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喜盈门TXT下载喜盈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喜盈门全文阅读

作者:意千重     喜盈门txt下载     喜盈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78章 结束

    追风低吠着,兴奋地朝着一个已经尘封很久的院子冲过去,龚远和与薛明贵对视了一眼,龚远和大步朝院子走去,薛明贵则威严地朝其他小厮道:“去通知一下其他人,今天到此为止,将狗拉回去。”

    待到小厮们走远,他方将手里拿着一张手帕收进袖子,快步跟上龚远和,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取了对应的钥匙将院门上的锁打开。

    才一打开门,追风就低吠着往房门虚掩着的偏房冲了过去。龚远和吹了声唿哨,追风不甘心地坐下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屋子里,舌头吐出来,清亮的口水很快浸湿了地面。

    龚远和朗声道:“你是自己出来呢,还是我进来请你?”

    屋子里悄无声息。

    龚远和道:“看来是要我亲自来请才行。追……”他那声风还未出声,屋子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薛明贵轻声道:“大爷,小人就在院外。”说完垂着两只手退了出去,将院门轻轻掩上。

    一身黑色短打装扮的龚远科眯着眼睛,虚弱地扶着门框,死气沉沉地看着龚远和,有气无力地道:“你想怎样?”

    龚远和惫懒地笑道:“你认我想怎样?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找你找得翻了天,你却莫名其妙地躲在我家里,非得要追风来请才能请出来,你说我想怎样?三弟?”

    龚远科沉默片刻,舔舔干得开裂的嘴唇,破罐子破摔地道:“我也不想来你家。如果不是嫂嫂多事,没事儿带着狗去守那边的门,我也不至于到这里来。”

    他原本的计划是,确认龚二夫人死了后便趁乱混出去,第二天再回来把自己涮清。可没想到,明菲竟会让人带了狗去守门防贼,自家的门出不去,那边李姨娘又叫人清查院子,无处可藏,而另外一边临街的墙又修得高,匆忙之中根本出不去。慌不择路之下,想着这边墙矮好爬,空院子多,人又少,特别适合躲藏,先躲过这一头再说。然而这种事情,一旦失了先机,就是连串的错漏,局势已经不受他控制。

    龚远和叹了口气,“啧!这可真是好心没好报。你嫂嫂不是担心招贼吗?怎么倒逼得你翻墙到我们家里来了?你嫂嫂治家虽严,但这期间也不是没有机会,你为什么赖着不走?这会儿倒是为难我了。”

    “我原本打算今晚一定走的,你可以当做没看到我。”龚远科现在最后悔的是,当时没有赶在明菲过去之前就走人,而是躲在附近一直看着龚二夫人死无葬身之地才离去。

    龚远和淡然道:“你是在等含蕊吧,所以才一直耽搁到现在?”

    龚远科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龚远和:“你我不过一丘之貉罢了!我替你做了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你应该感激我才是!何必在这里为难我?我和你并没有仇,你也不用担心我去争抢你的什么。多个兄弟总比多个仇人的好!”

    他见龚远和沉默着不说话,又冷笑道:“是不是觉得我烧死的那两个丫鬟婆子可怜?嘿,我可从来不知道你是那么慈悲的人,事情发展到今天,你就敢说你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如果不是她们纵着那个恶妇,那恶妇又如何能出去害人?所以她们活该!你要替她们伸张正义么?可以,把我抓起来送交官府啊?我保证成全你,让这一大家子人全都身败名裂!到那时,你一定活得很畅快!我也畅快!但是你要小心哦,老头子一定要找你拼命。因为他心里眼里只有那两个烂泥糊不上墙的贱种!你毁了他们的前程,他怎能饶得了你?”

    十五六岁的少年,憔悴不堪,眉间已经有了深深的皱褶,表情看似兴奋疯狂,口里说着精心算计过的言语,内里其实全是疲惫和绝望。龚远和仿佛看到了某个折射面的自己,他微叹了一口气,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吩咐薛明贵:“今夜不必巡查园子了。”龚远科说得一点没错,他的确不能将龚远科怎样。替那两个丫鬟婆子伸张正义吗?他不能,他只能当作从来没看到过龚远科。

    “是。”薛明贵回过头去,透过半开半阖的门扉,他能看到龚远科靠在门框上,神色迷茫地看着天边。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多亏他只有一个老婆,不会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龚远和回到屋里,明菲已经起身了,正坐在镜台前由金簪给她梳发,见他进去,她回头朝他嫣然一笑:“刚回来就训什么狗?我一醒来就看见满院子的人,奇怪得不得了,还说这是做什么呢。”

    “很久没管这些狗了,再不训以后要用时可就不能用了。”龚远和接过金簪手里的黄杨木梳子,示意金簪出去。明菲的头发又黑又亮,又软又滑,握在掌心里冰凉厚重,触感极好。他垂着眼,认真地从她的发尾开始梳,一下一下的,仿佛是在织布一般,动作轻柔而精细。

    “你怎么了?”明菲察觉到他的情绪很低落,回过头娇娇地抱住他的腰,抬起头来明媚地望着他笑。

    “没事儿,我就是在想,咱们能有现在真的很不容易。我要一辈子都对你好,你也要一辈子都对我好,我们好好教导我们的孩儿,把他们好好养大好不好?”最好不要学会恨,恨的滋味,特别难受,叫人寝食不安,备受煎熬。

    “好。”明菲把头贴在他的胸前,静静地聆听着他的心跳,有了这个小生命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他和她,都在改变。半晌,她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要去找三弟的么?怎么后来又没去?”

    龚远和沉默片刻,道:“找过了,他就在咱们家里藏着。”

    “?”明菲一愣,随即又想,家里的空院子太多,住的人又太少,即便万般小心,也无法防范。

    龚远和闷闷地道:“今晚不巡夜了,让他走吧。”

    明菲轻声道:“好。”大概,至此一切都结束了吧。

    傍晚,彩霞满天,初夏的暖风缓缓从新近萌发的绿枝间穿过,墙边石下的鸢尾花开得正艳,牡丹也即将开放,一切显得如此静谧美好。龚远和与明菲手牵着手漫步在园中小径上,并不交谈,只沿着小径慢慢前行。一直到天色黑尽,明菲觉得微微有些乏了,二人方折身回了房。

    龚远和照例泡了一壶好茶,明菲捧着白开水,摆上了棋局。棋局过半,明菲已然要败,龚远和见她皱眉沉思的样子,笑道:“果然是睡多了,人变笨了,今日若是输了,你可欠着我一件事。”

    明菲嘴硬地道:“还没到最后,你怎知我就一定要输。”

    龚远和但笑不语。

    锦云立在帘下道:“大爷,薛总管有事要禀。”

    “我去去就来。”龚远和放下手中的白子,起身出了帘外,明菲趁机将他的棋子挪动了几颗,然后正襟危坐,佯作沉思状。

    片刻后,龚远和掀帘进来,低声道:“已经走了。”

    “哦。”明菲应了一声,起身替他将茶续满:“等爹爹回来后,你打算告诉他吗?”

    “不打算,让他自己去想吧。你想好没有?”龚远和拈起一颗棋子,眼尖地发现,自己的棋子已经被人挪过,不由皱起眉头看向明菲。

    明菲无辜地眨着眼睛道:“看我做什么?我还没想好。”然后假装无奈地落下一子,“暂且就这样吧。”

    龚远和明知她耍赖,也懒得揭穿她,顺着她的意,由得她去。不多时,明菲眼睛一亮,笑道:“咦,我竟然走活了?看吧,我就说,不到最后,你不能断言说我一定就输了……”

    话未说完,就见龚远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由脸微微一红,又羞又恼,扬起拳头去捶他:“你这个坏蛋!”

    龚远和捏住她的拳头,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你可真是不讲理,让你输,你生气,让你赢,又要挨打,你到底要为夫怎样才肯满意?”

    明菲只是不依:“我不管,你就是个坏蛋!总之都是你的错!你故意看我笑话。”“笑!我叫你笑!你还笑!”

    龚远和憋笑憋得脸通红,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地道:“其实我不是笑你,我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恍然大悟,情由心生,所以不自禁地笑了。”

    虽然知道他嘴里定然没有好话,明菲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明白了什么事?”

    “我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老道长会那样喜欢你。原来你们是同道中人,都是悔棋高手,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叫他怎能不喜欢你?”

    明菲磨着牙道:“我不是经常这样的啦!我只是赖你一个人而已,怎么就给我戴上这帽子了?你要不喜欢,以后我不赖你就是了。来来,咱们重新来!这回叫你输得口服心服!”

    龚远和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已是输了,输得口服心服!说吧,你要为夫怎么伺候你?我帮你洗澡好不好?”

    明菲斜睨着他:“哼哼,怎么看也是你占便宜。”不过算了吧,怪可怜的,还是给他喝点肉汤吧。

    ——*——*——

    提前加100粉的。

279章 开始

    最先赶回来的是龚远秩。

    人生就是那么爱开玩笑,他满怀喜悦和希望出了门,刚刚融入新环境中,认识了许多新朋友,生活刚在他面前开了一道大门,突然之间却从云端跌落到泥地里。

    他伏在龚二夫人的灵位前哭得一塌糊涂,因为长途奔袭,茶饭不思,休息不足而迅速消瘦下去的身体显得有些孱弱。龚婧琪没有安慰他,而是陪在一旁嚎啕大哭。

    除了哭自己以外,不可否认,他们对于母亲的死亡是悲伤的。那个人再不好,再曾经给他们带来许多的麻烦,始终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尽管让人不喜欢,她的确是以她的方式对他们好。

    悲伤过后,龚婧琪就拉着龚远秩嘀咕起来,说的无非是龚远科的恰逢失踪与这件事是否有关联等等。

    李姨娘面对这悲伤愤怒的姐弟几人,更多的是心虚和害怕,她不敢劝,也不敢多话,只默默地把分内的事情做好,更多时候就像一个影子,把自己默默地隐藏在阴影里,只求龚远秩不要想起她来。她身边的婆子给她出主意,冤家宜解不宜结,请龚远和与明菲在中间调停一下吧,只要把事情说开,二公子为人敦厚,一定不会迁怒的。

    李姨娘便找到明菲,抹着眼泪把心事说了:“大奶奶,我知道总麻烦你和大爷不好,但我如今是走投无路了。老爷把家交给我,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难辞其咎,这几日,我看着三小姐看到我都是恨的,只是老爷不在家,不得不暂且依靠着我罢了。我若还是个齐全之人,讨了老爷和二公子的憎厌,再被卖一次也就罢了,可我这个样子,再被卖就是死路一条……”她已经被龚二夫人毁去了生育能力,就算是卖得好一点,不能生儿育女,最终也不过就是死路一条而已。

    这件事中,李姨娘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明菲拍拍她的手,道:“姨娘,你不必多说。这事儿交给我来办,不管如何,只要我在,我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不会叫人欺负你。”

    李姨娘一愣,随即摸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得了明菲这句话,远远胜过她花了许多心思才从龚中素那里得来的那句“你放心”还要让她踏实得多。李姨娘控制住情绪,换了一张笑脸,道:“大奶奶,那两家人想来向您和大爷磕头谢恩。”

    李姨娘指的是被烧死的那两个丫鬟和婆子的家人。人死后,龚婧琪做主厚葬,一人赏了两身衣服和一口棺材,给了一块坟地。之后龚远和又让人一家分别送了五十两银子过去,五十两银子虽不算多,却可以让这两家人生活得好上许多。所以这两家人都记着要来向龚远和与明菲磕头。

    明菲忙道:“不必了。大爷和我这一阵都挺忙的。”

    李姨娘笑笑:“我也是这样和他们说的。”

    送走李姨娘,明菲看着窗外明媚的绿色,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从来到这里后,她冷漠地看着这个世界,一颗心在不停歇的生存斗争中变得冷硬,她的心中最柔软的一角始终只留给妈妈一个人,后来那柔软的一角里又多了蔡光庭和明玉,现在又多了一个龚远和。至于将来么?她的手轻轻落在小腹上,将来这颗心兴许会为了他变得更柔软。

    她从没觉得让龚二夫人与朱姨娘自相残杀有什么不对,也没有后悔过自己为了自保和替龚远和报仇做过的那些事。这个世界太压抑,有许多的好人没有好报,坏人却活得逍遥自在,刚好她与龚远和能够出了胸中那口恶气,摆脱恶人的骚扰,自由自在的生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

    只是那罪魁祸首终于死去,却陪葬了另外两个不一定全然无辜,却一定不至于就该死的人。人不是她杀的,也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的心脏也表现得很强悍,现场她能冷静的思考,冷静地劝导别人,但她的确不好受。

    龚远和从外面进来,见明菲立在窗前发呆,走过去轻轻搂住她还很纤细的腰,轻声道:“在想什么?”

    明菲道:“刚才李姨娘来找我,想请我们在中间转圜一下,希望二公子不要因此迁怒她。我看她可怜,我便做主应了下来,又承诺了她,不管后面如何,我都让她平安渡下半辈子。”

    龚远和道:“你做主就好。你让厨房准备一桌素菜,再弄点素酒来,我亲自过去请二弟过来吃晚饭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龚二夫人已经死了,自己又即将当父亲的缘故,龚远和此刻看着憔悴的龚远秩,平白比从前更多了几分亲切和怜悯。他默不作声地倒了一杯素酒,递到龚远秩的手里。

    龚远秩也默不作声地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明菲看兄弟俩这架势,似乎是要深谈,便吩咐洗萃在一旁好好伺候,自己去了厨房,让金娘子再做几道美味的素菜送过去,然后回房打棋谱。

    自从婚后,她就喜欢上了打棋谱,也喜欢下棋,手一触摸到冰凉的棋子时,她就会觉得心中所有的纷杂烦恼全都豁然开朗,整个人也随之平静下来。孕妇需要好心情,胎儿才能长得健康聪明。

    外面传来更鼓声,花婆子进来道:“奶奶,已是两更时分了,大爷那边还没有散的迹象,您要先歇着么?”

    明菲伸了个懒腰,起身道:“要的。”

    在床上翻滚了几个来回,到底熬不住瞌睡来袭,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双暖和的手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的腰,明菲迷瞪着眼睛道:“什么时辰了?”

    龚远和内疚的道:“四更了,吵着你了?”他本想去厢房里歇的,但他此刻却无比想和明菲在一起。

    明菲翻个身抱住他:“说得怎样了?”

    龚远和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低声道:“他没怪李姨娘。倒是有些沮丧,我和他说大器晚成,以他现在的状态,今年也未必就能考上,多磨练两年也是好事。我建议他在婶娘的七七之后,继续回京城去念书,他答应了。”

    明菲道:“你没告诉他三弟的事吧?”

    龚远和道:“他问了,我否认了。我说我去码头上打听过,三弟早就走了,他虽然半信半疑,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我。”他默了一下,缓缓道,“一报还一报,到了这个份上,继续下去很没意思。”

    这也是他放走龚远科的主要原因吧?虽然他不说,但他对龚远秩,其实一直都很好。明菲模模糊糊地想着,把头埋在龚远和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日,明菲醒来,身边是空的,龚远和早已经起身去了衙门。吃过早饭,她让花婆子备车,备美食,她要去天庆观看宋道士。

    花婆子本想劝她,但想到她昨日的神情,便默不作声地去安排,只又把车垫得更软了些。

    天庆观里仍然人来人往,香火鼎盛。无涯仍然在巧舌如簧地骗有钱的香客捐更多的香火钱,看到明菲一行人,笑眯眯地跑过来和明菲打招呼:“龚大奶奶,您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老观主今早还喊着您的名字骂呢!”

    明菲笑道:“他骂我什么?”

    无涯笑道:“说您不来看他老人家,不孝呗!您自便,贫道还去招呼其他人。”

    “您忙。”明菲辞过无涯,往里走去。

    宋道士眯着眼睛躺在窗下的软榻上晒太阳,身边蜷着一只黑白花的小猫,看到有人进去,小猫“跐溜”一下站起身来,睁圆猫眼警惕地看着众人。

    “小花别怕,这就是我天天和你说的那个没良心的。”宋道士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了小猫几下,小猫顺从地伏下,靠在他身边,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明菲走到桌前将食盒里的好东西拿出来,嗔道:“老道长,您又冤枉我。我这段时间家里事多,情况又特殊,您又不是不知道。”

    “算了,看在好菜的面上不和你计较。”宋道士的鼻翼抽动了几下,慢吞吞地翻身坐起,准备下榻,大快朵颐,举止比之从前,慢上了许多。明菲心中一酸,假作不经意地上前去扶他,笑道:“啊呀,出家人不爱修行,偏爱和猫一起睡觉。”

    “很快我就不食人间烟火了,得抓紧时间好好享受一下,才不枉来这人世间一遭。”宋道士含笑看了明菲一眼,很受用她的这份体贴。

    “好吃吗?”明菲坐在一旁看着宋道士很香的享受那些美食,感觉就像是她自己在吃一样,同样的享受。

    宋道士连连点头:“那是自然。自从那次被老道士骂过之后,你拿来的东西还不错。可见人就是要骂的。”

    明菲失笑:“是,就是您老教导有方。”

    宋道士终于放下筷子,接过金簪递过来的手巾擦了嘴和手,舒服地打了个饱嗝之后,看着明菲道:“丫头,你找我做什么?愁眉苦脸的。”

    ——*——*——

    看到关于结文的话题,呵呵,这文是要结束了,初步预计在四月上旬结束,届时新文会跟上的。

281章 互挑(一)

    没有人想到那惠州的孙皓孙秀才孙富商会跟着龚中素一起来水城府,包括龚中素自己也想不到。

    消息传到惠州时,龚中素心里很难过。他对龚二夫人不是全然没有一点感情,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但他最难过的是,龚二夫人死得显然特别不是时候。她这一死,女儿和儿子都被耽搁了。

    而这孙皓,他虽然才见过两面,却很满意。不就是个子矮一点,人胖一点,耳朵有个缺么?这些外表上的缺点和孙皓的能力比较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他坚信那句话,男人无美丑,重要的是能力和品质。

    孙皓的家他去过,没整成什么花里胡哨的,看着很整洁大方,孙皓的爹看着也是个好相处的,孙皓有姬妾,可不是没孩子么?偶尔也会逛青楼喝花酒,但也没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可见这孙皓还是懂得规矩的。只是可惜呀,这节骨眼上出了龚二夫人死了,这门亲眼看是结不成了。

    龚中素本已经收拾包袱准备走人了,孙皓却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此事,硬是说自己刚好在水城府有笔生意,一定要跟着他来。彼此心知肚明,这孙皓也看上龚家了,这是来实地考察的,没有把话挑明,不过是为了给彼此留条后路罢了。孙皓肯跟了他来,说明孙皓是真的有诚心,但只是,如果来了以后听说了龚婧琪的被退婚的事,又不干了怎么办?

    龚中素想到这个就牙痛,他那老友便劝他:“好歹是一桩姻缘,既然彼此有意,便该试试。也别抱多大的希望,若是能成固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成,也没遗憾。”

    于是孙皓便和龚中素一起回了水城府,孙皓不及落下脚,便表示要来吊唁龚二夫人,香烛纸钱金箔银锭买了一大堆,盛情难却,龚中素就将人领回了家。先引至花厅奉茶,然后叫人通知龚远秩、龚婧琪、龚远季有客到,让几人到灵堂回礼。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孙皓在灵堂上见到亭亭玉立,举止大方的龚婧琪后,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龚中素在一旁偷看到他的表情,心中暗喜,知道他这是看上人了。当下把因龚远科潜逃带来的愤怒都冲淡到了最低,满怀期待地请他住到自己家里来,孙皓也是个不客气的,当下就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龚婧琪是知道龚中素去惠州做什么的,见他突然带了个陌生年轻男人回来,还郑重其事地要求自己去灵堂回礼,便已知大概。孙皓看她,她也看了孙皓。可只看了一眼,先前的雀跃期待全都变成透心的凉,再看龚中素的态度,竟是百般的肯,当下闭了闭眼,沉默地垂下了头。

    明菲与李姨娘也躲在帘后偷看了孙皓。孙皓约有二十五、六岁,个子的确很矮,明菲目测了一下,他只比龚远和的肩头高一点点,也就是说,最多不会超过一米六五。又白又胖,左耳上方有个缺,穿着一身朴素的青布直裰,束着青绸发带,言谈举止还算大方得体。

    二人轻手轻脚地回了后堂,李姨娘屏退下人,道:“大奶奶,您看这位孙爷怎样?”

    明菲道:“只看样貌,还算周正。谈吐举止也还不错。”

    李姨娘道:“你看到他的耳朵了吗?我以前见过这样的人,平时总会戴了帽子想法子遮掩一下,若是这样的情形,越发恨不得遮严实了,就生怕被人嫌弃。可你看他,反而将头发高高束起,故意露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他就不怕三小姐看不上他?”

    大约是要下雨,有些闷热。明菲摇摇扇子,道:“若是这事要办,便要赶在热孝期间办。老爷把人带回来,想必已是肯了,迟早都要知道的,所以他才懒得遮掩吧?”这孙皓既然精明能干,这耳朵只怕是故意露出来试探龚婧琪的罢?假若果真如此,这人可算是个妙人。

    李姨娘叹口气:“只是三小姐肯不肯,还是个未知数。这种事情,总得你情我愿才是。我又隔着一层,她不主动和我说,我也不好劝的她。”若是不肯,就要再等三年,那时候已经是老姑娘了,更不容易找到好人家。但论外貌条件,孙皓真真配不上龚婧琪。

    明菲道:“大妹和二妹两家人明日就要到,到时候让大妹妹问问她罢。她们亲姐妹,有什么更好说一些。”

    李姨娘叹口气:“我还得去收拾一下院子才行。”

    “那我就不耽搁你了。”明菲起身告辞,出了李姨娘的院子,信步前行,不觉间看到龚婧琪独自立在一架紫藤下,满脸的怅然,便出声招呼:“三妹妹。”

    “嫂嫂。”龚婧琪福了一福,她是故意站在这里等明菲的,她心里有许多话想和人说,却找不到可以说的那个人,似乎,只能和明菲说。

    明菲抬眼看看天色,天边发亮,顶上发黑,便笑道:“要下雨了呢,你独自站在这里做什么?”

    龚婧琪嗫嚅了几下嘴唇,道:“你看见那个人了?”

    明菲点点头:“看见了。感觉谈吐不错,也算有心。”

    “二弟和爹爹都这么说。”龚婧琪红了眼圈道:“可是他才比我高不了多少……而且耳朵上还有个缺,明显就是被人砍的,肯定不是个好人。”

    这个问题,明菲可不好劝,她只能实事求是地道:“不一定耳朵上有缺就非得是人砍的,你若是觉得有意呢,就让二弟帮你问问他这个缺是怎么来的,明明白白问清楚,远胜过你在这里胡猜。”

    可他只是个商人,又生成这个样子,龚妍碧回家来还不知道会怎么嘲笑她呢。她以为龚中素就算不给她挑个比郭淮好的,也不会比郭淮差到哪里去,可是这个样子,叫她怎么甘心?但是龚中素说的那个话着实难听,她被人退了亲,人家不嫌就算好的,现在又要守孝,若是此刻不抓紧办了,今后只怕要蹉跎终身,能嫁出去总比嫁不出去的好。龚婧琪没忍住,低声哭了起来:“嫂嫂,我该怎么办?”

    明菲把手放在她的肩头上:“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我不好怎么劝你,过日子的事情,只有两个人才知道,外表是次要的,真心相持才是最重要的。这事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才好,谁也帮不了你。”

    龚婧琪捂着嘴低声抽泣。明菲立在一旁看着盛开的紫藤花,偶尔递张帕子给她:“婚姻大事,慎重一点是好事,但也别急,仔细考虑清楚再下结论,看事不能光看表面。”

    “啪嗒”几声微不可闻的闷响,却是雨点落了下来。金簪忙道:“大奶奶,三小姐,要下雨了,趁着雨还未落下来,还是先进屋去吧?”

    龚婧琪收了泪,挤出一个笑来:“嫂嫂,耽搁你这么长时间,你还是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明菲道:“你没问题吧?”

    龚婧琪摇摇头:“我能有什么问题?你赶紧回去,我也马上就进屋。”

    “那我走了啊?你赶紧回去。”明菲走了老远,回过头去瞧,龚婧琪还独自立在紫藤架下。

    晚间,龚远和陪孙皓吃饭回来,笑道:“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此人不错。老头子的眼光,难得准了一回。”

    明菲道:“那可把事情说定了?若是要办,这事儿可得赶在热孝内,时间可不多了。”

    龚远和默了默,道:“是还没提。老头子几次把话题绕到上面去,他都绕开了。莫非,他另有想法?”

    明菲道:“公爹能跑那么远去打听他的情况,不就是不放心吗?此人以挑剔出名,他既然这么远的跟了来,不打听清楚怎么可能?多半也是要问清楚情况才会下决定。”

    龚远和道:“是个慎重小心的人。三妹妹若是真跟了他,别的不谈,这辈子定然衣食无忧。”

    明菲道:“我看她不怎么愿意呢。”

    龚远和笑了笑:“她不愿意,还得看人家最后肯不肯呢。”

    “茶好了。”明菲给他斟了一杯热茶:“公爹对三弟的事怎么看?”

    龚远和道:“生气呗,但也没多说,问了铺子和庄子里的本钱没少,就说既然三弟不肯回家,他也当没这个儿子就是了。我看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明菲道:“这样也好,各不相欠,大家都清净。”

    第二天,孙皓果然就不在龚家吃饭,而是用了先前的借口,说是要出去洽谈生意,直接出了门。龚中素想着他这一出门,多半不小心就会打听到龚婧琪的事,急得抓耳挠腮,便提出他人生地不熟的,派两个人跟着他去,意图在关键时刻能挡一挡。

    孙皓淡淡一笑,也不拒绝。只是不到半天功夫,就把那两个小厮给甩了。龚中素忐忑不安地在家里坐了一整天,好容易天黑,孙皓回来了,他要拿捏架子,又要试探孙皓,毫不费力。便支使了龚远秩去试探,孙皓的态度还和昨日一样,方略略放下了心,转身又去同龚婧琪做思想工作。

    龚婧琪默不作声地听他说完,问他:“孙皓耳朵上那个缺怎么来的?”

    ——*——*——

    120的,继续哭求粉红票。

286章 峰回

    金簪打听得很详细,孙皓自出殡的队伍出发后就带着人上了街,先是在街上闲逛,买了包括水城府的特产在内的许多东西,接着去了仙客来定了最好的房间,回来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俨然是龚中素归来就要搬出去的样子。

    明菲也无法打听出孙皓到底买了些什么,心里却还抱着一线希望,觉得孙皓不是个墨守成规,会因为龚婧琪被退过亲就退避三舍的人。不然他前日就打听到了龚家二房的事,早就该躲开避嫌,而不是主动寻上去和龚婧琪说话才对。

    傍晚时分,送葬的人回来,龚远和热得满头满脸的汗,进屋就嚷嚷着要喝冰酸梅汤,锦云正要去端,明菲递了一杯温茶过去,道:“热成这个样子,哪能突然就吃这么寒凉的东西?先喝杯温茶,待汗干了再吃。”

    龚远和心里甜滋滋的,将温茶一饮而尽,装了不高兴的样子:“你越来越管得宽了,不就是吃碗冰酸梅汤么?也舍不得给我吃。有你这种媳妇么?”

    锦云见他不高兴,忙紧张地看向明菲,明菲拿着扇子拍了他一下:“看你,闲得没事做,回来就吓唬小丫鬟。”

    龚远和一看锦云,果然脸都白了,又好气又好笑,随手抓了几颗樱桃递过去:“你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小?我和你们奶奶闹着玩呢,别转眼又去把花妈妈搬来,下去罢。”

    锦云微微红了脸,朝他行了个礼默不作声地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又悄悄退了下去。

    龚远和满意地道:“这丫头不错,以后跟着你倒也放心。今日和周清她们玩得可开心?”

    明菲拧了帕子递给他,一本正经地道:“我哪儿是玩?我那是尽自己的力量招待客人。虽然不能跟去出殡,但也要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龚远和边擦汗便笑着捏了她粉白的脸一下:“你长胖了嗳,快有双下巴了。”

    明菲下意识地摸摸腰,又摸摸下巴,佯作不在意地道:“该长胖自然要长胖,以后还会更胖。”

    龚远和不怀好意地扫了她的胸部一眼,嘿嘿贼笑:“那是,胖有胖的好处,昨晚我就摸着不一样。”

    明菲夺过他手里的帕子,扔过去盖在他头脸上,低声道:“你有点不正常了,这些日子成日里就想着这些,片刻不得闲,什么都能往上面扯。”

    龚远和笑着将帕子拿了下来,道:“我憋坏了。”

    二人笑闹一歇,待龚远和换了家常丝袍,明菲道:“咱们写信给大哥和我爹他们罢。”

    龚远和立刻起身铺纸磨墨,将明菲搂在怀里,她说他写。花婆子几次探头来瞧,都不敢打扰,好容易待信写好,明菲拿了信纸通读一遍,觉着满意了,起身装入信封中,才敢笑道:“大爷,奶奶,隔壁来请过去吃晚饭呢。”

    待夫妻二人收拾妥当,到了隔壁,分男女入席,饭菜已经摆好。虽则都是素菜,但油却放得多,明菲扫了一眼就推说自己胃口不好,不想吃。龚妍碧笑道:“有了身孕的人胃口就是不一样,嫂嫂想吃什么,让厨房做来。”

    明菲道:“不怕妹妹们见笑,这天气热,胃口越发古怪,最怕油腻,不必麻烦厨房,我家里就有现成的清粥小菜,我打发人去取来就是。”

    龚婧瑜见明菲不肯吃自家的东西,觉着明菲小心过度,但转念一想,不吃也好,省得有人使坏,莫名其妙地又闹得两房不合,遂笑道:“今日天气太过闷热,赶路出了许多汗,我也没心思吃这些,嫂嫂的东西必然是好东西,若是有多的,不妨分点我尝。”

    明菲笑道:“不过寻常白粥和几碟小菜,爱吃就让她们多拿点过来,算得什么。”遂吩咐金簪去取。

    龚妍碧撇撇嘴,道:“大姐这是平时好的吃多了,食肉也无味,更何况这些做工粗糙的素菜?我们倒是,出嫁之前,每顿就只有一个荤菜,不敢嫌弃。”说着撞了撞龚婧琪,挤眉弄眼的,“是不是啊?三妹?我听说如果不是大嫂拿银子出来,夫人的丧事都办不起来?可惜我们家穷,我当初也只带了两千两银子的嫁妆去,其中有五百两还是大哥大嫂给的,不然这次我怎么也得表示点孝心。”

    龚婧琪正想着孙皓的事,一点精神也没有,神飞天外,只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刨白饭,龚妍碧说什么都没听见,自然也就不会回答她。

    龚婧瑜也只作听不见,笑嘻嘻地同明菲说起京城中的一些事情,比如说涵容生贤哥满月的时候,她去恭贺,明玉如何,贤哥又如何等等,倒把龚妍碧给晾到一边。龚妍碧也不恼,冷冷一笑,埋头吃饭。

    少顷,金簪送了白粥小菜过来,伺候明菲吃饭。李姨娘步履匆匆地外间进来,微带喜色地道:“三小姐,孙爷刚才向老爷提亲了,说是媒人已经请好,明日就正式上门来提亲,老爷已经允了。”

    她这话一出,满屋的人都惊讶万分。

    龚妍碧最先反应过来,呵呵冷笑:“恭喜三妹妹得偿所愿,看来你这三年的孝是守不成了呢。”

    龚婧琪和龚婧瑜都有些莫名,她们送葬回来,就听说了孙皓的事情,本以为他饭后就会告辞离去,从此再无瓜葛,谁知事情竟来了个戏剧化的转变,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明菲细细一想,豁然开朗。孙皓认真有了提亲的心思,自然不能再住在龚家,故而要去订仙客来的房间,上街去买东西,那是准备礼品,闲逛之时大约就是去寻媒婆了。当下微微一笑,拉了龚婧琪的手道:“恭喜三妹妹。孙爷是个不错的人。”

    他不是看不上她的么?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莫不是搞错了?龚婧琪脑子里乱成一团,一颗心跳得几乎要从胸膛里闯出来,满脸通红地垂下头去,低声道:“谢嫂嫂。”

    龚婧瑜的脸色很不好看,恨恨地瞪着龚妍碧,本想说龚中素怎么这么糊涂,半点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但一来事已至此,她没本事干涉这事,龚中素已说出口的话也不会因为她几句话就收回去;二来她也不愿意当着龚妍碧的面说这些,让龚妍碧看笑话。只得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来,道:“恭喜三妹妹。孙爷,孙爷不错。”

    龚婧琪得了她这句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把心放下。李姨娘左看看,右看看,也放下心来。

    龚妍碧嗤了一声,把碗放下,冷着脸盘算来。

    且不说这里众人各怀心思。不多时,外间散了席,孙皓带了下人拿着行李告辞离去,龚远和与龚远秩一道将他送到门口,吩咐马车小心送至客栈。龚中素满心欢喜,只觉又解决了一件压在心头的大事,于是对肖澹那张难看的棺材脸也没什么感觉了,对愁眉苦脸拿着素酒喝个不停的郭淮也觉着没那么难看,开始暗自盘算怎么给龚婧琪置办嫁妆。

    外间散席的事传到里面,李姨娘正准备带人去收拾,龚妍碧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来,冷冷地道:“李姨娘,现下家中大事已了,我有事要与你相商。”

    李姨娘见她来者不善,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小心地陪着笑,尽量将姿态放低:“二姑奶奶说笑,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只要我能做到的,定然不敢怠慢。”

    龚妍碧扫了还沉浸在喜悦和茫然中的龚婧琪一眼,道:“我想向姨娘询问一下爹爹去惠州那段时间里,家里发生了些什么事,为什么三弟突然就不见了的?含蕊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把她关了起来?三弟房里值钱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一个人莫名其妙的不见,事后也不见任何结论,就此不了了之,你是怎么当的家?”

    李姨娘暗自叫苦,龚妍碧这是挑着拿她作伐子,要闹腾呢,奈何她身份低微,又没有后台,只能是咬着牙道:“二姑奶奶,自老爷去了惠州,三公子便应老爷的吩咐去了庄子里,从没回来过,直到出了事让人去请,才知他突然不见。遍寻不着,三小姐和我都被吓着,这才让人去三公子房里看看,才发现金银细软都不见了,于是找了含蕊来问,含蕊什么都不肯说,此事干系重大,自然要将她关起来等老爷回来发落才是。”

    龚妍碧冷笑:“那问出什么来没有?前几日我就想问,但因着大事当前,客来客往,我也顾着大家的颜面,故而隐忍不发,现在却是忍不住了!一个大活人不见,一家子就没个担心的,反而都高兴得很,有这样的骨肉么?”转身又将炮火对准龚婧琪:“三妹倒是说句话呀,我可知道好些事儿都是你做的主!”

    龚婧瑜淡淡地道:“二妹好威风,可依我说,完全不必这般激动,也不必质问姨娘怎么当的家,也不必找三妹的麻烦。这些事情自有爹爹做主,要打要骂要追究,都是爹爹的事,还轮不到你我指手画脚。既然你要问个明白,去请爹爹来大家当面说清楚不就是了?”

    ——*——*——*——

    继续伸手要粉红票,俺决定,以后天天都要票,章章都要票。

291章 八月

    已是八月初五,秋老虎仍然很肆虐,明菲抱着已近七个月,吹气球似越长越快的肚子歪在窗前往院子里望去,只觉得满眼都是白花花的,稍微一动,无数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热气,热得她心里一阵一阵的烦躁。

    怀孕的人在热天是非常辛苦的,特别怕热,又不能用冰降温,也不能吃寒凉的东西,就是西瓜,花婆子也不许她吃得太多。

    想到西瓜,明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回头问金簪:“我记得昨日大爷带回来的那个西瓜还有是不是?”

    金簪正坐在一旁绣一个虎头帽,闻言忍不住露齿一笑:“奶奶可是热了?您早上不是才吃过么?”

    明菲指指胸口:“这里躁得厉害。”软语央求金簪:“我不吃多少,就吃一两片,不会怎样的。”

    金簪见她馋得可怜,放下针线,起身道:“奴婢去切来。”

    “这是秋燥了。吃点汤补补更好。”花婆子端着一只精巧的粉彩瓷碗进来,满脸是笑:“奶奶尝尝老奴做的这个羊奶葡萄羹,润润就好。”

    明菲嫌恶地皱起眉头:“不要吃甜的。我已经够胖了。”

    花婆子正色道:“胖什么?恰恰相反,您太瘦了!”她的目光在明菲的脸上,腰间来回打量了几遍,开始碎碎念,当初谁几个月的时候又如何,谁谁胃口又怎样……

    “妈妈放着,我稍后又吃。”明菲听得发困,知道有花婆子在,想吃西瓜的愿望算是打了水漂,又实在不想吃那碗羊奶葡萄羹,便朝金簪使眼色:“在屋里坐得闷,我们去看看丹霞准备得如何了。”

    丹霞与罗朝定的正日子就是明日,这几日明菲特意放了丹霞的假,让她不必到房里来伺候,好好休息,专等罗家来接人。自此,去看丹霞倒成了明菲躲避花婆子越来越多的补汤的借口。

    金簪会意,起身去扶明菲:“奶奶您慢些儿。”

    花婆子焉能不知明菲是为了躲避自己送上的补品,心中有些不高兴,便想着等龚远和回来再收拾明菲。想到此,也不再多说,只道:“外间日头烈,金簪你要扶着奶奶走树荫下,别晒着。”

    明菲口里敷衍着,跟着金簪顺着阴凉处走到丹霞的门外,只听里面叽叽喳喳一片欢声笑语,却是一群丫鬟婆子媳妇围着丹霞说笑,有翻看嫁妆的,有剪喜字的,也有送体己的。丹霞坐在一旁,粉脸微红,谁打趣她都只是笑。

    金簪与明菲进了屋众人还不知,金簪笑道:“好呀,你们一个个不去当值,都到这里来躲懒!也不怕吃花妈妈的挂落!”

    一个媳妇子笑嘻嘻地转过脸来道:“姑娘不也来了这里?”忽地看到明菲,吓得赶紧站起身来,蹲下行礼:“奴婢见过奶奶!”

    众人见状纷纷站起身来行礼,屋子里顿时乱成一片。

    明菲一眼扫到白露也在其中,只作不见,但笑道:“我来凑热闹,倒叫你们不自在。都起来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务必要让丹霞高高兴兴地出门。”

    那媳妇子笑道:“奶奶放心,上次紫菱出门,咱们不也办得极好?这次有了经验,想必更好。”众人都笑起来,起了身各司其职。

    丹霞赶紧将明菲扶到窗边椅子上坐了,洗手奉茶:“这会子最热,奶奶怎么不歇着?”

    明菲笑道:“睡不了那么多,走走更好。准备得如何了?”

    丹霞道:“奶奶给的嫁妆银子多,早就安置妥当了,样样都不缺。”

    明菲又与她说了一回闲话,因见自己在这里众人都放不开,便起身回房。才走至一棵柳树下,身后就传来一声怯怯地低喊:“奶奶……”却是白露追了上来。

    金簪皱了皱眉头,小声道:“奶奶要见她么?若是不见她,奴婢这就去打发了她。”

    明菲沉吟片刻,道:“不妨,你让她过来。”

    金簪沉着脸对白露道:“奶奶如今操不得心,你有什么事要禀奶奶的,捡重要的说来。”

    白露上前两步,猛地跪了下去,趴在地上哽声道:“奶奶,奴婢知错了!求奶奶给奴婢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明菲待她不说话了方道:“紫菱自五月出嫁以后,便是你统领针线房,也算得是管事了,做事自该谨慎。如今又来向我告罪,可是又做错了什么?”

    白露一愣,抬眼看着明菲,见明菲虽然看着她,神色淡淡的,便把那想央求明菲让她重新回到正房伺候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奴婢自到了针线房后,每每思及从前都懊悔万分,觉得那个时候是猪油蒙了心……”

    明菲笑道:“知道错了就好,日后好好当差就是。这里太阳光烈,我热得受不住,要走了。”

    白露大急,还要开口,金簪恶狠狠地一眼瞪过去,沉声道:“你与丹霞姐妹一场,她明日就要出嫁,你还是去陪陪她比较好。”

    白露不敢吱声,只得垂头不语。

    金簪扶了明菲走上抄手游廊,阴凉之气迎面而来,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金簪偷眼觑着明菲道:“奶奶,白露年龄也不小了。”

    明菲道:“你要为她求情?她当初可是死死盯着你呢。”

    金簪失笑道:“谁都有想不通的时候。”

    明菲叹了口气:“她要想再回我屋子里是不可能的。你去问她,她若是肯,稍后我便让花妈妈帮她物色一个老实本分的,打发她出去。看在她伺候我一场的份上,嫁妆银子同丹霞的一样多,分文不少,该有的体面都给她。”

    金簪不由为丹霞暗叹一口气,原本是嫁管事的命,硬生生给作成了嫁个普通仆役的命。

    傍晚,龚远和回来,花婆子便迎上去添油加醋地告了明菲一状,无非是明菲贪凉爱吃西瓜,正经做的东西却又不吃,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云云。

    龚远和沉着脸接过花婆子手里的补汤,道:“妈妈你放心,待我去和她说。”

    花婆子满意地点头,体贴地把小丫鬟等人带出去,留空间给龚远和,方便他教训明菲。

    明菲才一看到龚远和手里的碗,就蹙起眉头,噘着嘴说:“我是不会吃的。总是弄些甜食来,坚决不吃。”怕龚远和不答应,她抬起下巴给他看,“你看,我这么胖了,吃得太多孩子太大不利于生产的。你不想我疼很久的吧?是吧?是吧?”

    他自然舍不得。龚远和无奈地看着明菲抓着他胳膊直晃的那双小胖手,叹了口气:“我今日收到登州来的信,你想不想看?”

    明菲先是惊喜地一笑,随即又警惕地看着他:“你休想以此要挟我。说了不吃就不吃。”

    “我哪敢要挟你?”龚远和递过碗给明菲看:“你看,不是甜汤,是鱼汤。她熬了那么久,不容易,给她个面子。”

    明菲可怜兮兮地道:“可是晚饭她还要逼我。”

    “我答应你,晚饭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一定不逼你,可以了吧?”

    明菲得寸进尺:“我要吃西瓜。”

    “一片。”

    “三片。”

    “两片,不吃就算了。”龚远和把碗放下,转身要走。

    “成交!”明菲眉开眼笑地拉住他,开心地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就知道你最疼我。”

    龚远和无奈地叹气:“你呀,越活越像个孩子。”

    明菲埋头喝汤:“你不喜欢?”

    龚远和将她唇边的汤轻轻拭去:“怎会不喜欢,我喜欢得很。”明菲突然僵住不动,拉了他的手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在他和她的掌心下,一只小小的脚快活地蹬了几下,然后又平静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夕阳从窗纱里透进来,把屋子里的家具镀上一层红色的金光。龚远和怔怔地看着明菲,突然想仰天大笑三声。虽然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胎动,但每一次他都觉得是第一次,每一次他都又激动又感动。

    看着明菲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觉得心里多了一股暖暖的细流,让他又骄傲又觉得责任重大,却又隐隐多了一些担忧,总觉得明菲抱着这么大的肚子走路都困难,生的时候又该怎么生?想到这里,他又开始烦恼。

    花婆子立在廊下,半晌没听见里面有声音,而天色却是越来越晚,便小心翼翼地出声:“大爷,奶奶?可要掌灯摆饭了?”

    “花妈妈进来吧。”明菲戳了戳陷入沉思的龚远和:“你在想什么?这么专心?”

    龚远和掩去眼里的不安,笑道:“我在想,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明菲哈哈笑道:“你不是早就想了好多个么?还没选出一个满意的来?”

    龚远和沮丧地道:“总觉得不满意。”

    饭后,明菲把头靠在龚远和的腿上,念信给他听:“明珮已经定亲了,是登州知府的小儿子,虽然不是嫡子,但已经中了秀才呢。爹爹亲自考校过他的功课,很是满意,四姨娘也满意的很。她们现在倒是不吵不闹了,相处得很好。”

    龚远和一手拿书,一手无意识地玩着明菲的头发,问道:“你继母可要回来过年?”

    明菲有些闷闷的:“没说。多半是不来了。”纵然不是亲生母亲,生孩子的时候却也希望陈氏能守在身边。

    龚远和见她情绪低落,忙放下手里的书,轻抚着她的头道:“有我呢,你别怕。”

    “我不怕。”明菲把头埋入他怀里,她其实是怕的,一脚踏进鬼门关,怎么可能不怕?

    ——*——*——

    求粉红票。

297章 温柔的报复

    明菲见龚远和的情绪慢慢平和下来,不由笑道:“果然是做了父亲的人,比之从前稳重多了。”

    龚远和不依:“你的意思是我从前不稳重?”

    明菲笑:“稳重,稳重得很。适才舅母同我讲,袁枚儿也生了,是个儿子,但是早产,约莫比我们的舒眉晚了个六七天左右。你记着些,待到满月的时候,少不得要备礼让人跑一趟。我爹娘隔得远,措手不及,咱们得将他们的那一份也准备好。”

    龚远和奇道:“好端端的,怎会早产?”

    明菲道:“这里头自然是有缘故的。”

    崔悯新收了一个姬妾,据说貌美如花,又会奉承人,很得崔悯喜爱,进门不过短短两个月,就把所有的姬妾都比了下去。不知怎地就触了袁枚儿的霉头,袁枚儿捏了她的错处,罚她在寒风冻雨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那姬妾晕死在园子里,下人去禀告袁枚儿,袁枚儿把门关起来睡觉,不理睬。

    后来还是崔吉吉知晓,做主将人抬回房去,走在半路,那姬妾下身就出了血,禀了崔老太太,请了大夫来一瞧,却是小产了。

    崔悯归来,问及因由,却是那姬妾给袁枚儿奉茶的时候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当下便大发雷霆,骂袁枚儿刻薄狠毒,居心叵测,还扬言要休妻。经崔老太太劝导,才算是勉强息了怒气,却要写信给袁家,让袁父袁母去训导自家女儿,袁枚儿哪里丢得起这个脸,气急攻心晕了过去,之后便早产了,幸好母子平安。

    明菲叹道:“崔悯固然有本事,但这种男人当真是嫁不得,一害几家愁。这种日子,不过是表面上风光而已,内里实在是折磨人。”

    龚远和道:“他子嗣稀薄,自然是特别看重这上头。前些日子,我听人闲扯,说起他先头的那位原配王夫人,据说也是个手段厉害得不得了的,事事都要压着他一头,把他的老母赶回老家不说,自己生不出儿子来也不许旁人生,他到了而立之年才有一个嫡女,与他那位原配分不开。只是彼时他人微言轻,不能与王家抗衡罢了。”

    好容易有了身孕,却成了催命符。王夫人垂死之时,崔悯想必就是站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她挣扎,冷冷地看着她落气罢?明菲被自己的脑补吓得打了个寒颤:“不喜欢就不要娶啰,这就是为了前程所付出的代价?你死我活,值得么?”

    龚远和笑道:“你我觉得不值得,却有很多人觉得千值万值呢。你想啊,正妻娶的是地位门楣,娶回来若是喜欢,便多捧捧,若是不喜欢,还有大把的如花姬妾等着去临幸,正妻一个不妥,就是不贤惠。”

    虽然崔悯这个情况更复杂,但龚远和说的就是男人们最常见的心态,明菲啐道:“你这意思,有朝一日我若是不讨你喜欢了,你便要蓄养姬妾,我还不能有意见,否则就是不贤惠?”

    龚远和一把揪住她的手:“哎,你不能不讲理,我们这不是说旁人么?怎么就扯到我身上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蓄养姬妾?”

    明菲笑道:“你蓄养啊,我才不会假装大度让你把人迎进门,然后再磨刀霍霍,背里使坏,我先就把你休了!到时候你爱蓄养多少都行。”

    龚远和眨巴着眼睛,忍住笑意道:“不让我娶,那我想想可以不?”

    明菲捏住他的耳朵,断然道:“有我在,你想都不要想。”

    “我竟然不知道你已经爱我到这个地步,不能容忍其他女人碰我一根头发丝了?”龚远和目光灼灼地看着明菲,突然伸手将她的头发揉了个乱七八糟:“你放心,就算是咱们这辈子都只有一个舒眉,我也不会做让你们母女伤心的事情。”

    明菲被他晃得头晕,忍不住低呼:“你放手,哪有这样残暴地对待病患的?你再这样,不要说伤心,先就被你伤身了。”

    “你早已被我伤身了。”龚远和哈哈大笑起来,抱着她在她脸上留下一串口水印。明菲幸福地想,她美丽的人生,才刚开始。

    人家都说,酒醉心明白,却说龚中素一觉醒来,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丢尽了颜面,懊恼的很。果然如同龚远和所说,先是找着由头发了一顿脾气,然后就装病,不肯到大房来。龚远和好几次让人去请他过来陪薛大舅,吃饭,他只推病不来,薛大舅也不生气,哈哈大笑着说是要去看他。

    薛大舅带来的十几个箱笼中,有一只箱笼里装的绫罗绸缎,另有一包药材,乃是事先给二房准备的礼品,薛大舅当下命小厮抬上,自己装模作样地命人递了帖子进去,站在门口等候,隔一会儿就使劲敲一回门,大有不见到人就不走的意思。

    龚中素无奈,只得正经换了见客衣裳,走到门口去迎接,见了薛大舅带来的礼物,心里好歹要舒服了些,客气道:“来做客就做客,这么客气做什么?”

    薛大舅围着他打转:“前几日将你灌醉,害你失仪,怕你生气,给你赔罪啊。”

    龚中素见薛大舅哪壶不开提哪壶,心里又气又恨,脸刚沉下来,薛大舅又拿话挤兑他:“这么不高兴,可是嫌少?”

    龚中素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拿眼恨恨瞪着薛大舅,索性破罐子破摔:“我知道我得罪了你,你好容易才找到报复我的机会,故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我。也罢,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这个痨病鬼计较,你爱怎么就怎么吧。”

    薛大舅笑嘻嘻地上前抱住他的肩头:“看在孩子的面上?是你心里有愧吧。”

    龚中素的脸上挂不住,使劲推他:“放开!老不正经的。”

    龚中素才一推,薛大舅就抱着肚子蹲了下去,痛苦的呻吟起来,吓得他全身冒冷汗,惊慌失措地左右张望,蹲下去问薛大舅:“你别装了,别想讹我!”

    薛大舅只是不理,脸色苍白地靠着他软软往地下滑去,薛家的小厮见状,吓得扶人的扶人,叫人的叫人,龚中素脸色苍白地想,完了,若是薛大舅真的在他这里出了事,龚远和不知要怎么恨透了他呢。正在六神无主之时,薛大舅靠着小厮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有气无力地道:“别嚷嚷,小心叫大家知道,又要担心了。姑爷不过轻轻推了我一下嘛,都是我自己的身体太弱不禁事。”

    龚中素听得直冒冷汗,上前给薛大舅深深一揖:“我错了,不该推你好不好?你爱怎地几怎地,你就别折腾我了。”

    薛大舅气喘吁吁地道:“姐夫说这话,好像我没道理似的,我专程来看你,却变成了折腾你,就连你推我,也是我讹你。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怎么能这样说呢?就不怕伤了我的心?”

    龚中素一个头两个大,拼命将心里的邪火压下去,作揖道:“都是我的错,我不会说话,你请!”

    薛大舅这才大喇喇地进了房门,又把龚中素灌得酩酊大醉方心满意足地回去。如此过了十来天,龚中素真的病了,看到薛大舅就习惯性的想吐,发晕,四肢冰凉,偏他又好面子,谁也不说,硬撑着。

    李姨娘见情况不好,只好过去找明菲,去的时候薛舅母在,她也不好开口,硬生生在那里守着,一直等到薛舅母自己看出不对,借故辞去才敢说。

    明菲这才知道这些天薛大舅把龚中素给折磨惨了,这种报复方式,也算得上是温柔的捅刀子了。当着李姨娘的面一本正经地答应一定让龚远和去劝薛大舅,待李姨娘刚走,主仆几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明菲奇怪得很:“知道舅老爷天天去寻老爷喝酒,但除了第一天,也没听说舅老爷喝醉啊,怎地尽是老爷喝醉了?”

    花婆子便去寻了下面伺候的人问,这才知道薛大舅动了手脚,先和龚中素喝的果真是酒,喝到后面他灌龚中素的便是酒,他自己喝的却是白开水。也难为龚中素糊涂透顶,竟然这么久都没发现。

    龚远和傍晚回来,听说此事,也是笑得不行,去劝薛大舅,薛大舅却又不在房里,而是坐到湖边垂钓去了,薛舅母得知,又气又好笑:“真是为老不尊,难怪得他这几日春风得意,夜里常常笑出声音来,有一夜还捶着床板只喊傻子。我还说是怎么了,跟着他的人也不说一声,都是些没眼色的,这要是把姐夫喝出病来怎么办?”

    龚远和道:“舅舅他心里憋了十几年的气,肯用这种方式发泄出来,也是好事。总比一直憋下去,见面就生气,老死不相往来的好。”不是喝出病来怎么办,而是已经喝出病来了,不过只是小病。

    薛舅母深以为然,叹道:“年纪大了,已是做了舅爷爷的人,就算是不看在你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小囡囡的面上。”

    正说着,薛大舅提着个空鱼篓子回来,笑道:“我从来不知道你爹这么傻,除去第一次,每次都是他喝醉,他也从不想想原因。罢了,看在他果然傻的份上,且饶了他这一回。”

    ——*——*——*——

    240的。谢谢大家,\\(^o^)/~

302章 喜忧(一)

    明菲只觉一颗心跳得咚咚响,忙起身道:“是谁来报信的?快让他进来!”

    “奶奶,是小人。”来的却是二门外一个才十二三岁,叫福全的小厮,笑嘻嘻地给众人行了礼,道:“奶奶,是京里派了人来,亲家老爷留京任职了!”

    花婆子等人听得,俱都恭喜明菲。

    明菲又惊又喜:“可说是任了什么职?”

    福全摸着头道:“这个小人却是不知道。”

    华皖道:“赶紧家去吧。这里有我。”

    待到明菲回到家,薛明贵迎出来,低声笑道:“奶奶,来的是亲家老爷身边的总管事,一共带了三四个人,十来个箱笼,个个儿都喜气洋洋的。亲家老爷这回算是熬出头了,在吏部任了侍郎。”

    明菲忙道:“什么人陪着的?”

    薛明贵笑道:“小人因见奶奶还要些时候才能回来,便自作主张过去请了老爷过来作陪。”

    龚中素刚开始听说是京里蔡家的人,并不愿意过来,还骂明菲不在家里候着,偏生整日就往外跑,对那三清祖师爷比对自家的老人还要上心,真是不守妇道。可后来听说是来报喜的,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一定是龚中素有了好事,连忙正儿八经地换了见客的衣裳,满面春风地过来待客。

    明菲到了正堂,只见龚中素坐在上首,蔡国栋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大总管孙明杰衣着鲜亮地坐在下首,正和龚中素讲蔡家的新宅邸:“宅邸就在凤池胡同里,虽然不大,但是御赐的,圣上还赏了块匾额,里头有个醉酒石,听说是前朝古物,像头大水牛似地,最稀奇的是冬暖夏凉……我家老爷最是喜欢。这半年里,我家老爷趁着有空,多方寻访,终于给两位公子请了位西席,才行和那位陆幽先生不遑多让,我家老爷的意思,假如府上二公子不嫌弃,便可住到家里去,跟着两位小公子一起读书学习,互相也有个照料。”

    龚中素眼睛发亮,假意推辞道:“去书院读书已经够麻烦孩子的舅舅了,又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亲家!”一眼看到门口立着的明菲,忙笑道:“大奶奶,真是大喜。这下子大家都心安了。”

    明菲暗想,这回她的心也安定了,送妾的荒唐事大概是不会再干了。

    孙明杰赶紧上前给明菲行礼:“三姑奶奶安好。老爷生恐其他人来说不清楚,特为遣了小人来跑这一趟。”因见花婆子抱了舒眉在一旁,也笑着要上前去给舒眉磕头,明菲忙叫人将他拦住:“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当得起这样的大礼。”

    孙明杰笑道:“再小也是主。”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个红绳系着的碧玉蝉来递给舒眉:“京里买的小玩意儿,给孙小姐玩耍玩耍。”

    那碧玉蝉通体晶莹,可不是个随手玩玩的东西。龚中素在一旁看得发酸,暗想这蔡国栋果真升官发财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他自己当官就只有往外花钱的,人家当官就是往里捞钱的。就是这么个奴才,一出手竟然就是个碧玉蝉,这人和人,怎么比?当下便有些兴味索然,托辞道:“铺子里还有些事,既然你回来了,正好听孙总管和你说说你娘家的事。”

    明菲也没放在心上,恭恭敬敬送他出了二门,让人驾车去接三姨娘过来,又吩咐厨房宰鸡宰鱼,准备给孙明杰等人接风洗尘。

    挥退无关人等,孙明杰恭恭敬敬地从怀里取了信交到明菲手里,道:“老爷着实过了一段苦日子,就是大公子,办差时也常受到刁难排挤。以往最喜欢邀请六小姐去做客的有好几户人家,也都不再发帖子给六小姐,偶尔在相熟的人家里遇到,还会受到奚落。六小姐也懂事,不哭不闹,成日跟在夫人身边学理家事,帮着少夫人照顾小公子,不是那家人,根本就不出门。大公子看上一块地,想买了给六小姐做妆奁,定金交了,契约写了,只差到官府去备案,硬生生地被人给夺了去,少夫人气得直哭,夫人都劝不住,还是六小姐劝的她。”

    孙明杰苦笑了一下,“说句夸张点的话,那段时间,就是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没事都不敢出门,就是出了门,也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就生怕给老爷惹祸添堵。”

    明菲听得难受万分,只知道蔡国栋的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但总想着,他不过就是一个外放的从三品官员,虽然当年算是钟太傅的得意门生之一,但和京中那些权势滔天的人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人家最多说他不识相罢了,谁知竟然会如此受气,看来当时的形势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孙明杰见明菲难过,笑道:“姑奶奶也莫难过了,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花婆子愤愤地道:“咱们老爷平时也没得罪什么人,这些人怎么就这样狠?”

    孙明杰笑道:“那不是得罪谁或者没得罪谁的事,就是想给咱们老爷添添堵,逼逼咱们老爷,如果咱们老爷当时一个没坚持住,哪儿会有如今的荣华富贵?”

    许多话孙明杰不太好明说,就绘声绘色地给明菲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姓徐的官员,当初也是钟太傅的得意门生之一,当时在钟太傅的门生中,威望和官都比蔡国栋大,已然是一方布政使。钟太傅死后,他也去吊唁,但吊唁之后并没有如同蔡国栋一般立刻就回了任职之地,而是悄悄留在京中活动。明里和柱国公的人来往,背地里也和赵王的人来往。

    眼瞅着春风得意之时,皇帝的病却突然好了,不过几天功夫,御史台就弹劾他玩忽职守,擅离岗位,又告他结党营私,贪污贿赂,纵容家奴行凶,就连他族中有子侄在大孝期间吃酒听戏,生了儿子的事情都被人刨地三尺地挖了出来,尽数算在他身上,龙颜大怒,当天就下旨将他合家老小一起下了大牢,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还有陈御史,官还做着,但却为了一件小事儿,就被抓了个御前失仪,被勒令在家思过。

    这两人不过是代表性的人物,还有许许多多,宫里宫外的小人物遭了秧。但太子、柱国公,以及赵王却是都得到了皇帝的褒奖,特别是赵王,皇帝不但褒奖了他,赏给无数金银丝帛,还让他去协助太子管理盐运的事。目前看来,京中靠着赵王的那一派却是比柱国公这一边的人还要吃香些。

    明菲听得叹气,多亏蔡国栋守住了,不然他的官途只怕就此完结了。但听到皇帝褒奖蔡国栋,说蔡国栋最是忠直,是良臣时,她忍笑忍得肚子痛。蔡国栋这个人吧,说才干和手段,他永远都比不上崔悯,但若论小聪明,他却是一抓一大把,心眼多,嗅觉又敏锐,最会把握时机,最会捧人,别的不说,就看钟太傅当年被他捧得那般舒坦就知道了。

    孙明杰报告完家中的事情,突然正了脸色道:“三姑奶奶,老爷还有话要同您说,您先看看书信。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小人。”

    明菲见他神色慎重,赶紧拆了信看,越看心越往下沉。宫中下旨,在正三品以上官员家里挑选适龄的女儿,为年仅十五岁的五皇子选妃,得宜于蔡国栋刚刚升了半级,明玉赫然在内,宫中某位贵人,更是命人传了话去,说是在宫中也听了明玉的贤名和美貌,那意思不言而喻。

    这约莫算是皇帝的嘉奖方式之一,但蔡国栋和蔡光庭都不怎么愿意,五皇子是皇贵妃所出,虽然幼有贤名,也得圣眷,但皇贵妃和皇后却是有些不对盘。况且皇子妃也是早就内定了的,明玉去了,以她的家庭出身,最多也就得做个有名分的姬妾而已。但就是这个名分,却会让许多人趋之如骛。

    明菲简直不敢想象,她的小明玉怎么过那种吃人的日子。蔡光庭不愿意,她还可以理解,他总是希望这两个妹妹都能过上好日子的,自然不希望明玉去过那种日子。难得的是蔡国栋竟然也不想利用明玉攀龙附凤,不管蔡国栋从前做过些什么,此刻明菲对他的怨怼都一扫而光。

    孙明杰道:“老爷说了,他没有大本事,也不想有什么大富大贵,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保得儿孙平安富足就行。特别是两位小公子还小,简直须臾不敢忘思危,所以,让姑奶奶想想,可有什么好的法子没有?”

    蔡国栋既然已经把人派了来,找上了自己,肯定是早就有了主意的,只不知道他那心思和自己的想法是否一样?明菲道:“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好主意,不知孙总管来之前,老爷可有什么交代?”

    孙明杰狡猾地看着她道:“老爷说,这事儿要担很大的风险。如果是寻常时候,只需将有关人等打点好,到时候让六小姐去转一圈便可以回家,但这次明显不同,是被点了名的,没那么容易。一个不小心,就是不识好歹,欺君之罪。”

    还要试探一下才放心?明菲哂然一笑:“明玉是我的胞妹,我这个姐姐能为她做的事情太少,但事关她的一生和蔡家荣辱平安,我自当尽力而为。”

    ——*——*——

    今天仍然有300的加更。

307章 风头

    花婆子见明姿扑过来,不露痕迹地往前一挡,牢牢抱住了明姿的腰,笑道:“四姨这是做什么?自家姐妹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明姿被她抱住,挣了两下挣不开,瞪眼道:“大胆刁奴,谁叫你的脏手碰我的?放开!”

    “三姑奶奶!得饶人处且饶人,逼死了人对你也没好处!”却是二姨娘由个丫鬟扶着,气喘吁吁地靠着里间的门框站着,一双瘦得凹下去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瞪着明菲,表情狰狞,似要随时择人而噬。

    她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早在明菲意料之中。既然这么想去,那更好啦,想要过好日子,想要出头,便不会太过分。此时便是她们母女来求自己,而非自己去求她们母女,只要明姿的气势被压下去,这一路之上,想来会安生许多。

    明菲不慌不忙地笑道:“姨娘急什么?四妹妹也莫急,我话还没说完,就什么死啊活的,多没意思?特别是四妹妹那个话,喜事变丧事,多晦气,也不知爹爹和母亲五妹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想?一家人,犯得着么?”

    这笨丫头,转眼又落了把柄在人手里,二姨娘狠狠地瞪了明姿一眼,僵着脸道:“明姿就是这样的脾气,三姑奶奶也莫要故意招惹她,到底想说什么,就说罢!”

    明菲不回答她的话,只问明姿:“四妹妹,你是真心想去贺喜?真心想要个前途?”

    明姿看了看二姨娘的眼色,道:“当然是真的。”

    明菲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领了你去。但我有条件,就是无论如何你都要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去做,否则免谈。”

    明姿不甘心:“凭什么?”

    明菲道:“不凭什么,就凭我是蔡家的女儿,不许那不知轻重的人坏了家里的大事。”

    自己上了路,想怎么做还不是自己的事,自己若是就不听她的,难道她还能将自己撕来吃了么?明姿想到此,心中的不平稍微舒坦了些:“三姐姐这话说得稀奇,难道我就不是蔡家的女儿,难道我会不知轻重的坏了家里的大事?”

    明菲笑道:“如此甚好。但若是四妹妹不守承诺,便是到了半路我也要将你送回来,索性大家都不去京城更好,想来过后五妹也不会怨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二姨娘望着明姿点点头,明姿硬生生地将那口气咽下,道:“什么时候启程?”

    “后日出发。你今日先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会有车来接你。”明菲说完就起了身,吴婆子恭恭敬敬地送她出门,又趁隙使了个眼色,明菲会意,便假意道:“我要洗个手,不知何处好洗?”

    吴婆子道:“奴婢房里有干净盆,四姑奶奶若是不嫌弃,还请移步。”

    到了吴婆子的房里,吴婆子果真翻出个新盆来,使小丫鬟去打干净热水,请了明菲坐下要奉茶,明菲笑道:“茶便不奉了,只是妈妈日常辛苦,我照顾不到,这里有十两银子,给妈妈做件冬衣。”

    锦云立刻将一包二两一个的小银锭送到吴婆子手里,吴婆子笑逐颜开,连声称谢,因道:“虽说此间不繁华,但这差事却甚清闲,当年夫人也是信任奴婢,才会把这差事交给奴婢来做。这其间有许多事情,奴婢都记在心中,只是三姨娘不管事儿,奴婢也不好多嘴……”

    又走到门口望了望,凑到明菲眼前轻声道:“这事儿,只怕是那郑公子在作怪。奴婢前些日子听得他们母子几人暗里商量要让老爷将四姑奶奶接到京中去,好生谋个前程。他们母子几人在一处,日常总有那说不尽的难听恶毒话,四姑奶奶此番若是见了夫人,还请替奴婢传话给夫人,奴婢从来不敢忘记她的叮咛,没有给她丢脸。”

    明菲笑道:“我都记住了。一定替妈妈把这话转给夫人知道,也会把妈妈的辛苦说给她听。”蔡光正最多也不过就是送封信去罢了,自己只需负责将人平安稳妥地带到京中,该怎么做蔡国栋与陈氏自有定论。

    吴婆子表了忠心,高高兴兴地亲自伺候着明菲洗了手,恰好三姨娘那边也和蔡光正谈妥寻来,二人便起身回城。

    三姨娘笑道:“我才刚开了个头,他便应承了下来,说是他知道轻重,什么都没有四姑奶奶的前程重要,却又求三姑奶奶,请老爷派人去将三公子的遗骸运回水城府,葬入祖坟,也好叫三公子不要做那孤零零的异乡野鬼。”

    这算是求和了?明菲淡淡一笑:“可以,明日姨娘派车来接三妹,就回了他的话罢。”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就算她不开口,蔡国栋也迟早都会将蔡光仪的遗骸寻回来,陈氏更不会和一个死人以及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二姨娘计较。

    到了进京这日,蔡家的亲眷好友们包了一艘大船,欢欢喜喜地进了京,嫁女本就是喜事,又因蔡国栋新近升了官,大家更觉高兴。蔡氏族长夫妇更是不顾年高老迈,一半为了贺喜,一半为了寻亲访友,也一起登船进京。

    大抵是有族长夫人潘氏和那两个婆子镇着,明菲丑话在先,又有蔡光正事先和明姿打了招呼的缘故,明姿出奇的老实,乖乖坐在舱房里,轻易不出门,纵然是好奇得不得了,却也只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往窗外偷看。

    明菲对她这种不找麻烦的态度很满意,平日里就和明雅一处,跟着族里的女眷们在潘氏面前伺候。舒眉是个人来疯,人越多越高兴,也能扶着墙壁走一段路,但就是一兴奋起来,不管见了谁都叫娘,更是个吃不得亏的。

    明雅三岁的儿子兴哥因看着她可爱,捏了她的脸一把,小孩子不知轻重,难免下手重了些,将她捏得怪叫。缓过来之后,也不哭闹,更不管人家比她大许多,涨红着脸尖叫着笨拙地扑了上去,反倒把兴哥给吓得连连后退。

    众人哈哈大笑,只有潘氏一本正经地同明菲道:“你这个女儿,其他都好,就是脾气太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全然不知畏惧,现在还小,待她大一点,你就该好好压压才是,不然将来要吃亏。”

    明菲向来敬重潘氏,当下认真应了,回想起当初陈氏虽然很想教好蔡光华,却难免溺爱,不由心中暗自警醒,只怕自己不知不觉间也犯了同样的错。虽然舒眉还小,但这个时代对于女儿来说,却是更要艰难苛刻得多,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舒眉的教养任重而道远,可是半点都马虎不得。明菲如坐针毡地想了许久,决定写育儿笔记,详细记录舒眉做下的典型事例,仔细分析,然后再出对策。她不要求舒眉有多么的出色能干,但求舒眉能快乐地走完一生。

    如此一直记到弃舟换车,明雅偶然发现了明菲的育儿笔记,惊讶不已,把这事儿告诉了其他女眷。一群女人少见多怪的围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明菲羞窘不已,只怨明雅多事。潘氏拿过去翻了一回,淡淡地道:“还不错,如果天下间养女儿都如此用心,只怕要太平富足得多。”

    因已要到京城,明姿再无忌惮,便暗里冷笑着同明雅道:“又在变着法子的出风头了。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来,便用这个法子去弥补,真是没见过这种人,心眼怎么就这么多呢?”

    明雅可怜地看着她:“她才一回家我就出了嫁,但她一直对我很好,无论是家里老人过生,还是小孩子满岁,红白喜事,大事小事她统统都记得。所以我也没觉得她心眼多有什么不好,她出这种风头,我也没觉得什么地方不好的。至于生儿子,她这么年轻,妹夫又敬爱她,以后日子长便着呢,谁又敢断言?”

    明姿被呛住,从她被定给邵五后,这些姐妹她基本就没来往,只记着她们比自己好的地方,光去嫉妒不平,从来就没关心过其他的事,不过问她们过得好不好,更不要说是主动对她们好。听到明雅如此说,不禁又羞又恼:“是啊,我是没她对二姐姐好。谁叫我不是嫡女,又没个会四处讨好的亲娘呢?最主要的是,我时运不济,没个有钱的夫君,可以拿多余地钱去四处做人情,买名声。”

    真是没得救了。明雅叹了口气,也不想和她多说,只怕三言两语不和,又惹得她吵闹起来,倒叫族人看笑话。只道:“四妹妹你歇着,兴哥要睡觉了,我先过去。”

    才走得两步,又被明姿一把拉住袖子:“二姐姐,很快就要到京里了,你借我几件首饰,我那两套头面与我新做的那套衣裙不配。”

    明雅的夫家不是大富之家,出行途中戴的首饰也不多,件件都是得用的,当下便皱起眉头:“我的首饰也不多,你看上哪一件了?”

    明姿笑道:“我看着你前几日戴的那个水晶鹦鹉的双股金簪就不错,还有那对玉蝉耳坠也不错。”

    明雅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算什么,尽数将自己最好最贵重的挑去了,那明珮出嫁那日自己戴什么?

    明姿欺她老实,见她沉默不语,便霸王硬上弓:“我先谢过二姐姐啦。”

    明雅正要阻止,她已然笑嘻嘻地自首饰箱里翻了拿去,有待要争,又怕被人知晓了丢脸,气得明雅的乳娘只是骂。

    ——*——*——*——

    俺厚脸皮地替新书求推荐票,大家留着也是浪费,投给俺的《国色芳华》吧,O(∩_∩)O~

314章 终章:余韵(上)

    三年后。

    天蒙蒙亮,青县府衙的后门被人轻轻拉开一条缝,洗萃探出头往街面上瞅了瞅,回头笑道:“老爷,夫人,此时外间无人,正好启程。”

    自家老爷苦熬三年多,终于熬得云开日出,考评得了第一,升官要去湘州做同知。消息才一传出,来请饭的,送东西的民众实在太多,为了不扰民,这本该风风光光离任的路倒走得像做贼似的。

    “都赶紧的。”龚远和把两岁的大儿子展飏送进车中,因不见明菲和舒眉,便四处张望:“夫人和大小姐呢?”

    金簪牵着自家两岁半的儿子虎头笑道:“还在院子里呢。”

    龚远和微微皱眉,提步往里走去:“做什么这样磨?”才进了院门,就见明菲手里提着一根细树枝,沉着脸喝道:“龚舒眉,我最后叫你一次,上车!”

    四岁的舒眉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头上两只丫角一抖一抖的,死死抱着墙角一株老樱桃树,任凭明菲吓唬,就是不松手。今年雨水足,樱桃花开得好,结得也多,看看那上面,绿色的小樱桃结成了串,再过些时候就可以吃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时候走呢?过两天再走不好吗?

    “道理我已经和你讲过几遍,你还不愿意走是不是?那行,我们走。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吃樱桃。”明菲将手里的细树枝扔了,转身就往外走。

    舒眉也不管心爱的杏黄小袄上是不是蹭上了尘土,越发倔强地搂紧了树干,将脸贴着树皮,眼睛眨巴着偷看明菲的背影,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淌,就是不出声。

    明菲知道她在身后偷窥自己,就是在等自己心软回头,便越发将步子迈得大了些,突然看到立在门边张望的龚远和,便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管。舒眉大多数时候是个恨可爱懂事的小姑娘,但性子生来好强,犯起横来的时候简直讲不通道理。比如这关口,她就记挂着她这棵樱桃树,死活不肯走。

    龚远和只是嘿嘿地笑,老大不忍心地看着女儿抽泣的背影,不过一个孩子罢了,懂得什么?有点小脾气很正常。抱着哄哄,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就是了。但明菲的想法和他不一样,该宠的时候宠,犯横的时候坚决不姑息,因此他也不敢和明菲对着干,只能是爱莫能助地站在那里悄悄看着女儿。

    舒眉的角度看不到龚远和,只看到母亲真的扔下她走远了,而且头也没回,去得好快,很快就不见了身影。好像马车声响起来了也,她终于害怕起来,张嘴想哭,已经哼了一声,却又忍住了,垂着头想了想,恋恋不舍地摸着樱桃树皮小声说:“我娘真的生气了,我要走了。给我留着哈,明年我又来。”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从袖子里摸出块小手巾来擦了擦脸,又拍拍衣服,才提步往外跑。

    龚远和差点没笑出声来,好容易忍住,却见舒眉已经从自己身边奔了过去,忙斜刺里探出手去,将舒眉拦腰抱住,高高举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为何这么久都不出去,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呢。”

    舒眉也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事不对,正愁着怎样才能下台阶,眼珠子一转,便搂住了龚远和的脖子,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口,道:“爹爹,娘不要我了。”

    人小鬼大。龚远和挑了挑眉:“你娘为什么不要你了?”

    舒眉摸摸脑袋,可怜兮兮地道:“我不听话,她生气了,不要我跟着她去,我跟着你好不好?”

    “好呀。”龚远和忍住笑,严肃地问她:“她不要你跟着她去呀,那咱们也不要她跟着我们去,就我和你一起走,叫弟弟和她自个儿走,好不好?”

    舒眉为难地搓了搓小胖手,小声道:“你们不同路吗?”

    龚远和摇头:“我们不同路。咱们各走各的。”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外间,他指了指马车:“你娘和弟弟坐马车走,我和你坐船走。”

    舒眉纠结地看看马车,道:“那半路能遇上不?”

    “不能,可能以后都遇不到呢。反正你都惹你娘生气了,她不是不要你了吗?遇不到也没关系。”

    舒眉突然哇地大哭起来:“不,我要和娘同路。”

    龚远和唬了一跳,刚才不是还忍着不哭的吗,怎么突然就哭了?不由哀叹一声,女儿还是想娘多一些啊。随手将舒眉放到车上,“自己去和你娘说。”

    舒眉也不看明菲的脸色,蹬蹬蹬朝明菲怀里扑过去:“娘,我错了,我要和你同路。”

    明菲听到她肯认错,心先就软了一大半,将展飏递给乳娘抱着,拿了帕子给她擦泪:“知道错了就好,下一次不要再犯,你年纪虽小,却也应该懂道理讲道理,不能胡搅蛮缠,知道么?”

    舒眉靠在母亲怀里,只觉得暖洋洋,香喷喷,软绵绵的,舒服成一片,只顾着连连点头。眼瞅着龚远和似乎不上车,忙又跑过去牵住他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他:“爹爹,你也上来,我们同路!”

    龚远和酸溜溜的心这才好受了些,摸摸舒眉的头上了车,命令车夫赶车。

    马车驶出府衙后门,沿着静悄悄的青石板路一直向江边码头驶去。马车辚辚,舒眉坐在父亲怀里,心满意足地看看右边坐着的母亲,笑逐颜开地在蜷在母亲怀里打瞌睡的弟弟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然后迅速躲开,见弟弟不知自己已经躲开,还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伸手去推人,一推推了个空,她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又在弟弟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望着一双可爱的儿女,明菲与龚远和相视一笑,说不尽的甜蜜萦绕在心头。

    龚远和悄悄伸出手去,温柔地摸了摸明菲的腰,三年时间过去,自己变得又黑又壮的,明菲却只是稍微丰腴了些,还是一样的白净美丽,苗条动人,看着倒比从前更迷人了些。察觉到龚远和隐隐的温柔,明菲不露痕迹地往他身边挪了挪,紧紧靠着他。

    透过车窗,可以看得到外面春光正好。

    青县的清晨总是静谧而安静的,特别是在暮春时节里,白白的雾气衬着江边的桃红柳绿,显得更是格外静谧而安逸,清新可人。

    看着远处雾气环绕中的青县码头,龚远和很有些感慨。他来这里整整三年多,对这里的一切却并不比对水城府的陌生,他行遍了整个青县的山山水水,动员县绅们捐资,跑到水城府乃至抚鸣去要钱,不分昼夜带着人治理险滩,人褪了一层皮后,终于在这里建起了一个码头。

    码头建起后,来青县贩货的商人多了,青县一年三熟的蚕茧和盛产的核桃板栗石榴等物都运了出去,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时间太短,他不敢说青县因此而变得有多富庶,但他的的确确做到了问心无愧。

    明菲顺着龚远和的目光看出去,笑道:“有些舍不得?”来此处三年多,每当酷暑难耐,蚊虫凶猛,两个孩子嚎啕大哭之时,他总自责发狠说要走人。此时真能走了,却还是又舍不得了。

    龚远和收回目光,笑道:“是有点。毕竟这码头是我一笔笔地画出来,上面的每一块石头,也都是我亲眼看着砌上去的。”

    明菲脸上的笑容突然放大,低声道:“我以你为荣。”

    龚远和有些害羞地微微一笑,低声道:“自家夫妻,还说这个。”

    明菲笑道:“不是啊,咱们只怕一时半会儿走不掉了。”

    洗萃兴奋地大声喊道:“老爷,来了好多人!还有万民伞!”

    但见雾气缭绕的码头上,密密麻麻地站了许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提着篮子,有人高高举着万民伞,亦有人就在码头上摆下酒席,就等着给龚远和送行。

    明菲将舒眉从龚远和怀里拉下来,给他整了整衣服头发:“我和孩子们在船上等你。你应该得意哦,我爹离任时的万民伞有些就是假的。哪有你这个来得真?”

    龚远和双眼发亮,趁着两个孩子不注意,在明菲的头上轻轻一吻:“那我去了?”

    明菲点头,目送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稳稳当当地走向众人,只觉得天地间万物为之失色。

    这一耽搁,就耽搁了大半天时间,一直到未时龚远和才算是脱了身,一家人由着船顺江而下,往水城府而去。此去湘州,不知又是几年,少不得要回水城府和抚鸣去走走亲戚。

    船行途中,明菲和龚远和引着一双儿女和金簪家的小虎头坐在窗边,细细指了岸边的山水风光给他们看,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的民俗民风传说讲给他们听。

    早晚船停,龚远和更是领了他们在船头垂钓,遇到集镇,或是去买只纸鸢拴在船篷上任其随风飞扬,或是买几只糖葫芦塞了三个孩子的嘴。一群人其乐融融,并不觉得旅途有多寂寞或是难熬。

    这日夜宿苏县,却是到得晚了,又逢春茶正出,码头全都被茶船给挤满。好容易看到不远处一艘船旁还有空位,船夫有心过去停靠,却是被两艘小船给堵住,一人道:“什么地方来的人,不懂规矩乱窜。那里也是你去得的?”

    船夫以往也是走惯的,从来不知这里有什么地方停靠不得,只当遇到讹诈的,心想自己载的好歹是个官,当下便与人起了争执。待到龚远和听到声响赶出去时,已经是闹成了一片。

    ——*——*——友情推书——*——*——

    书名:《御夫手册》

    作者:醉酒香

    简介:身为正妻却不被夫婿待见,站是错,坐是错,就连打个喷嚏都“包藏祸心”……

    嘿,姑奶奶还不伺候了,咱后会无期!

    婆婆,您拉我干嘛?不怕我故意捣乱,弄得家宅不宁?

完本公告及新书《国色芳华》广告

    喜盈门完本啦——

    首先,小意鞠躬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和宽容鼓励,O(∩_∩)O~

    其次,要兑现之前关于番外的诺言,但不知道大家想看什么样的番外,所以请大家去书评区留言,然后小意根据情况写三篇放在公众章节给大家看。

    最后,当然是新书《国色芳华》的广告啦,请大家移步试

新书《澹春山》发布啦!

    简介:

    春山澹冶而如笑,从累死的社畜到知府家的千金,檀悠悠非常稀罕现在的好日子。

    呼奴使婢、山珍海味、岁月静好,她所欲也!

    当嫡姐把不想要的婚事推过来时,她正好梦见一只香喷喷的烤鸡腿,糊里糊涂应了一声好。

    从此,不想宅斗的咸鱼遇上冰火两重天的夫婿,一切都变得不同起来。

    一句话简介:贪图享受·现代社畜女PK严肃上进·古代贵公子

221章 光彩

    清虚淡淡地看了萧慈一眼:“我会还。”

    萧慈佯作抹汗:“你记得就好。”

    清虚有些羞怒,他看上去是会赖账的人吗?本待说上两句,可看到萧慈脸上那种“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忍不住和我吵”的表情,立刻换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吃饭的时候,萧慈就像一只挑逗老鼠的猫,不时撩拨一下清虚,清虚几次三番忍不住要发作,又忍气吞声地沉默下去。其他几人看着他二人斗法,只觉得饭菜都要香上许多。

    宋道士花了很长时间给薛亦青号脉,查验肤色,唇色,舌苔,在众人都有些等不得的时候,方皱眉道:“我要好好想想方子,待想好之后我会让人送药来。”

    明菲看他神色似乎是有些疲倦了,便起身告辞。

    萧慈见状,也道:“我跟你们一起走。”

    清虚瞟了她一眼,转过脸去。

    萧慈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假作不经意地使劲踩了他一脚,走到院子门口,回头,笑颜如花地朝清虚这个方向挥挥手:“我走啦!”

    清虚没表情。他身后的无涯却高兴地朝萧慈挥手:“小萧你慢走。”

    萧慈点头:“嗯,下次我再来,橘子不许卖那么贵。”眼角都没瞟清虚一眼,笑眯眯地拉着明菲和薛亦青走了。

    清虚回过头,淡淡地看着无涯:“什么时候这观里的东西可以随意做人情了?晚饭不许吃。”

    无涯委屈地道:“道长,我不是想着咱们欠她银子心虚么?”见清虚脸色不好看,摸摸头,“我去看看还有人买没有。”连退三步,很快没影了。

    闭目养神的宋道士突然道:“我刚才和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清虚没吱声。

    宋道士振袍起身:“有些人,有些事,隔得太远,触手不及,便可当他死了,没了。过于执着,对自己不好,对别人也是个沉重的负担。”

    清虚目光微闪,看着宋道士的背影,提高声音道:“师父,你根本不会算命是不是?你是骗她的?不然为什么我总也学不会你这个本领?”

    宋道士停下:“我最后一次回答你,每件事物存于世上都有它存在的道理,不论真假,只要让人相信,它就是真的。你知道你为什么学不会吗?因为你看不透,看不懂。你终究不是我辈之人,待我羽化后,你该去哪就赶紧去吧。”

    “师父……”清虚无奈,这老头子,跟着他这么多年了,还是弄不清他的虚实。

    宋道士仰天打了个呵欠:“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困死了。”一推门,进了里屋,不雅地往床上一倒,脚一伸,“乖徒儿,帮师父脱鞋子,师父的老腰弯不下去了。”

    清虚走进去蹲下,握住他的脚,动作轻柔无比地替他将鞋小心脱下,靠着床边放整齐,再帮他把一双腿抬上床,揉捏了几下,叹了口气:“您好歹也脱了衣服再睡。”

    宋道士舒服地哼哼几声,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假装已经睡着了。

    清虚无奈地替他将被子盖上,走到窗边寻了本书坐下,才一垂下眼,就看见青布鞋上那个鲜明的脚印。

    薛亦青趴在车窗边,隔着窗纱贪婪地往外看着水城府热闹的街道,有气无力地道:“表嫂,老道士又要弄什么药给我吃?但愿不要太难吃。”不等明菲回答,她又笑颜如花,“罢了,罢了,良药苦口嘛,怎么可能有好吃的药?真要是有,还不得发大财了?”

    明菲怜惜地拍拍她的手,“老道长开的药一般都不难吃。”

    薛亦青一笑,笑容里带有三分明了,三分无奈。从小都是这样,家里的人想方设法地骗着她吃药,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她吃,但结果还不是这样?其实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家里的人知道她体弱,什么都让着她,正好可以横行霸道!想到此,她快乐地捂着嘴笑起来。

    快到龚家大门口时,薛亦青推了推明菲:“表嫂,你看他们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多人?”

    明菲看去,只见二房的大门口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大门台阶上正中设了一张香案,香炉里香烟缭绕,一身法衣的孙道姑戴着金冠,又烧黄表对天祷告,又持桃木剑起舞的。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而自家大门口,王天保家的,老马等人站在台阶上看热闹正看得高兴。

    薛亦青“呀”了一声,“这是在驱邪?今天咱们跟道家真有缘,先见了会看病的道士,又见着了会捉鬼转运的道姑。”

    明菲皱皱眉头,让马车停靠在街边,一起看热闹。

    孙道姑有模有样地比划了半日,终于郑重其事地请出一面八卦镜来,高高挂在了二房的大门正方。肃了神色,庄严地大声道:“魑魅魍魉绕道行,福禄寿喜财齐来!”

    挂面镜子就啥都有了?好神奇!薛亦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被娥妈妈谴责的目光一扫,立刻捂住了嘴。见明菲神色淡淡的,她终究忍不住凑在明菲耳边轻声道:“表嫂,你们家也应该挂一个,我表哥的官就越来越大了。”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想害我被你表哥骂是吧?”明菲笑着轻轻打了她一下,命人将马车赶过去。

    老马等人看见自家奶奶的马车来了,欢喜地喊了一声,“奶奶回来了,拆门槛。”众星捧月一般将明菲的车迎了进去,再无人去关注隔壁的驱邪转运大会。

    薛亦青有些疲惫,自回了房休息。明菲换了衣服,问留在家中的花婆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花婆子早得了消息,笑道:“听说是三小姐的主意,二夫人上次不是犯病了吗?在老爷面前大大的丢了一回脸,很是气恼。昨日又与朱姨娘生了争端,把朱姨娘的脸打得像猪头。朱姨娘哭告到了老爷面前,老爷不饶她,要把她关起来。李姨娘说,夫人兴许是犯了病,该请大夫来看,二夫人坚决不承认自己病了,骂李姨娘与朱姨娘狼狈为奸,合谋败坏她的名声。

    那么,既然没病,却又做出如此失常的事情,便是故意的,用心歹毒了,老爷更生气,越发不饶。三小姐就说,大约是撞邪了,得请人来镇镇才行。不知怎地,就提到了家里霉运不断,恐怕是有小人作祟,得好好办办,去去晦气才是。然后老爷就想到,很多年前,这清风观观主曾经出手救过大病缠身的大小姐,道行一定是很高的,便让人去请孙观主来作法。听说,整整花了五百两银子呢。”

    龚远和从外间进来,正好听见,不由面露鄙夷地冷笑了一声:“他倒是有钱。五百两银子,省着点花,只怕基本够他们过这个冬天了吧?正事不做,干这些歪门邪道的事一个比一个有劲头。”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紫色的暗花箭袖锦袍,腰间系着黑色的犀牛皮镶玉腰带,脸色微沉,目光森寒,可是却别有一番风味。明菲笑看着他,一言不发。

    不管隔壁再不是,也不是下人能当着他议论得的,花婆子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什么狗屁八卦镜!还福禄寿喜财齐来?就算真的来了,又守得住吗?”龚远和有些烦躁,大步走过去坐在明菲身边,扯了扯领口袖口,夺过她手里的象牙柄翡翠牡丹团扇使劲搧了几下。他刚骑过马出了一层薄汗,被扇子一搧,淡淡的汗味便疯狂地往明菲的鼻子里钻。

    这股味道,她很熟悉,无数个夜晚,他搂着她亲昵过后,空气中常常就是这个味道。明菲的嘴里有点发干,她怔怔地看着他挺直的鼻梁,长长的睫毛,线条冷硬的下巴,突然想起宋道士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福气就在身边……”的话来。

    想到他这些日子的小心讨好与温存,一瞬间,她的心中充满了柔软,仿佛一瓶用玉瓶精心包装的美酒,在胸中“啪”的一声轻响,破碎了,流了满地,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浸透,然后满是温暖和舒缓。

    “他们爱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我们做我们的不就是了?你又何必为此生气?虽然你生气也很好看,可我还是喜欢你高兴的样子。”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龚远和一怔,搧扇子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他探询地看向她。明菲不避不让,拉起他空闲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脸上,低叹了一口气,仿佛发誓一般:“以后我要对你更好。你不能负我,否则我给你好看。”

    “你怎么了?”他有些迟疑。今日的明菲,还是从前的明菲,只是又有些不一样了。她不是不温柔,也不是不善解人意,更不是不可爱,只是今日特别温柔,特别可爱罢了。

    明菲捧起他的手,轻轻舔了舔他的指尖,然后坐到他大腿上,搂住他的脖子,仰起头来,轻轻闭上眼,小心地舔上他的喉结。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越发浓烈,她揪紧了心,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渴望着他。

    龚远和手里的扇子“啪”地一下落到了地上,翡翠牡丹飞珠溅玉,在落日的余晖下散发出七彩梦幻一般的光彩。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吟,伸手一捞,将她的纤纤细腰握在了掌中,将她整个人都逼向他,贴紧他,不能逃开分毫。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171/ 第一时间欣赏喜盈门最新章节! 作者:意千重所写的《喜盈门》为转载作品,喜盈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喜盈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喜盈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喜盈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喜盈门介绍:
喜盈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喜盈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喜盈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