致不错,预定了大包间,还有一个室内乐队为晚餐助兴。大家兴致渐渐高涨,柳曼湘进来敬酒,五分钟后,两个年轻的歌手进来,说是俱乐部为王先生安排的。

    王觉非感觉很有面子,又要了两瓶洋酒,趁人不注意对祝童眨眨眼。

    祝童知道:自己该离开了,白家树也该离开了,王觉非要在这次聚会上推销蓝精灵;院长们之间谈生意,下属不便在场。

    虽然小骗子已不很在意这笔生意,金菊花已经送来多份合作意向;但王觉非想的什么,他还是知道的;所以祝童与白家树先起来告辞;路上,祝童拐回海洋医院,把自己修改过的鬼门十三针法笔记送给白家树。

    “师兄,这里面的东西是李想送给你的,我用的并不好。”

    白家树也修炼有简易的养生功,在车上翻看了几页后,叹息道:“是好东西,可惜我看到的太晚了,来不及了。”

    “没什么来不及,你看最后。”祝童开着车手不方便,白家树翻到最后几页,看到祝童写在上面的一段“气”字功法。

    “师兄把这个字练好,五年内就能小成,鬼门十三针大概也能用了。”

    白家树没有说话,他三十多岁了,按照中医普遍理论,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但是这个“气”字功法似乎是专为中医准备的,其中运气调理的功法,最适合针灸医师。

    人家总不能无缘无故为你遮掩,祝童知道凡星是怎么对师兄说的,但是他不相信有免费的午餐。

    回到紫金豪苑,祝童对叶儿说后天要随院长到外面给人看病,能收到两万左右辛苦费,这是凭本事挣的钱,很干净。

    叶儿心里不踏实,总感觉这样的钱也是不好的;但爱人是为了两人的未来,她心疼还来不及,默默为祝童准备好行装。祝童说,这一次大约要出去一周左右,叶儿为他准备了几套换洗衣物。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祝童环住叶儿,抹去她眉间的担忧。

    “怎么能不担心呢?姐姐说要把房子卖了,再买两套小些的。”叶儿转头望向祝童;“我拒绝了,李想,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你就说,李想在海外有亲戚,不在乎这点钱。”祝童笑呵呵的哄着叶儿;“我要在别墅里迎娶我的叶儿。”

    “做梦吧。”叶儿转嗔为喜,梦境总是美好的。她不知道,如果祝童愿意,拥有一座别墅根本就不是梦。

    三月二十一日,池田一雄给祝童打电话,他到上海已经半个月了;不过此时祝童不在上海,他与二师兄一起,在遥远的山城重庆。

    这一次不是通过吴瞻铭,名义上祝童随王觉非一起出差。实际上,两人在机场就分开了,王觉非到东北参加一个院长学会,祝童去重庆迎接大师兄出狱。

    重庆是潮湿的山城,从舷窗望出去,是白雾蒙蒙的一片混沌,飞机就像扎进云山雾海内。

    走出机场溶进重庆的山水后,感觉这湿润的空气还是比较舒服的;只是看不到太阳,整个城市在山的环抱中,到处是依山而建的高大建筑,稍感压抑。

    与上次坐飞机一样,这次祝童是被二师兄搀扶出机舱的,走出重庆江北国际机场。

    蝶神经受不住高空的折磨;它歪着,祝童就站不直。

    小骗子痛恨这种头上脚下的感觉,一旦发作就天旋地转,即使身边的空姐美如天仙,也无福欣赏。

    祝门此次来接大师兄的有四个人,祝童、祝云,还有大师兄祝槐的两个弟子祝山,祝海。他们这几年一直跟随在二师兄身边,各自负责几个道场;特别是那个刚从陕西过来的祝山,举止间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气质。做和尚久了,无论真假,都会有些职业病。

    索翁达活佛还在上海,他跟着祝童在普贤寺抖一下威风后,已经表示不会参与类似的胡闹。小骗子毫无办法,祝飞虽然话不多,总归是一代宗师。

    不过小骗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品金佛吃了这个亏后,竟连抗议的举动也没有,似乎这件事根本就没发生;江湖上,也没传出一点消息。索翁达投奔祝门的消息,只有某个层次的人才知道。

    在飞机上祝云就问祝童,怎么把这样的高手收拢过来的?

    祝童正忍受“晕机”的折磨,只有回以苦笑。那样的事是说不清楚的,索翁达的目的是借鉴祝门神通;按照祝门规矩,这样的人不允许列入门墙。

    在重庆,落脚有两个选择,一是重庆近郊的弘法寺无敌龙书屋;那里本是很小的破败寺院,大师兄出事后,祝云就买下这座小庙,几年间出钱修整,如今也是一处山清水秀的道场。

    祝槐的两个弟子半个月前就住进弘法寺,顺便把师父出来后的暂时落脚点收拾一下。

    一处就是祝童和祝云如今住的地方,嘉陵江边的一家四星级宾馆。

    这样安排是如今的掌门祝童的意思,按照祝云的习惯,他是不会在任何一家星级宾馆住宿的;小骗子却不习惯吃苦。

    山城的夜晚湿润而热闹,四星级宾馆的浴池宽大舒适,吃下路上买的几束鲜花后,祝童总算恢复过来,乘坐飞机的时间越长,蝶神恢复起来就越慢。

    “早晚我会被这个小东西害死。”祝童沮丧的披着浴巾走出浴室,客厅里,祝云要的饭菜已经送来。

    “吃这些垃圾做什么?师兄,来重庆就要到街角去吃排档。”祝童想喝酒,面前的菜明显不合胃口;他迅速换好衣服,拉起祝云走出宾馆。

    自从祝童做上祝门掌门后,今天是今年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祝云竟有些拘束。

    本来,对于祝童成为祝门掌门祝云没什么感觉。

    祝云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这些年大家都是独自闯荡,且知道祝童的性情。但自从师叔祝黄出世后,祝门的一切就在慢慢改变着;祝黄对祝童的恭谨态度,一点点建立起祝童的威严,影响着祝门众人。

    祝云正在想心事,祝童说话了:“师兄,大师兄究竟是为什么进去的?”

    他们如今正坐在江边一处热闹的临街排档内,与别的地方不同,前后左右都是红红的火锅;不远处就是浩瀚江水。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师兄是失手伤人。前几年我问过,他不肯说。我看过他的案底,死者是个陕西的文物贩子。这几年祝门在陕西多方打探,只知道他属于一个盗墓家族。”

    “知道了。”祝童淡淡的回答,使祝云心生警觉,顺祝童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三个人在十米外坐下。

    剃刀张、鸿佳欣祝云都认识,他们中间的那位老者是谁?三月的天气还挥着把纸扇。开合间,扇面显出一幅火神像,那正是四品红火的尊神。

    “那应该是汽笛吧。”祝童微笑着对那边点点头,剃刀张握着右手,身体一哆嗦;鸿佳欣回以一个白眼。

    祝云微微点头,也只有四品红火的大当家汽笛有如此威风吧?

七、凤骨鬼鞭(上)

    汽笛看上去不过五十上下年纪;与江湖传说中的瘦小机敏不同,是副胖乎乎的富态样子;唇上两撇黑亮的胡须被仔细修剪过,淡眉下,一双细小的眼睛里,时常闪出一、两丝精光。

    “他们来做什么?”祝云低声说,暗中把一瓶七由散塞给祝童。

    “总归与大师兄有关,你看那边。”祝童指着右侧一桌,也坐着三个人,带头的是个窈窕少妇;尚有几分妩媚和风韵的脸上,是无奈与惶恐。

    “师兄,这顿饭吃不成了,如果他们过来说话,不要理会。”祝童刚嘱咐师兄一句,剃刀张已经打手势要求过来,祝童微微摇头拒绝。

    在祝槐出来之前,他们是不能随便与别人说什么。无论祝门内部怎么样,如今的局势已经摆明了:有人请汽笛出来做说客,要与祝门讲条件。

    汽笛还是过来了,在祝童面前坐下。他资格够老,与一品金佛主持空寂大师关系深厚,可以说是个佛门居士;大家都说,汽笛与别的红火长老一样,早晚会遁入空门。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为他们这些人准备的,也只有在一品金佛的护佑下,他们才可能度过一个安稳的晚年。无论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要说声遁入空门,无论是否真的悔过,所有罪孽就能一笔勾销。

    谁都明白世上没有白来的好处,那些人能够得到这个庇护,必然要付出一些好处;鸡鸣狗盗似的小贼是没资格立地成佛的。说来,一品金佛在江湖上声誉一天不如一天,与庇护这些人有很大关系。

    “祝掌门好?眼看一代新人换旧人,不能不承认岁月无情啊。”汽笛一身高档西服,挥舞折扇应该是不合适的,但是他这样做偏偏给人很自然的感觉。

    这把折扇已经跟随汽笛几十年,是他的兵器也代表他的地位,当然早耍的得心应手;折扇内隐藏的十三把片刀可以轻易划开任何一个衣兜,也能弹射出去取人性命。

    “汽笛前辈风采依旧,哪里说得上老?”祝童观察几眼汽笛与折扇,大方的把正面送给他。

    大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由于宝藏的关系,八品江湖各派之间的关系至少在表面上很融洽,也就多了些客套。

    “嘿嘿嘿嘿。”汽笛一笑,就有些阴险的味道了,说出的话却很地道。

    “祝掌门,剃刀张无眼冒犯,我已经说过他,这就叫他来给祝掌门陪个不是。大家江湖一脉,有什么事不好当面商量?闹得互相不愉快,净让外人看笑话。”

    说完,汽笛一摆折扇,剃刀张乖乖的走过来,坐下后,抱拳行礼。

    如果在上海街头的排档上,抱拳行礼一定会引人注目;但是山城重庆不同,古老的码头文化孕育出骠悍的民风。

    周围,帅哥美女随处可见,多是副率真爽直的样子;盛装坐在街边,喝酒划拳热闹的就如桌上滚烫的重庆火锅,说话也大大咧咧,少有上海那种虚假的做作。

    “对不住了,祝掌门,是我有眼无珠,冒犯祝门威严。”

    剃刀张这么说,祝童也就不好意思马上离开;虽然两人之间动过手,他甚至差点死在剃刀张手下;但是,在四品红火所有人中,他对剃刀张的印象还算不错。

    “张兄客气,那时我还不是掌门,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劳祝掌门关照,已经好了。”

    剃刀张伸出手,掌心那点伤确实已经痊愈了。看伤口附近的肌肉,这处伤至少折磨了剃刀张几个月;只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破解祝门七由散?难道是空幻大师?

    “逍云庄主,今年收成可好?”汽笛又挥洒起折扇,与祝云套近乎。

    以前,逍云庄主的名头可比祝童来的响亮;就是现在,在外人看来,祝门内混的最好的还是逍云庄主祝云;他手下的人多,庙多,自然实力雄厚。

    “我们赚的是辛苦钱,大小姐的生意应该不错。”祝云顾左右而言他,鸿佳欣也坐过来了。

    她红润的朱唇微启,舌尖牙缝中闪动一枚闪亮的银芒,却不耽误说话:“别说了,在地铁做生意风险太高,到处都是摄像头,折进去十几个兄弟,我现在还后悔呢。”

    “做了就不要后悔。”汽笛扫一眼鸿佳欣;“你还是少历炼,耳根软;混江湖不能听风就是雨。当初你要去争地铁,我就说先去国外考察一下,看同行是怎么做的,结果你就是不听。外国多好啊,有钱有派,技术也先进。出去混几天,回来就成海归了……”

    听汽笛教训女儿,祝童开始想笑,听着听着,就品出味道来了;汽笛是借这个话题讽刺七品祝门与三品蓝石走得太近。

    这个老家伙,以前汽笛的外号叫疯笛,现在还有些疯狂的影子。

    “前辈,您对后辈要求太严,大小姐已经做的不错了。”祝童对祝云使个颜色;“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前辈,后会有期。”

    “别急着走啊,你这丫头,净给我添乱,连正事都耽误了。”汽笛站起来拦住祝童;“有个朋友请我代为引见一下……”

    “前辈,如果是关于大师兄的事,请免开尊口。”祝童刷一下拉下脸;“祝门的事自有祝门来做,前辈的这份热心日后必有回报。在见到大师兄前,我们什么人都不见。”

    祝童是掌门,唱红脸是应该的,祝云接着唱起白脸:“汽笛前辈,不是我们落您的面子。您也知道,祝门人丁不旺,我们师兄弟三个很长时间没见了。所以,在这个时候,不先征求大师兄的意见,我们就是见了,也不好作什么决定。您老说,是吗?”

    “是,是,应该的。”话说到这里,汽笛只有闪开路,让他们过去。

    口舌间,祝童已经感觉到,大师兄这次进去,一定不会那么简单,其中八成还与汽笛有牵连。要不然,以他如今半退隐的状态,以四品红火大当家的身份,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祝童与祝云出门前以简单的易容术装扮一下,包下两辆高级轿车赶到监狱门前。

    祝童走下车看向高墙圈起来的监狱,一道阳光从云缝里射出,把高大冰冷的铁门照的灿烂辉煌。

    有人比他们来的还早,八品兰花的二姐柳希兰迎上来,还有一个女伴。

    “祝掌门,没想到您也来了。这是张律师,她负责祝师兄的案子。里面九点才开始办手续,现在是八点四十,我们要稍微等一会儿。”

    柳希兰说话很干练,一身规整的职业装,与姓张的女律师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白领丽人。

    “张律师也是兰花姐妹,祝掌门不用客气。”

    祝童握一下张律师伸过来的绵软小手,柳希兰说是兰花姐妹,她一定是兰花自己培养出来的律师。这个女人浑身上下已经毫无风尘气,学法律考律师执照是要下苦功的,兰花对女人的认识与安排,让祝童除了佩服,说不出别的。

    “这是祝师兄的案宗,您要看一下吗?”张律师口音里尚有重庆味,递过来一份文件后,很自然的双手交握身前小腹处。

    祝童的阅读速度很快,五分钟就大致知道了大师兄犯事的经过。

    祝槐的化名叫甘雄山,主要混迹在中原文物圈内,名义上是位收藏家。他常年居住在西安,与全国各地倒卖文物的商人联系紧密。

    三年半前,祝槐受朋友邀请到重庆鉴定一批文物,其中有战国时期的青铜兵器:虎纹青皮铍。

    祝槐就是在鉴定文物时,以这件虎纹青皮铍失手刺中文物的主人,最终导致他的死亡。

    案卷中有虎纹青皮铍的照片和详细介绍,这是一种类似短剑的战国兵器,打造精致,两侧分六面:后部不是剑柄,有个插孔,里面插着一根黑棒子。

    旁边有对比用的标尺,虎纹青皮铍长一尺三寸,周身密布虎纹,最宽处三寸,顶端尖锐两侧锋利。加上黑棒子,差不多有三尺长短。

    “他真是用这东西误伤人命的?它上面没有古怪?”祝童有点不相信,祝门弟子的双手是最稳定的,那时从小训练出来的习惯,画符时稍一抖动就会出错。如果说大师兄用它杀人,同样不可思议。

    祝门戒杀,据老骗子的分析,大师兄不会如此鲁莽。况且,祝门弟子如果要害人,不需要用如此激烈危险的手段,杀人不见血的方法太多了。

    “经过化验,虎纹青皮铍上惟一致命的病菌是破伤风菌;死者是失血过多而死,他被刺在这里了。”张律师点点自己的右侧肋下;“死者的肝脏,被这件虎纹青皮铍

    剖开四片,从而引起腹腔大出血。我的辩护重点是,当事人没有主观故意,是死者无意撞上虎纹青皮铍,由于他身体较重,倒下时又使虎纹青皮铍离开身体……”

    不远处又停下一辆轿车,昨晚见过的那个少妇走下来,剃刀张陪在她身边。

    “她就是死者的妻子。”张雪丹律师低声说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祝童点点头。

    九点整,监狱的侧门打开,张律师收起卷宗,快步走进去。

七、凤骨鬼鞭(下)

    剃刀张想走过来说话,惧于祝童以往的冷淡,没敢过来。大家就在监狱外默默等候着,柳希兰很忙,一直在十多米外听电话,间或说几句含糊的话。祝童只听出个大概,春季,北京要开两会,例行的严打要开始了,夜店的生意要受很大影响。

    柳希兰要趁这个机会,挑选一批素质好的姐妹送到礼仪学校培训。

    “二姐,其实你不来,有张律师就足够了。”祝童等她收起电话,走过去致谢。

    “怎么能不来呢?依兰姐再三交代过,祝门大师兄的事就是我们兰花的事。祝掌门,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对大陆这边不是很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多指正。”

    柳依兰当时急着捞祝槐出来,是为了给竹道士治伤,但是兰花二姐柳希兰的话故意忽略了这个前提,完全以江湖道义与两派关系为重点,好像帮这个忙是应该的。

    祝童与祝云交换一个眼神,兰花二姐做人的本事比柳依兰厉害;不过,今后七品祝门与八品兰花的关系不会如以前那么亲密。柳希兰更像一个职业经理人,比柳依兰

    少了几分真诚。只她亲自赶来迎接祝门大师兄出狱的行为就很让人感动,今后,柳希兰如果开口请祝门帮忙,祝童再奸猾也拒绝不了。

    九时三十分,监狱的侧门打开,张律师把一张纸交给门前的武警值班班长,随后祝童看到了大师兄祝槐。

    祝槐已经四十多岁了,三年多的监狱生活,在他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他似乎老了一些,身体佝偻着,不像以前那么挺拔;眼光也有些躲闪。

    祝山与师弟跑过去,接过师父的包袱;祝童与祝云才走到祝槐身边。

    三个人面对面站着,祝槐的目光渐渐恢复神采,伸展着手臂把两个师弟搂进怀里。论身材,祝槐是最高大魁梧的一个了。

    “师兄,这是兰花二姐,是她四处奔走,才把你提前捞出来。”祝童把柳希兰介绍给祝槐。

    “谢谢二姐。”祝槐低头深鞠一躬。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这是应该的。”柳希兰连忙扶起祝槐,微笑着说:“快上车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地方洗去晦气。”

    “谢谢张律师。”祝槐又对张律师鞠躬,她也连忙搀扶,说着客套话。

    “他们怎么也来了?”祝槐看到剃刀张和那个女人,皱起眉头。

    女子看到祝槐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张张嘴要说什么;从她身后的车内探出一颗油光锃亮的脑袋,干咳一声,女人低下头。

    “师兄,要去打个招呼吗?”祝童看在眼里,感觉大师兄与这个女人的关系不简单,轻声问。

    祝槐犹豫一下,摇摇头:“还是走吧。”

    汽车启动,祝童坐在司机的助手席,两位师兄坐在后面。车滑过女子身边时,祝槐脸朝另一侧,祝童看进车内,把那个光头的容貌看清楚。

    ***,里面竟有两个光头,一个竟然是雪狂僧!另一个祝童不认识,祝槐似乎认识,两车错过的瞬间,他的眼睛一直与对方对视着。

    他身上的蛊虫哪里去了?如今的雪狂僧已完全恢复,看样子,比以前更厉害了。祝童思索着。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居住在重庆的人每天都少不了与山水打交道,但脾气却是最火爆的。

    因为是在出租汽车公司租的车,祝童开始不好说什么,在南岸大桥与柳希兰和张律师的轿车分开,拐进山区小路时,司机的嘴里就开始不停的唠叨。

    祝槐的脾气不错,祝童在闭目想事,祝云恼了:“妈了个巴子,你这车老子是付过钱的,让你去哪就去哪,再废话,把你连人带车丢江里去。”

    司机被吓住了,祝童睁开眼,右侧,果然是奔腾的江水。

    没多久,汽车拐过几道山坳,路到尽头。

    “你们走吧,车钱照付,今天我们不用车。”祝童一下车就把司机打发回去,祝云心里奇怪:租车是祝童的意思,他们已经付了三天的车钱;就这么打发走,太浪费了吧?

    两辆汽车离开后,祝童掏出电话。

    “祝飞,马上赶到重庆来,我们在南岸狮子山弘法寺。时间紧,不用和任何人打招呼,我替你请假。”

    接电话的是索翁达活佛,他还在迟疑,祝童又道:“你如果不来,师父我也许就回不去了。”

    挂断电话,祝童才面对祝槐:“师兄,你辛苦了。”

    祝槐已经知道祝童现在是祝门掌门,当即按照师门规矩,参拜见礼。祝童连忙俯身拉起他:“师兄,不好这样,我这个掌门做不长的。”

    几个人顺石阶上行几百米,穿过两道溪水,一座幽静的寺庙出现在眼前。

    寺前有一凉亭,不入亭内就能看到下面的长江。极目远眺,水过青山,苍峦叠翠。顿觉心胸开阔心旷神怡。

    江中来往的轮船打扰不到这里的清静,耳边是清脆的鸟鸣,使宁静中多些空灵。凉亭外,两树洁白的玉兰花正在烂漫,轻薄的雨滴洒在花瓣上,聚的多了就无声坠落。

    弘法寺依山傍水濒临长江,寺庙主体建筑不大,前后只有两进;但是后院禅房修在一处山洞口;洞口处奇石密布,里面有一处宽敞的洞中殿,正中,有一座天然菩萨像,这里才是弘法寺香火钱的根本。

    祝云刚来时,弘法寺只是一个破败的野庙,他完全是看中周围清静才接下这里。没想到在修缮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了洞中寺,才投进巨资好生经营。到现在无敌龙书

    屋,弘法寺每年的香火钱不过十几万,主要是交通不便的缘故。狮子山上的另一座寺庙的香火就比这里强得多;那是一品金佛的道场佛足寺,据说,佛祖曾经光临那

    里,在寺内居岩上留下一个硕大的足迹。

    “二师兄,庙里有多少和尚?”走进弘法寺,祝槐在两个弟子陪伴下去沐浴更衣,祝童才问祝云。

    “现在是淡季,应景的那些都回去春耕,只有聘请的主持和尚和几个小孩子;他们是孤儿,没地方去的。”

    “让他们外出躲避几天,嗯,就三天吧,这几天不要回来。”

    “好吧。”祝云匆匆跑去后院安排,他与祝童一样,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却没祝童想的深。

    中午,弘法寺内只剩下祝门中人,庙门紧闭,挂起谢客的招牌。

    大殿内,祝槐换上新衣服,头发修剪过,人也焕然一新。

    “大师兄,我必须知道事情的真相,越详细越好。”

    师兄弟三个刚吃完洗尘饭、喝过重生酒,祝童就把祝山、祝海打发到周围警戒,祝槐能感觉到两个师弟的紧张:“我能解决。”他还在犹豫。

    “师兄,现在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事了。”祝童提高声音;“你是在找凤骨鬼鞭,我猜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祝槐吃惊的看着祝童。这是件极为隐秘的事,祝槐对谁也没说过,甚至祝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杀人。

    祝童递给他一张照片:“这是张律师案卷里的虎纹青铜铍,我只是猜测,这支黑棒子很奇怪。师叔祝黄出世了,他说过,凤骨鬼鞭是杆黑色玄金鞭,长一尺七寸,嵌

    九环墨玉为九宫。瞧,这个黑棒子长短合适,上面这些黑影似乎就是那九枚墨玉。从照片上看不出材料,师兄见过,是玄金吗?”

    祝槐年

    纪大了,被老骗子打出师门时,祝童还没有正式进入师门,所以他对这个小师弟不是很熟悉。祝童进入江湖后与祝槐见过两次,当时小骗子主要混迹于繁华都市,给

    祝槐的印象就是个花花公子,原本对祝童作为掌门还有几分不服气,听他如此说,看到他如此小心布置,才知道自己小看了小师弟:“掌门……”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我要知道你为什么杀人?”

    祝槐到底是个注重传统的祝门弟子,祝童已经表现出掌门的威严,他不再隐瞒,把几年前的一切娓娓道来。

    算来,祝槐出师已经二十年;从进入江湖的第一天起,祝槐就感受到祝门的凋落与本身修为的低微,总想着找到传说中的凤骨鬼鞭,好为祝门壮大声势。

    他循着师叔祖祝天荫的脚印,走遍川北、陕西的山山水水,却与祝门前辈一样一无所获。人总是要生存的,祝槐最后选择在文物圈内落脚,除了为了挣钱生活,还是为了继续寻找凤骨鬼鞭。只不过,他这份心思对谁也没说过。

    这一混就是十多年,凭着在老骗子那里受到的非人训练,祝槐渐渐在文物行里出了个金眼雕的绰号,成为明清杂件与青铜器的鉴定大家。钱,自然挣的也不少,说来,祝云刚开始起步时,没少得到祝槐的资助。

    在那个圈子里混,低买高卖才能挣钱,难免要与下九流的偷鸡摸狗之辈接触,祝槐的厄运就是从认识盗墓家族灯下黑开始的。

    五年前,祝槐在西安郊外的家里来了三个客人,是朋友介绍,来请他鉴定一批货物的价值。

    他当时还不知道这三个人就是道上名声极大的灯下黑,他们拿来的那批东西有十多件,其中最值钱的是一件金镶玉如意。

    灯下黑有固定的客户,那是一个北方的大玩家,只要他们有东西,对方全收。在这之前,灯下黑曾经卖给对方一批东西,三个月后从海外传来消息,其中一件竟在拍卖会上拍出九百万美元的高价;灯下黑后悔的是,他们卖给对方的价钱不过五千块。

    祝槐给金镶玉如意的估价是三十万,这是皇帝赐给臣子的器物,做工、用料都是上乘,如果是明货,至少要五十万以上。

    当时,祝槐也提出收下这件金镶玉如意,灯下黑没同意,留下五万鉴定费就走了。

    接下来的半年里,灯下黑不断拿来东西请祝槐鉴定,有时候是两个人,有时候是一个人。后来有一段风声紧,来送货的变成一个年轻的少女。

    时间长了,少女来的越来越多,逐渐与祝槐走得越来越近;有一天,少女送来一枚金蝉,两只眼睛上嵌的是岭南红豆。

    那一夜忽然下起大雨,少女留下来没走。后来,祝槐知道少女的真正身份:灯下黑家族族长的小女,金蝉。

八、青莲九龙灯(上)

    祝槐当时已经年近四十,他不像祝童那么风流,对男女之事完全是个呆瓜。

    与金蝉有了那层关系后,祝槐就完全陷进爱情的漩涡中,智商直线下降。多年积攒下来的宝贝,只要金蝉多看两眼就不是他的东西了。

    他知道灯下黑是个以盗墓为生的家族,在道上名声显赫,川、陕、豫附近的古墓,基本上都被他们光顾过。祝槐与灯下黑接近,主要是想依*灯下黑的耳目,寻找凤骨鬼鞭的线索。

    在找上祝槐之前,灯下黑没挣到多少钱,由于有了祝槐的初步鉴定,灯下黑才得以避免被盘剥的太厉害。但是,金蝉提出让祝槐代理销售他们盗墓得到的无^敌*龙$书屋文物时,祝槐拒绝了,他总还保持着祝门弟子的身份,不会参与这种事太深。

    金蝉,到出事时也不知道这个看似老实可欺的人,竟然是八品江湖中七品祝门的大弟子。

    四年前,金蝉忽然消失了,等她再次出现在祝槐面前时,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但是,金蝉虽然结婚了,却还没断了与祝槐的关系,两个人就这样拖拉着。

    有一天,川北有人出大价钱请金眼雕到重庆,说是鉴定一批青铜兵器。

    等祝槐进入房间,才看到金蝉也在场,也认识了金蝉的男人:灯下黑家族中一个很有势力的文物贩子。

    从进入房间这一刻起,祝槐已经知道对方要害自己,随手就把浸过祝门迷药的香烟点上。在那个圈子里,大家只抽自己的烟,不会接别人让的烟。

    祝槐在拖时间,金蝉知道他从不吸烟的,也知道自己的男人想做什么;她只搂着孩子不出声。

    金蝉的男人当真拿出几件青铜兵器,戏虐的要祝槐鉴定,也就是在这时,失踪了近百年的祝门宝物凤骨鬼鞭,出现在祝槐面前。

    “是谁先动的手?”祝童凝视着祝槐问,这个问题很关键;如果真是自卫误杀还罢了,如果祝槐先动手杀人,碍于门规,祝槐就要被废去蓬麻功逐出祝门。

    蓬麻功不是别派功夫,修炼艰难却很稳定,即使受重伤,影响的只是功力的虚实,对蓬麻功本身的层次没有影响,只要潜心修炼,一年内都能恢复过来。

    但是一旦被废去蓬麻功,这个人也就等于完了,他会变成一个痴呆者。

    “是他们先动手,屋里有四个人,他们要把我绑起来,装进麻袋沉江。”

    “你杀了几个?”

    “杀了一个,伤了一个,那是他们请来的帮手,身手敏捷。”祝槐指指自己的右眼:“这只眼睛就是那时弄瞎的。他们请来的杀手,是五品清扬的江小鱼。”

    祝云啊一声,祝槐的右眼瞎了,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祝童心头一紧,他早看出祝槐的右眼有问题,却没想到是江小鱼下的手;原来自己猜错了,汽笛是被五品清扬请出来的。

    “我进看守所以后,江小鱼还想杀我,直到我报出名号。”祝槐开始讲述事件的真相。

    祝童的问话渐渐多起来,有时问的是祝槐不注意的细节,有时问的是当时金蝉的反映。

    午后,雾气飘进弘法寺的大殿,外面又开始下雨,把整个狮子山拢在雨雾里。

    弘法寺内,当年的情形在祝童眼里渐渐清晰。

    江小鱼出手的瞬间,祝槐抓起了凤骨鬼鞭;论格斗的本事,祝槐根本就不是江小鱼的对手。他只会拿着凤骨鬼鞭抵挡,拖延时间,希望屋里的烟气中的迷幻剂快点发作。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金蝉的男人忽然扑上来要用刀砍祝槐,被凤骨鬼鞭误伤腹部。

    “忽然,眼睛一麻,江小鱼不知道用什么射中了我。我还以为两只眼睛都瞎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想着这次要被人杀了。我听到金蝉的哭声,她的男人无敌龙书

    屋还没死,在大声骂她,说她是扫帚星、倒霉鬼。我的神智开始恍惚,勉强问金蝉: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是不是我的?金蝉没有回答,她只是哭,我听到孩子也

    哭。江小鱼狞笑着说: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为谁生孩子都是不应该。金蝉尖叫着求江小鱼放过我,又求他救救她的男人。

    “就在这时,我又能看到东西了,凤骨鬼鞭传来阵阵清凉,我又能活动了。”

    “师兄,你是说凤骨鬼鞭救了你?”

    “是。”祝槐撩起右手袖子,手腕处有一道伤痕。”我的血染红了凤骨鬼鞭,它好像变得有生命了。”

    “江小鱼脸上的伤是你留下的?”

    “我不知道,那时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我只知道我站起来后,江小鱼正在调戏金蝉,我让他住手。江小鱼骂着什么,又扑过来。这次,他的动作变得很慢。我要刺瞎他的眼睛,凤骨鬼鞭就指到他眼前。江小鱼叫一声,捂着脸跑了。”

    “后来呢?”

    “后来,金蝉说那个孩子是我的,还求我放过她男人,说是……我当时只想杀人,想把周围的人都杀光。金蝉在我眼里,一会儿是仙子,一会儿是魔鬼。我感觉浑身

    上下充满了暴戾杀机,想丢下凤骨鬼鞭却怎么也丢不掉。我知道,这是要入魔了,就让金蝉抱着孩子快走,走得越远越好。金蝉哭得很痛,最后还是抱着孩子走了。

    我在屋里到处奔走,这时,又来了一个人,他在远处说着什么,我听不清,只知道那是个和尚。”

    “是不是他?”祝童又拿出一张照片,案宗内关于本案的关键证人。

    他叫本原,附近寺院的僧人,据说是路过时听到呼救声;本原是报案人,也是他证明祝槐杀了金蝉的男人。

    但是,警察来了以后,却发现祝槐身上一点血迹也没有,他呆呆的,似乎被惊吓过度的样子。

    “是。”祝槐仔细辨别一下,肯定的说:“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已经在监狱里,脚上砸着重铐。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空了,连手臂也抬不起来。奇怪的是,我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只是右眼看不到了。这身功夫,一直到一年后才勉强恢复。”

    后来的事情祝童大概知道,老骗子来了,八品兰花的张雪丹刚从国外归来,是重庆律师界有名的美女。她接手这个案子以后,为祝槐做意外伤害辩护,成功的驳倒了本原和尚的证词。张雪丹也是凭借这个案子名声大噪,奠定了她在山城名律师的根基。

    只翻看案宗,祝童就知道,张律师的成功不是偶然,本原的证词本身滴水不漏,张雪丹是从他的身份入手,先证明他是个蒙骗信众的花和尚,有多起欺骗信众财物甚至猥亵女香客的前科,才间接推翻本原的证词。

    本原和尚也因为作伪证被判刑两年。

    要做到这一点,一定要做大量的工作,后面支撑张雪丹的是三品蓝石深厚的人脉与财力。

    祝槐在审判期间一直浑浑噩噩,有时清楚有时糊涂。正是在那时,江小鱼知道了祝槐的真正身份。在各方面的压力下,他放弃了除掉祝槐的想法。为了钱暗杀江湖同道是件很严重的事情,江小鱼被迫远走西域自我流放。

    “掌门,还有人要杀我吗?”事情说完,祝槐有点担心的问;弘法寺内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但愿我猜错了,不是灯下黑要杀你报仇,也不是凤骨鬼鞭,是为了宝藏啊。凤骨鬼鞭,它如今在哪里?”

    祝童缓缓的念出这几个字,大殿内卷起森森怨气。

    “师兄,如果金蝉的,我是说,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一面。”祝槐呆呆的看着殿外的雨;“无论是不是我的孩子,他都是无辜的;如果金蝉愿意,我会负责。”

    这就好办了,祝童以为,只要显示出实力,灯下黑没胆量对抗七品祝门。

    “凤骨鬼鞭在哪里?”

    弘法寺大殿内的三个人,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

    作为凶器,虎纹青铜铍应该被公安机关收缴了;三年半过去了,它还会在那里吗?

    “师兄,我想知道一件事,你身边有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祝童在大殿里踱步几圈,停在祝槐面前;看他没有回答,又说:“灯下黑找到你之前,或者之后,你应该得到过一件宝物。这场麻烦是因为它而起的,金蝉知道,是她走漏的风声,我猜得对吗?”

    祝云正在喝酒,被祝童的话噎住了;“咳咳”几声对祝槐说:“大师兄,到这个时候了……”

    “掌门,您说的不错,是有一件东西,这一切也确实是因为它而起的。”

    祝槐对祝童做掌门再无任何意见,他虽然年轻,却有一颗鬼魅灵动的脑袋。思索片刻,缓缓的说:

    “那是灯下黑族长金卫丘卖给我,那是在冬天,他们在商洛山内挖到一个大墓。金蝉来邀我去鉴定,东西太多了,他们不敢拿到西安来。东西确实不错,那是个元末

    古墓,主人应该是当时正得势的王爷,只陪葬的女人就有十几个。我看到一朵七叶莲花器,不知道是什么质地,似玉非玉,似金非金,莲叶正中嵌一枚夜明珠。”

八、青莲九龙灯(下)

    “鉴定完所有东西后,我对金卫丘说:‘这件东西我看不出值多少钱,但是我很喜欢。这次的鉴定费我就不要了,把它送给我。’那批东西至少价值千万,即使以黑货的价钱也能卖五百万以上;金卫丘当时心情很好,就把它送给我了。”

    “是什么东西?”祝云忍不住问。

    “一盏灯。”

    “一盏灯?”

    “是一盏灯,一盏青莲九龙灯。”

    祝槐面露喜悦的表情,似乎想到那盏灯是件很舒心的事情。

    “我当时没看出它的来历,拿回去擦去锈污后才发现,灯体上的那些斑点都是宝石。七片莲叶是灯体,盘绕九条龙十八只眼,一共十八颗红宝石、蓝宝石。说它是青

    铜不如说是青金,白天在太阳下看是青黄色,晚上在灯光下看就是青红色,摩擦莲叶,夜明珠就会发出光亮,晚上能看书。有一天,我注进去一点灯油,点燃后,点

    燃后……”

    “怎么了?”这次,祝童也忍不住了;“师兄,点燃后怎么了?”

    “点燃后,灯体就变成半透明,

    十八颗宝石全在发光,九条龙似乎活了过来,在莲花中飞舞。还有更奇怪的,它会唱歌。开始我还以为是外面的声音,看看门窗都闭的紧紧的,才知道我得到一件宝

    贝了。青莲九龙灯燃了十分钟,乐声也响了十分钟,好像是笛箫无敌龙书屋声,又像是吹葫芦的声音,还像僧人唱经声。那声音太美了,后来,每天晚上我都要点灯

    听灯乐。如果天气好,乐声就欢快些。下雨下雪的时候,乐声会很消沉。”

    “我不敢对别人说这盏灯,有半年时间都是偷偷赏玩。有一

    天,金蝉来了:那天喝了些酒,就当着她的面燃起青莲九龙灯。一个月后,金卫丘找来,说是要出一百万买回九龙灯。那时,他已经在北京开了家古玩店;说要把九

    龙灯当成镇店之宝。我们这一行有规矩,货不回头;当年给我时是抵了十万鉴定费,谁也不知道这盏青莲九龙灯有什么妙处、值多少钱?现在回来找,当然没那个道

    理。”

    “金卫丘临走时说,关于这盏灯的消息已经漏出去了,曲老亿看上的东西,早晚我留不住它。金卫丘说的那个人是古玩界一个很有

    势力的亿万富翁,曲老亿是他的外号,真名叫曲倾;他还是个有名的慈善家和地产、影视投资商。不过,当时我没把他放在心上,曲倾不过是个有钱的玩家。但是一

    个月后,他竟找上门来,说是要看看九龙灯。”

    “师兄没给他看吧?”

    “是啊,别人怕他曲老亿,我们以前没

    打过交道,为什么要给他面子?金卫丘介绍说,曲老亿就是他们以前的收购商,跟着他来的还有三个保镖。曲老亿丢下两皮箱钱,说:这里有五百万。我说:带这么

    多钱出门很危险,曲老板回去的路上要多加小心。他又说:无$敌*(龙!&书屋给你五十万,只要让我看一眼九龙灯。我说:我们又不熟,为什么要给你

    看?他听我这么说,知道我不会出让九龙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时说:梁先生任何时候想出让九龙灯,请先给我个信儿。”

    后来的

    事情就在祝童的预料之中了,曲老亿先是用黑道人物出面威胁祝槐,又请台面上的人物来调查;他没想到这个叫梁山的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品祝门大师兄,黑

    道上的人来了两次就再不敢替曲老亿出头,公安与文物局的人到他这里也没发现什么。一直到祝槐在重庆翻船后,曲老亿才又一次路面。

    “那盏灯现在在哪里?我是说……”祝童伸手扯下一支樱花,捋下来塞进嘴里;耽搁了后面的语言。不过,祝槐和祝云都知道他的意思。

    “青莲九龙灯向来是不离身的,到重庆时,我把它存进银行的保险柜里了,那里最安全。”

    弘法寺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山风摇曳着屋檐下的风铃。

    祝槐和祝云都看着小师弟在院子里漫步沉思,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清楚这个新掌门如此小心的原因;只一个曲老亿或小帮派灯下黑,还没放在他们眼里。

    十分钟后,祝童又走进大殿:“师兄,您真的遇到麻烦了,如果我猜的不错,那盏青莲九龙灯就是佛门圣器七叶莲。”

    祝槐和祝云惊的不知说什么好,七叶莲,祝童布下的骗局里,就有七叶莲的影子;如果七叶莲曝光,就等于骗局被拆穿了。

    “不会吧,我没感觉到这盏灯有什么特别。”祝槐其实已经相信了,却还不死心。这件东西如果见不得光,就等于是一件烫手的山芋,不仅不能换成钱,还要为它担惊受怕。

    “我刚问过师父,他说七叶莲正是一盏佛门圣灯。师父晚点也要来,他让我们小心些,今天晚上这里会很热闹。”

    “谁会来?”祝槐和祝云齐声问。对手还没贤身,祝童似乎已经知道为什么了;而他们两个也是心思敏锐的祝门高手,竟没察觉到危机的临近。

    “人不会很多,但一定都是高手。江小鱼或空寂老和尚应该是在幕后做文章的人,汽笛被推到台面上,联合起灯下黑和曲老亿,他们趁我们师兄弟聚在一起的时候动手,不是为了你的青莲九龙灯,为的是这个。”祝童抛出一个黑皮袋。

    “大师兄,不管那盏灯是不是七叶莲,暂时就让它保存在银行,我们不能冒险。”

    祝云解开,取出一枚田黄印章;上面刻着:龙头云允隐禅林。印体上,是繁复的山水纹路。

    祝槐接过印章举在手里掂量着,听祝云仔细解释小师弟设计的这个骗局。听完后,嘴角露出几分笑:“掌门,以我的眼光,也看不出它的真假。我想,它如果出现在拍卖会上,至少能卖出这个价。”

    “五万?”祝童看着祝槐伸出的手掌。

    “是五百万,只要他们知道它代表的什么,再高的价钱他们也会有人出,不过现在不行了,它是我们解困的关键;一会儿如果局势不对,就把它交出去。”

    祝童斟酌着,他不敢因为这件事闹出太大的事,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牵连师门。

    “师兄对这个圈子熟,这件事就由师兄作主。这枚印章,本来是小弟给师兄的见面礼。祝山说,你在西安的住处被查封了。”祝童如此一说,祝槐连忙摆手:“不用这样,掌门……”

    “师兄,江小鱼现在的目标是寻找宝藏,而宝藏的消息是从大师兄身边传出,他以为,你一定有什么线索。一品金佛的和尚一是为宝藏,二是为出口气。二位师兄,十几天前,小弟心里郁闷,带着弟子到普贤寺去转了一圈。嘿嘿,缘寂师太退隐江湖了。”

    祝童大闹普贤寺的事,江湖上没几个人知道,连祝云也是第一次听说。普贤寺的空木大师和无情都是高手,还有更高明的缘寂师太;祝童说的轻松,他们都知道转一圈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祝童也会不好意思;“他们一直在背后捣乱,不让那些和尚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再玩花样?”

    “师兄,掌门收的这个徒弟可是大有来头,知道索翁达活佛吗?他如今叫祝飞。”

    祝槐听祝云一解释,浑身毛孔大张冷汗乱渗。索翁达活佛,那是神仙样的高人,怎么会拜在祝童门下?

    祝童把索翁达的事情细细一说,两位师兄还是半信半疑。

    “最迟明天,祝飞就会赶到这里。我已经请兰花的姐妹到机场迎接。我们要做的,就是撑到那时候。雪狂僧和大火轮都在山上的庙里。”

    “你怎么知道?”祝槐这才感觉大事不妙,大火轮还一般,雪狂僧却是个硬手。

    弘法寺不算大,坐落在阳坡,低矮的围墙在一般江湖人眼里算不得障碍,惟一可守的地方,就是后院的洞中寺了。

    吃过午饭,祝槐带着祝山出去一趟,下午回来时抱着一个皮匣子。

    第一眼看去,九龙灯灯体高八寸,确实平淡无奇;端在手里仔细赏玩,才看到通体遍饰精美的错金流云纹,九条华丽的盘龙盘旋在流云深处,图案精致繁复,整个九龙灯端庄典雅。

    事实上,这是祝槐刚从文物市场上挑选出来的一盏灯,虽然也算是老玩意儿,比起七叶莲可差多了。

    “有了它,咱们的胜算又大一些。”祝童轻笑着放下九龙灯,转身对祝山说:“你去和祝海到山下置办一桌酒席,越丰盛越好,酒要多买几箱;嘿嘿,今天晚上,咱们的客人会很多。”

    祝山与祝海去了,祝童对两位师兄说:“二位师兄,小弟这样布置有漏洞吗?”

    祝云与祝槐都是老江湖了,不用明说就知道祝童在打什么算盘,都细细思量着。

    “他们如果不进洞怎么办?难道我们还能把他们都赶进去?”祝云有些担忧。

    “那样正好啊,咱们最不怕的就是耗时间,最好到明天中午他们都不进洞,咱们兄弟三个好好叙叙。”

    祝槐年纪大,考虑的也周全:“掌门,如果来的人太多,恐怕就……”

九、莫测(上)

    天很快就黑了,弘法寺山门大开,寺内能开的灯都亮着,祝山祝海兄弟两个在大殿上对座吃酒。酒是茅台酒,菜有十几盆。

    祝童最怕的就是来一群人,那样很容易乱;好在,师兄弟三个喝下几杯酒后,弘法寺的周围依旧静悄悄。

    “这件事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我估计,先来的一定是熟人;他是说客。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就是耍流氓,也要找个适当的借口。要不然,谁还相信他们整天挂在嘴上的江湖道义?我们算算,十八罗汉会来吗?江小鱼与西域杀手好像比较熟,汽笛又能带多少人?”

    说着,祝童心底犹豫,这些人不是可能会来,而是一定会来。还有那几个高手,按照惯常的方式进行下去,这场冲突不用想,祝门丝毫没有胜算。后悔已经晚了,这一段祝童的精力都消耗在别的方面,没考虑到师兄的出狱会惹来如此大的风波。

    “早知道,我们也请几个江湖朋友来帮忙,至少能帮个人场。”祝云不放心,比较起来,祝门师兄弟三个,祝云的胆气确实是最小的。

    “不用我们请,是朋友会赶来帮忙的;只是,祝门一贯低调,好像真正的朋友也不多。如果我们凭自己的力量闯过这道关,今后才能得到尊重。”祝童不同意,好像蓝湛江也要来,他来,秦可强一定会跟着……

    九点多,弘法寺的大殿内只剩下祝山祝海两兄弟,江风吹动树叶花影,寺外进来两个黄衣僧人,在殿外立定;前面那个开口道:“金佛门下无聊并无言师兄前来拜会祝门掌门,麻烦师兄通报一下。”

    祝山红着脸站起来,摇摆着身体:“无聊大师……哦,掌门和师父在后面……后面说话。来,坐,坐下先喝几杯酒……祝海,去请掌门。”

    祝海也喝得面红耳赤,应一声,摇摇晃晃的走向殿角。

    “去请掌门……和师父,你到那里做什么?”祝山拉住祝海;“无聊大师来了,到后面去请掌门,哦……快!”

    祝海这才清醒些,出大殿转向弘法寺后院。

    “无聊大师,这位……哦是无言大师,久仰久仰。你们都是佛法大师,也是江湖高手啊……不像我们,不知道的说我们是高僧。其实,高……高个屁……不是为了讨

    生活,谁会穿这身袍子?无聊大师,你说说,现在的假和尚……怎么那么多?我可是在佛教协会注册的,有法牒,就这,还经常被人骂成骗子……阿弥陀佛阿弥陀

    佛,他们都该下地狱……”

    无聊微微一笑,以他的身份不会和一个醉鬼废话,与无言并肩打坐。

    半个小时过去了,祝海还没有回来,祝山的醉话颠来倒去说得嘴角冒泡。

    “师兄,那位师兄去了好久了,祝掌门……”无聊终于忍不住了,合什开口道。

    “高兴……高兴啊。两位大师不高兴吗?我们师父冤枉,今天总算出来了。中午,师叔就和师父喝了好多酒,晚上……天黑了,祝海这小子,酒量不行还好喝。也

    许……两位师兄,我去后面看看。他……无聊大师知道吗?今天的报纸上说,有个人就是喝酒,‘扑通’,掉江里淹死了。好可怜的,他还有……不过,喝酒真难受

    啊,我这辈子要是再喝一口酒,就是乌龟王八蛋,让我下辈子还当和尚。”

    聋哑和尚无言耐不住,起身要到外面查看,祝山连忙拦住他:“大师,您请宽坐饮茶,找人的事还是我来。掌门说这两天不安稳,嘱咐我们看好门户;所以啊,现在的弘法寺内到处陷阱,鼠夹子、狐狸套子下了不少;大师不熟悉地形,如果出点意外,可真是罪大恶极了。”

    祝山说着,人已经走出大殿,还把殿门半掩上。

    无聊知道他是在装疯卖傻,刚才这段话就说的全无醉意,里面夹带的嘲弄讥讽,谁都能听个明白。无奈,他来的目的是试探,弘法寺是祝门地盘,人家说什么也只有听着。

    又是半小时过去了,对岸都市的灯火依旧灿烂,祝山却如祝海一样,进入弘法寺后院就再无丝毫音讯。

    无聊看看表已经十点多,知道被人当猴耍了,苦笑着站起来,对着大殿深处的香案合什道:“祝掌门,无聊此来并无恶意。阿弥陀佛,难道见面一叙的机会都不给吗?”

    香案上高大的释迦牟尼神像沉默着,两只粗大的蜡烛烧到一半,没人理会无聊和尚的话,只跳跃的烛花发出一声轻响。

    “祝掌门,贫僧知道今天来得冒昧;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不只是家师空寂大师想见一见祝槐师兄,藏南鹰眼山昆玛朗伽寺的仁杰萨尊活佛与雪鼓寺活佛曲桑卓姆

    听说七叶莲的消息已经赶来重庆;他们随时可能找来。空寂大师的意思是想与祝掌门见一面,商量一下该如何接待远来的朋友。仁杰萨尊活佛乃密修第一高手,脾气

    只怕不怎么好,如果语言上有误会,怕是大家都很难堪。”

    无聊说完,大殿内依然无声无息,只得轻叹一声:“既然祝掌门不肯见面,无聊只有告辞;明日再来打扰。”

    说罢四方一恭,与无言和尚一同去了。

    弘法寺再次被寂静笼罩,依旧只有风穿梭在花树间的沙沙声;一个小时过去了,大殿内的红蜡烛燃到尽头先后熄灭,于是,厚厚的黑暗完全占据了这片法门净土。

    午夜的钟声传来,弘法寺忽然灯火通明,灯光从弘法寺的大殿、偏殿、僧房**出,八盏大红灯笼挂在寺门左右;山门无声洞开,大殿内传来咏颂佛经的禅唱,悠悠扬扬一片祥和。

    如此突兀的光明,让弘法寺周围一片慌乱,十几个黑衣人正在悄悄接近,有两人已经攀上了寺庙的院墙;灯光让偷袭变得十分可笑,他们怕被里面的人袭击,连滚带爬的离开灯光的范围躲进黑暗处。

    原来祝山说的不全市废话,四个躲进树后的人不知道碰到什么机关,惨叫着跳将出来;躲在石狮子下的两个人也不轻松,他们的手被什么刺了一下,马上整条胳膊就失去知觉。还有两个躲在树上的,被绞索捆住手脚呆在半空;他们其实是很幸运的,至少没有感受到实质性的伤痛。

    几声尖利短暂的呼哨声响起,黑衣人互相掩护着撤退,到稍远处清点一下,就这么一会儿,连对手的影子也没看到,已经有八个同伴受伤被迫退出;剩下的七个人看到弘法寺的灯火只有发呆的胆子,刚才的雄心壮志飞去天外,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凌晨一时许,大殿内的佛经声停止;寂静只维持了两分钟,随着山门被关闭,川剧特有的激烈锣鼓点响起,紧接着是高亢热闹的吆喝声与曲折的折子戏。

    距离弘法寺三十米外的江边凉亭内,江小鱼与四品红火的大当家汽笛相对而坐,两人的眼睛都看向弘法寺的方向,搞不清祝门在搞什么花样。

    按照计划,十五名来自四品红火与五品清扬的弟子潜进去埋伏在暗处后,汽笛和江小鱼才会大大方方的去叩响弘法寺的山门,当然,与他们一同去的还有灯下黑的金卫丘。

    现在,金卫丘已经被吓破胆了,缩在凉亭外的树荫下哆嗦着;神钩王寒在他身后的树影里监视着。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眼里的文物鉴定大家金眼雕梁山,竟然有如此背景!

    金卫丘知道祝槐的真正身份后,已经打定主意要退出这次行动;比较起七品祝门,以前看似很厉害的曲老亿就如风中羽毛一样轻飘。灯下黑到底出身江湖,知道得罪祝门意味着什么。

    但是,江小鱼与汽笛的出现,让金卫丘的退出变成幻想;他们要拿金蝉为人质和借口。金卫丘看到江小鱼脸上的伤疤时已经绝望了;三年前这个人的身份是黑道杀手,三年后,竟然成为呼风唤雨的江湖大人物,还是出身水上世家五品清扬的正派高手。

    金卫丘知道,灯下黑如此小的帮派,被包括一品金佛在内的三个江湖大派利用,无论结果如何,最后最倒霉的一定是灯下黑。

    “小鱼,你确定里面只有五个人?”汽笛有些怀疑开始的判断,目前弘法寺内的情形,可以用诡异阴森来形容。汽笛联想到祝门一向的名声,禁不住脑后直冒凉风。

    “应该是吧?”江小鱼也有些胆怯,他没想到祝童会选如此偏僻的地方落脚;本来,江小鱼只想借助金蝉的关系与祝槐谈谈,是空幻大师忽然带着十八罗汉到来,要给祝门点教训。

    对于这次行动,江小鱼从心里不赞同,一是不想面对索翁达活佛那样的顶尖高手,二是他认为手里的牌足够让祝槐屈服;况且,祝门到底是位列江湖道七品之尊,闹

    出人命来一定是惊天大事,也许会造成江湖道的分裂;江小鱼如今全心全意寻找江南藏宝,不希望出现那样的混乱局面。

    但是一品金佛势力庞大,还从藏南请来两个气度不凡的活佛,摆明要借这个机会找回普贤寺的场子。江小鱼需要借助金佛的势力维持目前的寻宝执行人角色,只能勉为其难配合。反正还有汽笛出面,天塌下来,也不是他一个人扛。

九、莫测(下)

    “前辈,是不是请空幻大师和十八罗汉先进去?弘法寺是佛门道场,他们可以打着收回寺庙的借口。”江小鱼打定主意不做无谓牺牲,雪狂僧虽然是他师父,除了佛门神功,从未传授他丁点佛门慈悲。

    “应该的,这个想法不错。”汽笛摇摆折扇,与刚才一样,只说好不行动。

    空幻并十八罗汉在弘法寺后面埋伏,还有雪狂僧,谁都知道劝他们动手不是个好差事。

    弘法寺内,祝童与两位师兄坐在洞中寺的天然香案上,把江小鱼和汽笛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凉亭内的石桌下有祝童安放的窃听器,大殿上也有,另一个窃听器在洞中寺入口的禅房内。

    祝山与祝海守在进口处,手里都举着粪杈,把只容两人进出的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所谓洞中寺内的天然佛像,与其说是菩萨不如说更像一尊财神像;只有光滑的顶部才有几分僧人的样子,神态、手势、坐姿,无不充满世俗味道,手部那团淡黄色的石晶据说是木鱼,可是小骗子怎么看都是一只金元宝。

    说来,祝云当年盘下这座寺庙的时候,还很发了笔横财,当时被封闭的洞中寺内有不少值钱的宝贝,只金元宝、银元宝就有两坛子,还有不少佛经、佛像和法器;藏宝的前辈和尚如果知道这些东西最终便宜了一群祝门假和尚,就是真的功德圆满飞升成佛也要气得吐血了。

    不过,如此贪财的和尚成佛的机会不大,祝云请来主持弘法寺的真真是位有道高僧;他不会在意香火钱,十几年来收留了不少流浪的孤儿,成虎和成风就是出自弘法寺;祝云每年还要补贴一些钱给弘法寺,凭的就是那笔横财。做骗子也要讲良心的,这是以前老骗子常说的话。

    “他们会进来吗?”祝云有点沉不住气。

    祝童与祝槐都在闭目调养,准备应付可能出现的较量,听到祝云的话祝童睁开眼,巡视一圈:“开始是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现在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师兄也

    听了他们在商量,一时半会没人敢进来。江小鱼不是傻瓜,汽笛更是老狐狸,和尚们要利用他们可不容易。大师兄,你看……”

    “不错。”祝槐最沉稳,说话时眼睛也没睁开:“他们要找到这个洞口就需要一段时间,进来前,一定会先放掌门见过的‘檀香’。对这东西我们没有解药,正面应对我们也没有胜算;还是听掌门的,把他们放进来,大家讲道理。”

    ‘讲道理’是祝童考虑良久,与两个师兄商量后才制定出的策略,祝云总感觉太冒险。但是现在身处险地没有更好办法,论起修为深浅,祝槐的蓬麻功最深厚,祝童最扎实,祝云反倒是修为最浅的一个。

    论起功夫高低,也许祝云是最高明的,他这些年闯荡江湖,很是偷学了不少别派功夫。那都是被逼无奈,搞寺庙骗钱,时常会遇到好奇的香客。祝云的准弟子们多少会一些花拳绣腿,支撑门面而已。

    至于祝童,两位师兄虽然已经承认他的掌门资格,但没想到他有多高的功夫。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禅房内的窃听器内传来说话声,祝童听出空幻大师和雪狂僧的声音,招手叫回祝山祝海:“你们到后面去吧,没有召唤,无论出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啪”一声,祝童甩动ZIPPO火机,点燃香案上的九龙灯;又对两位师兄敬上香烟,三个师兄弟坐在香案上吞云吐雾,静待对手进来。

    九龙灯内注满灯油,随着火焰的跳动,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第一个钻进洞中寺的是雪狂僧,他已经在祝童手下吃了两次苦头,偏偏知道对方的本事低微,只有那神秘莫测的邪术当真是防不胜防,心底对祝童是又恨又怕。

    “空雪大师。来来来,今天这么有空?正好,我们师兄弟也在说起大师,请进来喝杯水酒。”

    祝童大方的起身招呼,雪狂僧却很快的缩回去。

    窃听器里传来江小鱼的声音:“师父,您……”

    “他们在里面,三个都在,正喝酒呢。哼哼,小骗子又要骗我过去,我才不上当呢。空幻,快用无明香。把他熏倒了再说,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随着几声轻响,洞口处飘来清淡的檀香味,禅房内再无说话声;想来,这种‘无明香’起效舒缓,放倒里面的人要一段时间,和尚们都到弘法寺的院子里闲聊了。

    “大师兄,你说他们把我们熏倒后,会杀掉我们吗?”祝童掏出龙星毫,引一点蝶神周围的黑雾聚集在晶石处,等黑雾被晶石炼化均匀后,分别刺进祝槐和祝云的清明穴。

    “应该不会,他们不敢杀人;把大家当成傻子的人,自己就是傻子。金佛这样做的目的……也许是为了给别人看。”

    “无明香”确实厉害,只一会儿,祝槐就感觉有点晕眩;龙星毫把一股清凉注入体内,瞬间把“无明香”的药力清除的干干净净,头脑也清爽了。

    “做给别人看?”

    “是啊,他们要有大动作,拿我们立威呢。”

    “这是个日本朋友送的,空幻说是佛门宝贝。师兄,我敢打赌,空幻如果看见你的九龙灯,一定也会说那是佛门的宝贝。”

    祝童把龙星毫递给祝云,他一直好奇的看着它。

    祝门师兄弟们在里面闲聊,外面的人却不清闲;进入弘法寺就费了不少功夫,等江小鱼发现布置在暗处的所谓机关都是摆设时,汽笛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的本事不低。”神钩王寒说话了,他在院子一角,金卫丘坐在他脚前。

    雪狂僧撇撇嘴,空幻大师低声念佛,江小鱼沉思着,大火轮坐在一旁眉头紧皱。

    他们都和祝童交过手,但是,感觉却很奇怪;祝童看似很弱小,但是想要制住他着实不容易。空幻和神钩王寒都认为,如果祝童要逃跑,没人能拦截或追上他。

    “让他先进去,还有他的女儿。”江小鱼建议道;他,指的是金卫丘。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江施主此计甚妙。”空幻大师合掌赞叹。

    “他留下,让他女儿进去。”汽笛老奸巨猾,嘿嘿笑着对金卫丘说:“最好你那宝贝女儿别出卖大家,要不然你就惨了。”

    两分钟后,金蝉出现在洞中寺入口。她满脸凄惶,呆呆看着十多丈外的三个人。

    祝槐拉一下祝云:“二师弟,你去,让她快点离开。”

    “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祝童起身迎上去:“嫂子,昨天不知道您和大师兄的关系,得罪了。来,坐下说话。”

    香案上,摆着一大盘重庆名吃歌乐山辣子鸡,祝童说话时也没丢下筷子,如探宝般,在红艳艳的辣椒堆里寻找香辣的鸡丁。

    “吃了吗?”金蝉走近前,被祝童这句话问的一愣,期期道:“吃……了。”

    “吃饱了吗?”祝童又问,顺手倒杯酒到金蝉面前。

    “谢谢……祝掌门,我吃饱了,不会喝酒。”

    “喏,这双筷子是新的,凑合着再吃点;嫂子,我和二师兄都不认识您;今天第一次见面,怎么也要赏脸喝两杯;大师兄,您不会怪我们不懂事吧?”

    祝童又递过双筷子,把金蝉弄的更加摸不着头脑。

    祝槐苦笑着正要说话,看到祝童摆手:“嫂子,喝一杯吧,好,谢谢,嫂子果然是女中豪杰;大师兄,今后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许欺负嫂子。”

    金蝉呆呆的喝下那杯酒,祝云伸手又给她倒满:“嫂子,您也喝我一杯吧。咱们祝门虽然人丁不旺,但个个都是好汉。”

    祝槐这才看到,祝童一只手竖在嘴边,示意金蝉别说话;一只手伸进金蝉胸前,小心的取出一枚黑色纽扣。

    同时,嘴里也没闲着:“嫂子,刚才大师兄还说起您;我想知道,孩子现在哪里?”

    金蝉脸色发白,颤抖着要哭出来;却感觉神智渐渐模糊,呻吟一声要摔倒,祝童扶住她,轻轻放在凳子上。

    “千万别哭,嫂子,您……嗨!都怪我不好,大师兄,您劝劝嫂子。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应该高兴才对。不好,我的手怎么麻了。怪事……莫非是酒喝多了,不会啊,咱们刚喝了两瓶……坏了。二师兄,你买的是假酒吧,我半个身子不停使唤了……”

    “谁知道,我也……掌门,是不是嫂子……嫂子,您怎么了?大师兄,嫂子怎么晕倒了?这可不怪我……这些酒不是我买的,是……”

    祝云也装出口齿不清的样子,说着话对祝槐挤眉弄眼。

    “我有点头晕,二位兄弟,嫂子真不能喝酒……”祝童吃惊的看着祝槐,他嘴里发出轻柔的女声,与金蝉几乎一样。

    “不是酒的问题,这里的味道很奇怪。云师弟,是不是你烧的香有问题。不好,我的腿……快,用药。”这次是祝槐真正的声音。

    祝云配合着祝槐在那边唱戏,祝童轻轻飘到洞中寺门前,小心倾听着,在洞门口布置一番。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祝槐与祝云一唱一和,作出手忙脚乱喝水吃药的动静,还煞有其事的分析这是什么迷药。

    祝童布置完毕,走过来呻吟一声:“呵……好厉害,刚才我怎么了?”

    “你被迷倒了,有人对咱们用迷药;现在好了,咱们祝门的百息散果然神妙。不过百息,大家都没事了吧?”

    “百息散?山哥,您以前可没对我说过。”祝槐又装成金蝉的口吻;祝童忍住笑道:“山哥是谁?嫂子,叫大师兄山哥?您被他骗了。大师兄叫祝槐,您应该叫他槐

    哥。还有你们的孩子,如果根骨合适,也要拜进祝门,同样也要改姓祝。难道您不知道?祝门弟子只有一个姓氏,都只能姓祝。嫂子,别哭,大师兄那个……”

    “山哥从来没对我说起过,可怜,他一直在骗我。梁山,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骗得我好苦。呜呜呜呜……”

    祝槐苦着脸,被迫发出凄厉的哭泣声;祝童的话已经赶到那个卡口上,由不得他轻松。

    祝槐辛苦,祝云也不轻松;他捂着肚子缩在椅子上,看一贯正经的祝槐表演口技,要想保持平静,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

十、摇旗(上)

    洞外的人果然忍不住了,窃听器传回信息表明,无明香已经被祝门的百息散破掉了。

    如今似乎只有一条路:强行进入洞中寺;总不能在外面等到天亮吧?那样很可笑。

    大家脑子都转着同样的念头,却都不开口捅破这层纸。

    祝童判断的不错,如今真正想对祝门动手的,只有一品金佛的人;江小鱼和汽笛都不是甘愿被人利用的江湖油条,还是主张有话好好说,能不用强尽量不用强。

    混江湖闯字号的英雄莽夫本来就少之又少,江小鱼经历过沉浮,与老混子汽笛的心思一样:没有好处的事情坚决不干,得罪人的事情尽量少干,风险大的事情能不干就不干。

    现在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得罪祝门本身就有极大的风险;祝天荫血染江湖的风波还不算什么,作为江湖高层,他们都知道凤骨鬼鞭早已失踪。

    主要是祝童,他的迅速窜红背景极深;三品蓝石,这个大家都不愿意得罪的江湖财神爷的立场很明确:他们不惜与一品金佛翻脸也不允许祝童受到伤害;半年前,为了保护祝童,他们甚至请出竹道士在梵净山拦截索翁达活佛。

    论起实力,二品道宗一直与蓝石很亲近,梅苑与兰花都是有根基的;最让人担心的石旗门,他们展示出的实力,实在是不容小视。

    几十年来,三品蓝石一直保持着平和的传统;江湖各派没少受他们实质性的资助。可以说,是蓝石的后人培养出如今的江湖,江湖各派目前借以养身立命的事业,也是蓝石后人帮助建立的。

    只是,势力膨胀最快的一品金佛希望恢复昔日的荣耀,重新建立君临江湖的崇高地位,所以才有如今的尴尬局面。

    汽笛的感受最深;由于与祝童起冲突,四品红火经营的物流公司已濒临破产;随之而起的石旗门正在暗中进军以往四品红火经营的地盘。

    明眼人都能估计到:两年后的江湖酒会上,石旗门将会取代四品红火。此时此刻,汽笛不得不出面,一来修复与祝门关系;二来,加强与一品金佛一贯友好紧密的合作。只是,这次金佛出的题目太难,以汽笛的奸猾也不得不见机行事。

    江小鱼如今一门心思为了寻宝,根本不在乎江湖上的风向哪里吹;对于他来说,凡是能带来利益和好处的都是朋友,杀人放火那样的事不是不能做,但要看值不值

    得。烟子的事,已经让江小鱼后悔了,说来,那多少受到一品金佛悟慧殿主事空想大师的蛊惑,谁让江小鱼的师父是雪狂僧,要叫空想一声师伯呢?

    空幻大师也不想动手,他与雪狂僧并十八罗汉到此,被空想大师嘱咐也是为作个样子而已。

    在一品金佛的八大殿堂的八个空字辈高僧里,空想大师可以说是个异类。他自幼出家博览群书智计过人,却是个受不得风寒的天残之体,只能坐在常年生着火炉的悟

    慧殿内,为空寂大师出谋划策。无聊和尚接管金佛的财务时,空想就有几分不悦,一品金佛各个庙宇汇集起来的香火钱数目庞大,那是他一直掌管的东西。空想虽然

    用不了几个钱,却很享受做财神爷的感觉。

    但是,现代的理财观念与过去太不一样了,空想虽然也想跟上时代的步伐,无奈年事已高,学不通先进的财务理论和方法。最近几年,空想一直闭关冥想苦修金佛秘籍洗髓经,不理会一品金佛的事务。

    直到祝童大闹普贤寺令一品金佛名声受损,空寂大师三进悟慧殿,空想大师才宣布出关;今天对付祝门的行动就是他策划的。暂时,连空幻大师和汽笛都看不出,空

    想做出的这个姿态到底有什么意义?空想嘱咐过,金佛弟子只是做出个姿态,尽量不要真的与祝门动手。真正动手的人是高价请来的两位藏南活佛,江小鱼和汽笛想

    不想动手,要不要动手,随他们的便。

    所以,雪狂僧与空幻也在保持沉默,十八罗汉打坐在黑暗的树影下,似乎也没马上动手的意思。

    这样一来,最辛苦的就是洞中寺内的祝槐了,他要时不时的说出几句话;暗地里,用手语与两位师弟交流。

    “他们在等援手,就是那两个从藏南来的活佛。麻烦了。”祝童有点绝望的对两个师兄比划着,他看不透对方的底细。

    “不过,我们一样需要拖时间,已经有人来了。”祝童耳朵里塞着耳塞,这种这种现代化玩意儿,两个师兄不很熟悉。

    “哈哈。”祝童忽然笑出声来,把两个正在装神弄鬼的师兄吓一跳。

    “江大哥,汽笛前辈,空雪大师,空幻大师。外面凄凉,进来一叙如何?”祝童*近香案上的黑色钮扣,猛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止祝门师兄吃惊,这句话传到外面,江小鱼也一样叫出声来:“我们进去吧,祝童刚才在演戏,他知道我们的身份,这里的每个人他都知道。”

    空幻脸上闪出一丝不悦,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好随着汽笛进入洞中寺。

    弘法寺的洞中寺与别处山洞的潮湿阴冷不同,从寒冷的外面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温暖舒缓的气息,那些若隐若现的檀香味,不用说还是他们这些外人搞的鬼。洞中寺主体天然菩萨像前供奉的是鲜花,没有檀香;三盏红色的电灯烛,就代表那三柱香了。

    “空幻大师,空雪大师;哈!金佛寺两大神僧光临,祝门蓬荜生辉,祝童激动的浑身不自在啊。”祝童站在高高的香案上,背后是高大菩萨像,左边祝槐,右边祝云,金蝉软软的倚在香案下。

    九龙灯在祝童脚前飘摇着火光,袅袅青烟随火焰消散。

    “江大哥,汽笛前辈,谢谢你们一直对金蝉嫂子的照顾,来来来,饮下这杯酒。”祝童倒上两杯酒,甩手抛给江小鱼和汽笛一人一杯。

    进入洞中寺的有祝童点名的四个大人物,十八罗汉进来八位;神钩王寒带着另十个罗汉在外面负责警戒。祝童一向以诡计多端著名,不能不多预备两手。

    江小鱼接过酒杯,先在唇边闻一下,正犹豫要不要喝下去;祝童笑道:“江大哥,难道怕我下毒?”

    汽笛嘿嘿笑着,仰头喝下杯中酒,咂咂嘴道:“祝掌门太小气,这样的酒也能拿来请客?”

    “请客?”祝童跳下香案;“我们师兄弟在闲聊,没有请客啊。各位都算是不速之客,不过,如果是为了祝贺祝门大师兄熬出苦窑,我们还是欢迎的。”

    “这位女施主怎么了?难道这就是祝掌门说的欢迎?”雪狂僧指着金蝉发难。

    “空雪大师,这样说就不对了;她怎么了、为什么昏迷、被谁暗算的?大师应该知道的最清楚。您也看到了,此洞中寺内没有香烛,因为洞内密不透风,为了香客安

    全,洞中寺内历来禁止香烛供奉。可是奇怪了,今天晚上洞里怎么会有檀香味?暗香无明,莫非菩萨显灵?哼哼!祝门虽然名声不好,势力低微,贼喊捉贼的事,却

    是不屑做的。”

    倒霉的雪狂僧,再次被祝童几句话绕进去,脸憋得通红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还是空幻脸皮比较厚实,知道无明香被人家破解,干咳几声道:“阿弥陀佛,祝掌门不要误会,大家确实为祝贺祝槐施主重出江湖而来。空寂大师还为施主捎来一份贺礼,希望施主能摒弃门派之争,多做些利益江湖的事。”

    空幻合什念声“阿弥陀佛”;身后闪出无为和尚,捧出一扇书轴,轻轻打开。

    装裱精美的宣纸上,写着两个浑厚质朴的大字:江湖。

    “好字啊,好字。”祝童仔细欣赏着,忽然眉头一蹙;“不过,这两个字也有不足之处,主要有三点:一是这第一点水,稍显干涩。要知道,万事开头难;写字也一

    样,第一笔写不好下面的就不好写了。如果这一点的墨色再多一点点轻灵,唔,那还有看头。第二点水也有问题,三点水最难的就是这一点。看似简单的过渡之笔却

    是最考究功夫的地方,这一点如果单纯拿出来欣赏,可算为神来之笔。但是作为承上启下的点,就流于木讷,缺少变化。第三点,也就是最后一点,还是这点水,最

    下面的这点水要有大海般辽阔的气势,还要有包容万物的胸怀,这一笔吗……空寂大师乃佛门高人,武功佛法都是极高明的;按说小子,没资格品评空寂大师的字。

    只是……大师兄,这是送您的礼物,您来点评一下。”

    汉字是象形字里最直观的,书法这玩意儿一怕看不懂二怕被解说。反正字已经写出来了,个人理解不同,怎么说都是有道理的。

    祝童说的似模似样,不只江小鱼楞住了,汽笛与空幻空雪都被祝童的废话蒙住了。

十、摇旗(下)

    祝槐也是人精子,接过祝童的话尾道:“空寂大师的字重在气势,境界本是见仁见智的东西,深究不得。既然掌门让我说,祝槐就放肆一下,抱歉。抱歉。”

    说着,祝槐先团手一转,才站在无为面前:“刚才掌门说到最下面这一点水,空寂大师用的笔法是半勾;一般来讲,这一点应该用轻提……”

    祝门术字最吃功夫,祝门弟子经历过童子功的严苛训练,都可算是书法行家。只是祝槐的解说不像祝童夹带的私货多,听起来也没有祝童那么生动。

    空寂大师的字是闻名中外的大手笔,多少香客富豪为求得空寂大师的一幅字不惜一掷千金,据说,家里悬挂空寂大师的手书能驱逐百邪护佑家人。但这幅字被祝门不客气的挑剔。雪狂僧恼的要发飙,却感觉神智模糊,有要摔倒的迹象。

    “空雪大师,您怎么了?”祝童要去搀扶,雪狂僧的俗家弟子江小鱼先出手;拉住师父,回头一看,除了空幻,跟着进来的八个罗汉僧早东倒西歪瘫在洞中寺冰冷的地上。

    奇怪的是,无为和尚和汽笛一点事也没有,空幻大师正在勉力支撑。

    “抱歉,莫非是各位大师慧根深种,看到这洞中寺的菩萨像感应到佛法的威严与弘大,不由自主的五体投地?”祝童上前一步,轻轻一推无为;“看起来也就是你的

    心不诚,怎么不学师父般参拜?哈哈,说起洞中寺,我也是第一次来,二师兄,你说说当时刚打开这里时看到什么了?”

    无为被祝童点到也软倒在地,他身上被蝶姨种下的蛊虫也不见了;能支撑这么久其实全拜祝童不让他倒下。

    江小鱼和汽笛互相看看,都明白,祝童开始敬上的两杯酒有问题,那是解药。只是,洞中寺内只有檀香,他们想不明白祝童是如何出手把包括雪狂僧和金佛药学大师空幻无声无息的放倒的。

    空幻到底是药佛殿主事,倒地后神智未失,两眼直勾勾看着香案上的九龙灯。江小鱼这才知道,古怪出在这盏灯上。

    “祝掌门,快拿解药来;现在可开不得玩笑,空雪大师和空幻大师有事找祝门商量。”

    “商量?”祝童斜视着空幻大师,嘴角现出笑纹;“原来是我太小气,也不懂得金佛高人的习惯。空幻大师,原来你们找人商量事,都是在深更半夜悄悄的摸进来。为了增加‘商量’的诚意,一定会先替主人燃上三柱檀香。是吗?”

    空幻身体不能动,头脑却很清楚;祝童话里话外冷嘲热讽,空幻只闭目不答。

    汽笛也上来说好话,不过他知道说不动祝童,转向祝槐。算来,汽笛和祝槐之间不算陌生人,以前还打过几次交道。

    “祝老弟,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放各位金佛高僧一次。今天的事真是个误会,无聊带着无言来传话时,我就说祝老弟刚出苦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是时间……

    你们不知道,实在是迫不得已,有远来的朋友要见识一下祝掌门的宝贝,说是什么‘凤星毫’。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空幻大师才带人来先行拜见。”

    这样的鬼话谁也不会相信,偏偏,此刻大家只能按照这个说法来,祝童也不敢真把这些金佛高僧怎么样。

    所以,祝槐开口求情,祝童顺势答应,至少大面上,汽笛欠下祝槐一个人情。至于金佛是不是欠下汽笛的人情,就只有鬼知道了。

    人影一闪,洞中寺内多出一人;也不言语不招呼,立在祝童身侧不言不语。大家多不认识这个道士,只感觉他浑身上下整洁清净,眉宇间流动的灵气,让这许多高人暗生警惕。

    祝童要招呼,他却摆摆手。笑嘻嘻团团稽首:“竹道士门下弟子凡星,特来拜望祝掌门,却没想到遇到诸多高人。”

    大家这才看到,他手里攥着的,是一把青翠晶莹的尺半竹刀。竹道士的威名依然深入人心,看到怡然自得的凡星,洞内一时寂静。洞外还有不少高手守卫,他能无声无息的闯进来,这份修为就不可小视。以前,没听说道宗有如此厉害的年轻高手,也没听说竹道士什么时候收弟子啊。

    说来,洞中寺内的古怪还真是从那盏九龙灯引出的;祝云身上的杂碎多,把迷药融进灯油内,随火焰缓缓挥发的主意,对于祝门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花样;只是这样的迷药解除起来却颇为麻烦。

    祝山与祝海从洞中寺内转出,每人手里托着个大木盆,里面是浓浓的药汤。

    祝童与凡星对视片刻,转头面对中毒的僧人们:“对不住了,这解药有一样不好,喝下去后会上吐下泻三天,等身体内排干净了,自然就好了。”

    他笑得文雅,说出的话却邪气十足;汽笛与江小鱼听完都暗骂缺德,却也没办法,至少在表面,他们还要卖祝童那杯酒的好;都知道这是祝童在故意整治金佛寺的人,如果真想解毒,用同样的酒也可以啊。

    这边开始灌药,弘法寺外面响起争执声,一个金佛寺罗汉急急跑进来;刚要说话,看到洞中寺内瘫倒一片,生生把要说的话给忘个精光,扑到雪狂僧身边大叫:“师父!师父!”

    “叫什么叫?外面怎么了?”雪狂僧刚喝下解药,身体正在恢复中,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外面,羽玄真人来了。”

    羽玄真人,新任道宗掌门,他在此时此地出现,把洞中寺内的众人都惊得茫茫然。

    “羽玄师叔让凡星知会祝掌门一声,只要是祝门的事,道宗当鼎力相助。”凡星说完,人已经闪出洞中寺。

    祝童好像不吃惊。抬腿迈过雪狂僧的身体:“道宗来了,可不好失却礼数,二师兄,咱们去迎迎。这里就交给大师兄照顾了,汽笛前辈,江大哥,你们要一同去吗?”

    江小鱼还能保持冷静,与祝童祝云一起向外走;汽笛在听到羽玄真人的名字后,早施展神妙的轻功绝技掠出洞中寺。洞外主持的是神钩王寒,四品红火的长老,与道宗冲突起来很没来由。

    院子内,果然已经没人动手也没人争吵。

    神钩王寒并九个罗汉僧守在禅房外,汽笛正与一中年道士见礼,道宗五大长老在周围戒备。水长老袖子破了一块,刚才帮助凡星闯进去的,应该是他了。

    再后面,是七个英武洒脱的年轻道士;都是三十上下年纪,右手掩在背后倒握三尺宝剑,左手捏剑诀,成北斗七星排列。

    这!就是二品道宗最厉害的太极剑阵。

    羽玄真人意气风发神采飞扬,道门两大长老火长老和木长老伴在身边,看到祝童环转手中拂尘拱手道:

    “祝掌门,听说祝门被宵小欺侮,羽玄特来为祝门摇旗。”

    神钩王寒想来已与羽玄真人交过手,委顿在院墙边花椒树下;九个罗汉僧狼狈不堪的守在他身边。

    祝童是第一次与羽玄真人见面,看到他的飘飘风姿不禁也大有心折之感。

    奇怪了,祝童边与羽玄真人见面,边审视自己的心境。他已经知道羽玄真人坐上道宗宝座用的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但是看到羽玄真人却没有厌恶。唉,道家人怎么都那么漂亮?只看皮相,羽玄真人比竹道士还像世外高人。

    二品道宗来了,这场争斗已然无法进行,祝门在弘法寺大殿排开案桌,祝山祝海忙的团团转,为远来的客人奉酒上茶。

    祝童说了,来的都是客,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把酒言欢谈武论道也是一桩美事。

    空幻与雪狂僧还被请到上席,与羽玄真人、汽笛坐在一处,祝童当然陪着这一席。只是空幻与刚才中毒的人都没什么胃口,不停的跑出去如厕。弘法寺的茅房内,似乎也很热闹。

    祝槐陪着火长老和木长老,还有江小鱼坐在次席,祝云负责招呼神钩王寒并羽玄真人的弟子玄羽并金卫丘。七星道士坐在殿下,与十八罗汉混在一处。

    大殿上下灯火通明,酒非佳酿,茶水清淡,菜一味也没有,气氛却渐趋和谐;连不善饮酒的空雪也被灌下三杯酒,祝童说了,不喝就是不给他面子。

    现在这个时候,祝童的面子最大,谁能不给他面子?谁敢不给他面子?

    祝童不断与羽玄真人碰杯,心里怎么也猜想不透:道宗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羽玄真人此来真的是为祝门摇旗吗?

    小骗子惯以阴谋诡计测度别人,从羽玄真人与江小鱼的谈话中,渐渐品出几分味道:二品道宗要有大动作,羽玄真人要强势介入寻宝联盟。

    不是吗?羽玄真人对空幻大师和雪狂僧漫不在意,却走过去与江小鱼碰酒。空幻的地位且不说,雪狂僧威名远扬,且是江小鱼的师父,羽玄真人就是没把他们看在眼里。

    真是诡异啊,祝童心里叹息。现在虽然看似一片祥和,可能比刚才更凶险。羽玄真人大概也是赶着大师兄出来的时间到重庆,只不过他出现的时机把握的好,不用出多少力气就让祝门欠下个大人情。

    大师兄祝槐……不管了,出了这档子事,祝门与一品金佛的关系已然无可修复,让大师兄与羽玄混在一处也好。反正宝藏是子虚乌有的,祝门如今要做的是尽快找回凤骨鬼鞭。据说后面还有古怪,祝门也需要这个强援。

    拿定了这个主意,祝童又对祝槐使个眼色,举起酒杯对金卫丘道:“金老,大师兄和令爱金蝉的误会……”

    “不是误会,祝掌门千万不要这样说,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祝门尊严,掌门原谅,各位……多多体谅,多多原谅。”

    金卫丘吓的;连忙起身赔礼,抖着手举起酒杯,杯中酒已经所剩无几。

    “哈哈。”祝童走过去牵着金卫丘的手来到汽笛面前;“前辈,金老的外孙……”

    汽笛尴尬的支吾几声,回头冲神钩王寒使个眼色;“不是问题,本来我看那孩子根骨不错,想收为关门弟子。既然是祝门师兄的公子,这样的好苗子……呵呵;马上就让人送来。”

    祝槐感激的看祝童一眼,这件事可算是他个人的私事,牵扯其中的恩怨算不上光明磊落;祝童以如此的方式解决是给了他很好的台阶。且祝童没作出什么道貌岸然的姿态强求他什么,只说孩子不说孩子他妈,一切都看祝槐的意思。

    “我去接孩子。”祝槐站起来,随着神钩王寒走出大殿。他实在想早些看到自己的骨肉。

    殿外,金蝉正萎缩在角落里哭泣。

    摇旗的人,不只是二品道宗;金佛此次出手也不会那么简单。

    第一缕光明照进大殿时,弘法寺外响起转经筒的叮当声。

十一、活佛对活佛(上)

    弘法寺山门大开,坐在大殿上正能看到上山的石阶。

    山弯那棵黄角树下,走来三三两两穿着红色袈裟的喇嘛们,细数一下竟然有十几个之多。

    当中一个年轻的喇嘛,步履轻慢而洒脱;周围的弟子低头垂目举着五色经幡,虔诚的跟在他前后左右,最近的也距他有两米之遥。

    年轻的喇嘛个头不算很高,给人的印象却很有气势。他带一幅金边眼睛,举手投足间却显示出安然高贵的气度,与身边的喇嘛们的阳刚、雄性、粗犷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身边陪着位白衣轻裘的女子,肤色微红修眉杏眼;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神秘而骄傲的微笑。女子手持纯金转经筒,手柄是洁白的象牙护手。

    按照密宗传统,转经筒护手上的孔洞越多,代表持有人的修力越深;女人容貌艳丽肌肤娇嫩,象牙护手上已有七处不规则的孔洞。祝童对年轻的喇嘛不怎么在意,对那女人暗生戒备,因为他判断不出她的年龄。

    接近弘法寺山门的凉亭时,红衣喇嘛们散开,两个跑进凉亭在石级上铺就毛毡;年轻的喇嘛安然就坐,女人立在他身边。

    祝童收回心思,似乎没看到寺外的情形,依旧坐在首席与羽玄真人把酒言欢。

    空幻大师却来了精神,起身笑道:“祝掌门,门外有远来的朋友,不去迎一迎?莫要失了江湖礼数。”

    “朋友?”祝童瞄一眼凉亭内外的排场,轻蔑的撇撇嘴:“祝门没有如此高贵的朋友,谁是朋友谁不是朋友,我们一清二楚。空幻大师,如果那些是你的朋友,自管

    去招呼,想介绍给大家认识……”说到这里,祝童环视一圈;“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汽笛前辈,羽玄道宗,你们看……”

    “是朋友就进来喝酒,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谅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羽玄真人剑眉一挑注视着凉亭内的喇嘛,脸上忽然显出一丝惊异。

    “多个朋友多条路,咳咳,远来的朋友不管认识不认识,接待一下总是应该的。”汽笛贯会见风使舵,看出凉亭内的喇嘛都是高手,顺势替空幻帮腔。

    空幻大师上吐下泻半夜,软软的走出弘法寺,合什双掌与喇嘛们见礼。

    大殿内,江小鱼突兀开口:“仁杰萨尊活佛来自藏南山塔寺,曲桑卓姆是雪鼓寺女活佛,他们都是传承花教秘技。祝掌门,如果我是你……说句不该说的话,他们是为宝藏而来,更是为你手中的龙凤星毫而来。”

    不会吧?祝童暗自叫惨;忽然间,他知道如此多的人赶在大师兄出狱时聚集到此的原因:龙凤星毫。那年轻的僧人一定就是仁杰萨尊活佛,不用说,他身边的女人,是女活佛曲桑卓姆。

    事情实在是太过凑巧,宝藏是从大师兄这里散出去的;祝童到上海没多久,两枚玉印就跟着现身。后来,江小鱼带领一帮江湖高手经过多方寻访,却再没任何发现。

    偏偏自己手里又出现一对大有来历的宝贝神针,陈依颐亲眼看到是池田一雄送给自己的,田公子和百里霄应该已经对此没什么怀疑。

    但是,江湖上的好汉们注定不会那么好打发,祝童对龙凤星毫的来历只泛泛的给空幻大师解释过几句;如今看来,在背后掀起这次大浪的正是空幻,连江小鱼也对自己起了很大疑心。

    他们会相信自己的话吗?祝童表面保持着满不在乎,心里把身边的各位江湖高人快速的分析一遍;得出的结论是绝望的。甚至,他从羽玄真人的身上也看出了些东西;当江小鱼说出龙凤星毫时,羽玄真人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剑柄。

    祝童有无能为力的感觉,过去的那一夜,他使尽手段才勉强维持住大面上的强势;祝门人丁不旺,凭他们师兄弟三个,即使羽玄真人真的不出手帮助任何一方,祝门也再使不出任何有效的手段。

    祝云与祝槐也看出局势不对,祝槐还好些,祝云显得有些不安。他们都知道:祝飞,也就是索翁达乘坐的是六点的航班,这是今天从上海到重庆的第一个航班;这代表着,九点之前,这个祝门的希望不可能出现。现在是七点,未来的两个小时如何熬过去?

    怕什么就来什么,空幻大师引着年轻的仁杰萨尊活佛走进弘法寺,迈上大殿。面对祝童,他轻轻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您可是祝掌门?”仁杰萨尊的汉语很标准,只有轻微的边地味道。

    “您可是仁杰萨尊活佛?幸会幸会。”祝童只好迎上去。

    “祝掌门,恕仁杰萨尊冒昧,您早晚会堕入魔道。”仁杰萨尊清澈的眼光从祝童身上荡过,所到之处小骗子竟有轻微触电的感觉;最后,年轻的活佛的目光停留在祝童双眉之间的印堂穴。

    他的修力与索翁达差不多,功夫却相差不止一筹,但是这份灵觉如潺潺泉水,使祝童的深浅无可隐形。

    “魔道?那是什么?”祝童是向来不吃亏的,洒然一笑;“活佛不在边地风流洒脱,来趟这趟混水,如何还说什么入魔不入魔?”

    年轻的活佛无奈的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里的冲动,把目光移向大殿内的佛像,默念几句佛经再不说什么。

    仁杰萨尊活佛说的是祝童体内的蝶神,祝童说的是活佛的行为本身,层次不同,却说不上谁比谁更高明。

    “七叶莲,本是山塔寺至宝,流落中土多年,该当回归藏区。现在中土虔诚的佛教信徒不多,藏地信众盼望着七叶莲回归的盛典。祝掌门,祝师兄,七叶莲在你们手里只是一件文物,何如……”

    说话的是女活佛曲桑卓姆,她本小鸟依人样随在仁杰萨尊身边;此一开口,祝童还没想好如何应对,祝槐先说话了。

    “我们怎么知道七叶莲在哪里?活佛,说话小心些。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为了自己的利益,空口白话欺骗信众是为寻常,以活佛的慈悲心怀,莫要被人当枪使了。”

    祝童心里一紧,大师兄说着话眼睛不断瞟向空幻大师,明显在暗示两位活佛被人挑拨。

    这个判断祝童也知道,但此时此刻,明显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佛门内部的事自有规则,两位活佛既然跑到这里,绝不会被几句话轻松打发。

    果然,曲桑卓姆活佛转动转经筒,铿锵圆转的金属声中飘出浓烈的苍凉;这感觉如此的突然,瞬间震颤着祝童的每一条经脉,每一丝发端。

    忽而,又响起隆隆的雷声。似乎有千万条闪电要撕裂天地,击毁世间的一切。

    曲桑卓姆轻缓的声音传来:“祝童,你要下地狱吗?来,姐姐救你……”转经筒内传来丝竹弦乐,隐约,还有藏鼓和鹰笛的鸣响。

    “噌!”一声轻响,凡星轻弹尺半竹刀。

    祝童猛然惊醒,曲桑卓姆貌似柔弱,却在无声无息中使出狠招;她的转经筒比起索翁达活佛的灵转来,要相差一个层次。只是,转经筒上转珠是艳红的颜色,古怪出在那里。

    “活佛要跳舞吗?”祝童摸出竹道士留下的竹笛流云,放在唇边,轻轻吹起。

    渺渺的笛声生疏、滞涩,但只三转两转,曲桑卓姆手中的转经筒缓下来,慢慢的,右手上举,真的合着笛声舞蹈起来。

    周围,能听懂这首笛音的,只有羽玄真人;他脸上淌出细细的汗滴,这首笛音,是竹道士在蘑菇岩上留下的绝曲啊,小骗子怎么能吹出来?

    “叮……”一声尖细的颤音,刺破祝童的笛声,周围忽然响起水声、人声、惊叫声。

    “砰!”的一声闷响,祝童才看到,大师兄护在自己身前,与曲桑卓姆硬拼一掌;年轻的仁杰萨尊活佛,举着一枚金色的铃铛,拉住曲桑卓姆的衣袖。

    “姐姐,人家说得对,在没搞清楚情况前,我们不能随便出手。”仁杰萨尊活佛劝罢女活佛,又对祝童施礼道:“得罪了,是我们不好,不该不问青红皂白乱出手。”

    “没什么,活佛请坐。”祝童客气的请仁杰萨尊坐下,转头看大师兄;祝槐修炼的蓬麻功比祝童扎实,这一下,看来没吃亏。

    刚才的笛声,在收摄住曲桑卓姆心神的同时,也把吹笛人祝童陷进去;仁杰萨尊的金铃鸣响的瞬间,女活佛已经醒转,祝童却开始混乱了。不是祝槐出手,祝童也许已然受伤。

    曲桑卓姆伴着仁杰萨尊坐下,以轻蔑的眼神看着祝槐与凡星:“你们坏规矩,不是你们,他已经败了。”

    凡星站出来,轻声问:“请问两位活佛,什么是胜,何为败?”

    “天上的雄鹰不会与地上的草鸡有一样的理想。”女活佛轻蔑的说。

    “佛讲众生平等,雄鹰也好,草鸡也罢,有什么不同?”凡星丝毫不看别人的脸色,在这大殿上,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道士本顽石,先师飞升后才明白一个道理。请问两位雪域高原来的朋友,眼前这条大江,源头处是什么?”

    “一滴水。”仁杰萨尊默然片刻,与凡星看在一处。尺半竹刀上,正凝结着一滴晶莹的水珠。

    凡星点头道:“确实是一滴水,这滴水翻山越岭纵横千里来到此处为什么会变成一条大江?”

    “一滴水变不成一条大江,亿万滴水汇集后,才变成大江。”这次,是女活佛在说。

    “不错,亿万滴水变成大江,在这大江里,每一滴水又分别吗?”

    “每一滴水没有分别,只是,江里不止有水,还有泥沙与污垢。我佛慈悲,正是要消除世间污垢,还原清澈。”

    “可是为什么,大江流归大海,就变甘醇为苦涩。佛法无边,怎不净化无边海洋?”凡星又弹尺半竹刀,那滴水珠忽地不见了。

    “佛法慈悲,一滴水与一粒沙是没有区别的。”仁杰萨尊又出面了,女活佛已经张口无言了。

    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生来一滴水,染世间杂质;修佛,本是为了纯洁自身,回归源头纯净。两位活佛,身入红尘心染杂尘,不好不好,来来来,两位与我斗一场。”

    弘法寺的大殿内凭空闪出一条高大健壮的汉子,衣衫朴素,面带无畏微笑,指着两位活佛:“你们可以一起上。”

    祝童长出一口气,祝飞终于赶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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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120/ 第一时间欣赏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作者:蘑菇所写的《凤凰面具》为转载作品,凤凰面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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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介绍:
所谓我骗人人,人人骗我;天底下谁都能骗,但总不能连自己也骗吧?
祝童,混迹江湖的职业骗子,七品祝门最现代的弟子,流连花丛不染尘的花花公子,把行骗江湖当成精细的生意。
遇到美丽的叶儿后,小骗子祝童的生活轨迹渐渐变化,一度决心退出江湖归于正常社会。
但江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一直纠缠着他,在物欲横流的大上海,祝童还是模糊在江湖与现实之间,慢慢走进一桩巨大骗局的核心。
弄钱的钱人,是最高明的骗子。
骗局落幕时,小骗子又引出一场更大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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