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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崔走召     三途志txt下载     三途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九章 鬼母意 寒冬已至

    如果将李幽的一生比作二十四节气,那毫无疑问的是,自打鬼国宫一行之后,他的人生越过了深秋时节,直接进入了寒冷的冬季。

    妖道宋二宝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凝结天地恶意的妖石,借此唤出了成千上万的鬼国妖兵,而宋二宝也被这妖石散发出的恶意影响,体内贪欲肆意滋生,做起了妄图称霸天下践踏众生的‘鬼王’大梦。

    三人得知了此事之后没有做丝毫的停留,立刻前往后位于后世北国一代的鬼国神宫。而郑台郡一战之后,三人挫败鬼国宫的事情在整个江湖疯传开来,位于鬼国宫的妖道宋二宝再得知自己的手下被擒之后,也料到了这三个野贼要来找自己的麻烦,于是他便提前做好了准备,于鬼国宫前连布下了二九一十八个子母连环妖阵,静候三人的光临。

    此阵共布数妖兵三万于名,牵一发则动全身,一旦开战,担保苍蝇都飞不出去。这是妖道宋二宝所能使出的最后杀招,他本想借着此阵将这三个碍事的家伙除去,日后便再无人敢反抗自己,倒是天下尽归他手岂不妙哉?

    但这妖道还是太小看李幽三人了,十余载的光阴,数不清的历练于战斗,早已让三人的道行到达了凡人可触及到的巅峰,也就是后世修真者传闻中的‘神之领域’。那一天,李幽言浅与少彭巫官在鬼国宫前怒闯妖阵,连续三日,大破这子母连环阵。消灭妖兵不计其数,因为那鬼母妖兵死亡不久便会化成飞灰。而那些天,仅是因这飞灰的蔓扬。竟已将鬼国宫的上空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妖阵节节被破,鬼国宫的妖道们见事情不妙,于是纷纷潜逃,到最后,除了那些妖兵之外,整个鬼国宫里,只剩下了宋二宝一个活人。

    穷途末路的宋二宝眼见着三人打入了宫中,心晓此番估计是在劫难逃,但他实在不忍舍弃这‘上天赐予的权利’。于是将心一横,决定要做困兽之斗。鬼国宫大殿之中,吸取了妖石力量的宋二宝恶斗三人,但他本是个资质愚钝的三流练气士,纵然恶意妖石在手,但仍像是空有宝山一座却没有钥匙打开的小丑。

    最后,三人将他打翻在地,望着缓步上前的三人,情绪崩溃的宋二宝仍不想放弃手中妖石。于是在情急之下,他一狠心,居然张开逐渐妖化的大嘴将那块石头吞入了腹中!

    因为宋二宝的力量来自于那块妖石,所以他便天真的觉得将其吃下就能获得更大的力量。可他哪里知道,那块妖石绝非他想的这样简单呢?

    前文提过,这恶意妖石与三界另外三块奇石一样。都属于天地间的‘异种’,即是异种。便远非人心可以理解,这妖石凝聚了从古至今的恶意。恶意凝聚的同时,让其自身也开始出现了某种‘意识’。

    这妖石的目的便是破坏天道,可由于自身条件,让它无法开口也不能行动,所以只能迷惑凡人为其所用,并等待着自身能够‘转生成人’的那一天。

    所谓转生成人,正是因为妖石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待到时机成熟,自己会遇见最合适自己的凡人**,那个凡人受天地间恶意影响,拥有特殊的命格,只要找到他,便可将恶意转移到他的身上并与其同化,借此转生为人身,完成自己破坏三界之使命。

    天真的宋二宝一直以为是自己拥有着这块石头,却不知道,并不是他得到了石头,而是石头在潜意识中选择了他。

    但他资质平庸,浑身上下除了贪婪狡诈之外,在也没有任何特质符合恶意妖石想要的条件,所以他不配当妖石的主人,但命运就是这么恨人,正因宋二宝吞咽了妖石的举动,居然间接的促成了妖石转生的契机。

    由于妖石的潜意识不想与那宋二宝同化,所以被吞入腹中之后便产生了强烈的反抗,其结果是宋二宝因此送命,它腹中的妖石在剧烈反抗的途中猛地炸开,邪教妖道宋二宝因此被炸成了碎肉,但是妖石已破,石中凝聚的世间恶意在潜意识的指示下开始疯狂的寻找真正的宿主。

    那宿主是谁?

    其实当时并不是罗九妹,而是昆仑山的逆徒李幽。

    李幽一生传奇,本因年幼时便同兄父等人一起死于饥荒,可他天生命格稀奇,生命力初期的旺盛,不论在如何严峻的情况下他都能存活下来,而且更奇怪的是,不管是谁,不管在哪里,只要有他在,旁人注定要连遭重重劫难。

    可以说,他本是个刑克他者的大凶之人,这一点,同后来的陈图南有些相似。

    他的父亲和兄弟如是,他的师父门派如是,他这些年来的历练亦如是。而这种命格之人,往往却又大多是天纵奇材,也正应了‘有得便有失’的天道之理吧。

    有人说,世上所有的相遇,其实都是早已安排好了的重逢,这也许便是命运。

    当妖石炸碎之后,恶意的潜意识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李幽的存在,那一刻,它明白了,自己等的人就应该是他了。

    受命运唾弃之人,必定唾弃自身的命运,这是多完美的**?

    于是,那股集合了不知多少年的恶意当即附在了李幽的身上,本已近乎于脱离状态的李幽,瞬间发生了骤变,他的头发肆意生长,浑身泛蓝血管骤然鼓起,眼见着就要被那股恶意所控。

    本来说,这恶意能唤醒并放大人心中潜藏的所有负面情绪,包括孤独,绝望,不甘,等等,按理来说,李幽身世如此凄惨,他心中必然有对命运的不满与咒骂,而妖石的恶意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其放大,借此来同化李幽。

    但那恶意万没想到。纵然李幽身世凄惨,纵然他为人别扭且喜好坑蒙拐骗等许多为人所不齿的爱好。但是他的心中却并没有黑暗,不止如此。他连一丝的不满和疑惑都没有。

    他就是这样的人,虽然生活在苦难之中,但骨子里却极度的乐天,那些苦难在他的眼里往往都是动力。

    有眼泪的时候,把眼泪擦掉之后,会尽力弥补同样事情的发生,这便是前文少彭和言浅所说的他异于常人之处。

    其实陈图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但陈图南的遭遇注定让他背负太多的牵挂,而同样的牵挂。李幽的身上却没有,可能正因如此,在被那恶意附身之后,他才有反抗的余地。

    见自己被那一股子蓝绿之烟附身之后,李幽只感觉到如坠冰窟般的寒冷,于是惨叫之余,忙拼命以精神之力反抗,而言浅和少彭见状,也连忙上前帮忙。两人一前一后盘坐在他的身前,将佛法与巫术的精神之力输进他的身上,以此祝他将那邪门的妖气逼出体外。

    此番僵持了将近三个时辰,三人的七窍全都渗出血来。但他们不想放弃,终于,在马上要被耗的油尽灯枯之前。那股恶意终于被李幽逼出了体外。

    可是事情并没有完结,因为那股恶意不同世间万物。近乎于不死不灭之体,李幽虽将其逼出体外。但却并没有将其损耗,眼下三人尽数脱力,连想动一下都是极难之事,如果这恶意又要占他躯体,那他们又要如何是好?

    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要说三人此番攻打鬼国宫,并不是独身前来,和他们来的还有郑台郡的一队士兵,以及同他们一样有着除妖平乱的炼气之人,在攻入了鬼国宫后,三人让活下来的那些同伴在外等待,之后他们独身入殿去除那妖道宋二宝,而这一战就花费了半天的光景,刚开始的时候,在外等候的众人还能听到阵阵响动,可再后来,大殿之内一片寂静,众人苦苦等候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耐不住焦急,于是便入殿一看究竟。

    在看见殿中只有三人盘坐,而那宋二宝却无影无踪之后,不明真相的众人心头大喜,还道三人已经胜利,于是齐声欢呼涌入了殿中想庆祝这最后的胜利。

    可他们又怎能知道,其实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李幽受恶意附身时脑海曾接触了恶意的思想,所以此时已经知晓这‘乱世之源’的前因后果,于是他连忙喊道:“别过来,危险!!”

    但他喊的确已经太晚了,此时的大殿上空盘旋着那刚被逼出的恶意与妖气,这股恶意又怎是凡人可以触及?所以,就在一瞬间,许多郑台郡的士兵猛地发觉胸口冰凉四肢奇痒难忍,在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居然出现了类似妖怪般的变化!

    “这能附在人身上的妖气便是乱世之源!”少彭巫官见郑台郡士兵们蒙难,便用力的喊道:“我们没力气了,你们快走,离开这里火速转告各国防范,切记,千万要保住性命!!”

    少彭巫官行事一向以大局出发,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他们的前途未卜,而少彭能做的,只剩下了能救一个便是一个,所以三言两语便将那‘恶意’的事情说出,并让他们火速撤离。

    而在听了少彭巫官的话后,那些幸免于难的士兵与炼气士们哪还敢在做逗留?于是他们纷纷撤出了大殿,一时间场面极度的混乱,然而就在这混乱之中,谁都没有留意到一个柔弱的身影正向他们相反的方向坚定的走了出去。

    这个人,便是罗九妹。

    李幽见罗九妹没有走,顿时慌了,连忙对着她叫嚷道:“你干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撑什么能!快走啊!我现在护不了你啦!!”

    虽然场面危急,但是罗九妹却仍对着李幽温婉一笑,那笑容亦如从前,似乎从未变过,她目盲已久,早已习惯了听声辩位的生活,此番寻着李幽的声音走来,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生死相随,此生不悔。

    她就是这样温柔的人,虽然眼睛盲了,但仍能从三人的声音中听出他们的虚弱。知道此番三人已经无力再战,这场战斗。怕是输了,而这也是她留下的理由。她选择和李幽一起,当步履阑珊的她来到李幽身前,扑入他怀中的时候,她便决定了,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都会坦然面对。

    然而这一次,那恶意却并没有再次附到李幽的身上。

    因为那恶意忽然发现,留下来的这名女子的身上,竟散发着同李幽一模一样的气息。

    受瘟疫毁掉的村庄。被妖怪残杀的亲人………………原来她也是个拥有特殊命格的大凶之人,而且,她的身上并没有任何道行。

    原来恶意等待的契机也不是李幽,而是这个女人。

    原来世上一切,真的早有安排。而当那恶意附在罗九妹身上的时候,罗九妹震惊之余,心中反而踏实了许多:太好了,看来这妖怪选择的是我,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便不用死了。

    而就在李幽三人眼睁睁的望着眼前罗九妹身上的骤变同时,罗九妹对着李幽,展现了最后一次温柔的笑容。

    绑眼的白布滑落。她笑着哭了出来。

    罗九妹周身蓝绿色的光芒乍现,一滴青色的眼泪自那无目的眼眶中滑落,落在了李幽的掌心。如同爱恋凝结成冰,一阵刺骨的触感。她对着李幽微笑着说:快逃吧,如果有可能。就此忘了我,不要牵挂就是最好的牵挂。

    说罢,罗九妹用最后的意志以右手扯起了一股妖风打破了墙壁,将三人远远的送了出去。刮起妖风之后,罗九妹已经被那恶意妖气吞噬,他体内的妖气本能的不想放走李幽三人,于是便控制左手想在半空中除掉三人,可罗九妹又怎能让它如愿?它虽温柔,但为爱却无比的刚毅,当时她见控制不了左手,便毫不犹豫的以右手斩掉了自己的左臂,那左臂落在地上之后,竟变成了一直畸形的大象。

    也就是世生那晚见到的‘象妖’,难怪言浅等人说来的只是她的一条臂膀。

    而罗九妹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终于送走了三人,可三人之后又怎样了呢?

    话说在落地之后,三人分别倒在了四里之外的各处,李幽摔在了一处泥塘之中,他狼狈的挣扎爬起,瞪圆了眼睛一声不吭的往回爬去,他当时已经站不起来了,满眼都是曾经的一幕幕,他挺恨自己,为何曾经明明有机会却没去珍惜。

    为何最后,最后还要………………

    爬着爬着,李幽还是哭了出来,满身泥泞的他低声的抽泣,手里攥着的,是心爱之人的最后一滴泪。

    天仍阴霾,树梢上的鸟儿仍在成双而飞,而从那一天开始,李幽的人生随着手中泪水一起进入了寒冬。

    半月之后,本已经被消灭了的鬼国宫重新复苏,相比之前,竟变得更加强大,宫中妖邪大军所向披靡,没有任何炼气士可以与其抗衡,而这份离奇的强大,正是因为鬼国宫换了新的主人,那新一代的‘鬼王’比起前任宋二宝简直强了不止数倍,短短两月便指挥妖军扫平了世上诸多炼气大宗,其中包括‘灰衣派’,‘蓬莱海阁’,‘潜寸山’,‘昆仑’等。

    这新一代的鬼王是名罗姓的女子,因其性格残暴邪恶如同死亡世界的阴间厉鬼,一时间世人恶不叹气色变,于是便称之为‘鬼王罗九阴’,或者‘鬼母罗九阴’。

    这便是人间第一次鬼国乱世的由来。

    听到了此处,世生心中感慨之余,不由得为自己这祖师爷十分唏嘘,想不到,那鬼母罗九阴居然是这样出现的,她本是幽幽道长的爱人,而这等遭遇这等要与重要之人为敌的心情,世生又怎会不清楚呢?

    就像图南师兄…………唉。

    想到了此处,世生便叹了口气,随后又见那幽幽道长轻声的说道:“那一战后,我们修养了半月,再入世的时候,天下已经大乱,各炼气门派逐一被连根拔除,而剩下的那些练气宗们,有一个算一个,见妖怪厉害,不想反抗不说,反而全他娘的归顺了,所以现在追杀我们的不只是妖怪,还有那些曾经的同修,就像今天上午你瞧见的那些,嘿,你说这好不好笑。”

    世生实在笑不出来,因为他觉得这没什么好笑的,看来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是什么势力,总有一些贪生怕死的存在,那些人惧怕强权依附强权,却不知自己终会在某天被这强权剥去最后的自由和生命。

    不过这到也解释了为何世生那个年代除了斗米云龙之外,没有留下任何上古时的修真,也就是炼气门派了,感情‘练气’的门派在这会儿全都灭亡了啊。

    想到了这里,世生有些不解的望着幽幽道长,虽然方才他在讲那‘罗九阴’之事的时候,脸上表情伤感,但讲完了之后,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就仿佛他方才说的只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于是,世生迟疑了一会儿后,仍忍不住的问道:“这等悲剧真让人心痛,可你为何………………”

    “你说我为何现在还这么没心没肺是么?”只见幽幽道长微微一笑,随后对着世生说道:“因为我知道,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九儿为了救我们让妖邪附体,所以我们又怎能一直意志消沉下去?如果终日怨天尤人,岂不是辜负了九儿的苦心?而且…………”

    讲到了此处之后,幽幽道长慢慢的站起了身,他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脚,一边抬头正色的说道:“而且那丫头哪儿都好,就是太心软了,想我本是个市井中人,又怎能听她最后的吩咐?她让我忘我偏不忘,我李幽对天发誓,终有一日要救出九儿,如若不然便让我永世孤独,千年万年甚至更久都没关系,到时,换我等她便是。”

    幽幽道长一席话掷地有声,而直到这一刻,世生终于明白他的特殊之处了,这个流氓道长确实与众不同,即便蒙受了这么大的痛苦,但是他的心中仍没有黑暗,正因为他的坚持,他坚持自己定能拯救心爱之人。

    可想到此处,世生心中不由又生出一股莫名的哀伤,他当时心中不断地挣扎,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之后的结局。

    因为根据异家世代流传的记录,以及他与‘太岁’决战时的经历都告诉了他,幽幽道长的夙愿还是没有完成,罗九妹最后还是连同鬼国神宫一起被封印在了长白山上,而幽幽道长…………他最后确实成仙而去,成仙意味着长生,意味着千年万年的存在。

    对某些渴望修仙的人来讲,这是千年万年的喜乐,而对于李幽来说,这会不会正是千年万年的孤独?

    世生还是对他说出那个结局,正如同少彭巫官所讲,如果他现在说了,那之后的结局也许还不如现在的这一个,所以,世生不能冒险。

    另外,见幽幽道长此时信心满满的样子,世生也不忍心告诉他真相,而就在这时,只见那幽幽道长对着他笑着说道:“成了臭小子,我是看在你是从以后的人间来的才告诉你的,你可别瞎传啊知道么?特别是我抓着眼泪在泥坑里爬的那一段,如果让少彭他们知道的话,他们铁定会笑话我的。”

    没人会笑话你,真的。

    眼下世生望着一身痞气的幽幽道长,但对他的认识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心中隐隐的出现了自豪,这位祖师,当真是名有担当的英雄。

    于是,他还是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忽然那幽幽道长眉头一束,随后轻声急道:“别说话,娘的,居然找到这儿来了!”

    世生心头一惊,紧接着,只感觉到脚下的土地一阵有规律的震动,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踏上了山头,正朝着他们这里狂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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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传心符 五行正法

    “少彭,你说李幽他们会不会有事?”

    距离荒山约百里之外,少彭巫官一行人在言浅和尚施展的幻术下,已经成功的摆脱了那些鬼国妖兵的追杀,此时刚刚安全,还没等几人缓过气来,那言浅和尚便十分着急的说道:“真想不到今晚来的居然是那象妖,这莫不是意味着………………”

    少彭巫官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是的,今晚象妖的出现,正意味着外面的人间已经再没有任何一个敢反抗鬼国宫的炼气门派了。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成了最后的抵抗者,乱世疯狂起舞,而最后留下的,算上没功夫的异小闹,他们只剩下了四人独自面对最后的生死挑战。

    言浅和尚焦急的说道:“九儿,九儿…………唉!事到如今李幽他们怎么办?你说那妖怪会不会去找李幽他们的麻烦?那小子刚才太冲动,竟使出了还没完成的术法,他的‘五剑一式’虽强,但用完之后消耗太大,想必现在的他一定又累成了张死面饼,如果象妖在这个节骨眼上奔他去了那可如何是好?”

    “先别说话,尽快调息。”少彭巫官自然也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是一个注重行动的人,由于方才那场战斗对他们的消耗很大,所以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快恢复些气力然后再杀将回去。

    说罢此言之后,少彭巫官与言浅和尚当即盘坐在地闭目冥想积累精神之力。在合上双目之前,少彭巫官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心想道:如果冥冥中自有定数。那么那个自未来而来的晚辈现在和李幽在一起,莫非也是天意?

    不管怎么说,希望他们千万要顶过这一劫,千万。

    与此同时,荒山地洞之中。

    “千万可别说话。”

    耳闻着那如同巨人行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幽幽道长拧着眉头对世生说道:“千万可别说话,要不然被它发现了可真了不得了。”

    世生用手掸了掸被震落到头顶的尘土。他知现在情况危急,于是便对着幽幽道长说道:“那大象凭地厉害,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幽幽道长沉思了一下。随后咬牙说道:“按理来说那家伙只是皮厚了些,要斗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咦,你怎么哭了?害怕了么?”

    说完了此话之后。幽幽道长用十分不解的目光望光望着世生。那一刻黑暗中的世生正满脸严肃的望着幽幽道长,可不知为何,两只眼中竟泪流不止。

    而就连世生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因为就在那一刻,他的心中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悲伤,那情绪毫无征兆的出现,自胸腔上涌,将他的眼泪顶了出来。

    可现在根本就没发生任何的事情。于是世上下意识的去擦,但怎么擦都擦不完。只见他对着幽幽道长说道:“没有,没事,该死,我也不知道这是中什么邪了…………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好。”只见幽幽道长对世生说道:“你听好了,方才同那大象打了一架,我的剑招如果能连使两次,定能破了那厮的皮,可你也看见了,那剑招并不完整,使了一次我就没力了…………”

    世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想之前的战斗,幽幽道长说的剑招,应就是他用五把剑连在一起所射出的精神之力,那剑招确实厉害,但看上去消耗不小,而且给世生一种并未将自身之气发挥的淋漓尽致之感。

    于是世生便又问道:“你就说吧,你想怎么做。”

    “我想的是。”只见幽幽道长拍了拍世生的肩膀,随后对着他正色说道:“反正我破不开他的皮肉,而且我也不想让你死,所以,等下那大象找到这里的时候,我先去引开他,你趁机躲避,等我同他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再用你方才那‘龇牙咧嘴人不人鬼不鬼’的法术给他最后一击。”

    “那怎么行?!”世生明白那象妖的威力,此时见自己祖师爷居然想通过牺牲来保全自己,不由得十分感动,但话又说回来了,以世生的心性,又如何能够接受以‘牺牲朋友’所换来的胜利?

    于是他忙对着幽幽道长说道:“不行,你是这个世界的希望,你不能死,要顶也得我去顶!”

    “那好,那你去顶吧。”世生当真没想到这幽幽道长居然如此痛快的就答应了他,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只见到幽幽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满脸坏笑的望着他。

    而直到那一刻,世生才恍然大悟自己又上当了。

    只见幽幽道长十分麻利的从后背上抽出了一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给了世生,随后没等世生开口,他便猛地抬起了头扯开嗓子喊道:“大象,我叫世生,我曰你祖宗!!”

    轰的一声!!

    话说就在少彭巫官他们凭借着幻术逃离之后,象妖见寻不见他们的踪迹,便想起了之前被自己打飞的那两个人,于是冲天而起,率领着残余的鬼国妖兵向着这荒山飞了过来,到了荒山之后,那象妖凭借着五只长鼻,依靠着气味逐渐逼近,而它这会儿刚寻到洞口,却听见洞里面有个叫‘世生’的小子骂它,于是它心头大怒,顿时发出震天大吼,紧接着,长鼻猛甩扩大了洞口之余,朝着世生狠狠的打了下来!

    而这时,幽幽道长已经利索的跳开,隐身于黑暗之中,世生刚回过神便见到象妖长鼻如流星射来,为了保命,世生之后握着手中木剑起身迎击!

    一生巨响之后,山洞剧烈的摇晃,而世生被震倒在地后,一个鲤鱼打挺蹦起了身。转头望去,只见躲在暗处的幽幽道长右臂弯曲对着他做了加油的动作。

    看来我还是不了解他。

    知道自己被那流氓道长算计了之后,一时间世生的心里连恨都恨不起来了。于是只好在擦了把眼泪之后苦笑道:“什么人性啊这是。”

    说归说,不过世生明白幽幽道长说的没错,想败那象妖,现在他只能放手一搏,而这个山洞太小无法施展,想要争取时间,就只能去外面斗它。

    想到了此处。世生先朝着那正在坏笑的幽幽道长吐了口涂抹,随后丝毫不敢怠慢的在前额勾了个符头,双掌合十地火涌现。在进入了‘阴身状态’之下,世生那莫名的泪水终于止住了。

    手持着‘檀黎卷枝剑’的世生驾着阴风一飞冲天,而就在他冲出洞穴的同时,死亡之力刮起的阴风将那象妖的一条长鼻结了层厚厚的冰霜。

    而就在这时。那些背生双翅的鬼国妖兵见敌人出现。便纷纷怪叫着朝他扑了过来,世生抖了抖手中木剑,他的杀招本是木性,正源自手中的木剑,所以此时持此剑,虽不及他的老伙计揭窗趁手,但也能将他的特性最大的发挥出来。

    眼见着那些鬼国妖兵朝他拱过,世生的双目却仍盯在那巨大的象妖身上。因为对世生来说,这个身具‘太岁’之力的妖怪才是他真正的敌人。所以当时他一声暴喝,手中木剑猛抡两下,死亡阴风将那些妖兵尽数冻结,随后,他缓缓地说道:“喽啰不要搅局啊,来吧,让我这后世人来再领教一下这原汁原味的‘恶意’之力。”

    说话间,世生猛咬獠牙,身子化作一道白光朝着那身为‘鬼母左臂’的象妖冲了过去。

    夜空剧烈震动,白霜飞雪漫天,人与妖怪的怒吼伴随着阵阵打斗之声响彻夜空。

    老实讲世生也不在状态,这是今晚世生第二次使出‘鬼域珈蓝’,而且穿梭时空的无力感尚未托却,所以他只能尽全力去同这象妖战斗。

    但此番单打独斗世生才发现,这象妖着实异常强横,虽然身形庞大,但动作却敏捷的好像猴子一般,而且那五条长鼻所使出的力道都是不同,有得速度飞快到近乎肉眼无法分辨,有得力道刚猛足以扯破空气,还有的灵活刁钻总是在莫名其妙的角度攻来!

    而且最要命的是,以世生现在的力量无法真正的砍破它的厚皮,死亡阴风的寒气刚刚冻结它的表皮,就被它的怪力震碎,如果照此下去,世生必败无疑。

    但世生哪能接受这个结果?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战斗了,如果世生就这样败了的话,之后在幽幽道长的面前他怕是抬不起头了。

    都是对抗乱世的人,说好了要给那流氓道长制造机会,所以他怎能丢脸?

    想到了此处,世生便猛提了一口气,身子高高跃起之余,改成双手持剑使出了全部的气力猛地下劈,夹杂着精神之力的阴风如刀斧一般朝着那象妖的头顶斩落,而象妖似乎也发觉出敌人的这一击非同小可,于是便以五条长鼻一齐向上迎去!

    一声巨响,气浪四散,世生的阴风斩在那象妖的长鼻之上,双方的力量互相僵持了一阵后,还是那象妖的妖气技高一筹,只见象妖一声怒吼,五条长鼻一甩,登时将世生的阴风卷了个粉碎!

    而就在那一刻,世生却笑了,剑气虽散,但那阴风不绝,象妖当时只感觉到通体发寒,再一瞧,浑身上下已经结上了一层冰霜,而那象妖刚想故技重施以妖气震碎寒冰的时候,半空中向下坠落的世生猛地双手合十,右手自下朝上这么一勾,一道炽热地火自那象妖脚下喷涌而出,烈焰瞬间将那妖怪吞噬,而世生左手又朝怀中一摸,摸出了几张许久未用的符咒,连同着手中木剑一齐抛上了天空,同时结剑指点虚空大吼道:“急急如律令!!”

    木剑虽然无法引发霹雳琥珀火,但木剑狠狠的插在了那象妖的头皮之上,随着世生‘鬼擂神鼓鉴珀咒’的发动,一道晴空霹雳滑落,轰隆一声击在了那木剑之上!

    这就叫悍雷劈大树,我看你怎么躲。

    想到了此处。世生一头摔在了地上,隐身状态解除,恢复了呼吸的他。那莫名的泪水再次滑落,世生没有闲心去管自己的异样,仍是死死的盯着那象妖,见那象妖受了雷火之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世生忍不住叫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言下所指的当然是自己那混混祖师,而一直躲在暗中蓄力的幽幽道长见机会来了当然也不会错过,就在世生喊出此话的那一刻。只见他猛地跃出了山洞,两个箭步跳到了那象妖的头顶,一个翻身。已将那木剑拔出,随后又用九珠乱星掸弹开了象妖下意识的攻击,最后借力同他拉开了距离,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没有丝毫的迟疑。

    五剑重归于手。只见幽幽道长将其撒向空中。五把剑再次于他身前首位项链结成了个五角形,随后李幽大吼一声:“看我五剑一式!!”

    说话间,一道耀眼的光柱自五把剑中射出,并且狠狠的打在了那象妖的身上!!

    象妖身躯本来受极寒酷热以及天雷的攻击,已经脆弱不堪,此时又吃足了幽幽道长的这一击,浑身皮肤顿时碎裂,惨叫之声震耳欲聋。

    但是世生的眉头仍未舒展。因为他看得出来,这象妖虽然受到了重创。但这伤势却不足以致命,也就是说,还差最后一步。

    可他已经没有了气力,那幽幽道长更是再次回归了烙饼本性,此时的他正趴在世生的不远处,望着象妖嘶声厉叫,不由得苦笑道:“完了完了,难道这一次真葬在这了?都怪你啊,臭小子,如果你能再让它伤的重些就好了。”

    “你怪我?”世生喘着粗气说道:“你怎么不怪你自己没力呢。”

    “你还说我没力?”只见幽幽道长双眉一竖,随后刚想反驳,但话茬堵在喉咙,最后他长叹一声道:“好吧,我确实是没力了,这剑术本是残缺尚未练成,娘的,我怎么就不能再聪明一点呢?”

    这和聪明与否没有关系,世生听他这么一说后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难道是这样?!

    而正在世生发愣的时候,那浑身血肉模糊的象妖已经朝着他们跑了过来,剧痛和愤怒让它红了双眼,身上那特殊的妖气如火焰般燃烧,那象妖身上的妖气将幽幽道长脸上猛上了一层绿光,生死一瞬,只见他不甘的吼道:“怎么会这样,我怎么能在这里停下?!”

    “你当然不会停下的。”就在那一刻,将一些事情都想通了的世生忽然开口说道:“因为,我就是你的契机。”

    “什么?”幽幽道长愣道:“什么意思?”

    而世生没时间解释,眼见着妖风迎面,他当即地乱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符纸,脑海内灵光闪现的同时,以手上鲜血在纸上勾画了一道怪符,画好之后,世上将那符纸贴在了前额之上,与此同时紧闭双眼,仔细的回忆起了曾经在化生石中看到的那一幕。

    是的,世生终于明白这幽幽道长缺的是什么了。

    此时的幽幽道长虽然具备了精神之力,但却像世生之前那样,缺少一个能将精神之力引爆的契机,所以,他的法术虽强,但仍有不足。

    而这个契机便是世生。

    所以在危急关头,世生只好孤注一掷,想将化生石的秘密传达给幽幽道长,虽然这个临时抱佛脚的做法世生也不知道能不能顶用,但除此之外已经没了别的办法,所以他只好将自己的那段记忆沾到了一张可以传达心事的符咒之上,随后对着幽幽道长叫道:“回头!”

    幽幽道长先是一愣,而他刚一回头的时候,世生的黄符便狠狠的贴在了他的头上。

    而幽幽道长根本不知道世生搞得是什么把戏,就在他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想扯掉头上符咒的时候,眼前竟忽然一黑,随即,脑海里面猛地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画面是山川河流日月星空汇聚的人间,也正是世生在‘乾坤化生石’中所见到的一切,‘乾坤化生石’身为三界奇石之一,内涵世间正道真理,其玄妙无穷无尽,而且每个人在其中能够领会的术法都是不同。

    就像世生的符咒,刘伯伦的奇门以及李寒山的卜算一样,不知这幽幽道长能领悟到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呢?

    虽然不是化生石亲自带来的幻境,但世生相信自己的这段记忆一定会对幽幽道长有帮助的,因为自己到此的目的不就是这个么?

    后因前果,自悟自成。

    果不其然,就在那一瞬间,世生对化生石的记忆瞬间占领了幽幽道长的脑海,虚幻的精神世界中,幽幽道长站立于虚空之上,面对着四周景象若有所思,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脑海中忽然一片明朗,只感觉四周山川河流乃至万物的景象尽数虚幻,最后,天地间只剩下了五种颜色。

    红褐蓝绿白。

    幽幽道长本就是个炼气之士,而且先前已经领悟了精神之力,此番被世生的记忆所影响之下,当真领悟到了真正的力量。

    此乃属于他的正法天启,此乃属于他的五行之道!

    五行正法,炼化五行操控五行,将存粹的五行之力发挥到极致的法术,五行相生,变化无穷,这是最适合幽幽道长的力量,也是他最需要的力量,而正因为这个力量,才让他那有缺憾的法术得到了升华。

    仅是一瞬间,世生只见幽幽道长头上的符纸化作了一团火焰燃烧殆尽,而幽幽道长也因此站了起来,此刻他的精神面貌,如曾经世生走出化生石时一般无二!

    世生心中一阵狂喜,那狂喜随之又转化成了震撼,眼见着那象妖的五条长鼻如同巨龙般自他们的头顶上空压下,而幽幽道长则没有说话,他当时若有所思的望了望自己的双手,随后两手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结成了剑指。

    紧接着,他的身上猛地散发出了五股空前强大的‘气’,此时世生也感觉到了,这是五行之力!

    就在那一刻,在幽幽道长散发出的气之影响下,位于他身边的五把宝剑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应一般猛地竖起,光芒闪烁间,幽幽道长抬起了头,下巴往上一挑,五道聚集了五行之力的光柱猛地向上射去!

    世生只感到一道耀眼的光芒乍现,刺的他强睁双眼,电光石火间,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出现,而再抬头一瞧,那象妖的五条长鼻已经齐刷刷的被那五道金光轰成了碎片!

    (两更并一更完毕,未修改版,今天有事耽搁了,在不影响剧情的情况下就更这些吧,请大家多多包涵,下章新篇开始,感谢大家的支持,拜谢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果后因 画中之人

    炼气之法,源于五行之道,上古时期海外真仙所遗之,因此影响后世丹客异人修行并将其发扬光大,可以说是最古老的修真法门,直到第一次鬼国乱世愈演愈烈,新一代鬼母罗九阴以手下妖兵横扫天下,世间炼气之人遭受灭顶之灾。

    此灾过后,炼气不存。时间精通炼气法门者只剩寥寥无几,而这些人因遭此劫难也全都心灰意冷,进而销声匿迹。当然了,还有一人除外,这人便是之后开创‘修真’先河的幽幽道长李幽。

    李幽精通炼气之法,后得世生‘正法天启’之记忆点播,借此悟到了炼气真谛,将五行之气发挥到了极致所在,而他遗留后世之《金丹经》上的五路‘五行剑术’也正是由此而来。话说此时的幽幽道长心中并未有开宗立派的心思,究竟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

    别急,后文书咱们会提到的。

    书归正传,且说世生方才心中之所以顿悟,正是因为这一点,也许冥冥中当真早就定好了一切,自己曾经所修习的道法,原来同自己有着割不断的干系,而此时见幽幽道长果真悟道了本就属于他的力量之后,世生心中无比激动,他明白,自己再一次见证了历史的因果,也再一次印证了这‘早已注定’。

    领悟了‘炼气’的极致之后,幽幽道长的精神之力终于找到了最好的施展方式,那一瞬间。五把圣剑化作五色流星飞鸿冲天而起,将那象妖的长鼻尽数击碎,夜幕之中霜雪火花尘土亮尘随着狂风起舞。场面壮观的紧。

    也许那象妖早已受了重创,但此番见只是一击便已得手之后,幽幽道长的嘴角仍是忍不住向上翘去,随即,他又望了望自己的双手,这是力量,他现在终于有了救赎爱人的力量!

    所以。他心中怎能不喜?激动之余,罗九妹的容颜浮现脑海,一颦一笑。刺痛幽幽道长之心扉,不过这是悲痛也是动力,想到了此处,幽幽道长双足点地猛地窜到了半空之中。面对着那惨叫连连的象妖。幽幽道长含着眼泪大吼道:“九儿!你看到了么?!我不会放弃的,很快,我便要把你从那个冷冰冰的地方救出来,在那以前你且安稳的等着我吧!!”

    说话间幽幽道长从后颈处抽出了‘九珠乱星掸’,左手虚空画圈,右手白光一闪而过,九珠乱星掸夹杂着幽幽道长的精神之力狠抽在了象妖小山似的头颅之上,且听巨响一声。象妖的头颅与身子分离,还没等那巨大的象头落在地上。幽幽道长掐了个法诀,空中五剑飞射,将那头颅斩了个粉碎。

    光华冲天,幽幽道长落在地上,背对着那光华中的象妖尸体不发一语,而他并不知道,与此同时,长白山一座阴气弥漫的城殿之中,一名独臂的女子浑身一颤,转而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那两只眸子泛着蓝绿之光,只见她咬牙切齿的骂道:“该死,这几只臭虫居然能……该死,该死!!”

    那女人此间虽然语气阴毒,但却是满脸的没落,当时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表情,竟同相隔遥远的幽幽道长如出一辙。

    不过幽幽道长十分的坚强,此时象妖已除,他内心再次恢复了平静,只见他当时挥了挥手后,五把圣剑重归背后,随即他几步来到了世生的面前,对着他身出了手来,说道:“你说我该不该感谢你这根还算有用的豆芽子?”

    “你这张死面饼。”只见世生苦笑了一下,随后抓着他的手站起了身,一战之后,这两位论辈分一个天上一个土里的家伙已经建立起了特殊的友谊,此番相识一笑,话并没有在多说什么。

    眼见着象妖的尸体逐渐风化成了烟尘,原地只剩下了一条芊芊玉臂。而就在这时,只见远处传来了言浅和尚的大嗓门儿:“李幽!世生!你们在哪里?!啊,少彭,他们在这呢,喂,你们俩可没事么?”

    幽幽道长见他们来了,便伸了个懒腰,随后换上自己那副招牌的混混表情对着他们招手笑道:“当然没事啦,不过你们来晚了,没赶上刚才的好戏。”

    言浅和尚与少彭巫官见他们没事不由得松了口气,可四周萧瑟残败一片,这证明了方才此地正有激战发生,于是他俩立住了身形之后,见两人都没事,这才连忙询问方才发生了什么。

    而在听世生和李幽将方才之战斗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遭之后,两人心中后怕之余也难免激动,太好了,看来这个世生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命运带来的最后契机。

    不过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虽然象妖已除,但难鬼国的后续妖兵会再次寻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战斗,他们便先行离开了那里,李幽是最后一个走的,当他转身的时候,他的身后拱起了一座新的无名坟墓,那坟里埋得是一名女子的手臂。

    幽幽道长的乱世容不下一丝矫情,当三人来到新的安身之处时,天色已然泛亮,夜已经过去了,黎明就在眼前,如今三人终于找到了反败为胜的方法,但是少彭巫官做事一丝不苟,他还是争取了李幽的意见,问他同不同意他们以‘混元两界笔’换取世生的‘契机’。

    对此,幽幽道长当然是答应了,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早已认同并且佩服这个来自后世的小子,只见坐在篝火前的他一边嚼着手中野果,一边用不屑的语气说道:“听你们的,这小子虽然没用,唔,但是倒也不坏。”

    而世生也知道这幽幽道长的性子就是这德行,于是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抱拳致谢,而少彭巫官见他答应了,便对着他说道:“好。既然如此,那现在就将两界笔交给世生吧。”

    前文提到,他们曾得到了两只混元两界笔。一根在少彭巫官的手里,而因为幽幽道长天生对法宝痴迷,所以另外一根在他的身上,幽幽道长嘴上虽然不饶人,但心里着实感谢世生,所以便接着这个话茬说道:“少彭,用我这只吧。喂,臭小子,我可告诉你。我可不是为了感谢你,只是,只是………………”

    一边说,幽幽道长一边伸手朝着怀中摸去。而世生早已习惯了他这股别扭劲儿。便对着他笑道:“我知道了,这是等价的交易,不是你给我的谢礼…………你怎么了?”

    他之所以疑问,正是见到幽幽道长此时脸色骤变,只见他慌里慌张的在自己怀中一顿乱摸之后,二话没说又跳起了身冲向帐篷再次狂翻行李,世生心中隐约出现了不好的预感,而少彭巫官紧皱双眉说道:“李幽………………”

    “别着急别着急!”幽幽道长似乎很忌惮少彭巫官的正经以及言浅和尚的啰嗦。只见他当时有些尴尬的对着几人笑道:“那个,好像…………真没丢。我真没弄丢,昨天晚上我还瞧见了呢,啊对了!一定是落在那荒山的洞里了,我这就去取回来,你们等我一阵。”

    毫无疑问的,幽幽道长发现自己竟将那两界笔给弄丢了,要知道那笔事关重大,李幽心中理亏,外加上又怕少彭和言浅责怪与他,于是说罢了此话之后,没给众人任何反应的余地便逃似的纵身而起,再次朝那荒山的方向飞了出去。而见到自己这不靠谱的祖师爷居然将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丢了,世生当时也是满心长叹,不过想来幽幽道长不正是这幅德行么?世生实在怕他一人去会再起什么祸端,于是便对着两人施了一礼,也跟着追了出去。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此时此刻,少彭巫官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轻叹道:“真拿他没办法啊,唉。”

    “算啦,早就习惯啦。”只见言浅和尚盘坐在地,双手合十之道:“阿弥陀佛。”

    且说那幽幽道长,他明明记得将两界笔放入怀中,可今天在找时却再也寻不见,料想定是昨夜激战太过忘我,以至于两界笔从怀中掉了出去,他也明白那东西的重要性,如果被鬼国妖兵得到了的话,这后果可不堪设想。

    于是,他便和世生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便又返回了昨夜的战场之上,由于昨夜的战斗实在惨烈,此时天光已亮,眼前一片狼藉不说,昨夜两人栖身的地洞如空,此时也被碎石尘土重新掩埋。

    眼望着那被堵上了的洞口,幽幽道长咧着嘴愣神儿,同时心中哭笑不得的想道:完了完了完了,用手挖得挖到哪年去?

    幸好世生机警,只见他对着幽幽道长说道:“别着急,昨晚咱俩掉落在那洞里,我见那洞中尚有蝙蝠鸟雀只粪便,由此可见那并不是个死穴,除了咱俩砸出的洞口之外,应当还有别的入口才对。”

    “啊对。”幽幽道长听了世生的话后,登时像个小孩子的说道:“你说的很对,有通道,一定有通道!”

    说罢,两人忙私下在这山上寻找通向地穴的另外一个洞口,黄天不负有心人,不到两刻光景他们当真在半山腰处发现了一处山洞,幽幽道长心中大喜,料想应当就是这个了吧?可正当他要往那洞里钻的时候,世生忽然一把拉住了他。

    世生之所以拦下了他,正是因为他在那山洞前的灌木内,发现了一件极寻常且又既不寻常的东西,那是一条老虎的尸体。

    按理来说这荒山野岭的,有猛虎大虫出没乃是相当普遍的事情,但就在世生发现老虎尸体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忽然回想起了之前的经历。

    猛虎,荒山,两界笔。

    这几样因素看上去无关紧要,但此时组合在一起,却让世生再次预感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将要发生!

    “你干什么?”幽幽道长见世生拦他,便纳闷的问道:“你又怕了?”

    世生刚要说话,可就在这时,只听见那山洞中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脚步之声,有人?两人同时一愣。为了谨慎起见,两人忙纵深起跳与山洞拉开距离,而就在这时。只见那山洞中钻出了一个身着兽皮的彪形大汉。

    这汉子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年纪,但体型健硕,身背铁弓腰跨大刀,一头乱发下,四四方方一张脸不怒自威,看上去是个游猎民族的勇士,而他的手中握着的。正是幽幽道长昨夜遗落在山洞中的那只‘混元两界笔’。

    那莽汉虽是凡人,但常年游猎练就了一双好耳力,出了洞后。他只听见远处有一阵风声急促而起,于是便下意识去瞧,只见空中竟有人影腾空而起,他初生游牧民族。所见之事有限。此时见有人在天上飞,登时觉得是神仙下凡,于是慌忙跪地拜去。

    而世生和幽幽道长这斗米观的创始人和斗米观的最后一代弟子哪里是什么神仙?

    见地上跪着的是个凡人,而且他的手中还攥着自己的宝贝,于是幽幽道长忙撸起袖子要窜过去抢,但没想到世生一把攥住了他的腕子,趁他不备将他带到了山顶,落地之后。幽幽道长有些生气的对着世生说道:“又怎么了?没看见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两界笔么?难道你不想要了?”

    世生苦笑了一下,同时心中百味陈杂的说道:“当然想要。不过,你能听我解释一句么?”

    是的,世生之所以没有去抢那莽汉手中的两界笔,正是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了这一切,要说他这次能入实相图穿越时空,多亏了弄清霜对他们讲的那个皇族秘闻。

    在后世的北国王宫之中,尚留一处祭祀先祖的庙宇,而那庙里的壁画上画着的便是两界笔的线索,据壁画描述,北国最初的首领在一次猎虎的途中,曾遇到仙人在一处洞穴中遗留神笔。

    而世生万没想到,那壁画上画的仙人,竟然就是自己和自己的祖师爷!

    他进入了实相图的画中,如今竟真的成为了现实中的画中人。

    没错了,那个莽汉定是那画中的首领,日后他会将此地各族统一,借此创立最初的北国!

    “后因前果,后因前果。”世生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原来所有的一切,真的是自己这‘后因’而造成的!正因为他的关系,那首领才能得到这只神笔,并且日后会将今天机缘命人画在壁上流传后世,而后世的世生才有机会得知这个消息,借此寻到那个山洞。

    一直以来,世生都以为山洞中没有两界笔,大概是前代北国皇帝或者他人将其取走的,可直到今天,他才想明白原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而听了世生讲出自己为何能穿梭时空之后,幽幽道长也被这时空因果的玄妙所震撼,是啊,如果他们现在取回了两界笔,那后世的‘世生他们’又怎么能寻到这个线索?

    可不把那笔拿回来也不行啊,于是幽幽道长听完了世生的解释之后,便对着他说道:“那怎么办,就这么把宝贝白送给他?”

    世生摇了摇头,紧接着说道:“不,据我那个世界的历史来说,这首领从生到死两界笔都没有离手,而他应该活不过几年了,他死后会把自己埋到这个山洞里面,想来到时候你们三位已经平定了乱世,既然是这样,那何不先将这笔寄存在他那里?等日后用时再取便是。”

    此间幽幽道长已经对世生无比信任,所以在听了他的话后,也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反正他们现在也用不上那笔,倒不如先放在那个野人首领身上,于是他便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

    至此,世生这次知晓了因果和创造了因果的实相之行也快到了尾声。

    但是他的心中仍然还有一个疑惑未能解开,从荒山离开之后,两人再次回到了他们暂住的营地,世生将此事对少彭言浅二人尽数告之,少彭巫官心肠很好,在得知了世生的苦处之后也没说什么,更将另外一只两界笔送给了他。

    攥着手里的这根笔,世生心中滋味无比复杂,为了这根笔,他们付出了多少代价?而如今费尽了千辛万苦之后终于将其得到了,这是否便意味着,他的那个乱世,也将进入终焉?

    世生不知道。因为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久到连他这个实相旅者都不知道的未来。

    得到了两界笔之后,世生并没有过多的感慨。因为他还有要事要做,于是他当即又画了两张自创的‘传心’之符,将自己关于正法天启的记忆传达给了少彭巫官与言浅和尚,借此助他们领悟真正的力量。

    做完了这件事后,世生便再没事可做了,接下来的时光,他要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回到未来的世界。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就在他帮助了言浅和尚与少彭巫官领悟到力量之后,世生忽然见到帐篷之前的空气开始扭曲,那个熟悉的涡旋再次出现!

    “什么东西?!”幽幽道长见眼前凸现异样。于是连忙叫道:“这什么玩意?”

    “这应该就是我回家的路。”世生望着那不断扭曲的涡旋,轻声说道:“我要走了。”

    说到了此处,世生若有所思的扒开了前襟儿,上次从母亲哪里离开时。自己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吸入这个涡旋的。那最后一滴血就在他的怀中融化,此时他见涡旋再次出现,便扒开衣服去看,果不其然,在自己的衣内,仍留有半个小指甲大小的血迹。

    这点血腥儿虽然少,但有可能是他最后回家的机会,世生心潮澎湃。走了这么久,如今终于要回去了么?

    因为三次旅途已经结束。除了回去之外,他再也想不到还能去哪儿。

    虽然刚刚结识了这三位神话,虽然只有短短一天的光景,但世生却与他们建立起了友谊,可是他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的时代,还有重要的责任在等着他。

    于是,世生见涡旋出现后,便抱拳对三人告别,而三人见他要走,也有些不舍,少彭巫官识大体,以礼送行,世生最后还是没将他后人秦沉浮的事情说出,因为那也不属于这个时代,他现在以经明白因果,知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纵然穿梭时空,纵然自己再去设法阻拦也是无济于事。

    过去已经过去,而未来正在到来。

    他能做到的,只有接受过去,并迎接即将到来的未来。

    少彭就是少彭,世生无法也没有权利去更改他的决定,他一生善良且坚持正道,乱世评定之后,也许会付出代价,但他会和自己心爱之人重新相逢,放弃了仙途,得到了与爱人在花都郑台相守百年的美满结局。

    言浅和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要赠他一段临行前的祈福经文,世生谢绝了,因为他明白,想听言浅和尚的经,言浅后世的弟子会给他听的,因为言浅的关系,后世云龙佛法傲立中原大地,而言浅在领悟了正法天启之后,幻术造诣更加深厚,日后三杰平定乱世之后,言浅和尚创立云龙寺,向世人传播佛法,其一生行善,为中原信徒翻译了诸多佛经之余,更将一生所学归纳流下了《真我品》《神踪游》的佛法秘术。

    而等到李幽时,这个性格别扭的祖师爷却没说什么告别的话,只是拉着世生转头便走,别看他平时痞里痞气,但是性格之中却藏有一丝腼腆,他不想再同伴面前真情流露,因为他觉得那很丢脸,于是等把世生拽到没人的地方之后,他才咧着嘴说道:“嘿,臭小子,要走了我跟你说点什么呢?”

    世生望着自己这祖师爷,苦笑道:“随您边,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便是了。”

    “呸。”只见幽幽道长笑骂道:“我想说的是,你的功夫还太弱,回去以后好好练练知不知道?”

    “我功夫还弱?”见临行前祖师爷还同自己斗嘴,于是世生便哭笑不得的说道:“可昨晚要是没有我的话,你怎能打败那妖怪,更别提日后还要救你的爱人了。”

    “谁说的。”只见幽幽道长没好气儿的说道:“你以为没你我们就没办法了么,告诉你,其实我们之前并不只是逃跑,少彭已经在研究一个‘能毁灭一切也能改变一切的阵法’了,只不过………………只不过还只是个概念罢了,你个小豆芽子,明白了么?”

    他所说的应该便是后世的‘八荒尽荡’了吧。

    少彭巫官精通阵法之术,是他为了对抗鬼母而率先想出了这个阵法的概念,而他怎能想到,自己当时想出的阵法,在后世,竟当真被自己的后人给实现了呢?

    命运确实奇妙。

    而世生明白幽幽道长这是在有意挤对自己,不过现在他马上要走了,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点头笑道:“是是,您说得对便是了。”

    见世生竟不同他斗嘴了,幽幽道长便有些失落的骂道:“没劲没劲,算了,不说你了,给你。”

    说到了此处,只见幽幽道长从怀中摸出一物抛给了世生,世生摊开掌心一看,发现是一颗青色的珠子,他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惊讶的说道:“这不是…………你怎能…………”

    是啊,这颗珠子正是那鬼母罗九阴被恶意占据之前所流的最后一滴眼泪,此时世生见幽幽道长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自己,便有些束手无措的问他。

    而幽幽道长对着世生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婆婆妈妈做什么,给你你就拿着,我那晚听见了,这个东西是你要找的吧,所以别啰嗦。”

    “可是………………”世生还是有些不忍。

    而幽幽道长则对他笑道:“没什么可是的,一滴眼泪而已,我要的不是她的眼泪,我要的是她的人,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要救她,我终会将她救出来的!”

    幽幽道长一席话说得豪情万丈,他就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痞.子,而世生望着他,最后十分感激的点了点头,他很感谢这位英雄祖师,如今即将要走,于是世生便忍不住问出了最后一个疑惑:“我代替我那个时代的朋友们谢谢您,我现在要走了,还有一件事想要问您,不知您能不能回答。”

    幽幽道长耸了耸肩,然后有些不耐烦的对着他说道:“臭小子,当我真那么闲么?有什么事赶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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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斗米观 光阴飞逝

    “您………………”世生有些迟疑的问道:“虽然无关紧要,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您为什么那么爱财啊。”

    “你就要问这个?”只见幽幽道长在听了世生的问题后皱了皱眉头,随后对着他不屑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要问为何我长的如此英俊呢。”

    你长的哪里英俊了啊,跟个帮盐商收账的混混似的。

    世生哭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而幽幽道长望了望他,又低了低头,这才开口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笑道:“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我天生爱财不行么?我天生就喜欢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和宝贝,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世生摇了摇头,他上哪知道去。

    而李幽道长见他又变成了闷嘴儿的葫芦,便说道:“因为钱确实是一件好东西啊,它可以让一个富人在人间活得体面,也可以让一个穷人在人间‘活下去’,我不想过得多体面,但是我想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而且,这也是她所想的,她现在暂时离开了,这件事,就由我做下去,要不然的话,你以为我真会为这‘几斗米’折腰?”

    慢慢的,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感慨起来。

    罗九妹此人,并未出现在历史之中,她就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苦命人一样,如同水中浮萍,来时无声无息,去时无踪无影。

    但在她短暂且无名的一生之中,当真影响了整个世间的命运。

    她是苦命人。她的一生似乎都是在为别人而活,跟随三杰一同游历天下的这些年,她总是在默默的付出。除了要照顾三杰日常起居之外,更是想方设法的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她懂得何为感恩,这一点幽幽道长是明白的。

    还记得那是在一年之前,就在他们前往北海之前,一行人曾路过一个荒废了的城镇,城镇之中有罗刹恶鬼吞食残余生灵,三人顺手将其料理了以后。本打算着在此暂住一宿第二天另行启程,可就在那天夜里,幽幽道长忽然惊醒。发现罗九妹不再破屋之中,于是便起身去寻。

    出了门后,只见罗九妹一个火堆旁边,可她本是盲女。又要火何用?幽幽道长再一瞧。原来那火堆旁除了罗九妹之外,还有一些衣着破烂瘦骨伶仃的半大孩子,此时的他们都围着罗九妹蹲着,捧着手里的面饼狼吞虎咽。

    火光之下,罗九妹在笑,但笑得无比心酸,幽幽道长又怎不明她之心意?所以当时也没上前,待那些孩童离开之后。罗九妹这才起身往回走来,她早就感觉到了李幽的气息。当时她来到李幽身边盈盈下拜,十分歉意地说道:“李幽大哥,真是对不住,害你担心无法好好休息。”

    李幽性子别扭,但他真心喜欢罗九妹,自然不会因这种小事而生气,相反的,他十分心疼罗九妹,但心里想归想,嘴上确是另外一套,只见他当时对罗九妹说道:“你也真是的,我知道你可怜那些孩子,但现在世道就是这样,一直以来你都这样一个一个的救,可又能救多少?”

    罗九妹叹了口气,她也明白自己的的做法无疑杯水车薪,但她生性温柔善良,遇到可怜人便忍不住相帮,因为她也是可怜人,如果没有李幽和言浅的话,她也许和那些孩子一样,都面临着要被活活饿死的宿命。

    于是,她当时温柔的对幽幽道长道:“我也知道,我救不了多少人,但我还是不忍见大家受苦,我没有你们那么大的力量,帮不上这个世道什么忙,但,能救一个终还是好的,只要少一个人受苦,世上便多一个人幸福,不是么?”

    她的话很对。

    何为乱世?世人多半苦难为乱世,正如罗九妹所说,他不像李幽他们有着莫大的力量和机缘,但她所做的一切,也与三人所做的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他们的目的,都只不过是想让更多的人能安乐的生活罢了。

    而她的话也让幽幽道长大为所动,当时在星空之下,罗九妹的笑容婉如温柔月光,融化了幽幽道长的心,他当时多想同她说:从今以后我同你一起做这件事。

    但他的性子,还是让他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而他当时也不知道,那句没能说出口的话,如今再想说却也难了。

    不,不难,幽幽道长满怀希望与斗志,他坚信自己定能将心爱之人拯救回来,到时候,他便能有足够的理由,站在她的身前,用一种听上去很是随意的语气对她说:嘿,怎么样,还是被我救出来了吧,都说了你没我不行,算啦算啦,乱世已经平定啦,你不是喜欢救穷人嘛,正巧,我刚发了笔横财,以后,咱们就一起吧。

    “…………到时我就这样跟她说,嘿,爷有钱,以后咱们就一起做这傻事吧。”只见幽幽道长满怀希望的对着世生声情并茂的说道:“你说,这样说的话,是不是很有英雄气概?”

    就为了这句话,幽幽道长变得更加贪婪,他需要钱,需要钱去同她一起去救更多的人。

    而世生明白的,他的这个理想也许,也许永远无法达成了,因为世生就是最好的解释,因为这个正在推向**的乱世历史,其实早已注定了。

    想到了此处,世生心中一酸,望着幽幽道长,他不忍心说出结局,因为关于李幽后半段的人生,只出现在模棱两可的斗米传说中。

    传说到后来他升仙而去,可升仙意味着消失,又怎能意味着结局?

    而历史,也许也没有结局。

    更况且,见他如今信心满满意气风发的样子,世生则能剥夺这也许是属于他最后的青涩时光?

    于是,世生还是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并且对着他十分认真的说道:“嗯,很有英雄气概,因为您。本来就是一位英雄。”

    “算你小子临走前还说句人话。”只见幽幽道长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那成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你早点走吧…………啊对了,还有件事,你之前说我在海螺里留下的那粒神谷叫化什么来着?”

    “乾坤化生石。”世生说道。

    “乾坤,化生。石…………”幽幽道长念叨了两句,之后笑道:“成了,我明白了。”

    世生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这句话,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影响到了属于他的,且十分关键的历史。

    两人自树林中回到营地,此时涡旋越来越大。帐篷被刮得不住打晃。而少彭巫官与言浅和尚还有那异小闹早就在营前等候,见两人回来了,他们便再次对世生作别,世生对三人抱拳施礼,随后来到了那涡旋之前,回头望去,只见幽幽道长对着他摆手笑道:“快走吧,祝你马到功成。”

    世生点了点头。就要告别这个千年前的世界了,世生望着这三位神话。心中满是感慨,尤其是对自己的那位祖师爷,只见他对着幽幽道长诚恳的说道:“嗯,也祝您能够马到功成平复这个乱世,无论之后发生什么,还请您莫要忘了您的初心,莫要忘了,您乃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当然啦!!”那一刻,只见幽幽道长豪情万丈地对着世生笑道:“臭小子,还用你说?”

    世生眼中泛着点点泪花,随后对众人深施一礼,这才纵深跃入了实相图的涡旋之中,入了涡旋之后,千年前的光景不负存在,伴随着世生一同旋转下坠的,是方才幽幽道长那番豪气干云的话。

    李幽此人一生坎坷离奇,自幼独身于昆仑炼道,随后下昆仑拯救乱世,他与罗九妹的爱恋也许注定无法修成正果,这一点世生是知道的。

    而世生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要与恶意化身之鬼母在太白山,也就是长白山脉进行最后的决战。

    在那时,他们会面临‘命运之择’,命运的选择内容我们不得而知,不过这个选择,会让他们各自付出不同的代价,间接地决定了几人之后的命运。

    历史早就给了世生不忍说出口的答案,李幽成功平定了乱世,但却没能救回爱人,然他当时的‘选择’是否于此相关我们便不得而知了。我们只知道,从那一刻开始,错乱的天道再次恢复正常运作,世间之人得以休养生息。

    而那终极一战之后,乱世三杰各奔前程,言浅和尚云游传教,少彭巫官回到了郑台,而李幽自那之后,则销声匿迹了数年,在他失踪的这些年里,江湖之上关于他的传言纷纷出现,有人说他与鬼母一战受了重伤,结果在下山的途中死去,也有人说他在胜利之后得到了上天赠与的秘法,此时正在某处深山潜心修炼。

    传闻中说什么的都有,但等到三年之后,李幽道长领着一群道士打扮的孩童出现在长江一带的时候,那些谣言尽数被破。

    原来,他这些年一直在世间游历,在游历的途中,他救了许多即将饿死或病死的孩童,跟随着他的,一共六十三名,而这些孩童,便是日后李幽门下第一代的弟子。

    中年的李幽身上,已经看不见当年的痞气,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宗师风范,他与巴蜀一代寻了一处被邪恶妖魔占据的高山,此后李幽斩杀七头恶蛟,就此创立了自己的‘修真’门派‘化生斗米观’,而这个名字中,‘化生’一说正是出自世生所言的‘乾坤化生石’。

    光阴飞逝,如白驹过隙,后世相传数十年后,斗米观祖师幽幽道长窥天命得天道正法,大彻大悟后飞升而去,成为‘修真’飞仙第一人,至此在人间留下了不朽之传说。

    然而,在李幽飞升之前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到底又是怎么样的情感?是喜悦,还是遗憾?

    没人知道,这也许是个永恒且不解的谜团。

    李幽飞升之后,曾经的乱世已经完全平定了下来。四海之内少有妖邪为祸人间,渐渐的世间百姓得以安乐太平,每一年的花朵都会如期的绽放凋零。周而复始,时间没有停下脚步,光阴观察着时代的更迭,记录着世人的繁衍生息,一年,十年,百年。直到尽千年之后的某一天,一颗酝酿已久的妖星划破了平静的夜空,打乱了安定的星图。

    就像一个轮回。在化生斗米观发展到了第十四代之后,属于鬼母,也属于太岁,更属于猎妖人尔虞我诈的第二次乱世再次拉开了序幕。

    光阴飞速向前。历史的画面如同飞速翻动的书本。那书的每一页上都记录着乱世中一个又一个有血有肉的英雄,也记录着乱世里一幕又一幕惊心动魄的瞬间。

    光阴如流水不知深浅,潮起潮落如此这般,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时间定格在了‘太岁乱世’的第三十一年,在这一年,这一代的乱世三杰为了对抗妖星太岁聚集在了中原以北的土地之上。

    这一天。是个阴天。天幕之下尽是阴霾,即便寒冷的北风也吹不散。它一直笼罩在天空之上,不知何时才会晴天。

    阴霾的天空中,一只落了单的鸟儿受到了某种惊吓,匆匆自一处废墟焦土中飞过,那满目疮痍的地面上,有二人正背靠着背而坐。

    这二人,便是这个时代的‘乱世三杰’,左手边的那一个中等身材,披头散发面色憔悴,看似将要睁不开的眼皮下生着浓重的黑眼圈,一身的袍子破破烂烂,背上背着一卷由破衣包裹着的画轴,手中持着一把多出崩坏的钢枪,眉心一点蓝光时隐时现。

    他的名字是李寒山。

    而右手边的那一位,光着膀子浑身淤青且多处擦伤,一副俊美且刚毅的面容,嘴角挂着的血丝都来不及擦,便从身边拾起了一只葫芦,仰着头咕噜噜喝了好几口烈酒,他的名字,是刘伯伦。

    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受了很重的伤,此时背靠着背坐在地上,刘伯伦喝了好几口酒后,这才用手背胡乱的抹了抹嘴,酒水和血迹混合在了一起,火辣辣的刺痛,但他没有在意,只是抬着头,望着天空渐行渐远的鸟儿说道:“寒山,你说那是什么鸟儿,是不是喜鹊?”

    “什么眼神啊你。”李寒山有气无力的苦笑道:“那是乌鸦。”

    刘伯伦有些好奇的说道:“这里怎么会有乌鸦?”

    “哪没有乌鸦。”只见李寒山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只怕是被尸体的血腥引来的吧。”

    说罢此言,李寒山回头望去,只见身后横尸遍野,残肢碎肉随处可见,那些碎肉有人的也有妖怪的,妖怪的尸体用不了多久就会化成飞灰,飘荡天空形成阴霾,而人的尸体,会一直在,直到被乌鸦野兽吞噬,直到腐朽成枯骨碎末滋养大地。

    “等来年。”李寒山无力的笑了笑:“如果还有来年的话,这里的花应该会生的特别艳吧。”

    “也不赖。”听完他的话后,刘伯伦又喝了口酒,然后说道:“死了还能喂饱乌鸦,也算是办了最后一件正经事了。”

    说到了此处之后,只见他猛地抬起了头,面对着面前天空中漂浮着的那些数不尽的妖兵大吼道:“来啊,我曰你们祖宗的,还敢下来么!?”

    上回讲到,在世生进实相图的时候,刘伯伦等人正在北国之前抵挡乔子目唤出的巨魔立像,但此时此刻,那恶贼乔子目已经没了踪迹,只有两人处在一片焦土之中独自面对着太岁妖兵。

    距离世生进入实相图到底过了多久?

    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只知道此间的二人已经身心疲惫满身的伤痕,从战场上来看,他俩已经消灭了数不尽的妖兵,此时激斗刚过,天上成群飞舞的妖邪尚不敢立刻发起猛攻。

    “真他吗没劲。”只见刘伯伦咬着牙站起了身,瞪圆了眼睛无比愤怒的向天大吼道:“你们以为不下来就没事了么?!恶贼!你听见了么?今天你不杀了我们,我纵然用尽世上一切手段,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那些妖兵这才受到了刺激,纷纷怪叫着朝他们如雨点般扑了过来,而就在那时,刘伯伦晃了晃脖子,身上青筋皱起,只见他紧握双拳,一边用最后的气力使出‘三遁纳身’之术,一边对着李寒山说道:“寒山,你走先,保住实相图,等着世生回来。”

    “别开玩笑了醉鬼。”只见此时李寒山也站起了身来,他将长枪往地上一磕,随后从袍子上扯下了一条布,将自己散乱的头发重新扎起,之后沉声说道:“现在要逃,还能逃到哪去?而且身后死了这么多人…………你以为我还能控制的住么?”

    说到了此处,一向心平气和的李寒山猛地将睡眼蹬圆,眉心光点凭地闪烁,爆出了一道耀眼的蓝光,而就在这灵子术发动之时,只见李寒山仰着头嘶吼道:“我早就无法忍受了!来吧,这点杂碎,还不够看啊!!!”

    话说在世生走后的这段时间里,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两人居然会如此的震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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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归北游 相逢上篇

    李寒山当时真的好生愤怒,两只睡眼中血丝连成蛛网状的一片鲜红,漆黑的瞳仁在那片鲜红中放射着无法隐忍的愤怒。

    红白,黑珠,蓝光。

    灵子术身为精神之力最原始的释放手段,所以此时李寒山所释放出的灵子术,除了平时那种天地巫道的威严之外,更散发出一种浓稠的杀气。李寒山的衣袖翻飞,周身伤口处渗出的血液离体后随之向上飘去。

    而一旁的刘伯伦见李寒山心意已决便当真没再劝他,只是对着他说道:“好!那咱哥俩就一起留下来除掉这些妖怪,保护五爷他们的周全!”

    说话间,刘伯伦猛地弯下了腰,自身前焦土之中一拉一拽,只听喀拉一声,一条婴儿手臂粗细的长长锁链被他握在了掌中,这条锁链长约六七丈,乃是栓拉城门所用的那种链子,此时到了刘伯伦的手中,只见他将手里的葫芦朝着地上一丢,喊了一声‘大’后,那酒葫芦骤然膨胀到了一人多高。随后刘伯伦抓起锁链的一头在哪葫芦上捆结实了,这才握着另一头朝天上一挑。

    那一人多高的大葫芦被拽到空中之后,握着锁链的刘伯伦用手猛抡,此时的葫芦就好象个流星锤一般在空中飞速划着圈,一边旋转,一边朝外喷射着火焰。

    刘伯伦好猛的手劲,打远望去,就好像是一个火焰形成的巨大圆盘闪烁在半空之中,炙热之火扯动了气流。刘伯伦一边轮着葫芦火圈,一边与李寒山一起毫不犹豫的冲上了天空,面对着扑天数量的妖军。两人纵声怒吼:“来吧!!”

    战斗再开之际,大地又开始了剧烈的震动,方圆数十里皆是如此,而就在刘伯伦和李寒山与妖邪大军搏杀之际,两人的后方越二里处的土地上立着一块巨石,因为地震的关系,那块巨石上出现了些许裂痕。且听喀拉一声,一片巴掌大的石块脱离了巨石的边角。

    而那一小块石片剥落在地之后,巨石下方的土地随之朝下陷了一小块。原来这石头下面别有洞天。

    那块石头下方,是一个临时挖好的地洞,地洞之内传出忽明忽亮的火光,朝里望去。只见地洞之内竟躲藏着好多人。

    其中站着的那一个。是名赤膊上身的中年汉子,他立在一个火炉之前,左手用黑钳夹着一块长长的铁条,右手以特有的节奏朝着那铁条以三快二慢的速度不停击打。

    这人正是天下第一刀匠第五有信,而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的五爷面色凝重,头上包裹了厚厚的一层白布,那白布遮着左眼,五爷渗出的鲜血已将那白布浸湿了一片。头顶尘土阵阵掉落其上,但仍难扰他的心神。此时的五爷虽然受了伤,但仍全身关注的盯着手中的兵刃,且见他一边敲打那铁条,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快了,就快了,阎王老子再给我些时辰,哪怕是要我的命也再给我些时辰啊……”

    说罢,五爷好似疯狂一般的进行着手里的活计,叮叮当当之声配合着大地的震动回荡在地穴之中,而在五爷的背后不远处,还有近二十余人,隐约可以看出,这些人中有北国的士兵,也有云龙寺的武僧和几名前来助战的猎妖人。

    半数的人都受了很严重的上,一些人甚至连坐都做不起来,只能依靠着土壁躺着,每个人眼中都有泪光,但没人说话,其中,一名身材苗条的女子在前排跪坐,脸上满是迷茫恐惧之神情,而她的身边,还有一名体型瘦弱面容憔悴的的女子正抱着双膝默默的哭泣,她一边哭,一边将双手握在胸前,口中似在不停祝祷着什么,但柔弱的声音在地穴之中被那铁器敲打和大地的震动所掩盖的一干二净。

    慢慢的,大地的震动更加剧烈,二里之外的激战也渐入了**。

    空中的刘伯伦如同战神下凡,将手中铁索飞速旋转,铁索连着的葫芦不停向外喷吐着烈焰,但凡被这巨大火圈扯进的妖兵无不被烧的吱吱怪叫,而李寒山则更是以灵子术毫不留情地将每一个闯入蓝光中的妖怪凝成了麻花。

    十个,五十个,两百个,三千……………………

    两人虽然受了重伤且身心疲惫,但仍以不知何由的怒火将那些不怕死的妖邪一一消灭,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上万妖兵再次被消灭了个一干二净,当最后一只妖怪在刘伯伦的脚下被踏成了粉末之后,刘伯伦只感觉到眼前天昏地转,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转而一头栽倒在地。

    而李寒山也是如此,他眉心处的光点逐渐暗淡,此时正跪坐在地上,双手抱着断枪不住的喘息,刘伯伦苦笑了一下,刚想说话,可哪料到刚一开口嗓子眼突然一甜,竟哇的一声呕出了一滩血。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么?

    刘伯伦伸出不停颤抖的手想要撑起身子,可竟使不出一丝的气力,他很明白,这是由于严重的脱力所致,只见他当时强撑出一丝笑容,然后对着李寒山说道:“寒山,这是第几波了。”

    “算上那老贼,这是第七波。”李寒山喘息的说道:“老贼虽然遁了,但又这么好的机会能把咱们铲除,他自然不会放过。”

    “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恶心过一个人。”只见刘伯伦咬牙切齿的说道:“即便是行云掌门我都没太过憎恨,但只有他,只有他我纵然是死都不会原谅的。”

    而李寒山吸了吸鼻子,随后神色凝重的说道:“留些气力吧,老贼派来妖怪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上一次是一个时辰多一些,而下一次………………”

    刚说到此处,李寒山猛地一愣。只见他丝丝的望着东方天机,阴霾的天幕尽头隐约出现了一片漆黑的细线。

    那是妖兵结成的乌云!

    他们刚刚清理了一波妖兵,可万没想到。如今气还没等喘匀,竟又有一群乌压压的妖兵再次踏境,这究竟是为什么?

    刘伯伦见李寒山神色有些不对,便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只见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之后,想摸起葫芦再喝上一口,可是现在的他。连举起酒壶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李寒山所说,他们此时已经不间断的进行了七次激战。如此消耗,纵然是大罗神仙也要油尽灯枯。

    “这老杂碎倒也下足了本钱。”只见刘伯伦对着李寒山说道:“要召出这么多妖怪,不死都把它一层皮,寒山。你怕么?”

    先前的那场战斗早已将两人身上最后一丝的气力耗干。可以说他俩此时还能醒着就已是奇迹了,所以这一次的妖兵压境代表着什么,二人早已心知肚明。

    眼见着那妖云来的好快,待到妖云再次压顶之际,便是他两兄弟命归黄泉之时。

    李寒山听刘伯伦这么问,便叹道:“事到如今还怕什么?此时唯有期盼五爷他们能够逃过这一劫,等咱们做好了最后一件事之后,便携手上路吧。”

    说话间。李寒山开始用手中断枪吃力的划动地上的焦土,而刘伯伦见状之后。也咬着牙爬了过来,同他一起在地上挖坑,两人的动作很轻,花了许久的时间才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随后李寒山颤抖的将胸前细绳解开,把那由黑布包裹着的实相图放到了土坑里面。

    纵然是死,也不能断了这最后希望。

    天际的妖兵越来越近了,已经飞到了阴霾的边缘,时间越来越紧了,而两人瞧了眼实相图后,又互相对视了一言,之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只见刘伯伦苦笑道:“娘的,世生这小子在这画里不知道如何了,你说如果他回来见不到咱们,会是怎么样的表情,会不会一冲动又跑地府去救咱俩?”

    李寒山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我倒不希望他这样做,毕竟现在…………也罢也罢,只希望他回来之后能够挺住便是,这个破烂不堪的天下,只能靠他了。”

    刘伯伦叹了口气,然后无奈的笑了笑:“希望他能挺住吧,别白白浪费了咱们的努力…………真想不到,到了最后临走的时候都不能再见他一面,娘的,这个臭小子,自打认识他开始,他就总是喜欢玩失踪,总是不声不响的走了,又总是不声不响的出现,真他娘的不合群。”

    “是啊。”只见李寒山也苦笑了一下,随后叹道:“但不管怎么说,这一世能认识你们,我真的无憾了。”

    天边的妖云越来越近,行风吹起焦土,漫天的尘埃中,两人已经听到了那些嗜杀嗜血的太岁妖兵之怪叫。

    对两人来说,那无疑是死亡催命的勾魂之声。

    刘伯伦望着自己的这个兄弟,心中感慨伤怀之情难以表达,便含着泪花的说道:“你还行,还能想出遗言,不像我,现在脑子里想的还是爱失踪的那个臭小子,唉,你说这小子会不会也像之前那样,会毫无征兆的赶回来?”

    “应该不会。”只见李寒山叹道:“他才走多久?而且………………”

    李寒山的话还未说完竟再次愣住了,因为偏偏就在这一刻,那土坑中被黑布包裹着的实相图竟毫无征兆的开始抖动了起来,当时两人惊得话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画卷慢慢漂浮而起,与此同时喀拉喀拉布匹扯裂的声音不绝于耳,粗布碎了一地,那实相图与半空中猛地打开。

    金光乍现!!

    刘伯伦张大了嘴巴,一颗心狂跳之余,不住想道:我的老天,还真让我给说中了?!那我他娘的怎么不早点说啊!!

    且见那闪耀的金光之中,实相图上的涡旋图案猛地一转,随后金光剧烈闪烁,刘伯伦和李寒山只感觉到眼前一片雪白,等那光散了以后,实相图如寻常纸张一般飘落在地,而满脸差异的世生正在惊讶的望着他们。

    是的,经过了三次时空因果之旅后。依靠着衣服上最后的一点血迹,世生终于回到了这个属于他的时代。

    且说在告别了幽幽道长等人之后,世生于黑暗的涡旋之中再次旋转下坠。同前几次一样,他分辨不出自己在哪旋涡中究竟过了多久,闭上双眼,仿佛能够感受到时光不受控制的奔涌而过,就这样,在身下又出现了一个光洞之后,世生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而这一次。他并没有感觉到那种无力之感,因为他先前的无力感,正是由时空穿梭所造成的。世生的力量源自精神之力,而正因如此,他精神之力的感知在不属于他的时空中会受到一定的限制。

    如今他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之中,感受着北国冬季那久违的寒冷。世生精神不由为之一振。横跨近千年的旅途终于画上了据点,特别是刚刚回来就见到了自己的这两名好兄弟,世生心中喜悦溢于言表,但那喜悦也仅是一瞬,随之世生心里猛地一沉。

    因为四周一片荒芜,而两人,也受了十分严重的伤,于是。世生忙弯腰对着他们焦急的说道:“醉鬼,寒山!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是梦,李寒山用力的擦了擦眼睛,可他的视线却因此越来越模糊,因为那是泪水,百感交集的泪水。

    “世生!!!”只见刘伯伦激动的伸出了手,大叫道:“真的是你小子,你回来了?!”

    世生见他如此激动,便握着他的手说道:“是啊,我回来了,我在那画里遇到了好多的事情,你们,你们这是………………”

    世生的话还说完,只见李寒山含着眼泪带着哭腔对着他叫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即便面临死亡时,李寒山都不曾哭泣,可此时见到了世生之后,他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来,那哭声中夹杂着无比复杂的情感,而他那番看似矛盾的话世生世生却越听越不对劲。

    于是他忙问道:“到底怎么了,乔子目那老贼呢?”

    “他逃了。”只见刘伯伦长叹道:“他受了伤,但事情还没完,你看。”

    世生其实也发现了那已经压顶的太岁妖兵们,他如今刚刚回来正满头雾水,甚至连自己走了多久都不清楚,但此时听刘伯伦讲那乔子目居然负伤而逃,心中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离开了便好,因为他已经回来了,而且看起来归来的正是时候,因为再晚半刻,恐怕刘伯伦李寒山的性命便会不保。

    嗯,赶上了就好,剩下的事情,还是等先料理了这些杂碎再说吧!

    想到了此处,世生便稳定了心神,然后起身说道:“其他人呢?他们在哪里?”

    “他们…………他们和五爷在一起。”刘伯伦叹道:“据你离开,才过了一日,我们挡下了六波妖怪,这是第七波,美人僵那畜牲要成精不能再用了,你要小心,还有…………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刘伯伦的几句话,让世生的心又安稳了不少,想他三次时空之旅花费了不少时日,可这画中才刚刚过了一天,不得不说,这着实如同黄粱一梦般的梦幻,可能这也是时间的玄妙所在吧。

    想到了此处,世生便对着两人说道:“不负众望,你们放心我已经找到两界笔了,而剩下的,就看我的吧。”

    刘伯伦和李寒山闻言之后,脸上表情震惊,但也不知为何,那三宝聚齐的喜悦此时仍没能压过哀伤。

    而说到了此处之后,世生从李寒山的手中取过了那半截钢枪,抬头望去,但见那妖云涌动,妖兵们显是按捺不住杀性,而大批大批的扑将下来。

    “就这点么?”世生晃了晃手腕,随后左手一挥勾起地火,地火乍现,以焚天之势冲天而起,而在那火光之中,世生腾空而起,身形化作一道流星在那妖群中肆意窜梭,所到之处,妖邪残肢如雨洒落。

    “不够看,还不够看啊!!”世生放生大吼肆意斩杀,地上刘伯伦和李寒山两人望着空中世生,心中隐约的发觉到,他自画中回来之后,仿佛又变强了一些。

    这是好事,因为他变得越强,现在世上的局面便越有可能被再次逆转。

    妖群之中,世生所向披靡,眨眼间便除掉了百十来只妖兵,而正在此时,那妖兵大军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忽然乱了起来。

    且见那些妖兵纷纷回撤到了天空,妖云猛地散开,紧接着,两只庞然大物露出了头角。

    刘伯伦心头一惊,心想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那一直藏在妖云之中的,是两只彻头彻尾的怪物,虽然没有先前乔子目幻化出的魔之立像巨大,但望上去也似小山两座,左手边那个,一身好似鳞片的怪异玄甲,双手各生六指,身后有双翅,肩膀上顶着两个个红黑相间的巨大鸡头,而右手边的那个赤身**,浑身红毛,左手持着一棵大树,肩膀上肩膀上顶着确是一个四排利齿的巨大狗头。

    刘伯伦和李寒山并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但世生却猜到了他们乃是何物。

    因为他在不久之前,也曾与这等相似的兽头妖魔激斗过,虽然形状不同,但它们身上所散发出的妖气确是一般无二。

    想那象头巨妖乃是鬼母罗九阴一条臂膀所化,而这两个妖怪………………

    想到了此处,世生双目猛地一瞪,随后抬头无比愤怒的吼道:“老贼!你竟敢如此作践图南师兄的身体?!我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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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宝刀成 一条臂膀

    鬼母断臂以化象妖,而如今天空中那一鸡一犬两个兽头怪物又是从何而来?世生不能分辨,但他却能够确定,这两个家伙定是那乔子目以陈图南之血肉所造。

    往昔陈图南的样子,如今尚是历历在目,而正因如此,世生心头怒火丛生,一想到图南师兄牺牲了自己之后,一身血肉却还被那老贼亵渎时,世生忍无可忍,当即一声咆哮,随后双脚踏在一只尚未来得及逃走的妖怪身上,借力使力,化作一道白光直指二妖!

    世生的速度本身便在这天下间数一数二,此间因为愤怒的原由,动作更是快的匪夷所思,那两个妖怪当时只见到他的身子一抖,在回过神的时候却感觉到头顶一阵剧痛传来。

    原来仅是这思绪轻动之际,世生便已经冲到了二妖的头顶,手中断枪夹杂着强大的精神之力,扯动风雷朝着那狗头妖魔的天灵盖猛砸了下去!

    强大的冲击叫那狗头巨妖的身子超前一扑,而这时,巨响只声才传将出来。

    好快!

    鸡头巨妖刚回过神来,而就在这时,世生又已经冲到了它的近前,那巨妖见世生来势汹汹好生厉害,便下意识的举起手中一根熟铁棍去挡,而世生一个侧身就绕过了那根棍子,随后朝着那鸡头巨妖的眼睛狠狠的捅了过去!!

    一招得手,世生只感觉掌中一震,但见那巨妖发出凄厉惨叫,随后伸出六指怪手拍向了世生。而世生仍不想躲,所以手上发力,想将刺入那妖怪眼中的断枪拔出反身回击。

    但是那钢枪虽厉却是凡品。此间已受不住世生的精神之力,当时世生刚一使劲,那断枪的墙头再次断裂,世生见枪断了便猛皱眉头,而此时那雉鸡巨妖的巴掌已到身后,耳听得背后厉风呼啸而至,世生无奈。只好气弃了这无法再用的断枪,随后一个纵身从那巨妖的掌缝之中穿出。

    啪的一声,雉鸡的那一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而世生正向再行攻势,可没想到就在自己刚刚躲开那一掌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将自己的身形笼罩,世生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只见到一棵两人抱的大树已经贴在了他的鼻尖之上。

    原来是那狗头巨妖回过了神。挥舞着手中大树砸向了世生。

    避无可避,世生只好咬牙去挡,只听轰隆一声,那颗大树在世生身上被砸的粉碎,而世生沉哼一声,显是这一击之力足金足量,那包裹着大树的太岁之力将世生体内的气血打乱,但世生仍是紧咬牙关再次还击。与那双妖在空中斗成了一团。

    “娘的,真可惜!!”坐在地上的刘伯伦望见了这一刻后。便十分焦急的说道:“多好的机会,就差最后一步。”

    局势发展到了现在,他们面对着的已是乱世之源,同这些妖魔作战,需抓住每一个可乘之机,每一招都是杀招,杀招之意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所以见世生方才那么好的机会却没能干掉这两只妖怪,此时两只妖怪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在想杀它们却也不失那么容易了。

    所以刘伯伦才会如此的惋惜,而一旁的李寒山却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纵然方才世生躲过了那狗头妖魔的攻击,想要赢这两个诡异的妖怪也很难。

    并不是说世生的力量不够,以世生现在的力量,纵然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但是那两个妖怪的皮实在太厚了。

    此时的世生并没有能破它们妖皮的方法,所以这场战斗着实很难。

    而这一点世生怎能不知道?

    早在实相图里,世生就已经见识过这种厚皮妖怪的恶心之处了,他当时和李幽道长一起打那象妖,当时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死亡阴风外加上地火天雷雷都没能将其击毙,最后还是靠那幽幽道人的‘五行正法’之力才将其诛杀。

    而此间以一敌二,那两个妖魔的妖力虽不及象妖,但这一身的厚皮与那象妖一般的恶心,就拿方才来说,如果世生手中不是断枪而是件趁手的兵刃,恐怕它俩早就一命呜呼了。

    眼下想赢只有奔要害使力,但那雉鸡的一只眼被废之后,二妖早就打起防备,而且这两只妖怪的速度飞快,尤其是那只鸡脑袋的妖怪,可能是生有双翅的关系,此时在空中上下翻飞,在世生同那狗头缠斗的时候,它总是抓准时机前来偷袭。

    这一鸡一犬,一个力道刚猛一个速度惊人,配合在一起,当真让世生十分头疼,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制敌。

    而他满心的愤怒也因此愈演愈烈:怎么搞的,这是怎么搞的?我自实相图走了一遭为的就是能找到打败那老贼的力量,可如今,却连这两个妖怪都没辙么?!

    不可能!!

    想到了此处,只见那狗头巨妖伸出巨岩般的拳头砸向了世生,而世生则一声暴喝,反身一拳迎了上去!

    双拳相撞,火花飞溅,那狗头妖怪只感觉到一阵怪力自拳上袭来,皮下的骨骼咔咔作响疼痛欲裂,再回神时已经被世生震出了老远,而世生乘胜追击想要再赏它个三百老拳,可就在这时,他双目忽然一花,一阵剧痛自后脑传来。

    原来是那雉鸡怪物趁机偷袭,一棍扫在了他的后脑之上,如果没有精神之力护体,只怕世生的头颅都会被打个粉碎,但即便又精神之力保护,那一棍仍将世生打的眼冒金星,鼻血瞬间涌出,而世生正处在暴怒状态,此间虽然受了重击,但仍是回头便打!

    而那雉鸡妖怪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如此疯狂,见他如同疯虎扑食,雉鸡也没敢与他硬碰硬。因为它明白眼下局势对自己有利,这小子力道虽强,但无法重创它俩。只要按部就班不停骚扰,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耗尽他的气力,到时的世生如同待宰羔羊,要杀要刮随它们喜欢。

    于是,一击得手之后,那雉鸡连忙扑打着妖羽振翅高飞,世生一击落空。后脑处鲜血流到了脖颈,世生擦了把血,刚想追那雉鸡。可此时狗头妖怪再次上前,张开怪鲨似的大口朝着世生咬了过来!

    “小心!!”地上的刘伯伦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当时的他紧攥着双拳,恨只恨此时自己无力。若不然的话。又怎能让世生独自迎战?

    狗头巨妖的嘴巴张开,那四排撩牙利齿闪着血红光芒,腥臭之气扑鼻卷来,世生想飞身猛冲,将冲入那狗头的口中给它来个串糖葫芦,可他刚一转身,那雉鸡又十分阴险的朝他后背攻来,世生无奈。只好转身向上高跃。

    但那料到那雉鸡巨妖十分的阴险,这一手本是佯攻并未使力。见世生向上跳起,它便怪叫了一声,将手中熟铁棍一挑一拍,正好砸在了世生的肩膀之上!

    这一击自上而下,就好像拍绣球一般,强烈的惯性将世生狠狠的打到了地上!

    刘伯伦和李寒山见状之后不由得发出惊呼,而世生被重重的砸入了焦土之中,伤势着实不轻。

    世生受到重创,但落地之后又再次爬起,而雉鸡狗头二妖根本没给他喘息的余地,将他击落的同时也跟了下来,一时间,世生当真陷入了危机之中。

    “该死,该死!!”世生愤怒的吼叫着,一边叫一边奋力强攻,但那二妖配合默契,面对他们的厚皮与纠缠,世生空有一身道行却没有办法伤到他们。

    “如果,如果揭窗在手的话,虽然无法致命,但也不至于这么窝囊!”世生紧咬牙关心中想道,而就在他这一分心的光景,那雉鸡妖怪再次发难,只见它手中铁棍向世生猛抡了过去,世生转身一挡,却没想到那妖怪竟同时转身,身后的翅膀忽然张开扫向世生的眼睛!

    世生双眼一花,同时只感觉到腰身处一阵剧痛,原来是那狗头妖怪趁机一爪将世生擒住,一时间,情势岌岌可危,刘伯伦见状之后连忙站起,可刚一起身,双腿不受控制的抖动,又一次扑倒在地。

    “世生!!”刘伯伦急得奋力呼喊。

    那一刻,刘伯伦和李寒山心中郁结的情绪几近失控,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刚刚出现了希望,却又再次陷入了绝望?!

    难道,即便世生回来了,这结局也无法改变?难道,难道世上希望的火种真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熄灭,从此天下陷入无尽黑暗,就像这头顶阴霾的天幕一般,永远也迎不来黎明?

    当然,当然不会。

    因为就在两人惊呼的那一刻,自打二里之外,有一名浑身是汗的中年人已经气喘吁吁的狂奔而来。

    那是五爷!

    他离开了藏身的地穴,此时奔跑在荒芜的焦土之中,头上蒙着的白布因为剧烈奔跑而掉落,露出了一个巴掌大尚在渗血的伤口,那伤口触目惊心,一只招子都废掉了,但五爷却没有在意,相反的,当时他的脸上还挂着笑容。

    就好像第一次看见自己孩子的父母,又好像考上了状元的儿郎,那是自豪且欣喜的笑容!!

    而他的手中,正攥着一条由血布包裹着的东西,随着五爷的奔跑,那血布的一端敞开,居然露出了两节手指!

    那血布包裹着的,居然是一条臂膀!而这条臂膀,正是五爷的右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五爷为何会将自己的右臂弄断?莫不成他疯了么?

    且见五爷一路狂奔,满眼血丝的他当真好像发疯了一般,嘴角上翘,口中还不时碎碎念叨着什么听不清的言语,此时他终于跑到了战场之上,李寒山见他来了,且少了一条臂膀,右键处鲜血淋漓,登时忍不住喊道:“五爷,你这是怎么了!!??”

    “别管我!!”只见五爷声嘶力竭的吼道:“世生回来了?哈哈,这当真是太好了!世生!我答应你的事情办到了,来。接刀而战!!”

    说罢,五爷将手中那条被血布包裹着的臂膀高高举起,瞧他的神情。就好像一个得胜还朝的无敌将军一般!

    而远处的世生听到五爷的声音之后心中一震!

    他自然没有忘记之前自己托付五爷改造揭窗之势,看来,他终于成功了!!

    想到了此处,世生心中大喜,可此时的他正陷入危机之中,身体受控,且那狗头巨妖再次张口咬来。瞧这势头,大有要将他一口咬断之意!

    但世生哪能坐以待毙?眼见着那狗头又咬了过来,他避无可避。便一声怒吼,伸出双手顶住了那狗头的上下颚,狗头只感觉到一阵怪力传来,世生的力量居然顶住了它的咬力!而那雉鸡见机会又来了。连忙举棍便打。可它没想到就在它将棍子举起的那一刻,世生忽然转头从口中射出了一道金光!

    那是几根头发,在刚才被狗头巨妖抓住的时候,世生便扯了几根头发含在口内,他知道这鸡脑袋要来偷袭,便早就做好了准备,而此间见那妖怪果真上当,便将头发以定鸭咒的法子喷了出去!

    这几根头发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射出的时候金光闪烁,直奔那雉鸡的独眼。雉鸡只剩下了一只眼睛,此时金光乍现,所以登时慌了手脚,而世生借此机会,双手猛地用力,将那狗头的嘴唇硬生生的扯豁,狗头巨妖吃痛,便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并在纵身后退的同时,一脚蹬在了世生的身上!

    世生沉哼一声!被那狗头蹬飞了出去,不过这也随了他的心意,在飞出之后,世生一个跟头稳住了身形,同时右脚点地借力朝着五爷的方向冲了过去!

    五爷只感觉到一阵狂风吹过,还没等回过神的时候就感觉到左手一轻,而当他睁开双眼之后,自己手中的那个血布包已经到了世生的手里。

    而那两只妖怪也已经追了过来,世生当时顾及五爷与刘李二人的安危,所以没做停留,取了‘武器’之后,再次纵身扶摇而起!

    半空中的世生握着那血布包,低头大声的喊道:“谢谢五爷!妖怪,我们再行斗过!!”

    而那两个妖怪见世生又上了天,这也正合了它们的心意,于是便也改变了方向朝着世生飞了过去!

    眼见着两个妖怪再次攻来,世生神情激动的将那包裹着‘武器’的血布一把扯开,可就在那时,他也愣住了。

    因为他手里攥着的,正是五爷那条直挺且僵硬的右臂!!

    方才情势危急所以世生没有留意,可此间见到自己拿着的居然不是武器而是五爷的臂膀,一时间,又让他如何理解这五爷的用意?

    只见世生惊呼道:“五爷!这………………”

    “什么这不这的!!”只见地上的五爷哈哈大笑道:“小子听我说,宝刀已成我此生无憾!此时正好用这俩孽畜祭刀,所以你小子休要迟疑,用尽全力砍下去吧!你会明白的!!”

    说话间,那两只妖怪已经冲到了世生的身前,雉鸡仍是上下翻飞寻找机会,而那狗头因刚才吃痛所以当下变得更加疯狂,只见它挥舞着双爪朝着世生迎面便打!

    而世生听到五爷的话后,还没来得及消化便又被卷入了战斗,见狗头巨妖再次攻来,世生没有办法,只好下意识的提起那条手臂去挡。

    奇迹发生了。

    只听刷的一声过后,五爷的手臂过处,竟将那狗头巨妖的一只爪子无声无息的斩了下来!

    狗头巨妖愣了,因为那一刻它只感觉到自己的爪子一阵冰凉,而再一低头,手腕血流如注。

    世生也愣了,因为就在他出手的时候,精神之力将那只手臂包裹的同时,他竟从那条手臂上发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

    没错,揭窗,这条手臂,居然就是他的揭窗!!

    狗头巨妖惨叫连连,而世生则愣愣的望着手中的这条臂膀,扫了两眼之后,世生心中一阵激动,他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没错!!”只见地上的五爷兴奋的笑道:“宝刀出世,虽不是邪刃,但不见点血腥怎行?我老汉舍条膀子为这宝贝降温,值了!!”

    原来,这正是身为天下第一刀匠的五爷所想出的‘养刃之法’,寻常宝刀铸好之后,皆以轻水降温,讲究一些的匠人会用鸡血挑了绿豆汁等物制成独有的浆液,这种方法造成的刀剑锋利无比且具备降妖伏魔之功。

    但五爷身为刀痴,一生炼器,如今得了揭窗这么好的材料,自然不想用凡法铸造,所以,揭窗改好之后,五爷便舍了自己一条臂膀以独门秘法将长长的宝刀藏于臂内,借此为宝刀降温养刃,因为他知道,这等宝刀世间难寻,唯有用一生挚爱刀剑的自己之血肉才能使其完美。

    当然,其实不用这个方法也行,但五爷是个追求完美的匠师,为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他甘愿如此,不得不说,这种近乎于疯狂的执念着实令人敬佩。

    “就因为这个,您舍了条膀子?”刘伯伦惊呼道:“这也未免太过………………”

    “太过什么?!”只见五爷哈哈大笑道:“这把刀造好之后,我这辈子恐怕都再造不出比它还强的刀了,所以留着这膀子又有何用?喂,世生!别婆婆妈妈的,老汉是自愿的,这是我最后的一把刀,它之强韧,远远超出你我想象,你如果想要谢我的话,就好好使用它吧!!”

    听到了这番话后,世生情绪无比澎湃,他明白五爷的用心良苦,所以便没说什么,只是万分感激的对着五爷点了点头,随后不再犹豫,将右手振臂一挥,精神之力猛地爆发!

    而在世生精神之力的作用下,那条臂膀瞬间爆碎,血污之中,一把细长宝刀寒芒闪耀!

    这把宝刀的外形遵从前唐横刀,周身上下,无论刀脊刀锋都是笔直,刀刃不宽,刀尖处窄窄的切口,给人一种哪怕金刚寒铁都能斩断之感,刀柄细长,握在掌中不轻不重。

    整把刀给人的感觉并不华丽,但世生将其握在手中,却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这并不是刀,而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且他还确信,有了它的话,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都能将其一刀两断!!

    除了刀柄之外,那刀的刀身皆是揭窗改来,此时揭窗终于变成了刀刃,世生心中如何还能平静?而就在这时,只见那狗头巨妖因为断腕之痛而失去了理智,嚎叫一声之后,张开大嘴朝着世生猛咬了过来。

    世生若有所思的望了望手中唐刀,腥风扑面仍不为所动,待到那狗头巨妖马上要咬在他身上的时候,世生右手一抖,刷的一声。

    没有惨叫也没有巨响,一道寒芒闪过,那狗头巨妖竟被齐刷刷的劈成了两半!!

    五爷眼见着自己造出的刀居然有如此威力,当即喜极而泣,而李寒山和刘伯伦也惊在了那里,果然是把神物!

    这刀不但保留了揭窗可以吸气的特性,由于那刀柄也是特殊的材料所致,所以此时世生的精神之力能够与这刀更加的同步。

    在瞬间斩杀了那狗头巨妖之后,那雉鸡巨妖见情况有些不对,忙拍打着翅膀朝着高空飞去,而见它似有退意,世生嘴角登时往上一翘,只见他抬头盯着那只雉鸡巨妖,同时开口无比解气的大笑道:“我让你飞,我看你这次还能往哪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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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刃之锋 北国之殇

    经过了诸多波折,此间黑铁揭窗终于化做神兵唐刀,眼见着自己造出的兵刃在世生手中大放异彩,所以纵然身受重创,但心中激动之情仍是溢于言表,在那焦土之上,在那狂风之中,身感圆满的五爷那一刻无比确信,此乃当属世间第一锋。

    而‘揭窗’聚气之特性,更给了此刀无限的可能性,而这也是五爷改刀时的初衷,以前的揭窗虽然也很强力,但苦于无法将自身优势发挥到极致,它和世生几人一样,都需要一个‘契机’。

    世生他们的契机也许是实相图,而揭窗的契机,便是第五有信,他给揭窗创造出了一个能将自身优势尽数释放的‘刀锋’,而这刀锋不似其他神兵般有诸多妙用,它之特性返朴归真,便是一把刀最起码的特性,也就是‘锋利’。但这锋利,绝非凡器之锋利。

    理论上来说,只要使用者的力量越强大,这刀便会越锋利,只要有足够的‘气’之凝聚,这把刀的刀锋能斩断的甚至不局限于‘有形’之物。

    是的,这是一把连‘无形’之物都能斩断的兵刃,而何为无形呢?风本五行,穿梭神州,气本无形,孕化五行,因本无形,牵扯宿命,念本无形,混沌化生!

    只要有足够的力量,这把刀想要斩断天地之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身为‘第五’的五爷,终于造出了第一的神兵,如今这把神兵重归世生手中。日后定会助他斩妖除魔拯救乱世于水火之中。

    想到了此处,五爷精神恍惚,一头栽倒在地的同时面如金纸。显然是失血过多所致,眼见着五爷瞪大了眼睛嘴巴不住的张合,一副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的样子,刘伯伦心中咯噔一声,只见他吃力的趴到了五爷的身上,同时惊慌失措的对李寒山叫道:“坏了寒山!你看五爷这是不是倒气儿呢?!”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几人都敬佩五爷是条好汉。如今宝刀出世可他却要死,这让两人怎能不难过呢?刘伯伦说罢此言后,忙附身下去。对着五爷激动道:“五爷啊,我们谢谢你,你为了宝刀,为了这天下做了莫大的功劳。我刘伯伦在这儿呢。此番你想说什么,便同我说吧,我听着呢!”

    五爷瞪大了眼睛望着刘伯伦,嘴巴轻微的张合,刘伯伦一边听一边点头道:“嗯,是,我听着呢,您说………………等会儿。您骂我干什么啊?”

    “我没揍你就很不错了。”只见五爷忽然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原来是方才太激动。体内的瘀血呛在了喉咙里,只见五爷起身之后,对着刘伯伦骂道:“就这么想咒我老汉死么?”

    “不是…………”刘伯伦见五爷居然没死,便激动的说道:“我是吓坏了,真怕你心愿已了活不成了,古时那些铸剑的故事不都这样写的么,比如那个干将和莫邪…………”

    “呸,人家是铸剑时火候不够,两口子才一齐往炉子里癫了,而我刀都造好了为什么要死?”只见五爷抹了抹嘴边的血沫后,豪气干云的抬头笑道:“而且刀刚做好,现在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所以老汉怎能这么着急?我还要再活个三四十年,定要亲眼见到世生用这刀除了那太岁,这才能了我一世心愿!别再废话了,看吧!”

    说到了此处,只见五爷用独臂直指苍天,然后哈哈大笑道:“好好的看着,这把刀的力量!”

    刘伯伦和李寒山闻言之后,再次抬头望去。

    且见那阴霾的天幕之下,世生的身子缓缓下坠,而那雉鸡巨妖则已经逃的老远,那雉鸡方才见狗头惨死,此刻被吓的不清,它当时一边疾飞一边张口怪叫,受它叫声控制,其余的数千妖兵登时随声附和,之后飞速的挡在了它的身后。

    妖兵拦路,此时再想杀那雉鸡却已是难上加难。

    而世生却仍未有一丁点失望的神情,空中的他缓缓地抚摸着手中唐刀,就像抚摸着自己的手背一般自然,摸了两下之后,世生忽然开口一笑,随即左手朝下一勾,焦土震动,一道地火腾空而起,世生用嘴叼着唐刀,割破了手指勾好符后,将双手合十与胸前。那地火虽细但升的老高,眨眼便将世生吞噬其中!

    火光转瞬即逝,阴风吹散了烈火骤然刮起,头画血符周身惨白的世生踏着阴风再次腾空而起,与此同时,只见世生抬起了头,望着头顶妖兵怪笑道:“我都说了,我让你飞!!”

    说罢,世生毫不犹豫,举起唐刀横空便斩!

    这一刀,有些像是他之前的卷枝剑术,但又不完全相似,一刀斩落之后,身前的空气竟混乱了起来,唐刀卷起的阴风似乎将空气划了个大口子,紧接着,那数千妖兵结成的妖云忽然出现了一道白线。

    世生的精神之力配合唐刀,居然劈出了类似地府钟圣君那般可以隔空斩物的刀罡!

    不是鬼神之力,但媲美鬼神之力!

    阴风刀气破空而出,将那妖云硬生生的斩出了个大口子,数百名太岁妖兵还没等回过神来便已经身首异处,同时,被那死亡阴风的寒冷冻成白霜碎片!

    脱胎换骨的唐刀果真比揭窗强了数倍不止,他将世生的精神之力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劈开妖云之后那刀罡仍没有消散,那本已飞出了老远的雉鸡巨妖只感觉到身后一阵寒风刮过,等它再一回头时,却看到了自己的脚趾。

    那股刀气自它右肩斩入,从左肋脱体,将它硬生生的斩成了两半。

    砍死了那雉鸡之后,处于阴身状态下的世生放声大吼,獠牙兽瞳。苍白的皮肤散发着死亡之力,那一刻,手持唐刀的他。当真像是地府中不败的鬼神。

    太岁妖兵们虽没有太高的智力,但也感觉到了此时从世生处传来的威胁,于是它们纷纷怪叫,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而世生死死的瞪着他们,受伤的刘伯伦李寒山,还有那正被恶贼亵渎的陈图南面容再次浮现脑海。所以他又怎能放过这些害人的东西?

    想到了此处,只见世生紧握宝刀,随即抬头大吼道:“你们这些没有灵魂的傀儡。一个都别想走!!老贼,你听见了么?!我马上就去找你,马上就去找你啊!!!”

    说罢,空中阴风骤起。世生举刀便斩。寒芒于空中闪烁。

    而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一个黑影自树下忽然惊醒,一旁拉着黄金马车的怪马打了个响鼻,狠狠的望着那人,而那人坐起之后,正浑身抖动大口的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自额头上顺流而淌。瞧他这败兴的表情,好像是被什么事情给吓得不轻。

    而这人的左手之上。缺了两根手指。

    书归正传,且说北国境内的世生大开杀戒,借着宝刀之威,不过一时半刻便将那些太岁妖兵斩了个落花流水,地上三人见局势已定,此间也全都松了口气。而世生在砍死最后一只妖兵之后,在空中翻了个数个跟头便落了下来。

    地之后,世生解除了‘鬼域珈蓝’的限制,呼吸恢复之后,浑身虽然无力但尚能走动,也许这正是因为之前那三途之旅的关系,每一次旅途都让他悟到了许多新的感悟,而这些感悟让他的精神之力更加的丰满。

    而当时的世生可没时间去感慨这些,只见他迈步前行,走到了三人的身前之后,先是对着刘伯伦李寒山笑了笑,这才撩衣下拜,半跪在地上对着五爷行了个大礼,无比诚恳的说道:“多谢五爷铸刀之恩,五爷之恩,世生永生不忘!”

    五爷欣慰的望了望世生,但却将嘴角一咧,然后说道:“行了行了,‘有心’便好,而且这刀本来就是你的,我只不过是帮它磨出适合它的刀锋罢了,嘿,这等事情对我老汉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所以你莫要再说这些场面话了,知道么?”

    这哪是举手之劳,他将一条臂膀都搭进去了。

    不过世生也知道五爷的为人,他生性豪爽自然不喜听这种‘场面’的话,但此番话世生着实发自真心,但既然五爷发了话,世生便也只好打住,随后万分感激的望着五爷点了点头。

    眼下这场恶战因为世生的回归而结束,世生有宝刀在手,想那乔子目应当不会傻到再派妖兵前来送死了。

    所以如果他还想打的话只能自己前来,但方才世生从刘伯伦的口中得知了那老贼好像受了伤………………而想到了此处之后,世生这才回过了神来。

    对啊,要说他进了实相图之后,这里好像已经过去了一天多的光景,而在这一天中发生的事情,世生则全然不知,包括那老贼是如何受伤,两人又是如何被逼到了绝境?世生明白,这一天中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

    于是,他谢过了五爷之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着身前的刘伯伦和李寒山开口问道:“对了,还不知道我走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呢。寒山,醉鬼,你们不是在北国城前抵抗那老贼的巨魔立像么,之后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是不是你们把那些妖兵给引过来的?”

    哪成想到,在听世生问出了这话之后,刘伯伦和李寒山的脸色骤然剧变,而五爷听了这话之后,也是长叹了一声,随后轻声说道:“你们聊,我去叫那些人出来。”

    说罢,五爷转身便走,而世生见两人面色不对劲,心中登时涌出了一股不祥预感,于是他忙问道:“怎么了?北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寒山满脸伤感的摇了摇头,而刘伯伦则颤抖的提着葫芦喝了一大口酒,之后才对着世生苦笑道:“其实…………我们并没有把那老贼从北国城前引开,而咱们现在坐着的地方…………便是北国城。”

    什么!!!

    刘伯伦的一席话让世生心中无比震惊,霎时间只感觉到一股寒意自体内骤然出现。以至于浑身汗毛竖立,额头冷汗直流。

    世生瞪圆了眼睛,一颗心不住狂跳。他说这里便是王城?可四周所望之地尽是焦土荒芜,又哪里有什么北国王城的影子?

    “难道………………”世生不敢相信的颤道。

    而刘伯伦长叹了一声,十分自责的对着他说道:“我们没用,没能保护好大家,北国,已经被那老贼给灭了。”

    世生僵在了原地,北国被灭国了?也就是说。他的故乡已经没了?

    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这事儿还要从一天之前说起,前文讲过。那是个临近傍晚的时候,寻到了陈图南神识破绽的乔子目决心要除掉三人,于是便亲自攻打北国。

    当时世生和李寒山火速前往皇陵寻找‘混元两界笔’,不想世生受因果律之牵引被吸入了画中。世生入画开始三途之旅。而画外的恶战却才刚刚开始。

    之前交代过,世生和李寒山离开之后,留下来护城的只有刘伯伦,难空和尚与那云龙三僧,他们虽然都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但在面对身具‘太岁恶意’的乔子目时,所使之力也如螳臂挡车。

    乔子目幻化出的巨魔立像实在太过厉害,然云龙三僧与难空和尚一同使出‘佛我无量身’之绝技。但他们幻出的佛陀金刚造像却仍敌不过那四臂巨魔立像。

    仅是一个照面,四人的幻术便被那巨魔所破。多亏了刘伯伦冒死相救,才让他们逃离死亡。而眼见着自己幻出的立像有此等摧枯拉朽之力,立于巨魔肩膀上的乔子目心中当真无比畅快,那一刻,他仿佛感觉到了整个天下尽归他手,没人能够阻拦他的野心,从今以后,他就是超脱人神鬼之界限,掌控世间万物生死的唯一存在!

    乔子目生性卑劣,此间受了太岁恶意影响所以变得更加扭曲,他先前受过‘如是所说’的因果报应,所以此间无比憎恨这‘因果之说’的同时,也对这些信奉因果的僧人十分厌恶。

    所以,在一击破了他们的幻术之后,那乔子目十分猖狂的对着远处云龙三僧冷笑道:“怎么样,死秃驴们,直到现在你们还相信所谓的‘佛’么?直到现在你们还相信所谓的报应么?直到现在,你们还以为自己不会死么?”

    说罢之后,乔子目放声大笑,而他那猖狂且恶心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北国上空,难空和尚见这厮居然如此下作,登时起身怒道:“恶贼!你当真无可救药!休要多言,让我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法垢大师却平静的拦下了他,当时云龙三僧皆受重创,嘴角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袈裟,但不知为何,见这乔子目辱我佛正法,法垢大师他们却没有动怒,只见法垢大师盘坐在地,面对着如山巨魔立像,开口轻声说道:“世人难逃生死,而生死亦在因果之中,阁下虽不耻因果不信我佛,却不知你也在我佛掌内,却也难逃报应来迎。”

    “荒谬!!”乔子目听了法垢的话后厉声吼道:“一派胡言!什么因果,什么报应,什么佛?!在这世上力量才是一切!此时我得了太岁之力,强到足以打破你那可悲的报应,掐碎你那可笑的因果!!我就是这世上的一切!而你们,不过是一些垂死挣扎仍要嘴硬的臭虫!!你不是说有因果么?那你的因果是什么?你不是说有佛陀么?而你的佛陀呢?你都要死了,他怎么还不来救你?!”

    包涵着无比戾气恶意的如雷震动天空,在场北国士兵们面对着这噩梦般的景象,无不胆颤心惊,而法垢大师却平静一笑,随后开口说道:“佛一直在,他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法垢大师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方向,随后,他转头望了望自己的两名师兄弟,二僧望着法垢,对着他点了点头,此间皆是满脸微笑。

    如同佛前拈花轻笑,法相庄严慈悲。

    是的,他们其实也悟到了,早在‘降魔之夜’时,三僧亲眼目睹了师父游方大师的佛法,而游方大师圆寂前留下的话,此番仍是回荡耳边。

    佛陀在何处?

    答曰:佛为善端坐于心。纵然世上有贪嗔痴孕化无穷恶意,滋生诸多魔障辱我佛陀,但我佛从不争辩,因为佛本为善,在因果,却不昧因果。

    包容天地众生。

    所以纵是那乔子目言语狂妄,但三僧仍是佛心不动,因为他们明白,这乔子目心魔深重,早已看不清世间美好,有句话说的很对,其实你越怕什么就越要分辨什么,乔子目虽然口中唾弃因果报应,但其实他的内心之中,最怕的恰恰也是因果报应。

    三僧坚信因果,此时乔子目虽然强横,但属于他的果报迟早会到来的。

    而他们,也许不能带来这个报应,但却可以抵挡乔子目,为这世间的美好,还有因果的报应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就像他们的师父一样。

    善良不是力量,但善良是力量的传承。

    三僧终于顿悟,所以,他们盘坐在地双手合十,心境一到,在自身觉悟下冲破了限制,共同进入了‘神之领域’。

    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觉悟,让云龙三僧合力使出了云龙寺最强绝学。

    耳听的夜空中梵音畅享,乌云中射出万道霞光,温暖的金光之下,鲜花盛开在大地与破损的城墙之上,时隔一年之久,佛国再次降临!

    (两更并一更完毕,今天身体仍没恢复过来,为了不影响质量所以就更这么多吧,感谢大家的支持,拜谢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灭国夜 别离下篇

    夜空夜幕消散之际,空中梵音唱响,鲜花盛开在大地之上,那是庄严的佛光!

    纵然乔子目幻出的巨魔立像如山似岳,但却仍立在天地之中,相比整个天地,它仍是这般渺小。

    燃指供佛国。

    当顿悟的三僧祭出了这云龙寺最强愿力后,无上佛国降临人间,而在这佛光世界之中,那乔子目登时一愣,当年降魔之夜,他虽躲在远处,但也见识了游方大师的真术之威。

    一直以来乔子目都十分看不起云龙寺的和尚,除了看不上他们那套佛家思想之外,更因为这几个和尚曾经还被连康阳那厮给耍的团团转,师兄弟六个只剩下了三个,乔子目一向自大,所以自然不会将这三个‘无用草包’放在眼里。

    但他真没想到,就是这三个‘草包’居然也能使出如此强大的愿力,而当他发现的时候,好像已经晚了,在被佛光笼罩的那一刻,乔子目只感觉到浑身一颤,身子猛地发沉,仿佛天地间有只无形的大手将其紧紧攥住!

    此番正应了法垢大师的话,乔子目虽然不屑佛陀,但此时的他却还是被掐在了佛陀的掌中。

    ‘燃指供佛国’身为云龙寺最强愿力,乃是当年言浅和尚受了正法天启之后所悟出的无上法门,而此法的玄妙之处便在于,它是属于‘审判正邪’之法。

    此术以善为愿力,引发无上慈悲佛意。佛光笼罩之下,善恶皆无处遁形,心善者受佛光庇佑。会迅速恢复元气,而心存邪恶者则会被佛光重压其下无法动弹,可以说心中越是邪恶之人,受这佛光的影响便是越大。

    先前领教此术的秦沉浮因为自身经历不同,他之一生始终在极善与极恶的两极中徘徊,在他的身上其实说不出对与错,即便是入了魔。但从始至终他都是个挣扎在矛盾之中的存在,可能正因如此,所以游方大师的真术才未能将其彻底制伏。

    但乔子目确是不同。他从头至尾,从天灵盖到脚后跟都是个完完全全的恶人,极度的心理扭曲,极度的贪婪且自私自利。近乎于病态般的存在。如今又得了太岁之恶意,所以当那温暖的佛光轻抚之下,他的身上竟好似油泼火烤似的冒出了腥臭的白烟!

    那烟雾骤然而起,乔子目浑身疼痛欲裂的同时,想用妖力抵抗,但却发现自己能使出的妖力连平时的一半都不到!

    当年鬼母罗九阴便是受此神技所伤,而乔子目自然不会比鬼母还强,但他这老贼的贪婪与求生的信念倒是无人可比。所以他连忙大吼了一声,将浑身上下还可以动用的力量尽数使出。欲求强行与这上古真术抗衡!

    巨魔立像随着乔子目一齐大吼,随即四臂张开,周身绿芒爆发,往前迈了一步,踏过了北国城墙,想要用脚踩死三僧,等到三僧死后,这真术便不攻自破。

    可三僧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当时的三僧因为决意,以身为灯,手指之上燃起烈火,难空在一旁哭着说的话他们已经听不见了,他们当时要做的,便是用尽一切可能为后人创造机会。

    “所以,我等又怎能在此倒下?”

    法垢大师笑了,他们三位此时心意相通,见那巨魔立像朝己方踏过,只见法垢大师轻声说道:“见宝塔现世,愿浮屠镇魔。”

    说罢,三僧合起双目,而就在那一刻,身处于巨魔立像肩膀上的乔子目只感觉到四周大地一阵颤动,但见那开满了鲜花的土地之上,三座宝塔涌出地面!

    九层白塔九转玲珑,浮屠镇妖为如画苍生。

    好高的三座宝塔,此番出现在那巨魔立像的周围,紧贴着它的身子,成三角形将其牢牢的困在了原地!

    那是真的塔,绝非幻术!!

    这般无中生有宛如仙人造物般的神奇景象,就在三僧佛法的大愿力中成为了现实。然而,这等真术所消耗的愿力实在太大,就在宝塔出现之后,三僧身上燃烧的火焰突然变旺,眨眼间便吞噬了他们整条手臂。

    而这牺牲所换来的机会也是空前的,就在宝塔出现的那一刻,背负着实相图的李寒山已经赶了回来,见此情景,他也是极为震惊,但形势严峻不由他过多耽搁,眼见着那乔子目被真术所困,正处于最虚弱的关隘,身具精神之力的他与刘伯伦又怎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就在那一刻,但见刘伯伦一个纵身起跳,借着酒葫芦喷出的火焰之力窜上了半空。

    “寒山!!!”刘伯伦嘶吼道!

    李寒山点了点头,这是除掉老贼最后的机会,先将他重创,再想办法用灵子术逼出他的魂魄!想到了此处,李寒山也不再犹豫,只见他暴喝了一声,自腰间取出长枪组好,以灵子术冲向了宝塔!

    两人分左右同时冲到了三塔中心,而那乔子目正迫于三塔之威力无法动弹,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两人已经来到面前,两人同时将体内的精神之力提升到了最高境界,刘伯伦紧握右拳,拿牙咬破了舌尖,一口血喷在了自己的拳头上面,他要以血气代替酒气!

    而李寒山浑身散发的蓝芒急剧压缩,最后只留鹅蛋大的一点于枪尖上方,这般将灵子术剧烈压缩的法子,也是燃烧寿元的禁术!

    “着!!”

    “你去娘的!!!”

    李寒山和刘伯伦同时大吼,随即拳头和枪尖一齐打在了乔子目的身上,而乔子目受了这一击之后,浑身先是一颤,紧接着,两人的精神之力猛地爆发,轰隆一声过后,当时城中的所有人只感觉到一阵耳鸣。

    在那一瞬间整个北国都被笼罩在了一股刺眼的白光之中。精神之力与太岁妖气的剧烈碰撞形成了一股强烈的气流,如同暴风肆虐,霎时间许多民房因此被毁。

    而气流之下。更有众多官兵被掀到空中,云龙三僧也受这气流影响,纷纷朝后飞去,难空奋力接下了三人,发现三人此间全都晕了过去。

    因为他们失去了意识的关系,他们合力使出的燃指供佛国之真术也就此消散,此间鲜花被连根扯起。梵音不再,天地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难空当即叫来周围活着的猎妖人帮忙将三僧抬离此地,与此同时。他焦急的望着前方,城门处,已然是废墟一片,强大的气爆使得那里连残砖片瓦都没有留下。

    而那老贼呢?他是否死了?死了罢。就这样结束了吧!泪迹未干的难空心酸的想到。

    可天不遂人愿。纵然乔子目方才受到燃指供佛国的限制,又受了刘李二人全部的精神之力,但他身上所凝聚的,乃是整个世间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恶意,所以他又怎能这样轻易地死去?

    他没有死,但却也受了重伤。

    刘伯伦和李寒山从废墟中爬了出来,眼前巨魔立像已经消失不见,但他们却惊讶的发现。乔子目这个老贼却还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受方才的打击。使他七窍流血伤的着实不浅。

    只见他剧烈的咳嗽了两声之后,又疯狂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好险,好险啊!如果是老夫曾经那身体的话,这一击真够呛能够低挡下来,但是…………哈哈,天意,真是天助我也啊!!!”

    “住口。”李寒山不听此话还不要紧,听了此话之后,他心中怒火急升,只见他摇晃着身子走了过来,然后以精神之力猛地催动灵子术,手中长枪直指乔子目眉心而去:“不许你再侮辱我师兄了!!!”

    “笑话!!”只见那乔子目哈哈大笑道:“什么你师兄?我就是你师兄,哈哈,你以为你能挡我?你以为你………………?!”

    那乔子目见自己这样都没有死,登时变得更加狂妄,此间见李寒山再次攻过,而他又怎么会将这个‘手下败将’放在眼里?只见他一边嘲讽李寒山,一边伸手去挡他的长枪,但是他没有想到,因为震怒的关系,李寒山的情绪波动空前强烈。

    在那情绪的波动之下,李寒山灵子术的光芒竟由蓝色渐渐转成了蓝绿之色!

    虽然只有那一瞬,但带来的力量确是惊人的,因为震怒的他竟也使出了一丝属于‘太岁’的力量,而乔子目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他也伤的不轻,所以当李寒山的枪尖捅在他的手上之时,乔子目登时大惊!

    仅是一枪,便将那乔子目给挑飞了出去,随后,乔子目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再等起身之时,右掌之上鲜血淋漓。

    乔子目这才猛地想到,这个臭小子的身上也暗藏着太岁之力,虽然他不像自己这样能与太岁的恶意匹配相容,但他身上的六成妖力可不是说笑的!

    而事实上,在击出那一枪之后,李寒山也愣住了,因为就在那一刻,他的脑海曾短暂的空白,无尽的愤怒占据心神之时,一个声音猛地响起:想报仇?让我来帮你报仇好不好?

    那是李寒山的心魔,也就是被它封印在‘梦之天启’中的太岁意识。

    它本已被封入李寒山的心梦中,但由于李寒山情绪失控,所以这股心魔才会借机渗出,而李寒山登时陷入了迷茫,幸好刘伯伦及时上前,对着他大声喊道:“寒山,你怎么了!!”

    李寒山这才回过了神来,打了个冷颤之后,一阵后怕涌出心田,他当然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了,真是好险,一个不留神,险些让心魔将自己也变成另外一个‘太岁’。

    看来真是马虎不得。

    而乔子目哪知道李寒山的底细?方才的那一枪扎的他胆颤心惊,多疑的他不由得想道:难道这小子也能肆意使用太岁的妖力么?如果接下来他再用这妖力的话,那我又该如何去挡?

    我受了伤,身上力量大不如前。如果他,如果,如果…………

    死?我会死么?我一定会死的吧。

    不!!不要死。我怎么能死!!!

    想到了此处,受了莫大刺激的乔子目在妄想出了自己惨死枪下的那一幕后,思绪登时混乱的一塌糊涂,而体内的妖气也开始下意识的滋生反抗,只见他癫狂的跳起了身来,双爪紧紧的抓住了左右两肩,声嘶力竭的叫道:“你们谁都别想杀我!!!”

    说罢。乔子目猛地张开双臂,双肩血肉模糊,鲜血如雾绽放。自那血雾之中,竟幻出了数不清的妖魔鬼怪!!

    这些妖兵正是因乔子目不忍惨死的妄想执念幻化而出,自血雾中诞生之后,迅速铺满了整个王城上空。

    而世生在听刘伯伦讲到此处之后。心中也满是惊骇之情。闭上双眼,他似乎能清晰的感觉到当时那紧张激烈的战局。

    真想不到,云龙寺三位高僧当真继承了游方大师的慈悲,借此让佛国真术再次拯救世间。也真想不到,那乔子目居然病态到了这种地步,他绝非是枭雄或者魔王,相反的,他那种扭曲的癫狂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得了灭世之法的小丑。

    而这种人,恰恰又是最可怕的。

    于是。世生便问刘伯伦道:“然后呢?然后北国…………便被那些怪物给灭了么?”

    刘伯伦长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是,也不是,当时我们谁都没想到,这老贼居然把自己给逼上了绝路,当时他以血肉道行还出数不清的妖兵,我们瞬间陷入了被动,而他则因此逃离了这里,我去追他,但是…………只留下了这玩意儿。”

    说话间,只见刘伯伦吃力的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张。

    且说那一晚,乔子目因自身的恐惧而幻出了妖兵,借此逃遁保身,而刘伯伦又怎能放过他呢?于是他当时不顾一切的去追,可那乔子目纵然花了大半力量来召唤妖兵,但体内存有的妖力仍是惊人。

    而刘伯伦生下的气也不多,所以他同那乔子目在空中过了两手之后,便被乔子目一股阴风逼开,刘伯伦心中不甘,在被吹飞之前下意识的一抓,将那乔子目的衣衫扯裂,而乔子目怯意以生不愿逗留,所以慌忙逃走。

    他这一逃,也不知是众人的幸运还是不幸。

    因为乔子目本来有力量杀他们的,只要他的胆子再大一些,不出几个回合他便能知道李寒山其实根本无法使用那太岁的力量,所以说,乔子目败就败在了自己的多疑之上。

    毕竟今晚他遇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以至于接连受挫之后心神大乱。

    而且这是他的天性,也是双刃剑,这与力量无关,是改不了的。

    可他虽然逃走,但是留下的那些妖兵却成了极大的祸害,因为当时的北国之中已经没有多少战力了,世生入了画,云龙三僧重伤昏厥,眼下能与那些妖兵抗衡的,只有李寒山刘伯伦以及难空。

    但他们双拳难敌四手,那妖兵的数量远超三万实在太多太多,而且此间又出现在了北国城,所以他们再次陷入了一个极度的危急之中。

    要知道城中尚有众多百姓,如果让这些妖怪肆意妄为的话那又该如何是好?而且乔子目临逃时下了死命令,那些妖兵见人就杀,因此刘伯伦和李寒山无法把他们引到别的地方。

    那一刻,刘伯伦明白,看来这北国的惨剧注定无法避免了。

    他们当时可以做的,只有尽力去救更多的人。

    “我和寒山留下,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让难空领着去救百姓。”刘伯伦讲到此处之后,又灌了好几口酒,放下酒壶之后,他伤心的说道:“但即使如此,我们救出来的也不到万人,其余的………………都在这土下面了。”

    北国因妖兵被灭,这是注定的历史么?

    世生不知道,因为当时他的心里十分难过,眼望着身前焦土,每一寸焦土之下又藏了多少横死的亡魂?这是他的故乡啊,这是…………

    也许以后这里什么都不再是了。

    那一夜,刘伯伦和李寒山奋勇杀敌,但仍难阻铺天盖地的妖兵将北国毁灭,那一夜起了好大的火,火势将夜空映亮,火光之中,一张张或绝望或咆哮的脸清晰又模糊,北国的王宫就在这大火和妖群下毁于一旦。

    难空拼尽了全力,率领着残余的正道同盟杀出了一条血路,护送着数千侥幸活下来的百姓逃离了北国,此时他们正向南,不知走到了哪里,北国的君主好像也在其中,当然了,刘伯伦已经没有功夫去想他了。

    在这浩劫之中,君王和百姓的身份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他们都是人,生命同样脆弱。

    而五爷并没有走,刘伯伦曾特地去救他,但五爷对他说:宝刀尚差最后一步便能铸成,此时正是最紧要的关头,我老汉纵然丢了命都不会走的!

    在五爷的心里,他的刀比他的命还重要。

    无奈,刘伯伦望着脸上受了飞石所伤的五爷,最后一咬牙还是遵从了他的意见,于是便就地飞速挖了个地洞,让五爷和一些来不及逃走的同伴百姓们躲到了里面之后,刘伯伦搬来了一块不知从哪飞来的大石头将那洞压实,这才重新返回战场。

    等到天亮时,整个北国城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当时地面上唯一活下来的,便是他和李寒山。

    乔子目逃走之后,因为害怕,即便损耗自身血肉也不间断的往这里派遣妖兵,而两人,一共低挡下了七波妖兵,直到现在。

    世生心中真的很不是滋味,但他知道在那种局势之下,这,也许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于是,在知道了前因始末之后,三人都没再说话,世生见两人脸上满是内疚,便对着他们说道:“你俩真的尽力了,所以………………”

    “不。”只见刘伯伦忽然抬起了头,他的眼眶居然都红了,只见他望着世生,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无法开口,僵持了一阵之后,只见他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没有,我们本来可以的,本来可以救……………………”

    世生望着他,又望了望李寒山,只见李寒山的眼圈竟也红了,而就在这时,且听到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原来是五爷带着那些于地洞中避难的人出来了。

    小白跑在最前面,见到世生之后,一头扑到了他的怀里伤心的哭了起来,而世生听她的声音都哑了,还到她是因为恐惧担心所致,便一边安慰着她,一边转头望去,这些人中,有那花魁娘子弄清霜,也有白驴,还有一些无精打采的官兵和仍抖的不停的北国百姓。

    世生认识的,唯独少了一人。

    想到了此处,世生便好奇的问道:“纸鸢呢,她是不是跟难空他们一起走了?”

    而世生此话刚一说出口,刘伯伦和李寒山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就连那五爷也是摇头长叹,而见到此幕之后,世生心中猛地涌出了一股极为不祥的预兆。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一定………………

    尽管世生在心里不停的安危着自己,但当怀中的小白痛哭着说出了那句他最不想听到的话时。

    他的世界,还是瞬间坍塌了。

    (两更并一更完毕,但终章剧情仍在展开,一切因果都会迎来自身的答案,请各位与我一起见证剩下的十几章吧,感谢大家的支持,拜谢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漫长夜 香消玉殒

    世生还没有准备好,而他又怎能有这样的准备?

    只见满脸热泪的小白撕心裂肺的对着他哭道:“纸鸢姐她,她去了。这一次,他终是没有等到你回来!”

    世生在听到了这句话后,只感觉浑身上下一阵脱力的同时,脑子里面瞬间空白一片,她说什么?纸鸢她…………

    “你说什么?”世生下意识的抓住了小白的肩膀,望着因为哭泣而红肿的双眼,颤抖的说道:“你说纸鸢她,这怎么可能,小白…………你是不是在说笑,她怎么会,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啊,对了,一定是她气我又不打招呼就走了,你们一定是串通好了一起整我对不对??”

    就连世生都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种话来,可在那关头,除了这些他又能说什么?小白见世生这副神情,哭的更加伤心,而头脑一片空白的师生顿时慌了,只见他快步来到了刘伯伦的身前,抓着他的肩膀说道:“醉鬼!!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一定是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算了,不问你了!”

    那一刻世生好像变成了一尾离开了水的鱼,周身暴漏在躲不开避不掉的宿命尘土之中,惊慌失措,想要否认,却也只是无力挣扎,只见他转头又强颜欢笑对着李寒山颤抖的说着:“寒山!!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我知道错了,我们玩笑到此为止吧好不好?算我求你们,这并不好玩。别开玩笑了,她的命那么大,又怎么会死。她的命,她的………………”

    说着说着,世生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淌。

    这眼泪很怪,明明心那么空,但泪水却还是止不住。

    而那一刻,世生瘫坐在地,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之前自己在实相图里会平白无故的流泪了,原来,那是跨越了时空的噩耗。

    李纸鸢死了。而她的香消玉殒,也许世生在回魂路噩梦一场之后便已经有了预兆,正因如此,世生曾一次又一次的救她。孔雀寨前。北国王宫之中…………他想要让纸鸢摆脱那所谓的命运,但这一次,他还是回来晚了。

    正如小白所说,这一次,纸鸢终是没有等到他回来。

    纸鸢和小白,是世生的家于路,小白是温暖的家,而纸鸢则是指引世生回家的那条路。但是现在,这条路已经到了尽头。当世生缓过神在回头的时候,恍惚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经是漆黑一片。

    路断了,接下来的日子,他又怎么在往下走?

    世生从未像当日那样失魂落魄,他的心里空白一片,而见他这等神情,纵然是刘伯伦和李寒山也难忍英雄泪,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世生下意识的抬起了头,虽然不是阴身状态,虽然呼吸还在,但那时的世生,面色惨白如纸。

    只见他沙哑的对小白说道:“她…………她是怎么走的,可,可曾受苦了么。”

    当时的小白已经哽咽倒说不出话,而就在这时,只见那些北国的百姓之中,跑出了三男一女四个孩童,其中一个小姑娘世生是认得的,她正是那个苦命的小叶子。

    小叶子猛跑了几步,紧接着摔倒在地,爬起身,泪水沾满了焦土,只见他抓着世生的衣袖,大哭道:“姐姐她,呜呜,姐姐!”

    小叶子哭的很伤心,世生望着她的小脸,又望了望小白,紧接着心中一酸,他终于明白纸鸢是为何而死了。

    且说昨夜,北国面临灭国之灾,而当那数不清的太岁妖兵自血雾中大批出现的时候,北国城中的绝大多数百姓们则刚刚惊醒不久。

    那一刻,噩梦变成了现实。

    虽然难空等人第一时间展开了救援,但奈何城中妖兵实在太多,如蝗灾肆虐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那些妖兵们在城中见屋就破遇人便杀,一时间,许多百姓还没等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经惨遭杀戮。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哭嚎惨叫之声几乎同时响彻北国,但人是应变力最强的生命,所以在妖兵杀人之时,许多百姓见家中避无可避,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逃到了街上。

    但他们出屋之后,却再次绝望了,因为整个北国的天空,都已被那些妖魔笼罩。

    在这种地狱般的环境中,他们又能逃到哪里?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影冲刺在长街之上,那正是李纸鸢。

    且说就在方才,客栈里的纸鸢见天幕上突现妖群,心内震惊之时,连忙吩咐留在客栈内的猎妖人开始准备,纸鸢明白自己没有世生他们的力量,无法对抗乱世的源头,但是此时心上人正在为了保护大家而战斗,所以她又怎能毫无作为?

    况且,这里是北国,是她的故乡。眼见着城中百姓蒙受大劫,所以纸鸢在托人安顿尚在病中的小白后,便义无反顾的提剑冲出了客栈。

    当时太岁妖兵们已经开始肆无忌惮的杀人,纸鸢凭借自身全力从妖魔手中救下了不少街上的百姓,也为后来百姓逃难争取了不少的时间,但她独自面对那么多的妖魔毕竟吃力,幸好就在她将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幻出‘独腿金刚’的难空赶到,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当时城中局面混乱不堪,因为在面对着太岁妖兵时,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们命如草芥般脆弱,难空和尚见大势已定,想要救再多的人已是不可能之事,而那妖兵越来越多,如果再多做停留的话,只怕连现在这些人都保不住了。

    想到了此处,难空和尚便不再犹豫,只见他当即双手合十前推,以身后独腿金刚立像打出了一击‘空空佛手印’,六臂金刚三双佛掌前击。将街道上百余妖兵齐齐轰飞,而在硬打出了一条血路之后,难空和尚振臂高呼:“快逃!!”

    一声喝罢。在他的带领之下,有云龙寺的武僧以及一些猎妖人开始协助百姓们像王城的另外一侧疏散,那一场战斗,最后一批正道同盟也所剩无几,那些人中有不少是曾经‘暗黑一夜’的见证者,甚至还有一些人当时选择归顺了行云。

    但那已经是过去,不管他们之前是否向往功利趋炎附势。但在那一晚,他们都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保护百姓,虽然后世人不会记住他们的名字。但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当真不负对自己猎妖人的称呼。

    猎妖人,猎妖护人,也许开始的时候有人走错了路。但最后胸中的热血终究让他们回到了起点。

    这。也许是那个‘猎妖人’时代闪烁出的最后光辉。

    数千百姓在街头狂奔逃命,而见百姓们撤的差不多了,朝这里聚来的妖兵也越来越多,难空这才且战且退准备撤离。

    本来纸鸢是能和他们一起逃走的。

    但是,就在他们撤退之前,灾民之中突然跑出一名满脸是泪的女子,那女子见到纸鸢之后,便发了疯似的跑到了她的面前。一头跪倒之后,对着纸鸢哭道:“女侠救命。求女侠救救我妹妹!”

    这女子,便是小叶子的姐姐,先前纸鸢和世生曾将她从奴隶商的手中救出,所以此时纸鸢还有印象,对于小叶子,纸鸢有说不出的内疚,于是在见到这女子之后,纸鸢连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那女子如实相告,原来,在方才妖兵杀人的时候,他们的家也没能幸免,房屋坍塌之后,爹娘惨死,而她则带着小叶子逃了出来,可因街上混乱,灾民实在太多,滚滚人潮之下,她们姐妹居然因此走散。

    她们姐妹俩的命运多舛,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能相聚,而万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短的日子,噩耗再次降临,如今的她们失去了父母,遭受了莫大的打击,如果小叶子再死了的话,只剩下那女子一人,她又有什么理由再存于人世?

    可她身为女流之辈,想在这妖魔混乱的长街之上寻找妹妹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在见到了纸鸢之后,那女子不忍放开最后的希望,这才不住的给纸鸢磕头,求她帮自己去救妹妹。

    而那时,北国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难空和尚拼力抵挡妖邪,但所使出的愿力却也越来越弱,毕竟他今晚的消耗实在太大了,于是,难空在拼力轰出一击之后大喊道:“别找了,找不到了,快走,要不然你们都得死!!”

    纸鸢难过的望着那女子,而那女子听了难空的话后,双眼之中涌现的绝望触目惊心,那一刻,纸鸢甚至有些不敢同她对视,她又如何不清楚,想要在这种混乱中找到小叶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呢?

    如今能救一个便已经是十分庆幸的事了,她又怎能………………

    纸鸢攥紧了双手,心中百感交集,她并不是不怕死,但是那一刻,小叶子与小五,还有那些孩童的脸孔浮现脑海,就在白天的时候,她们还在一起玩耍,想想那么鲜活的生命,那些孩子们的笑容,她又怎能弃之不顾?

    想到了这里,纸鸢长叹了一声,随后弯下了腰,轻声且坚定的对着那女子说道:“你放心,我帮你找。”

    “谢谢!!谢谢您!!”那小叶子的姐姐见纸鸢答应了她,不由得连连叩头,而难空见纸鸢做出了这番决定之后,便忍不住骂了一声:“孔雀寨的是不是都这德行?”

    虽然嘴里咒骂,但难空绝非狠心之人,相反的,他那粗鲁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柔弱的善心,于是,他也没再废话,双掌前拍,再次逼退了一波妖兵之后,便对着那纸鸢大喊道:“罢了,和尚跟你一起留下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大师傅,还不是你入地狱的时候啊。”在下定了决心之后,纸鸢对着难空轻声说道:“没有你,会有更多的人死的,所以,我自己去便好。”

    “可是!!”难空急道:“可是你一个人这不是找死么?你死了,我要怎么对世生那小子交代?!”

    “放心吧。”只见纸鸢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对着难空说道:“我死不了的,我答应了他还要等着他回来呢,一切。拜托了!”

    说罢,纸鸢持剑对难空盈盈下拜,起身之后,便毫不犹豫的朝着满是妖兵的街上冲了过去!

    难空见纸鸢一意孤行,便当真没了办法,因为纸鸢说的很对,如今刘伯伦李寒山正在前线迎敌为他们缓解危机。而眼下身后数千人的性命都攥在他的手里,如果他去救纸鸢的话,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因此丧命。想到了此处。难空心中一阵悲怒,于是他只好大吼一声,再次以空空佛手印将街上妖兵轰飞,借此为纸鸢创造了机会。

    纸鸢感激的对着他点了点头。而难空则狠下了心来转头便走。难空心中想道:她没有错,救人怎么会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也是为了救人,那到底是谁错了?

    佛陀啊,这是为什么?!

    生命是平等的,多数人的生命和少数人的生命不都是生命么?!

    北国城死去的性命已经无法估计,惨烈的画卷徐徐展开,那些哀嚎和无助的呐喊刺痛着难空的耳膜。对他这个佛家弟子来说,这无疑是最残酷的事情。

    这无疑。便是末日来迎。

    而再说说纸鸢,当时她在街上跑了许久,躲避着那些妖怪的同时,眼见四周残肢断臂铺了一地,猩红的鲜血在火光中极度刺眼,见此惨景,纸鸢心中悲痛,但她无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世生啊,你在干什么?北国就要没了,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纸鸢心中虽然悲痛,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留下来的目的,她要寻找那小叶子,并将她带离此地,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找了数条街后,终于在一个街角处的水缸里找到了一个小孩。

    这小孩也吃过纸鸢的点心,见到纸鸢之后登时大哭,而纸鸢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同时询问他为何躲在此地,可曾看见小叶子了么?

    那小孩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垃圾堆,那里面还藏了三个孩子,他们都是因为混乱和家人走失了,因为恐惧所以躲在了这里。

    而见到了小叶子之后,纸鸢长处了一口气,接下来,她要带着这些孩子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但是事实确是残酷的,纸鸢虽然轻功不俗,能够独自长街潜行,但现在加上了这些孩子,她便不能如常日般施展轻功,只能屏住呼吸,抱起两个之后,又拉着另外两个小孩,偷偷的朝街头跑去。

    即便如此,但在过了两条街后,她还是被妖兵们发现了。

    一个小孩因跑的太急,拐弯时没注意摔倒在地,发出的叫声引来了一只妖兵的注意,而那妖兵见这里还有活口,便哇哇怪叫,引来了众多同伴。

    纸鸢见自己暴露了,心中猛地一沉,但她不能放弃,于是便拉着这些孩子继续奋力奔跑,可他们哪里跑的过会飞的妖兵,眼见着妖兵越来越近,纸鸢心中焦急万分,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在前方发现了一处熟悉的所在。

    那是她曾经的家,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竟回到了自己的家。

    但是此时的李府大宅也遭受了妖兵们的袭击,家丁侍卫们早就跑了个一干二净,里面三座大宅毁于一旦,但纸鸢明白这房子里藏有地道,于是,她便毫不犹豫的跑了过去。

    不知道爹爹走了没有,纸鸢一酸,但仍不住的安慰着自己:他身为王爷,应该已经撤退了吧。

    这便好了。

    于是,纸鸢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那大门,眼见着院子里的梅树都被铲了个一干二净,纸鸢当时也没想到这是因为什么,她哪里知道,明年的春天,这里将是一片菜园和花田呢。

    那是一个父亲的承诺。

    她当时循着记忆来到了一间房前,开了门将孩子们推了进去,孩子们受了惊吓不住哭喊,尤其是那小叶子,当时的她拉着纸鸢的衣摆,眼巴巴的望着她,而纸鸢看了看他们之后,不由伸手摸了摸那小叶子的头发,对着她轻声道:“你们几个乖,有姐姐在,没事的,姐姐在这里守着,你们爬进那个桌子底下掀开地板躲进去,明白么?”

    “姐姐我怕!”小叶子哭道。

    纸鸢微笑了一下,然后温柔的对着她说道:“别怕,姐姐答应你,等天亮了带你去玩,姐姐从不骗人的,真的。”

    没有月光,有的只是北国的火光,而在那火光之下,小叶子永远也忘不了房门被关上前的那一幕,风中的纸鸢长发微乱,她那略带倦意的笑容,是小叶子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之景象。

    纸鸢就这样在火光中微笑,随后,一把将房门合起,关上了那门之后,纸鸢转过了身,背靠着自己的家,面对着院子里数百杀气腾腾的太岁妖兵长叹了一声,然后有些惆怅的苦笑道:“看来我还是回家了,看来……我还是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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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女儿心 无言谎言

    也许一切早有注定,也许一切…………早已注定。

    人与人之间的注定,就像水滴,在无数无形的机缘下,汇聚成了名为‘命运’的人间苦海,众生皆有命,想抗拒,却不知自己的抗拒也在命运之中,每个人最后,都会一齐投奔那片汪洋大海。

    当刘伯伦前去救五爷的时候,途径北街之时,突然发现众多妖兵争相恐后的朝着一座大宅聚拢,而就在这时,那院子当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之声,火光冲天而起。

    而等他前去查看的时候,悲剧已经发生了。

    那一夜,纸鸢以一己之力在自己的家里独自面对不计其数的太岁妖兵,竟抵挡了将近半个时辰之久。

    战况之惨烈可想而知,直到最后纸鸢手中长剑碎成数片,右肩被一只巨蚊妖兵的厉刺贯穿,鲜血染红了白衣,皮貂之上一片殷红。

    剑已碎,人如风中残烛。

    后悔么?值得么?纸鸢不知道,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当时她的视线早已开始模糊,她只能望见火光,好大的火,火光映衬之下,那些噩梦中的妖魔倒下了,又爬了起来,它们刺耳的磨牙声越来越响,但纸鸢的心反而越来越静。

    想她一生经历离奇,经历过高高在上的王族生涯,也见识过苦难残酷的市井画卷,曾经的她一直想要追求的东西便是自由,而直到最后,她又得到了什么?

    我本不该是这种性格的。

    纸鸢一边下意识的挥舞断剑,一边在心中想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变得为别人着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想要看到更多人的笑容?

    是从娘死了之后么?还是从想要逃离王族远走高飞的时候?

    不,都不是。

    因为在那一刻。纸鸢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傻乎乎的人脸,那人有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刻意掩饰却掩饰不住的自卑眼神,手里一根油腻腻的肉骨头,好像个猴子一样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往嘴里狼吞虎咽的塞着。

    那人是世生。

    而纸鸢也终于回忆起了,她是从何时开始,从一个蛮横的大小姐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了。

    正是那年的南国,正是她见到世生的时候。

    如果说纸鸢之前的生活都是没有黑白的话,但当世生出现之后。她的生命才逐渐出现了色彩。世生就是这样的人,他有一身的臭毛病,但是他却有着一种可以改变人性格的魔力,与他接近的人,都会慢慢的被他影响,陪着他做这一件又一件的‘傻事’,却乐此不疲。

    他可真是傻。纸鸢腿上被划开了一道伤口,但想到了世生却还是笑了出来,总是为别人考虑。总是做着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想象他也应该知道,自己做得些危险的事根本得不到回报,而且还经常有把命搭进去的可能。

    但是他却仍是一次又一次的冲到了最前方。一边说着一些让人气冒烟的话,一边再次将自己的性命当作赌注。

    难道他不知道,每一次的出征都有人在他身后苦苦得等待一次又一次的祈祷?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当真傻到不能再傻么?

    不。他当然知道,而她………………

    纸鸢右脚脚踝传来一阵剧痛。思绪中断,身子随即不受控制的跌坐在地上,妖兵们嘎嘎怪叫,一拥而上。

    而纸鸢还是没觉得有多疼,她呆呆的望着眼前,望着属于自己的终焉降临,此时此刻,她反而明白了世生的心境。

    他之所以做哪些傻事,正是因为他有力量,也是因为他明白,这个世上还有许多没有力量的存在,生命是平等的,他的力量正是为了要保护那些没有力量的人存在的。

    而那些人在哪里?就在身后,就在每一次战斗时,她们的身后。

    纸鸢当时终于明白了,因为此时此刻,在她的身后,也有着需要她保护的生命。一直以来,她都只能望着世生的背影,而这一次,她却终于可以与他一样了。

    “看来我真是跟傻瓜在一起待得太久了,以至于自己也变傻了都不知道。”望着那些已经扑上来的北国妖兵,纸鸢苦笑了一下。

    这个选择没有迷茫也没有后悔,唯一有的,也许只是淡淡的遗憾吧。

    纸鸢不明白何为‘道’,更没有精神之力,但在临死之前,她心中终于想通了早该想通的事情,原来她一直想要的,只是能与傻瓜并肩而战。

    虽然只有五路快剑,虽然手中已经没有了剑,但起码到最后,不要让我再回到他的背后,哪怕只有一次,也请让我与那个傻瓜世生一样,为了心中所想而尽情燃烧吧!

    想到了此处,纸鸢脑中那残缺的五路剑招开始运转,那五路剑招出自《化生金丹经》,而《化生金丹经》又是幽幽道长受‘正法天启’的启发所留,世间大道可以变化万千,但是行到极致,便是返朴归真。

    纸鸢的‘道’也是守护么?不,其实不是,她的道,只不过是因为她想与世生的距离在近一些,她的道,只是一个性格要强的女子对一个傻瓜的爱意。

    而她想要的,在最后一刻,终于得到了,只是………………

    “可惜,还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靠在门前的纸鸢,脸上沾满了鲜血轻叹了一声,随后抬起了头,微微的必上了双目。

    白芒乍现!那白芒由心脏的位置发出,夹带着凌厉的剑气,瞬间将四周景象映的如同白昼。

    这金光,与多年前行癫道长的第十三剑‘岁月燃烧’十分相似,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又有些不同。行癫道长的最后一剑中,包含着一个长者对下一代的传承之念于慈祥的心。剑招波澜壮阔犹如天光烈日,而纸鸢的最后一剑。剑气乍现之时,白芒如花朵般绽放,凌厉的剑气中,包含的确是一股令人怜惜却又坚决的爱恋与信念。

    宛如怀揣着心事的少女夜下轻声呢喃,她踌躇着什么,是否在踌躇无法兑现的诺言,她在思念着什么,是否是思念那已经盼不回来的爱人呢?

    剑气如虹,似雪莲于黑暗中绽放。

    妖兵们没有情感。自然无法体会这复杂之剑意,但它们却知道疼,当剑气碰触之时,它们的身体组织开始被毫无征兆的破坏,眨眼间,百余名妖兵被剑网削成了碎末,而在这些妖怪之中,有一只类似臭虫的妖兵,它的体内藏着遇气则染的气体。于是,爆炸发生了,整个院子一片狼藉。

    这院子里的妖兵终于死绝了,而纸鸢呢?

    在使出了这一剑之后。透支了生命的纸鸢坐在那尚未散尽的白芒中,当刘伯伦赶来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出现了裂痕。

    他与纸鸢也是多年的交情。所以在见到那一幕后,刘伯伦当时震惊当场。他连忙跑了过去,对着纸鸢焦急的说道:“纸鸢。你这是怎么了?”

    纸鸢抬起了那满是裂痕的脸,而刘伯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却能感觉的到,自己的这好朋友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当时的纸鸢的生命即将枯竭,就连说话都很难办到了,但见到刘伯伦之后,纸鸢已经开始泛白的眼中还是出现了欣慰的神情,只见她吃力的用手指了指身后,示意刘伯伦屋内有人,随后,那只胳膊便碎成了粉末。

    而听到了这里,世生真的不忍心再听下去了,只见他低着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而刘伯伦知他无比伤心,便略去了之后的事情,擦了擦眼角开口说道:“我是从这些孩子的口中得知此事的,她…………都怪我,为什么不早点过去呢!娘的,娘的!!”

    纸鸢死后,刘伯伦伤心欲绝,因为这是自孔雀寨被阴山重创之后,又一次的朋友别离,而死去的,还是他们多年的好友。

    可他是个明事理的人,如今纸鸢死了,他又怎能一味的伤心而白白浪费了她的遗志?所以,他紧咬牙关,含着泪抱着那些小孩前往客栈,当时的客栈也被毁的七七八八,后院的改造出的房屋坍塌,五爷受了重伤却不想离开,只剩白驴一人苦苦的保护着他们。

    “事情就是这样了,兄弟,我们对不住你,没能保护纸鸢的安危。”只见刘伯伦紧紧的攥着酒葫芦,然后对着世生说道:“你要怪便怪我们吧,总之,千万别想不开就是了!!”

    世生茫然的抬起了头,望着刘伯伦和李寒山,这件事情如何能怪他们?这是纸鸢自己选择的不是么,这是她………………

    世生发现,在那一刻他已经无力去思考任何事了,因为不管他想什么,怎么想,死去的人,终是再也回不来了。

    于是,世生悲切的说道:“她………………一句话都没说便走了么?”

    “说了。”刘伯伦望着世生,然后对着他说道:“她临走前,曾经对你说了一句话。”

    当晚,笼罩着纸鸢身体的白芒越来越淡,而刘伯伦见她的身体开始风化,便含着眼泪对着她带着哭腔叫道:“纸鸢,我来晚了,我刘伯伦来晚了!!你………………我们定会为你报仇!你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么,我听着呢,我听着呢!”

    而纸鸢的双目已经一片雪白,**飞速风化间,她的嘴唇轻轻蠕动,好像确实在说些什么,刘伯伦见状连忙附上前去,他终于听清了纸鸢临死前的话。

    “傻瓜,不要悲伤,我的心,长伴你左右。”

    我的心,长伴你左右。

    这是纸鸢一生中最后的轻语,也是她对世生最后的爱意。反复的念了几句之后,纸鸢嘴角上翘,在那白芒中化成了灰尘。尘埃被风吹上了天,千年之前,同一个时间点的世生则被迷了眼。

    在听到了这句话后。世生猛地低下了头,用双手捂住了脸。不停的抽搐,而在场知情的人。见他这副前所未有的样子,心中皆是感伤。

    就在这时,北国的太阳又一次落山了,阴霾为过,天光又暗淡了下来,世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心中,究竟翻滚着怎样的情感?

    过了好一阵。李寒山终没忍住,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说道:“节哀吧,虽然我们也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但是…………但是我想,她也不会希望你一直这样下去。”

    世生缓缓地抬起了头,这个道理他当然懂,但当噩耗降临之时,那些能劝别人的道理却对自身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世生紧咬牙关,抹了抹满是血丝的眼睛,对着李寒山说道:“没事的,我明白的。只是………………只要给我一晚就好了,我只要一晚,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好么?”

    心爱之人逝去,大家都知道他心中悲痛。因为世生的‘道’正是守护,长久以来。支持他奋战下去的信念便是自己的亲人,而如今纸鸢死去,世生那强烈的信念定会受到强烈的打击。

    所以见他如此隐忍,众人心中也不好过,但他们明白,命运残酷,如今世生想要走出来,就只能靠自己。

    于是,大家便点了点头,连小白都没在多说什么,只是紧咬着下嘴唇,将眼泪重新咽回肚子里,而刘伯伦见世生起身之后,便叹了口气,从葫芦里倒出了一个小铁瓶,将其递给世生后对着他说道:“喝吧,也许对你有帮助。”

    世生点了点头,接过了刘伯伦给的酒,之后转身默默的向远处走去。

    他的背影是那样的落魄,就像个迷路的孩子。

    那一晚,众人都没有说话,焦土之上只有寒风哽咽,故去的北国土地上,笼罩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悲切之感。

    世生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已经不复存在的故乡土地上,不知走了多久,只到回头时已经望不见那些人的身影,天地之中,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

    于是,他便坐了下来,蜷缩着身子,用双手紧抓着自己的头发,此时此刻,他终于忍不住,在那风与夜幕之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骗我,你骗我!!”世生释放着心中的悲伤,眼泪模糊双眼,心中画面皆是与纸鸢相处的一幕幕。

    南国的雀山地穴,抢亲时望着她的凤冠霞帔,第一次告别时的那个夕阳,其实在那时候纸鸢就在骗他了不是么?其实就在那时候,纸鸢便喜欢他了不是么?

    “你干什么,我是北方天都拿图侯,你竟敢如此对我?”

    “你知道么,我这辈子都没飞出过我爹的掌心,就像我的名字一样,连自己喜欢什么人都无法做主,可我好不甘心,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想能飞出这里,去看看没看过的世界。”

    第二次见面时,就好像在做梦,那时的她已经摇身一变,从一名贵族小姐变成了山大王,世生能明显的看出她的的变化,但不论她的气质如何改变,她的眼神却仍亦从前。

    “孔雀寨之所以这么团结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都是兄弟,也都是可怜人不是么?”

    “世生,谢谢你,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能留下来么?”

    好吧,也许纸鸢没有说过这句话,也许这句话只是在漫长的时间中,被世生的潜意识编造出来的,因为纸鸢性格虽然像个男人,但是对于情爱…………当时的她说不出口。

    这些记忆中的只言片语也许存在着误差,但是在世生的心中,有一幕的场景他却永远都无法忘记。

    斗米观暗黑之夜,世生一朝得知了身世真相,也在一朝失去了所有。

    他们当时,就像是丧家之犬般,看不清未来,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可就在这时,在斗米观的山下树林之前,那个修长的倩影如黑暗中的光芒一样温暖。

    “走,世生,咱们回家。”

    回家。

    世生紧握着双拳,从今以后,他又如何再找得到回家的路?

    想想就在他这一次离开之前,他和纸鸢曾有短暂的一片安宁时光,纸鸢在给小白找药归来的路上同世生说笑,尽管经历了时空的错乱,但纸鸢当时的一颦一笑仍是历历在目。

    “你还是骗我,你还是骗我了!!”世生跪坐在地上仰头心酸的哭道:“你不是说要跟我凑合着过一辈子么?如今我还活着你却死了!这又算什么一辈子!?你不是说要等着我回来么?现在我回来了,你又在哪呢!!”

    世生的咆哮声回荡在天空之中,死去的纸鸢已经给不了他答案,次可能回答他的,只有北国的夜风。

    然而,他的质问并没能缓解心中悲痛,他不停的努力,只为一次又一次的打破那回魂路噩梦之结局,可这一次,却还是没能办到。

    也许这就是命运?命中注定的事情,当真无法去改变么?

    “那我一直以来的努力又算什么!!!”世生猛地拔开了酒瓶的瓶塞,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那酒是刘伯伦造的第四种酒,名为‘醉仙提壶乱海潮’,是世上最烈的酒,没有之一,喝下之后,就连具备精神之力的人也会醉的不醒人世。

    而世生一口将那‘醉仙提壶乱海潮’喝了个一干二净之后,拾起了地上的唐刀直指头顶苍穹,用尽所有气力咆哮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有什么本事都朝我来好了,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没人能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酒气上涌,世生吼完此番话后瘫软在地上,小声的说道:“为什么要夺走她,她又有什么错?可这又算什么因果?好人没好报,坏人却能肆意的欺凌他人,难道,难道你这贼老天是想让我变成坏人么?你以为我当不了坏人?啊?”

    那酒的效力好大,世生借着酒劲肆意发泄着心中伤悲,只见他醉醺醺的伸手朝着怀里摸去,自一个口袋中摸出了一卷皱巴巴的本子,只见他喘着粗气说道:“我不是当不了坏人!你看啊,我也会邪术的,这种符咒能拘人魂魄,一个不够,能连害七个,让人死了都不安宁,我会这种邪术,我也是坏人啊!!”

    世生一边说,一边把手指咬破,随后在那书上发了疯似的抹画着一种新的符咒,而他一边画,眼泪一边啪啪的砸在纸上,到最后,他狠狠的锤了一下地面,声音从愤怒转成悲伤,只见他当时悲切的自语道:“我是坏人,我真的是坏人!所以……所以把她还给我啊………………”

    世生是坏人么?

    不是,因为有时候,当一个人自称自己十恶不赦的时候,也许他的心里只是因为害怕,害怕受伤,害怕苦难,害怕别离………………。

    世生说完了这句话后,只感觉到眼前一阵眩晕,随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在曾经的故乡土地上昏厥了过去。

    而那一夜,他并没有梦见纸鸢。

    至于他梦见了什么,也许以后会有机会说的。

    一夜无话,且说等到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身上一阵温暖,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上竟不知被谁盖上了一件白色的皮貂长袍,那长袍上沾着已经风干了的鲜血,而这时,朝阳已经照耀在这篇废墟之上。

    在那短暂的温暖中,世生连忙坐起了身来,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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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八荒志 沉浮遗录

    故事讲到这里,所谓‘命运’之理已经渐渐清晰,命运与天道相辅相成,推动因果流转,众生皆受其控。

    如果,命运当真是无法抵抗的话,那么由此可见,其实当世生在回魂路梦中窥见疑似‘命运’之时,纸鸢就已经注定要死去了。

    也许早在当时的孔雀寨大战之时,她就会死在连康阳的手中,但是世生拼尽全力提前赶回了半刻,这才打乱了早已注定的因果。

    就像陈图南一样。

    世生一直坚信人定胜天,他觉得自己可以一直保护纸鸢,将这宿命彻底击破,但他却不曾想到,天道是一个无比复杂的体系,那些乱了的因果,终会在‘命运’操控之下重新补全。

    一次孔雀寨,一次王宫,世生两次更改了纸鸢必死的命运,但却没想到,这第三次,他终是没有赶回来。

    而纸鸢,也因这让人无法接受却又必须接受的理由,印证了宿命之无法抗拒。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逃不过命运,因为每个人每一天,都挣扎在自己的命运之中。

    而经过此般生离死别之后,世生是否会心灰意冷,从此放弃与天抗争呢?别急,那是后话,咱们很快便会讲到了。

    且说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之时,双目红肿的世生醒了过来,当时他身上酒气刚消,一朝悲痛让他心力俱碎,一夜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虽然浑身无力。但当时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坐起了身来,因为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染上了雪的白貂长袍。

    他在半梦半醒时感觉到的暖意。正是源自这件袍子,而世生呆呆的望着那件长袍,心中波澜又生,那一刻,他下意识的转头叫道:“纸鸢!?”

    没错,这件长袍,正是属于纸鸢的。

    可当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在离自己约二十丈左右的地方,他只见到了一个柔弱的身影。

    那是小白。

    小白坐在地上,两手环着双膝。将头搭在膝盖上,寒冬尚未过去,此间日夜交替,寒风吹来了些许雪霜。小白的肩上白茫茫一片。显是来了好久。

    但她没有过来,也许她知道世生心中悲痛不想再刺激于他,但心中抵不过牵挂,所以只好远远的守着他,没发出一丝的声音响动。

    见到小白之后,世生心中难免又是一酸,想必她定是放不下自己,而他们三人的感情自然不用多说。此时纸鸢死了,其实难过的并不止是世生。

    小白的心里又如何能好受?

    而想到此处之后。世生低下了头,心中长叹道:世生啊世生,你怎么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你当痛心的只有你自己么?如果你不振作的话,那其他人又怎么办?

    于是,世生当即攥紧了拳头,对着自己的脸狠狠的打了一拳,这才轻轻的走到了小白的身前,而小白根本没有睡踏实,听到脚步声之后,她忙抬起了头,只见世生弯下了腰,蹲在了她的身前,两个同样憔悴的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

    小白见世生一夜间头上生竟出了好多白发,顿时含着眼泪说道:“世生大哥…………”

    世生强撑出了一丝笑容,拍了拍小白的肩膀,然后对着她轻声说道:“没事了,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想通了,我……已经没事了。”

    一夜白头多少有些夸张,但昨夜不止的寒风确实吹白了世生不少头发,且见他那头杂乱的头发中黑白交杂,尽三分之一的头发已经褪成灰白之色,煞是扎眼。

    此间心中虽然还是难过,但一夜梦醒一夜醉后,世生终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其实,他的遭遇,早已在之前的三次旅途中便有暗示了不是么?

    法明老妖与女鬼,受三世情劫,最后仍难逃命运因果,一切都是注定的不是么?

    所有人都逃不过命运的,不是么?

    世生没有说话,但纸鸢的死让他感到剧烈的悲痛与自责之余,却并没有让他觉得心灰意冷,因为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

    而且,他不能就这样一直颓废下去,也许往前并不会胜利,但原地停留的话则注定失败。他又怎能让纸鸢与那些千千万万平白无故丢掉了性命的人失望呢?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而且不止是乔子目。

    如果要自责要痛心哭泣的话,也要等了解了这所有的恩怨因果之后,再用后半生去做吧,也许我的生命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允许颓废,但不是现在。

    因为现在是乱世,乱世不容矫情,一夜过去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虽然纸鸢去了,但还有许多朋友等着自己,他们不能再继续被动下去,况且,还有小白。

    纸鸢不在了,世生则能再让小白担心自己?

    于是,他选择了将所有悲伤隐忍在心里。

    他就是这样的人。

    而小白见世生说出这番话后,知道他是不想让别人担心,但当时的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该怎么做,只是望着他杂乱的白发,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而世生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对着她说道:“你知道我这一晚想了什么么?”

    小白茫然的摇了摇头,只见世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唏嘘道:“我在想,纸鸢如果还能看见,她知道我们现在这样的话,她会不会很难过?”

    小白身子一颤,低下了头用手捂着眼睛,浑身颤抖,而世生也苦苦一笑,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含泪对着她笑着说:“我没用,不能救她,但是我也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所以要难过。就等所有事都完结了之后再难过吧,终有一天,我们会在另外一个世界与她相逢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好好的活着!是给她报仇终结这一切,你明白么?”

    世生知道世间死去的亡魂会飘向地府,每个生命都会有这么一天,这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过程,纸鸢先去了一步。虽然平复乱世者会有成仙机缘,但现在这个机缘对世生来说已经如同鸡肋,他自是不会成仙的。因为总有一天。他要和小白一同去地府,三人会在那里再次重逢,但那个重逢不是现在。

    想到了此处,世生便苦笑了一下。而小白听了世生的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好一会而,她终将那苦楚也咽进了肚子。用力的擦了擦双眼之后,她咬着下唇对着世生重重的点了点头,颤道:“嗯,我明白!我,我不会在哭了!”

    世生也轻轻的对着她点了点头,接下来用手拂去了她肩上的雪霜。也许是自欺欺人,但这就是人生。

    时间不等人。所以在见到天光大亮之后,世生便没再犹豫,安慰了一阵小白后,便同她一起往回走去。

    在路上,世生见小白脚步轻抚,这才想起她尚有风寒在身,也真苦了她 整夜守着自己,于是,世生便将手上的长袍披在了小白的身上,同时对着她轻声说道:“让你陪了我一整夜,你的病还没好,所以还是你披着吧。”

    可当世生将那长袍披在小白身上的时候,自打那长袍内则的口袋中忽然掉出了一物,世生低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小小的香囊,世生弯腰将那香囊捡起之后,发现香囊内似乎藏有一颗圆圆的东西,于是他用手指解开了勒口的红绳,发现里面是一颗指甲大小的珠子。

    这珠子如同珍珠一般,洁白晶莹,拿在手中隐隐能感觉到一丝凉气。

    而见世生拿出了那颗珠子之后,小白长叹了一声,然后轻轻的说道:“这粒珠子还在,但纸鸢姐却再也看不到了。”

    “你认识这颗珠子么?”世生虽然没见过这颗珠子,但是他却在这颗珠子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怪异气息,而小白点了点头,用有些沙哑且虚弱的声音对着世生说道:“嗯,因为这是纸鸢姐最喜欢的珠子,她曾经跟我说,她能认识你,全凭这颗珠子呢。”

    她能认识我,全凭这颗珠子?

    世生当时真的十分惊讶,因为他根本就没看过这个珠子,所以纸鸢为何要对小白说出这样的话?

    等等,是不是哪里的记忆出现了遗漏?世生闻言之后,不由得再次重新回忆起了她们的相逢,当年在南国,我和纸鸢本来只有一面之缘,但那一夜,我和刘伯伦被牛阿傍追命逃到了雀山,而纸鸢则是因为想要逃婚也到了那里。之后她误打误撞破了云龙寺设在矿洞中的法阵,借此放出了那南国美人僵………………

    等等?矿洞,法阵?

    世生猛地想起了这个细节,话说当年的云龙寺受那连康阳和‘反骨底漏’的法肃和尚迷惑,妄想在雀山饲养美人僵并让其成为南国战力。如果世生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云龙寺能够封印美人僵,全凭一件宝物结成法阵。

    这件宝物,便叫‘佛女鬼眼泪’。

    想到了此处,世生心中狂跳,当年南国一战云龙寺损失惨重,而且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雀山一片狼藉,所以自然没有人有余力去顾及这宝物去了那里,原来,这滴鬼眼泪一直在纸鸢的手上啊。

    而想到了此处,世生终于明白纸鸢对小白的话中含意了,是啊,如果不是她当年碰了这滴眼泪的话,那她和世生的命运便不会产生交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颗珠子是他俩的定情之物也不为过。

    这么多年原来纸鸢一直将它贴身留着,因为这是她与世生最初的回忆。

    女人心思便是如此,她们平时待你看似随意,但心中却藏有多少心上人不知道的心事?只见小白对着世生戚戚的说道:“其实纸鸢姐每一晚都会和我谈起你,真的,有时候你可能不知道,她虽然表面上强硬,但她的心………………”

    她的心是柔软的,正如她的爱。有些话说不出口,等到了最后世生才知道。

    纸鸢曾望着这滴眼泪,度过了多少个漫长等待的夜晚?

    而世生此刻世生心中伤感之余。不由得又出现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想想在是实相图中,言浅大师曾对他告之这世上存有‘五泪’之说。

    而这‘鬼眼泪’,便是其中一种!

    想到了此处,世生忙将背后画轴打开,和尚师父的脸上尚存一泪,但那滴泪却是红色的。世生没有说话。他默默的卷起画轴,心中想道:看来我要找的不是这一滴,但是这一滴眼泪一定也大有深意。

    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还见过这滴眼泪的记录,没错,好像就是在昨天!!

    昨日刘伯伦同他讲述灭国之战时,曾拿出了一张纸来。世生当时扫了一眼那张纸。在上面无意间发现了好像对于‘鬼眼泪’的描述!

    想到了此处,世生连忙对着小白说道:“快,咱们回去!”

    说罢,他一把拉起了小白往回跑去。话说刘伯伦他们也是一夜未眠,因为他们真怕世生会因为悲伤再出什么事,所以刘伯伦李寒山一直面朝着那一边苦苦的等待,此时此刻,见世生和小白终于回来了。两人便慌忙上前说道:“世生,你的头发…………?”

    “让你俩费心了。我没事。”只见世生撑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对着两人说道:“醉鬼,昨天那张图呢?”

    刘伯伦和李寒山见世生一夜间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也自然知道他经历了怎么样的挣扎,但此时见他似乎不愿再提,两人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做兄弟的,一直陪着他便是,又怎能虚情假意的再揭他伤疤?

    于是,两人将心事咽进了肚子里面,听到世生问出这话,刘伯伦便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纸,并开口叹道:“看你现在像个老头子一样…………算了,你要这图干什么,你不知道么,这图是‘八荒尽荡’,也就是那秦老魔搞出的疯子魔阵啊。”

    果然!那一刻,世生心中一阵激动,这种感觉他以前也曾有过,所有的线索终如拼图般的聚在了一起,纸鸢留下的‘鬼眼泪’虽然不是他要找的三滴泪,但却是组成‘八荒尽荡’的重要材料!

    而提到八荒尽荡,世生又想起了自己临要离开实相图前,幽幽道长对他说的话,当时幽幽道长曾经说过,即便世生没给几人带来正法天启,他们也有办法能打败那‘恶意’。因为少彭巫官已经着手再想一个逆天的阵法了。

    这个阵法,应该就是后来亲沉浮所完善的‘八荒尽荡’。

    而‘八荒尽荡’真的只是一个邪阵么?应该不是,因为世生清晰的记得,当时幽幽道长称其为一个‘可以毁灭所有也可以改变所有’的阵法!

    想到了此处,世生连忙将那张纸拿在手里,上眼观瞧,但见纸上有一个人形的图画,除此之外,还写了数行字:

    阴阳眼,百人怨,鬼之泪,母之皮,消业之器,无载之魂,七器聚齐,当乾坤逆转,阴阳混淆,五气骤变,天道重开,谓之‘八荒尽荡’。

    世生望着上面记录的几行字,他惊讶的发现,这上面所记录的东西,自己在这些年里竟全都见过!

    阴阳眼,指的便是白光的阴眼与柳柳的阳眼,百人怨,自己的那根烟袋锅子不就叫百人怨么?当年秦沉浮还逼自己交出这玩意呢?而鬼眼泪不用多说,世生现在就攥在手里。

    话说刘伯伦在得了这张阵法图后,只是扫了一眼,发现是邪阵也就没多瞧,而之后他和李寒山一起抵抗了七波太岁妖兵,后来世生回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所以两人哪有闲心去研究这东西?

    但现在却不同了,见世生愣愣的望着那张图纸一言不发,李寒山和刘伯伦心感不对,便也上前仔细观察,在看了一阵之后,只见李寒山面色骤变,然后惊呼道:“这上面的东西怎么这么眼熟?母之皮,难道说的就是鬼母之皮?也就是…………”

    说到了这里,李寒山从衣服里翻出一物,正是他之前险被太岁夺舍时结出的那块晶莹皮肉,要说这八荒尽荡的图纸上记录的都是天地间的至宝灵物,所以提到‘母之皮’时,李寒山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太岁的皮。

    而他的这个推测也不无可能,只见刘伯伦说道:“哪有这么巧的,等等,这个‘消业剑’岂不是图南师兄的铁剑?该死,那这‘无载之魂’又是什么东西?”

    没错,天地间只有一把杀人不造业的‘消业之剑’,而这把剑便是陈图南自琉璃百宝屋中所得,而说到‘无载之魂’,只见世生一言不发地从怀里翻出了一个荔枝大小里面荧光流动的琉璃珠。

    这正是地府阴王阴长生死后留下的魂,阴王之乱平息后,钟圣君将这颗珠子赠给了世生,而据关灵泉当时的描述,这正是没有‘记录在册’的魂。

    世生头上渗出了一滴冷汗,真想不到,在他入世的十几年里,竟不知不觉的将这‘八荒尽荡’的材料全都弄到手了。

    这是否也是因果的注定?

    世生不敢确定,但当时他的心中确实出现了希望,只因为幽幽道长的那句话,这个阵法可以毁灭一切,也可以改变一切。

    如果一切真的可以改变的话,那么………………我为何不拼尽全力去搏上一搏?

    想到了此处,一个大胆且极度危险的计划开始在世生的心中悄悄酝酿,如果幽幽道长没有骗他的话,那这八荒尽荡,也许便是众人最后的底牌了。

    (两更并一更完毕,未修改版,一切按最后定稿为准,感谢大家的支持,拜谢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逆天阵 难飞之名

    七器聚齐,当乾坤逆转,阴阳混淆,五气骤变,天道重开,谓之‘八荒尽荡’。

    说白了,所谓‘八荒尽荡’,正是以七种绝世的天材地宝组成的最强阵法,那七样法宝中有人身肉长的‘天启之物’,也有本不属于这世上的恶意之皮,当这七种东西聚在一起的时候,在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便能将阵法开启。

    届时乾坤逆转,地非地天非天,清浊不分以致‘五气骤变’,借此产生足以毁灭一切或改变一切的力量。

    毁灭一切还算很好解释,但这‘改变’一切又当如何定义?世生当时死死的望着手中阵法图,把每一个字都瞧了十余遍,他觉得这阵法既然有能让‘天道重开’的力量,那么岂不是说,这个阵法和那‘鬼母太岁’有着相似的力量,能打破天道的限制,甚至。

    甚至还能更改这恶心的‘命运’?

    这很有可能,因为阵法所需要的一件东西,就是那太岁的皮肉。

    李寒山和刘伯伦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之间他俩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了一眼,老实讲,当时他二人的眼中神情,惊骇大过喜悦。

    通过阵法让天道重开,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可以推翻一切本已经存在的‘天地规则’,也就是说,失去的东西可以重新拥有,不想要的宿命也可以抛到脑后,理论上来说,甚至连不可动摇的三界‘存在’都可以改变。

    话说曾经三人在第一次知晓这邪阵的时候,便觉得这阵法着实可怕。因为这是个能毁八荒的东西,但当此时,世生将千年前得知的消息与这阵法重新印证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阵法远要比他们的想象更可怕。

    它何止只能毁灭八荒,甚至连三界都能更改啊!

    辛亏乔子目这个老畜生并不知道这阵法的真相,只把它当作了一个毁灭人间的武器,要不然…………这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能改变现有的一切,世生心中最想改变的是什么?

    是消灭乔子目救赎陈图南。是将故乡恢复原貌,让世间真正的太平,还是死者复苏。让悲剧化成珍贵的团圆?

    想到了此处之后,世生便强忍着不去往下想了,因为他经历了这么多的考验,如今早已明白。有幻想的功夫。倒不如将这期盼化作动力将其实现。

    但不管怎么说,此刻世生的心中,当真又出现了希望。也许这就是世间的因果关系,希望是美好的,但它却多半滋生于绝望之中。

    这个希望正是纸鸢带给他们的。

    世生没时间去犹豫,他也不敢再犹豫了,于是,他当即将自己的遭遇简断结说告诉了众人。刘伯伦和李寒山其实在方才听他说出那阵法的‘真义’时,心中就有些准备了。但在知道世生居然在那画中穿梭了时空之后,两人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叹。

    此等机缘,当真千古罕见。

    而在听到世生说他曾回到了千年前,见到了他们的祖师爷并将‘乾坤化生石’的天启转交了之后,刘伯伦拧着眉头惊叹道:“你小子…………我该怎么说好呢?够可以的啊,居然见到了那老三位,他们长什么样啊?这些神话也是两条胳膊一张嘴么?”

    不怪两人惊讶,毕竟这横跨尽千年之久的后果前因实在太妙太玄,放在以前,谁又能想到第一代的乱世三杰之所以能够成功封印鬼母,竟是托了千年后他们的一个后人的福呢?

    所以两人的反应世生也早有预料,但是他现在没心情再说笑了,于是便十分认真的说道:“他们其实和咱们一样,都是有血肉有肉的普通人罢了,而我方才所讲的阵法之义,就是幽幽道长在临行前告诉我的。”

    “想不到,当真想不到。”刘伯伦还在惊叹,而一直在沉思的李寒山,此时也忍不住说道:“你的意思是,当年鬼母追杀三杰,三位英雄迫于自卫,少彭巫官这才想出了这个阵法的概念,而这个阵法,后来又被少彭巫官的后人实现了?”

    世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没错,不过秦沉浮完善了这个概念,却并没有将其实现,因为能把它实现的,是我们。”

    前文咱们曾讲过,秦沉浮深陷正与邪的矛盾旋涡中,他早就心生死念,而他也听过祖训上流传的关于少彭巫官之传说,秦家历代相传,先祖少彭,有通天彻地之大能,不单灵子数造诣通神,其对阵法的研究也十分高明。

    秦家相传,他不仅设下了长白山的‘十二天星锁鬼宫’大阵,更掌控着一种可以破坏天道人伦之逆天阵法,不过这个阵法只是个传说并没有流传下来,但秦沉浮一直相信这个传说,待他入魔之后,更是将其视为唯一能让自己解脱的方法。

    于是,在他占领了斗米观后才一直隐居在那经楼之中,因为斗米观藏有第一代乱世的珍贵笔录,而秦沉浮正是因为那记录上的只言片语,以自己无双才智,将前代留下的构思完善成了一个足以实现的可能。

    以秦沉浮当时的想法,他要凑齐五宝并不困难,前四样不必多说,从安插在斗米观的探子口中,他也找到了这阵法最适合的‘剑’,这把剑便是陈图南的那一把,而以他的才智与灵子术,剩下的‘无载之魂’也不难找到。

    如此说来,七样功效各异的法宝中,只有一样很难寻到,因为那是‘鬼母之皮’,秦沉浮阅读上古秘录,从中得知鬼母妖气之诡异,秦沉浮知道,如果能将那鬼母的皮肉加在阵法之中,便定能让此阵具有破坏天道的力量。

    但是当时太岁尚未现世。秦沉浮本打算等到太岁降临人间之后,再率领阴山与其死斗,割下其皮肉来完成自己的心愿。但奈何命运捉弄,没等到太岁降临人间,他便已经先一步得到了想要的解脱。

    而世生他们也想不到,这个他们曾经与其浴血奋战的死敌,在其死后还给他们留下了这么重的大礼呢。

    看来,前一代乱世三杰的后人们,还是全都扛起了先人的意志对抗乱世。这也许就是宿命吧。

    “托老魔头的福。”刘伯伦叹道:“如果这东西真的顶用的话,那个老魔头也算是行了一件莫大的功德,不过世生。这阵法要如何启动你知道么?还有就是,咱们虽然见过这些东西,但手里面留着的却不够啊?”

    刘伯伦说的很对,现如今他们虽然得了阵法图。但阵法图上却没有记录如何开启这个阵法。而且他们手里面只有‘鬼眼泪’。‘百人怨’,‘无载之魂’以及‘太岁皮’四件宝物,本来还有一把剑,但那剑被世生送给了画中的黄巨天。

    而且,还有‘阴阳双眼’,当年‘降魔一夜’,由于局势的关系,所以刘伯伦和李寒山全都把那‘阳眼’之事忘得一干二净。而此时再想找,却也是难了。

    而这些事情。世生在方才也想到了,只见他对着两人缓缓地说道:“想想乔子目既然有这张图,那眼睛想必也在他手中吧,而至于那把剑………寒山,你不要怪我,那把剑被我在画中送给了一个人,借此换来了一滴眼泪。”

    李寒山方才也听他简单的提到了此事,对于世生的选择,他自然能够理解,于是他便问道:“你说你第一次到的地方是百年之前,那你知道你赠剑的那人的姓名么,如果知道的话,想找回那剑也不难,因为百年过去,那剑定藏在这世上某处。”

    世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人叫黄巢,字巨天。”

    “你说啥?”刘伯伦瞪大了眼睛叫道:“黄巢?你确定?”

    世生当然确定了,他还确定那黄巢是神仙转世呢,而刘伯伦见他点头,则惊叹道:“我说你知不知道那黄巢是什么人啊?这位可是推翻了前朝的杀人魔王,听说他还有吃人肉的习惯,死在他手里的百姓达百万之多啊!”

    而在从刘伯伦处听到了黄巢的事迹之后,世生心中也不由得感叹道:看来那黄巨天终是完成自己的任务,将前世放走的八百万恶鬼全都拘回了地府。更在后世换来了个‘杀人魔王’的名号。

    但世生可顾不上他是什么魔王,因为他知道其中缘由,而李寒山在听到了此处之后,便沉思道:“想不到黄巢之事也和你有关系啊,这…………你说我们该惊讶还是该习惯了呢?也罢,现在也顾不上惊讶了,既然知道剑在谁手上就好,待我算上一算,再把那剑找回来便是。”

    世生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这样再好不过,不过还有件事要麻烦你,寒山,你能用‘天启之力’推出当日秦沉浮写出这阵法图的那一晚的具体场景么?”

    虽然这阵法图没有启动的法决记录,但世生觉得,秦沉浮既然能将其写出来,以他的性格,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去用这阵法。只不过,那启动法阵的方法没有留下来罢了,所以他想请李寒山用自己的卜算之力回溯光阴,窥探到秦沉浮在那一晚还写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此事并不涉及‘乱世三宝’,所以李寒山完全有这个本事算出那一夜的事情。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如果阵法成真的话,那他们便能解救陈图南,虽然这种卜算之术也许要耗费寿元,但是李寒山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事到如今,为了最后的决战,所有人都做出了莫大的牺牲,所以,他又怎会吝啬这三两年的寿命?

    只见李寒山说道:“放心吧,给我些时间,我定能将这事算个水落石出。”

    “大概要多久时间?”刘伯伦闻言之后,便开口问道。

    李寒山拽了拽自己下巴上的小胡子,然后说道:“半月,不,最多十天。”

    而刘伯伦听罢此言之后。便又说道:“十天,不算短了,在这十天里。那老杂碎足够恢复气力,它的念头越来越下三滥,妖力也是越来越强,咱们该怎么应对?”

    从实相图回来之后,世生只找到了两滴眼泪,与和尚师父的指点还差最后一滴,而那两界笔也不能增强三人的力量。所以,他们现在与那乔子目的差距还是很大。

    虽然有差距,但也不能放弃。

    世生握紧了拳头心中想道:不管怎么说。或是偷或是抢,我都要将那眼睛夺回来。

    实相之行让世生的精神之力比以前强了不少,此间又多了一口锋利的宝刀,外加上那美人僵。世生不相信自己会办不到。

    于是。世生便对着两人说道:“现在的重中之重便是寻到那乔子目的所在,然后想方设法取回眼睛。”

    “可他能在哪儿?”刘伯伦叹道:“寒山可算不出他的行踪啊。”

    那乔子目身有太岁之力,成了另外一种存在,所以李寒山的天启之力对他没有用处,而世生想了想后,开口说道:“其实他在哪并不难猜。”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对于这个内心扭曲到病态的恶贼,世生已经能猜出他的想法。他知道这乔子目生性贪婪阴险,但骨子里却有一种摆脱不掉的胆小和自卑。想他之前本抱着将三人置之死地的信念杀来,却被云龙三僧以及李寒山的异变给吓退了回去。

    以他的为人,他又怎能忍得住这口恶气?

    但这人生性多疑,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敢犯险,如今他以为李寒山也能使用‘太岁之力’,自然会心生惧意。

    世生轻声的说道:“老贼现在受你迷惑,还以为你比他强,你们说,以这老贼的性格,他现在想要杀我们的话,会怎么做?”

    刘伯伦茫然的摇了摇头,而李寒山则忽然瞪大了双目,只见他说道:“你是说他会去长白山放出‘鬼国妖兵’么?”

    世生正是这么想的,因为自己父亲行笑的关系,所以‘十二天星锁鬼国’的阵法并没有尽数消除,在那长白山下,还封印着千年前的那些鬼国妖兵以及鬼母身亡后留下的一部分恶意。

    乔子目忌惮李寒山的‘力量’,但他同样不允许这个世上有别人比他还强,所以,想要胜过李寒山身上的六成‘太岁之力’,乔子目只能选择去长白山破解鬼国封印,借此吸取那封印中的‘恶意’以加强自身的力量。

    这个方法虽然冒险,但也许是乔子目自己能够臆想出的唯一出路了。

    于是,世生便点头说道:“没错,所以我们想要找他,便去长白山守株待兔便好,之前那老贼耗费了太多的妖力,按常理来看,五天之内应该是安全的,所以我们要在五天之内找回那把剑,之后寻到眼睛,等寒山算出阵法如何开启之后,再跟那老贼做个了断便是。”

    世生的一席话没有丝毫的犹豫,而听了他的话后,刘伯伦李寒山两人也觉得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只见刘伯伦叹道:“世生,你的脑子什么时候这么顶用了?”

    世生晃了晃自己那白发丛生相衬的头,轻叹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不能再被动下去了,哪怕一次都不允许。”

    机遇早就一个人,纸鸢的死对世生的打击真的很大,甚至影响了他的心性,一夜白头之后,世生心事更重的同时,决意也更加强烈。

    想要打败一个人,就要先去了解他,世生和乔子目接触过数次,今天是头一次以他的角度去思考,所以这才推断出了这老贼的后路。

    而这老贼,真是因为自己的胆怯和臆想自断了后路。

    且说刘伯伦和李寒山此时也能清晰的感觉到世生的变化,于是他俩也没说什么,立刻着手准备了起来。

    此间北国已经不复存在,他们也要启程赶往长白山,在这期间,刘伯伦要暂时离队去寻找世生在百年前赠与黄巨天的那把剑,而黄巢之墓对于世人来说也许是个谜,但对于李寒山来说却不难找到,很快,他便算出了那黄巢的墓穴所在。

    等一切准备妥当了之后,天色已近正午,他们是该启程了。

    因为在场的,还有数十名百姓,他们是北国的幸存者,世生托付五爷带着他们去找难空,总之先安顿下来再说吧。

    小叶子见到世生之后,仍忍不住哭泣,显然她这小姑娘也明白自己的性命是如何得来的,而世生望着这几个小孩,心中难免有些酸楚,不过,世生尊重纸鸢的选择,所以当时他摸了摸那小叶子的头,俯下了身子对着她说道:“乖,别忘了你纸鸢姐姐,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一定要自由的活着,就当替她的,知道么?”

    小叶子红着眼睛不停的点头,她们的性命是用纸鸢的性命换来的,世生现在只能希望她会好好的活下去,莫要辜负了那个善良的女人。

    纸鸢啊…………世生望着小叶子,心中又想起了她,一个熟悉的人,一个熟悉到一颦一笑都那么清晰的人,就这样消失在茫茫红尘之中,从今以后不会再有,即便相逢已是生死流转。

    想到了此处,世生心中难免又涌出了一股无法抹去的遗憾,纸鸢曾多希望得到自由,可是直到最后,她仍………………

    而就在这时,五爷走到了世生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说道:“小子,想开点吧,时间不早了咱们该走啦,对了,临走之前还有件事儿,这把刀啊,改好了以后还没有名字呢,你现在再叫它揭窗也不合适啊对不对?来,快点想个名字吧,我这就帮你刻上去。”

    名字?

    世生愣了一下,等站起了身时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北国上空的阴霾还没有散尽,但是世生知道,只要风没停,这里终会恢复晴空。

    风吹的不止是云,还有尘埃,也许还有风筝………………

    可是这只向往自由的纸鸢也许再也没机会远走高飞了。

    想到了此处,世生开口叹道:“就叫‘难飞’吧。”

    “插翅难飞?”只见五爷说道:“还成,不过听着怎么好像有点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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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长白山 卑劣的梦

    世生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而五爷也再没问,他麻利的帮世生将难飞之名刻在了唐刀刀柄之上,唐刀从此有名,谓之难飞。

    在命运的天空下,似乎所有人都被折断了翅膀,至此一生有翅难飞,只能匍匐在地,向着遥不可及的远方,挣扎爬行。

    远方也许有高山大海,但那也是等到达时才能看见的风景,所以,即便无法飞行,也不要停下脚步。

    这也许正是世生当时心境的写照吧,起风了,纸鸢无法迎风飞翔,所以,世生要代替着他,继续在地上向远方走下去。

    之后,大家各自启程。

    启程之前,小白抱着纸鸢的长袍,朝着她死时的方向长拜:“纸鸢姐姐,我们走了,终有一日,我们会再见的。”

    北国和纸鸢全都不在了,而世生见小白眼中又泛起了泪光,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掌中的那地鬼眼泪攥的更紧了些。随后,忍着心中的情绪,将背上的画卷交给了李寒山后,背起了那口封印着南国美人僵的‘阴沉金丝楠木棺’。

    灭国之战时,刘伯伦曾放出美人僵对抗妖兵,但奈何那妖兵数量实在太多,而这美人僵饮了大量的妖血后,身上随之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它身上的金毛越来越多,尸气也越来越强,最后只剩下左脚腿肚一处无有金毛,幸好刘伯伦及时发现了这个危险的讯号,他知道如果再任其喝血的话。只怕妖兵尚未清楚,这孽障便会成了气候。

    于是,刘伯伦只好趁机将那口塞又给它塞住了。拼了好大气力才将其重新装进棺材塞回了那地洞之中。因为刘伯伦知道,如果让这僵尸得了道,届时世间不止有太岁之乱,更有犼魔为祸苍生,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么?这个世道可真就就此毁了。

    而即便知道这美人僵已经变得十分危险,但世生仍无法抛其不用,毕竟这僵尸也是他们重要的战力。

    可以说。他们现在能做的一切事情,都似高空走铁索般的危险,乱世到了现在。已经是一不小心便会满盘皆输。而他们,只能去赌上这最后一遭。

    黑漆漆的棺材用铁索背在背后,世生并不觉得沉重,一步步朝着前方走着。在离开那片阴霾笼罩的焦土之前。小白一直在他的身边,纸鸢走了,她现在成了世生唯一的依靠,而对于她,世生心里也有着说不出的内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别人担心,但是现在,他还是让周围的亲人担心了。

    自己一夜宿醉尚有烈酒麻醉。但小白呢?世生无法想象昨晚她远远地望着自己时,心中会是怎么样的悲痛。于是,他见小白面色仍十分伤悲,便带着歉意对小白说:“都过去了,别想了,你的病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只见小白对着世生说道:“我只是有些恨自己,没有能力帮你们,甚至,甚至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会。”只见世生对着她说道:“其实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还找回了纸鸢的遗物。”

    正是那件白貂长袍给了世生温暖,也正是那白貂长袍,让众人终于有了机会去做最后的抵抗。

    可是,小白接下来的话,却让世生真的想不到。

    只见小白愣了一下,然后对着世生有些惊讶的说道:“你说纸鸢姐姐的袍子?不,那不是我找回来的啊。”

    原来,当小白来寻世生的时候,世生就已经醉倒在那里了,而他的身上,已经盖上了那件长袍。当时黑暗中小白也没有看清,等今晨的时候,她还以为这袍子是世生找回来的呢,而世生在听了小白的后,不由得浑身猛地一震。

    不是小白,也不应该是刘伯伦找来的,因为刘伯伦昨夜一直在喝闷酒没有起身,而要知道当时纸鸢燃烧了生命之后,身体随风化为了烟尘,刘伯伦也没看见她的魂魄,怕是因最后的冲击而直接去了地府。

    而刘伯伦为了帮她完成心愿,自是强忍悲痛将那几个孩童带到了安全的地方,情况危急,他如何有功夫去整理纸鸢的遗物?

    当时世生惊讶的环伺四周,北国已经化为一片废墟,而这袍子不是小白带来的,那又是怎么盖在自己身上的?难道………………

    想到了此处,世生心中忽然又是一酸,因为他想起了纸鸢最后遗下的那几句话:

    傻瓜,不要悲伤,我的心,长伴你左右。

    难道真的是巧合么?难道那件长袍真的是被昨夜呼啸的狂风吹来的?

    当时的世生望着小白身上的长袍,又若有所思的转头朝身后望去,那曾经的故乡已经不在,但久违的风仍没有停,故乡的风拂过世生的双耳,当时的他,似乎听到了那久违的,爽朗的笑声。

    慢慢的,世生嘴角向上微翘,露出了一抹略微伤感的笑容,寒风拂动白发,而世生终于有些释然了,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去思考那件长袍的出现是否巧合,因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最好的答案。

    我的心,长伴你左右。

    是啊,其实她一直没有离开不是么,她就在这里,就在我的心里。

    而小白见世生呆呆的望着后方,便下意识的问她:“世生大哥?怎么了?”

    “没事。”回过了神来的世生转过了身,然后慢慢的牵起了小白的手,对着她说道:“咱们走吧。”

    回过头后,游子再次离开了不存在的故乡,此间心中虽尚有牵挂,但那牵挂正像纸鸢的线,系着世生走向远方。

    丝丝焦土粒粒尘埃被北风吹起,风中的众人如同行者。带着各自的信念与牵挂,坚定的朝着远方那望不见的高山,渐行渐远。

    北方天都终化做了尘埃。而与此同时,距离北国不甚遥远一处荒山中。

    今早这里下了一场雨,霏霏淫雨拍在成片的古树之上,水滴自残破的树叶向下滴落,没用多久,林中便积出了许多泥泞水洼,这本是一个在寻常不过的画面。但是今天这寻常画面之中,却夹杂着极为反常的景象。

    一棵枯萎的大树之下,一股若有若无的绿光好似呼吸般闪烁。绿光的每一次闪耀,都对四周造成了奇怪的影响,吸气,泥地震动。水洼中的水滴向半空漂浮。呼气,树干扭曲,水滴跌落地面,水洼中涟漪不停。

    而在那绿光之中,正盘作着一名双目紧闭的中年人,这中年人身材挺拔相貌堂堂,但眉宇间却流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所以虽然相貌不凡。但却给人一种由衷厌恶之感。

    这人,正是占据了陈图南身体的乔子目。

    此时的乔子目因不间断的幻出了七波妖兵。且还用两根断指幻化鸡犬二妖之后,身体已经极度的虚弱,所以现只能藏于荒山休养生息。

    瞧他此时眉头锦州,嘴唇发紫,周身不停颤抖,呼吸也愈发急促,显然正沦陷在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中无法自拔。

    再成功得到了‘太岁妖意’之后,乔子目已经很少做梦了,但是今天,他的这个梦却来的毫无征兆,甚至令他措手不及。

    梦中的乔子目,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北国,他就这样在那繁华的街道上走着,两旁的百姓见到他时,都露出崇拜且尊敬的目光,大家纷纷与他打着招呼,而乔子目对于这种待遇也十分受用。

    是啊,他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没有人不向他低头,因为他有力量有权谋,注定要受万人景仰,在世上享受神一般的待遇。

    乔子目哈哈大笑,妻儿徒弟皆在身旁,他们的脸上也洋溢着骄傲,他们为身为‘伟人’的家眷而自豪。

    梦中的景象当真美好,而乔子目也享受着这美好的氛围,可不知不觉间,他的身前竟出现了一座破屋,好破的屋子,混合着杂草的土墙干裂,房顶塌陷了数处,院子的角落处堆了好大一堆粪便,上面蛆虫乱爬,恶臭难闻恶心至极。

    而那粪堆旁边,尚有一名衣着满是补丁的孩童蹲在地上玩石子,那孩童一边把弄着石子,一边念着童谣,丝毫没有感觉到乔子目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见到这一幕后,乔子目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想着这是哪里?于是他便叫了声那小孩,而那小孩闻言后,转头扫了他一眼之后,也没在意,仍玩着手里的石头。

    乔子目心中不爽,而他身旁的一个下人便怒道:“大胆,见到老爷问话还不不回答,你可知他是谁?”

    那孩童停了手,这才又转过了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乔子目后,眨了眨眼睛对着他说道:“你是谁啊?”

    “曾经的观天祭祀,现在的世间主宰,乔子目乔大人你也没听说过么?”那下人说道:“也罢,你个臭乞儿见过什么世面,你家大人呢,速速叫他出来迎接我主驾临。”

    乔子目背着双手,居高临下得意洋洋的望着那孩童,是啊,他是世间的主宰,是万岁,不,是比万岁还高的太岁,除了这种小乞丐外,谁不认得?

    可哪里想到,那小孩听了这话之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见他用大眼睛盯着乔子目,笑着说道:“不要脸,你是乔子目,那我又是谁?”

    乔子目心中猛地一惊!

    他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孩童竟然越来越眼熟,他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在哪里?是在哪里见过?等等,他说他叫乔子目,难道,难道这是年幼时的自己?

    乔子目望着那孩童,越看越像是自己的童年,想到了此处,乔子目嘴角抽动,可他刚想开口问话,那孩子却又一次让他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只见那小孩站起了身,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拍了下手,然后嘻嘻的笑道:“啊,我认出你了。你不是赖狗儿么。”

    赖狗儿。

    多么陌生且熟悉的名字,除了乔子目外,没人知道这个名字的意义。因为,这才是他的真名。

    前文书曾经提过,赖狗儿本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市井小童,因‘医闾一脉’招收童男,他没有入选,便一怒之下,杀了邻居家的玩伴乔子目。借此顶替他入了那门派。从那时起,赖狗儿一直以乔子目自居,这么多年过去。他本已将那段记忆深藏心底,不想今日竟因这个海投再次勾起了他那段见不得人的往事。

    那个孩童确实是乔子目,但却不是他。

    ‘乔子目’望着眼前的孩童,此时被他说出了最不愿提的真相。心中那股自卑之感霎时涌现。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慌张的摆手说道:“胡说什么!!什么赖狗儿!我才不是!我乃是乔子目,是,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存在!!”

    “开什么玩笑啊。”那孩童非但不怕他,反而越走越近,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灿烂,只见他对着‘乔子目’说道:“你就是赖狗儿啊,我才是乔子目。但我不是世上最伟大的,我只是一个受人欺辱的小孩。”

    “胡说胡说!!”孩童的这一番话说的‘乔子目’浑身打颤。那一刻,额头上汗如雨下,不知为何,眼望着那孩童越走越近,‘乔子目’的心理居然出现了莫名的恐惧,以至于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一个人,可以为所做的坏事编造谎言,那谎言虽然可以欺骗所有人,但却还是骗不了自己。

    真的就是真的,永远假不了。

    只见乔子目惊恐的说道:“放肆!放肆!!你敢在胡说下去,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孩童抿嘴一笑,然后对着乔子目说道:“这种事情,你不是早就做过了么?”

    童音清脆,但听在乔子目的心中,却如同丧魂索命的鬼域之音,而说完了这句话后,那孩童的头忽然往旁边一歪,掉了下去,他用双手接住放于胸前,那脖子上的断口还淌着鲜血,但那孩童的笑容却仍没有停止,只见他阴森森的对着‘乔子目’说道:“你的一切,并不属于你啊赖狗儿,我才是乔子目,而你,只是一个赖狗儿。”

    乔子目只感觉周身发麻,瞳孔猛地收缩,想要出手打那孩童,但身体在这见不得光的恐惧之下不停使唤,想要再后退,但后脚勾了前脚,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乔子目’恐惧的喊道:“胡说什么!!来人啊,杀了他,杀了这个小乞丐!”

    见乔子目如此恐慌,他身边的家眷下人们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望着他,只见他的小徒弟上前对着他说道:“大人,我们做不到啊。”

    “放屁!!”只见乔子目大骂道:“什么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

    只见他的徒弟敞开了前襟儿,然后对着乔子目笑着说:“大人真是健忘,你难道忘了,我们早已经被你杀了么?”

    下人们皆发出了诡异的笑容,而乔子目只感觉到一股寒意滋生以致通体冰凉,眼望着自己的家属亲眷们身上皆有渗着血,如同嘴唇般往外翻翻着的伤口,乔子目这才想起,是啊,他们早就死了。

    许多年前,自己用他们的性命当作投名状,借此加入了阴山。

    眼见着那些自己心中最见不得光的事情一件一件出现,‘乔子目’真的凌乱了,损人利己的他一直在给自己寻找诸多借口,在他的心里,这些人全是死得其所死的很有价值,但他没想到,当现在在被这些死去的故人所包围的时候,他的心里除了恐惧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念头。

    不信报应的人,往往最怕的就是报应。

    眼见着自己被围住之后,乔子目颤抖的吼道:“你们不早就死了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乔子目已经被恐惧乱了心神,以至于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而就在这时,只见那孩童蹲在了他的身前,手捧着头颅对着他笑道:“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来找你,而你,又是谁?”

    只见‘乔子目’颤抖且挣扎的吼道:“我,我当然是乔子目了!!”

    “不。”只见那孩童对着他说道:“我才是。”

    乔子目颤抖的吼道:“那,那我是太岁!我是当世的太岁!!”

    “什么太岁。”只见那孩童笑道:“你连乔子目都不是。又是什么‘太岁’?”

    ‘乔子目’当场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而那孩童仍自顾自的对着他说道:“你还没发现么?你用谎言和伤害得到的一切,都不属于你。太岁不是你,乔子目也不是你,甚至…………连你现在的身体都不是你的。你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乔子目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一刻,他身体中的自卑和恐惧真的爆发了出来,是啊。想想他的一生好像就是建立在自己的谎言之上,一路走来,他现在连乔子目都不是了。因为他的力量是太岁的,而他的**,则是陈图南的。

    历史,总是在不停的转圈。直到最后。‘乔子目’做的事情,仍与年幼时所做得事情一般无二。

    他本以为自己的阴谋才智天下无双,人生近百年不断攀登顶峰,先是北国祭祀,后为阴山军师,再后来更成为永生的太岁………………但此间看来,他仍只是那个心肠狠毒的孩童,而他这个年纪。还如同年幼一般,那他的一生。岂不是太失败了?

    你一直在追逐名利将所有人当作绊脚石,为的就是能够取代他们的位置,但是殊不知,到了最后,你却把自己都搞丢了,变得什么都不是。

    “那我是谁?”乔子目心中最惧怕的东西被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真的崩溃了,只见他双手抓着头发不停的颤道:“那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你是赖狗儿啊。”只见那孩童笑道:“你始终都只是一个受人唾弃的赖狗儿,你身上的所有都不属于你,你用害人得到的一切,终究会离你而去。”

    乔子目满眼血丝的大吼道:“放屁!不会的,不会的!!我是太岁,我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死去的人在他还没吼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放声大笑了,那笑声无比轻蔑,就像在嘲笑一个自认为很聪明的小孩一般。

    年幼的时候,我们总会因为撒了个自认为能骗得了所有人的慌,但殊不知,那些大人们其实早就看穿了你的谎言,而这件事,只有等到我们成长到一定地步的时候,才会在回忆中恍然大悟。

    原来他连自己都骗不了,就像个招人唾弃的小屁孩。

    那些死去的人笑声越来越响,伴随着这笑声,他们的身体也开始扭曲,最后全都融入了黑暗之中,乔子目被黑暗包围,仍在不停的做无力抗争,只见他说道:“不,我是乔子目,我是太岁,真的,我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存在…………不,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二两!大家,救救为师!救救我啊!!”

    “你早就把我们杀了。”黑暗中传来真真嘲笑:“我们怎么救你?认命吧,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弱小的可怜虫,你认为自己窃取了力量,但这力量不是你的,终会离开你,到那时,你会凄凄惨惨的,孤零零的享受所有的报应到来,咎由自取,这是你咎由自取啊!你以为你很强么?哈哈,告诉你吧,你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失败者!”

    “不!!!”

    雨中的森林内,乔子目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场噩梦戛然而止。

    乔子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因为方才的精神波动,整片森林已经一片狼藉,眼望着残花落叶铺满泥泞的土地,乔子目花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虽然只是一个噩梦,但这个梦对乔子目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梦中的他,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想掩饰的东西翻了个一干二净。

    报应并非不来,而是会来的更加汹涌澎湃。

    虽然是一场梦,但乔子目的内心竟无法反驳自己,因为这些事情,全都是真的,他的力量并不属于他,连身体都不是。而且,而且现在的他所面临的,也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局面。

    北国时,李寒山发出一瞬太岁之力,这一瞬间的力量,吓得乔子目胆颤心惊,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所向无敌,但是,但是为何这个小杂种………………!

    想到了此处,不明真相的乔子目下意识的将右手拇指放到嘴边,一边打颤一边用牙不停的啃着指甲,他怕了,他真的怕那梦境再次成真。

    “不行,不行!”只见乔子目如同疯了一般的自言自语道:“我是,我是,我是最强的!不允许,不允许!那些都不允许!杀了他们,必须要杀了他们才行!!”

    疯癫的乔子目心中反复的盘算着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才是万全的准备,这是他的习惯,总是要将阴谋策划的十拿九稳时才去行动。

    可是现在世生那小子已经回来了,不知道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变得更强,而且还得了一把能伤自己的宝刀,外加上那个拥有太岁之力,和能喷火爆气的混蛋,他究竟该如何面对?

    而他想了又想,最后发现,现在的他想要完全碾压那三个混蛋的话,只剩下了一条路。

    “对!”只见乔子目颤抖的笑道:“只要把长白山那个阵法给破了,放出千年前的鬼国妖兵便是了!!”

    这个方法十分冒险,因为乔子目也不知道那阵法下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通过传说来判断,那里面应该有数不尽的妖兵,以及一部分的鬼母恶意。

    可是,那些千年前的妖兵会不会听自己的?而且那鬼母的恶意…………是否还能被他顺利的吸收呢?

    这长白山的法阵对乔子目来说,当真充满了种种充满了危险的未知数,但是他现在却已经没有了选择。

    因为恐惧和无尽的贪婪,乔子目决定铤而走险去试上一试,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却早已经被世生猜了个**不离十。

    于是,在这个乱世的末尾,正邪两方,横跨了千年的恶意因果,最后仍要在聚在长白山上。

    这将是所有的结局,还是下一个因果的开始?(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五日期 不速之客

    长白山,山海经曾有记录,谓之‘不咸’,此乃是塞外北国之圣山,其山色波澜壮丽,尤其到了冬季,白雪茫茫连山一片,雪压苍松劲揽风光,打眼望去如仙似画。尤其是那群山之顶,更有一处如镜天池,那是两江之源,汇聚天地灵气之所在,亦是组成后世东北龙脉的一部分。

    然而,在世生的那个年代,此地龙脉尚在孕育还没有形成。只因上次乱世,少彭巫官在此结出‘十二天星锁鬼国’大阵,借助琉璃屋法宝与此地灵气,将那身死意不散的鬼母罗九阴连同它幻化出的一干鬼国妖兵牢牢封印了近千年之久。

    也就是说,封印这上古恶意的,除了乱世法宝之外,更有此地之灵气,这才让那法阵千年不惜,这是一个奇妙的循环系统,而长白山的龙脉也正是因此才无法形成。

    世生几人离开了阴霾的北国,此时虽然仍有风送行,但头顶已是晴空万里,冬日的太阳虽小,但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之下,仍让众人感到了些许慰藉。

    那日头逐渐西沉,在下一个路口,两拨人便要分开,一路上李寒山没有休息,不光算出了那‘黄巢剑魂’的下落,更顺手寻到了北国活下的百姓们身在何方,他们此时已经安顿在了二十里外,所以在这个路口,他们便要作别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却出了些状况。

    “都说了,别再跟着我们了!”

    刘伯伦少见的对同伴们发了怒。当时他抓着酒葫芦,两眼圆瞪,正朝着身前的人儿厉声怒吼。

    被他吼的那人。竟然是当今的‘花魁娘子’弄青霜。

    话说刘伯伦为何要吼这个尤物?理由很简单,因为这弄青霜本该同五爷他们一起去与那些亡国的幸存者们汇合,但是也不知道这花魁当下受了什么刺激,竟一反常态的不愿离去,反而坚持着要与几人同行长白山。

    要说弄青霜其实也停可怜的,她此番带领舞团前来北国,本因要为那写的一首好诗的北国君王祝寿。可哪成想天意如此捉弄,在北国的这段日子,竟让她见识了这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诡异之事。更被卷入了一个事关天下安危的人魔大战之中。

    这弄青霜本是各国宠儿,所到之处,那些王公贵族无不为其倾倒,可现在呢?在这近乎噩梦的环境之中。纵然再有倾国容貌。却也没人再有闲情雅致去欣赏。

    那一夜妖兵灭国,弄青霜的舞团全都被妖邪所杀,满城火光中,弄青霜被吓的花容失色,整个王宫乱成了一片,哪里还有人能顾得上她?而现在想想,她本有机会同那北国君王一齐逃跑,可是当时她的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去找刘伯伦。因为她觉得,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只有刘伯伦能真正的将她带离绝望。

    于是,弄青霜强忍着恐惧趁乱逃出了皇宫,一路奔躲,最后侥幸来到了客栈,而在那时,刘伯伦恰巧去找五爷,在见到了刘伯伦后,弄青霜多想扑入他的怀中大哭一场?但当时刘伯伦哪有那个闲情雅致去儿女情长?

    所以见到弄青霜后,刘伯伦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忙帮助五爷转移锻造‘难飞’的炉具,杂乱的人群之中,那是弄青霜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别人其实也没有区别。

    强烈的打击,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说夸张一些,当时的她连双手要往哪里放都不清楚,而她这种状态,在那种环境下是极度危险的,因为没人能顾得上她,而连她自己都想不到,之后将她救了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爱吃醋的白驴娘子。

    刘伯伦的地洞挖好了之后,所有人都争相恐后的往里面跳,而弄青霜还在那里发呆颤抖,就在这时,一只高空盘旋的妖兵发现了这里的异样,于是便怪叫着扑了下来,弄青霜当时只感觉到一阵腥风灌顶,再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白驴娘子已经转身一脚将那妖兵蹬飞,随后不由分说,一把攥住了弄青霜的腕子,没好气儿的对着她骂道:“发什么愣?不要命了么?给我进去!!”

    说罢,她将那弄青霜毫不留情地丢到了地洞之中,之后又在那洞口抵挡闲散妖兵,等刘伯伦出来,将那些妖兵尽数铲除之后,这才跳到了洞里。

    白驴一直以来虽然都顶瞧不上她,但是这一次,它却亲手救了这情敌,不得不说,这还真不符合它的性格,而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连它自己都想不明白,它本来是个吃人的妖怪,但是,跟随着刘伯伦他们的这些年中,它的心性似乎慢慢产生了变化。

    没有人发现,其实白驴越来越像‘人’了。

    而在救下了弄青霜后,白驴也一直没在理她,整夜都坐在小白的身边一声不吭,显然,它也在为纸鸢的死而感到悲愤。

    地洞里回荡着有节奏的敲打铁器之声,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包括弄青霜。

    从坐拥天下男人心再到一无所有,弄青霜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而奇怪的是,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可当时的她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悲伤,有的,只是害怕,而这种害怕也不是怕自己死,却是怕刘伯伦再次离去。

    经过几次的恐怖遭遇,弄青霜早已对刘伯伦生出了莫大的好感,现在人间面临灭亡的危险,只有在刘伯伦的身边,她才会再次找到那种安心的感觉。

    而且她发现,自己真的离不开刘伯伦了,哪怕是片刻,都让她感到坐立难安。

    于是在要离别之时,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对刘伯伦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希望能随他们一同前往长白山。

    但刘伯伦又怎能答应她这个要求?

    “你这不闹呢么?”只见刘伯伦对着她怒道:“你当是游玩么?我们是要去打太岁。又如何有功夫照顾你?”

    放在以前,刘伯伦根本不会对弄青霜这样说话,平心而论。他对这花魁的感情也是十分微妙,但感情归感情,在大事上刘伯伦还是能认清方向的,而且现在的他心情也十分不好,毕竟他们才失去了一个同伴,所以当弄青霜说出心意的时候,被他当即严厉的拒绝了。

    弄青霜虽自幼流落风尘。但因资质得天独厚,青楼老鸨将她视为掌上明珠般培养,平时别人连大点声对他说话都不敢。所以如今见刘伯伦毫不留情地训斥自己,她又如何能受的住?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了下来,只见她眼眶红通红。低下了俏脸。双手攥在一起,鼓起了勇气颤道:“伯伦,青霜现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你,我知道这虽然任性,但能不能请你满足青霜这最后的要求呢?青霜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能一直看着你,哪怕是死。此生也无憾了。”

    说到了此处,弄青霜抬起了头。对着刘伯伦情深意切的说道:“哪怕你们失败了,这个人间因此毁灭,但在毁灭的最后一刻,我也想看着你,而且,我绝不给你们添麻烦,我,我还可以代替纸鸢姑娘照顾小白姑娘,即便是这样难道也不行么?”

    时势影响人,这话可真没错。

    试问这个江湖上谁人不知弄青霜对男人冷傲如雪似霜?可谁又能知道,在经历北国灭国之后,这花魁娘子竟如此深切,甚至连身份都全然不顾的对刘伯伦表白了心事?

    刘伯伦不是铁打的心,见她如此恳求,心中自然起了波澜,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忍住了念头,只见他将双拳一攥,随后对着弄青霜喝道:“话我已经说了,要怎样我也不管你,但我现在不去长白山了,你要想去,便自己去吧!”

    说到底,刘伯伦还是不希望这娇滴滴的花魁娘子跟他们一起冒险,毕竟长白山一行九死一生,对这花魁来说,上山就等于入虎口。

    于是,他在说完了这话之后,当即转身对着世生和李寒山他们说道:“就这么定了,我也从这去南方寻剑了,三天之内必定回来,你们先去山上等我的消息吧!”

    刘伯伦将弄青霜弃在一旁不顾,而弄青霜呆呆的望着刘伯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浑身轻颤,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而世生用余光扫了一眼这花魁,之后对着刘伯伦小声的说道:“真不管她了?”

    刘伯伦摇了摇头,然后回道:“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有人跟着咱送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快些上山,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到时候她自己就离开了。”

    虽然有些伤人,但刘伯伦必须这么做,于是在说完这话后,刘伯伦转头对着不知所措的弄青霜厉声说道:“听见没有,我走了,你不想死的话,就快些离开吧!”

    说话间,刘伯伦叫了声白驴娘子,白驴娘子望了望那可怜楚楚的弄青霜,摇头叹了口气,这才一个翻身现了原形,随后驮着刘伯伦绝尘而去。

    按理说,见到刘伯伦毫不留情的训斥弄青霜后,它应该感到开心才对,但是不知为何,白驴娘子在那一刻却真没有任何喜悦之情。

    它并不是心疼弄青霜,而是在意刘伯伦。

    因为他知道刘伯伦虽然平时对人总爱大呼小叫的,但他骨子里却是个温柔的人,他从未对自己人动过真气,更别提用这种严厉的语气咆哮了。

    白驴不是傻子,她自然明白刘伯伦为何会这样对弄青霜,所以当时它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惆怅,一路狂奔中,它对着刘伯伦叹道:“怎么今天火气这么大,这样真的好么?”

    “没事。”只见那刘伯伦呸了一声,随后灌了好几口酒,这才说道:“反正她这朵没禁受过打击的小花,终会想明白离开的,咱不是一路人,就别害没必要的人了…………我说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话这么多?我骂她你不该开心才对么?喂。我说你这会儿笑什么?”

    “我笑你呗。”只见白驴无奈的笑了笑,随后对着刘伯伦说道:“其实你也挺可爱的,你知道么?”

    “呸。”刘伯伦骂道:“赶紧走吧大姐。如果有可能,你也别跟我再回来了。”

    “这你可管不了我。”只见白驴笑道:“老娘跟你说了多少年了,你这身俊肉是我的,没人能管得了老娘对你这小俊男的追求。”

    “随便你吧。”刘伯伦哭笑不得的说道:“娘的,看来长得好看也是种罪过啊。”

    “嗯。”白驴说:“你在我心里都罄竹难书好几年了你知道不。”

    刘伯伦苦笑了一下。就这样,他与白驴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闲篇,方才心中的郁结也因此得以舒缓。就这样,在白驴的狂奔中,他们向南越来越远。那遥远的南方,有一把足以影响整个世间的黄巢剑。

    而抛去刘伯伦白驴南行寻剑暂且不谈,且说说世生一行人。

    送走了五爷之后,世生将小白抱到了阴沉金丝楠棺上。然后背起了棺材。同李寒山一同赶奔长白山。

    而临行之前,世生回头望去,但见那些难民们已经走远,但弄青霜却还孤零零的站在原地,雪地之中,这花魁娘子满脸的不知所措,小白见状,多少有些心软。于是她便对着世生小声的说道:“世生大哥…………”

    “我知道。”世生叹道:“但现在只能这么做,她和你不一样…………和咱们不一样。”

    说话间。世生转过了身,深吸了一口气,同李寒山就此上路,由于李寒山此时要全心掐算那秦沉浮与‘八荒尽荡’的真相,借此寻找如何开启这阵法的方法,所以他们无法全力赶路,但即便如此,步伐飞快的他们,仍是没用一会儿便将那弄青霜甩的老远。

    世生一边跑,一边听到背后的小白轻声的说道:“希望她能想通吧,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再有事了。”

    是啊,其实这弄青霜本性很好,对他们的帮助也很大,但刘伯伦执意如此,世生想不出反驳他的理由,所以只能在心中期盼这弄青霜能早些想通,追上五爷他们。

    慢慢的,李寒山习惯了奔跑中行法的步调,于是,他们逐渐加速,待到天光大暗月上星空之时,已经赶到了长白山脉。

    望着眼前博览壮丽的雪山,世生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就是在这里,幽幽道长他们接受了宿命的战斗,此时世生的脑海中,还能清晰的回想起那三位神话的飒爽英姿,当年封印鬼国时,在面对着自己的爱人无法拯救的宿命,李幽心中究竟是怎么样的情感?

    还是在这里,三十年前,他的父亲行笑与秦沉浮,这两位命运心态皆是迥异的绝世高手,在这里进行了‘毁灭’与‘救赎’的殊死对决,他们本是惺惺相惜的知己,而他们在生死较量的时候,彼此心中又是怎样的挣扎?

    闭上双眼,世生完全能想象到那一幕幕的画面,时空的错乱,让一切都显得有些梦幻,那高高的山峰上,究竟见证了多少的传说,这满山的风雪之下,又究竟掩藏了多少的悲喜呢?

    世生究竟没有言语,而见到了长白山后,李寒山见那雪山之上环绕的灵气并未出现异常的波动,也就是说,乔子目那厮还没有到,这也正是他们所希望的,于是,李寒山便对着世生说道:“咱们上山?”

    世生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在下面等吧,提前遇到那老贼,还能多跟他斗上一阵。”

    其实世生之所以不上山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愿见到自己父亲的遗体,虽然此前穿梭时空与他相遇,世生已经知道行笑是一名人格道法皆为一流的英雄,而且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母亲的爱也是发自真心,但是…………历史已经发生,他最后仍选择了抛起母亲。

    此时已经谈不上恨,但如果有可能,世生真的不想再见他的遗体,那只会徒增伤悲。

    于是,他们当夜便在山脚下搭了个临时的住所,等一切安排妥当了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世生燃起了篝火,李寒山盘坐旁边进入了卜算的冥想,而世生安顿好了小白之后,则在山上打了数十只野鸡,用鸡血在附近树木上画起了符咒,十余丈一张,如果有妖邪犯境,世生便会第一时间知道。

    而等他画好了符咒之后,天色已经大亮了,朝阳照耀着雪山,积雪泛着粉红,天地是这样的美好。

    而接下来,三天过去了,乔子目那老贼仍没有过来,但世生坚信他终会来的。第三天的夜晚,天上飘下了雪花儿,简陋的木屋中,篝火烧的正旺,李寒山已经整整三天都没说话了,显然他已经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而世生也不好打扰他,眼见着外面的雪越飘越大,世生趁着小白熟睡,便轻轻的走出了屋子,将那雪地中踩出一排长长的脚印,出了树林之后,世生抬头观瞧,今夜的气候很怪,虽然下雪,但那月亮却还在空中悬挂,瞧那月亮的圆缺,应当快到十五了吧。

    世生静静的站在雪地里望着,风落在头上,分不清是白发还是雪花儿,世生不知道像这样安静的夜还有多久,他只知道,距离最后的了断已经越来越近。

    他走的路真的太远了,回首当年,他还是个为了讨生活而不择手段的穷小子,经常会饥一顿饱一顿,终日为了饱腹而忙碌,没有朋友,未来一片迷茫。而十几年过去,现在满头白发的世生已经成了江湖最后的底牌,光阴的流逝中,他经历了许多欢喜苦难,得到了许多,但也失去了许多,相逢与别离交织,阴谋与救赎的纠缠,曾经一幕幕浮现眼前,虽然过了漫漫十几载,但此间回忆,却不过转瞬光景。

    这就是我的一生?

    过去的所有一切,都仿佛发生在一瞬间,而我选择的生活,究竟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呢?

    而就在世生发呆的时候,且见身后慢慢走来一个身影,那是小白,她睡醒了,见世生不在便出门找他,她本不想打扰世生,但身体仍没见好,走了两步,还是咳嗽了出来。世生回过了神,见小白走了过来,便打起了精神对她招了招手:“怎么不好好休息?”

    “我睡不着。”小白有些憔悴的对着世生微笑道:“世生大哥,你呢,再想什么?”

    世生叹了口气,然后轻声说道:“我在想这些年过的可真快,就好像不是真实的一样,也许等过几天,这个世界可能都会变的不一样了,所以现在想多看看它………………你在看什么?怎么了?”

    世生说着说着,猛地发现小白的眼神忽然一变,好像发现了什么死的,只见她有些惊慌的说道:“有人?那是人么?!”

    世生心中一惊,而与此同时,只见到远处一棵大树骤然起火,那是符咒感知到了妖邪所发出的变化!

    与此同时,树旁一道绿芒闪烁。

    来了!!那是乔子目?!

    (两更并一更完毕,未修改版,感谢大家的支持,拜谢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双莽妖 一夜是非

    那是乔子目?

    眼见着自己布下的符咒出现了自燃的反映,世生心中猛地一惊,妖气出现的那一刻,世生下意识的转头扫了一眼小白,并且不由分说一把将其抱起,身子化作一道光影朝着林中射去。

    不管怎样,现在首要做的就是将小白带到安全之所在,而且,要同那乔子目死磕,没有‘难飞‘以及‘美人僵’这两样杀器在手的话实在太不明智,只是两个呼吸间世生就已经回到了那简陋小屋之中,冥想中的李寒山被世生的气激开了眼,只见他对着世生问道:“出什么事了?恶贼来了么?”

    “还不清楚,我去探探路,你继续,别分心。”世生一边说一边将小白放在了地上,随后将难飞挂在了腰带之上,紧接着拽起了拴着阴沉楠木棺的铁链,再次如风的冲了出去,等门口的小白对他喊出‘要小心’的时候,世生已经飞出了树林,朝着那妖气的源头冲了过去。

    那是妖气果真是乔子目所发出的么?世生并不知道,因为方才他在火势之中只见绿芒一闪,绿芒向山顶方向逝去,而世生一路追赶,没过一会儿,便在深山中追踪到了这股绿芒,不过,距离那绿芒越来越近,世生的眉头也缓缓皱起,但见那低空飞行的绿芒之中,隐隐有两条黑影互相缠绕,这绝不是乔子目,但这又是什么?

    想到了此处,世生便没在犹豫。自脑后拔下一根白发,朝着那疾驰的绿芒猛地一吹!

    金光如柱,直直射过。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那绿芒之上,且听轰隆一声,夜雪翻飞间,两声凄厉的惨叫之声传了出来。

    “何方妖孽,还不速速显形?”见自己一根头发便将来者伤了,所以世生更加确信这夜半闯山的应当不是那乔子目,于是他一个纵身上前。没等那受伤的家伙起身,世生便将棺材重重的磕在了它的身旁。

    虽然是阴沉木的金丝楠,但里面关着美人僵。所以那难以形容的尸气仍往外渗透了出来,而这尸气人很难感觉得到,但妖邪之辈却对此十分敏感。

    所以,当世生将棺材杵在了地上的时候。那被击落的家伙登时瑟瑟发抖。而世生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这是两条小蛇。

    这两条蛇生的倒也奇特,通体光滑没有一丝花纹,雪白的身上泛着绿光,竟是隐隐的透明状,而世生见果真只是两只扑通的妖怪,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便沉声说道:“尔等小妖。为何夜上太白山?究竟是何缘由,还不速速道来?”

    那两条蛇精受了世生一击本来就伤的不轻。此时又感知到了那口怪棺材里要命的杀意,登时缓过了劲儿来,看来今儿晚上是遇见煞星了。生命悬于一线,它们哪还敢有半点犹豫?于是这两条蛇妖连忙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幻化成了人形,是两个身着白衣绿裤的癞头小童。

    两个小妖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如出一辙,左手边那个比右手边那个高出半头,虽然是孩童的相貌,但这俩小妖的人形生的实在有些不敢恭维,蒜头鼻鼻孔朝天,豆大的眼睛,没眉毛,脸上麻子坑坑洼洼,厚嘴唇,从中呲出几颗尖黄牙。

    只见那两个小妖一头跪在了地上,此时正对着世生捣蒜似的磕头,并不住求饶道:“神仙老爷饶命,神仙老爷饶命,小妖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虽然知道他们的皮囊乃是幻化而来,但世生见这俩小妖吓得屁滚尿流,也就将语气放缓了些,只见他说道:“你们到底是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只见右手边的那小妖刚想说话,而左手边的那小妖则忙用手肘杵了它一下,之后忙抬头堆笑道:“回神仙老爷,我们兄弟乃是闾山两个天生地长的精灵,爹娘还没来得及取名字便去了,所以同道都称我们为‘玉莽兄弟’。今夜游历到此无名高山,见山峦起伏壮丽,便起了想要上山赏风望景的念头,不想竟打扰了神仙老爷的修行,当真是罪过,还请神仙老爷看在我兄弟从未害过人的份上扰我俩一命,神仙老爷不杀之恩,日后我两兄弟定会全力报答,待我们得道之日,也好将神仙老爷之威名传告天下,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这小妖还挺会说话,一番话中奉承之情溢于言表,还没等世生答应放过他们便已经开口致谢,到让世生也无法再萌生杀意。

    不过世生岂是傻子?他望着那牙尖嘴利满口抹油的小妖,自然知道它这话里有诈,这长白山号称北方圣山,即便是妖怪又怎能不知道?所以,这俩小鬼绝非向它们所说的那样只是‘游历到此’这么简单。

    不过这会儿,世生倒也没心情去管它们为什么深夜上山了,放在以前,他也许会将它们教训一顿,并且逼问缘由,但今晚确是不同,一是因为心性变化,二则是因为他听到了这俩妖怪的名字后,心中忽然涌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它俩,但世生居然觉得它俩身上的气倒是有些熟悉,待到那小妖说完之后,世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还记得之前世生在第二次‘时空穿梭’时,曾到了三十年前的北国,而在那个年代,世生曾杀了一条混在北国助那昏君糟蹋少女的蛇妖‘白玉莽’,记得当时世生杀那白玉莽前,那蛇妖确实向他求饶,只道山中尚有二子年幼,还求世生饶它一条妖命。

    而因这妖怪想害自己的母亲乌兰,所以世生心中震怒又怎能放过它?这才一击将其了账,从而引出了后来‘行笑长街惑昏君’的那一节。

    时空的错乱了断了因果也造就了因果,虽然世生只在那画中待了一天。但现实的光阴至此已经过了三十年,此时见到这俩小妖自报家门之后,世生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冤孽,想不到今夜居然让他遇到了那妖怪的后代。

    而那白玉莽害人终害己,死的是罪有应得,世生当时没有折磨他就已经够给它面子了,可此时在遇到那蛇妖的孩子之后,世生的心里仍是滋生出了一丝愧疚,特别是在这里。特别是在听那小妖说了‘名字还没来得及给它们取时,父母便去了’这句话之后。

    那一刻,世生不知该说些什么。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俩小妖和他的身世也是一样,皆为无父无母孤苦伶仃,而白玉莽正是世生所杀。那妖怪虽然该杀。但这俩小妖确是无辜,所以,世生心中情绪复杂,隐约觉得对它们不住,又怎能再为难他们?

    想到了此处,世生便开口叹道:“你们真的没害过人么?”

    那小妖连忙说道:“神仙老爷明鉴,小的自然不敢蒙骗老爷,如果我害过人。就叫我让老爷的佩刀一刀两断便是。”

    见它说的真切,而世生也越看他们越可怜。如今大战在即,所以世生也不想多生事端,于是便轻叹了一声,对着那小妖说道:“如此的话,那我就不为难你们了,我且问你们,你们可想修行?”

    听罢此言之后,那两只小妖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做梦都想,但苦于没有机缘,所以我俩浑浑噩噩三十余载,一只不得法门。”

    “既然是这样的话。”世生说道:“我可以教你们,但不是现在……半年之后,如果人间仍在的话,你们就到岐山的孔雀寨找我,我会传你们法术,助你们修成正果。”

    “多谢神仙!!”两小妖大喜过望,连忙对着世生不停磕头,而世生摆了摆手,对着他们说道:“不用谢我,我这么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补偿,但是,我要你们发个毒誓在此,如果日后你们行妖作恶肆意害人的话,非但得不到我的传授,更会受扒皮抽筋之苦。”

    两小妖先是一愣,随后满心应承了下来,左边那个小妖奉承道:“神仙老爷,小的方才已经发过誓了,所以让我弟弟单独起誓便好。”

    世生哪里有这闲工夫跟他们磨牙?于是便挥了挥手,待那小一些的妖怪发了誓后,世生便让他们速速离开此地,不得再次接近。

    而那俩小妖见性命保住了,也不敢再次逗留,于是给世生又磕了仨头之后,这才化作一道绿芒屁滚尿流的飞下了山去。

    一场小插曲过后,夜色仍静,而世生见那俩小妖走了之后,也就扛着棺材又往回走,而他并不知道,那‘玉莽兄弟’虽然嘴上说要离开,事实上却仍没有走远,下了山之后,两妖又朝西飞了近两里多地,这才落在了地上,只见那小一些的妖怪不住抱怨着:“大哥,可吓死我了,长白山上怎么有这么厉害的家伙?你说他要是发现了咱俩撒谎,会不会赶过来追杀咱们?”

    “怕什么。”只见那大一些的小妖说道:“哄骗这种土包子简直太容易了,嘿,小爷略施小计便把他唬的一愣一愣的,一看就是个只有蛮力的杂种。”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只见那小妖问道:“不管怎么说,那人实在太厉害了,那山上的‘宝贝’咱们还要不要了?”

    前文书讲过,这妖怪名为‘白玉莽’,乃是天地间的一种灵物,其灵性特殊,脖颈处的皮肤天生能分泌一种能感知到其他‘天材地宝’的汗汁,这个是真的,古时候南方有专门发天地财的‘憋宝’客,专门捕捉训练这种蟒蛇助其寻找未出世的‘天材地宝’,不过这种蛇到后世之时已经绝种,只有乡间野话中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话说正因这天生的特殊材质,三十年前的蛇妖才会有包括隐身竹杖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来哄骗那昏君。而这玉莽兄弟今夜到此,也正是为了上长白寻宝,其实它俩早就打起长白山的主意了,半年之前,它俩路过此地,忽然头后生出血汗,原来是受那‘十二天星锁鬼国’的阵法影响。因为那阵法中尚有‘九珠乱星掸’压着,但两妖不知真相,只道山中有宝。便上山去寻。

    可是那一次它们差点把命搭进去,原来他们在山中碰见了奇异猛兽袭击,而两妖道行尚浅,所以只好逃走,又吃人修行了半年这才重新杀了回来。

    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了,且见那小妖哼了一声,然后冷笑道:“要。怎么不要了?哼哼,白头佬说的倒是轻松,但我看他定是要打那山中宝贝的主意。要不然他又怎能许诺要交咱俩法术?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嘿嘿,他觉得自己聪明,但我比他更睿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现在就在这儿按兵不动。等那厮取了宝贝之后,咱们再给他来个防不胜防,哈哈,你说怎么样?”

    “好是好。”只见另一个小妖说道:“但是大哥你刚才也不能光让我发毒誓啊,吓死我了都。”

    “发个誓就跟喝口凉水有什么区别?”只见那小妖笑道:“你还信这鬼话啊,如果誓言管用,那还要神仙干什么?”

    现如今聚在长白山上的因果当真越来越多了,看来这座塞北圣山在这些日子将注定无法太平。且不管那两个小妖如何在山外痴妖说梦,单说说世生。在下山之后,世生回到了木屋之中,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对两人一说,见闯山的不是乔子目,李寒山和纸鸢也同样松了口气,毕竟李寒山还没有悟出那‘八荒尽荡’的真意,还有两天,如果那老贼在两天之后出现就再好不过了。

    而也许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世生刚回到屋子,连屁股都没来得及坐热的时候,他和李寒山忽然又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自远处赶来。

    相比之前,世生和李寒山此间脸上皆是喜悦,因为这是刘伯伦的精神之力!

    “醉鬼回来了!!”世生又站起了身,心中想道,这醉鬼果然是言出必行,说是三天便归,此间刚刚丑时,三天之期才过了一点,他便取回了黄巢剑。

    想到了此处,世生忙起身同小白一起出门,来到了林子口儿,循着这股精神之力朝南望去,果不其然,在那茫茫夜色之下,一道白光朝此疾行而来,那光来的好快,一路将身后雪地拉出了一条沟渠,雪花滚滚白烟飞溅。

    等他们在跑近了一些,世生只见那白光之中,刘伯伦光着膀子撒腿狂奔,他这一次没有骑白驴,反而是让那白驴骑坐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原来,刘伯伦在寻那黄巢的陵墓时已经用了大把的光景,为了能及时赶回北方同众人汇合,所以刘伯伦只好背着白驴使出精神之力全力赶路。

    一直以来都是刘伯伦骑白驴,而此间却是白驴骑刘伯伦,这景象多少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世生当即抛出一张燃烧的符纸为他引路,只见刘伯伦一路狂奔到了世生的面前,刹住了脚后,将白驴往地上一放,便劈头盖脸的问道:“我回来晚没,看样子,那老混蛋还没来么?”

    世生点了点头,对着他说道:“没呢,回来够快的,事情办妥了?”

    在听到一切无碍之后,只见刘伯伦嘿嘿一笑,这才擦了把头上的汗,从怀中取出了一道黄符递给了世生笑道:“那还用说,我办事什么时候出现过差错?给,这是用你的符抽出的图南师兄的剑魂。”

    接过了那张黄符之后,世生牵挂的一桩心事终于了了,话说在这三日里,世生其实一直很担心,因为那消业剑魂能杀人八百万,而黄巢要杀的人也是八百万,所以,世生真怕当这八百万人杀完之后,那剑魂会因此烟消云散。

    所以,当刘伯伦带回了剑魂之后,世生终于能长出一口气,看来即便是杀够了数,这剑魂仍没有散啊,可世生哪里知道,那剑魂之所以没有消失其实另有起因呢?当然了,此事与世生无关,所以也就抛去不谈。

    世生当时呆呆的望着手中那道符,这里面装着的是陈图南的剑魂,而图南师兄现在又怎么样了呢?想到了此处,世生心中忽然一动,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而就在这时,且见那被刘伯伦放在地上的白驴娘子叫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不就骑你一会儿么?至于这摔老娘?好,你给我等着,下次你骑我的时候我要不把你扔茅坑里去,我都…………嗯?怎么回事儿,怎么又有一股贱人味儿?”

    原来方才刘伯伦放它下地的时候手重了些,导致它没站稳坐在了地上,刘伯伦苦笑了一下,然后对着他说道:“什么贱人味儿,我是放了个屁,但也不至于让你这么骂啊。”

    “谁说你了。”只见白驴娘子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她以人形四处闻了闻后,脸色骤变,那一刻,她立马转身朝东跑去,众人见状有些不对,于是也就跟了上去,如此跑了好长一段路,世生忽然发现,远处的雪地里竟倒着一个人。

    那好像是个女人,此间晕倒在雪中,被白雪淹了大半个身子,如果不是白驴的话,恐怕真的没人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见到那个身影后,刘伯伦登时僵在了原地,只见他嘴巴半张着,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那情绪中,有惊讶,有慌张,但更多的,确是自责。

    因为那个女人,正是花魁娘子弄青霜。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个娇滴滴的花魁,居然真的没有放弃,而一路跟上来了!

    且见那白驴来到了弄青霜的面前,望着那已经昏厥了的弄青霜,这一次,她倒没有像以前那样发怒,而是一言不发的蹲下了身,探了探她的鼻息之后将其抱起,这才转头平静的说道:“没死,不过在受凉的话离死也不远了。”

    小白惊呼道:“她竟然从那么远的地方走来的?”

    话说此地虽然属于北方,但距离北国天都却也十分遥远。此时的世生望着那面容都被冻僵了的弄青霜,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敬佩与感慨。

    她一个弱女子,竟独身一人在这天寒地冻的土地上走了三天,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和送死根本没区别么?不,她身为三代花魁中最有才学的一个,又怎能不知道?

    可即便是这样,她仍选择了这么做,她的目的是什么,是什么支撑着她明明是死路却还是走下去?

    世生转头望着刘伯伦,他的脸上,挂着前所未有过的表情。

    “又一个真心没处使的傻女人。”白驴长叹了一声,随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吸了口凉风,然后朝着那弄青霜的身上渡了口热气,随后,她将弄青霜丢给了不知所措的刘伯伦,而刘伯伦望着弄青霜,回过了神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对着白驴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后在小白的指引下,转身拔腿朝着树林的方向跑去。

    世生望着白驴,刚想说话,却被白驴制止住了,只见白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现在也顶瞧不上这小娘们儿,但是…………你看刘伯伦那死德行,算了算了,就当行善了,就此一回,下不为例。”

    世生知是白驴的心肠好,所以也没说什么,而就在这时,且见白驴又开口了,它望着世生背后的方向愣愣的说道:“等会儿?今晚上怎么这么热闹,怎么一个不够又来了一个?”

    (两更并一更完毕,结局篇已经展开,接下来故事将进行到最后阶段,在此求票求推荐求打赏,这几天更新时间也许会出现变化,另外,之前答应各位的几篇外传也会陆续发出,有在微博更新的‘一夜惊魂’,也有在起点主站更新的本篇外传,当然,这些是免费的,兄弟答应各位的事情一定会办到,还请各位朋友留意一下,就是这样,感谢大家的支持,拜谢中。)(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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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志介绍:
讲的是千年前的一天,酝酿已久的天空忽现凶星,这星图的变换既意味着皇朝兴衰的谢幕,也意味着少年们踏上求道寻仙之路的开始。 都说乱世出妖邪,乱世确实带来了寻常所无法触及的鬼神世界。 荒原腹地,少年世生踏上旅程,风沙交织成的涡旋呼啸在他身后,光怪陆离的神怪世界就在他的眼前。 等待他的是光明或黑暗? 黑暗之中,那些传说中被凡人称之为神或魔的妖怪打了个哈欠才准备入睡,光明之中,被人喜爱或唾弃的无形命运则刚刚醒来。 --------------------------------------------------------------- 祝大家启卷快乐。三途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途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途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