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安
“乘客请注意,前方,即将到达终点站,‘薄暮之都’——长安。”
“长安,不仅是十三朝古都,也是公认的神秘学诞生所和魔法起源地,这里存留多处上古遗迹,诸如‘巨龙埋骨地’、‘观星台’、‘无字碑’……”
“列车经过城门,镇守左右,是英灵魔像——‘神荼’、‘郁垒’。”
“两尊魔像,分别铸造于第一次和第三次‘冥域降临’,是抵御尸魂牧者、无头骑士、黄泉巨龙的中坚力量,时代已久远,但其功勋彪炳,千古流传……”
头顶上,魔能喇叭故作深情地卖弄着人文历史,只是,煽情过头,反倒有些矫情。
但少年浑不在意。
“英灵魔像?”
他神情呆滞,手中那本泛黄的《九州通史》,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视线透过玻璃,斜阳下,巍峨雕像如崇山耸立,数条光带缭绕在外,光幕沉浮,符文飘洒,恢弘唱诗声悠然而下,驱散邪祟,杀灭亡灵。
“这就是……神荼?郁垒?”
嘴巴已然张成一头发怒的河马,李仪依然感觉遍体燥热,呼吸困难。
“很吃惊么?我第一次来长安时,表情跟你差不多……”
对座一名矍铄老者哑然失笑,他瞧出了李仪的局促和震惊,本意是安抚,只是一开口,就有些刹不住车。
“威风凛凛,是吧!不过,这两尊英灵魔像,其实跟我一般,早就过时了……”
“若论巨力磅礴,摧城断山,还得说魔像——‘秦琼’、‘尉迟敬德’;”
“论拔除邪祟,斩妖除魔,当然是有‘冥府判官’美誉的‘钟馗’;”
“此外,还有号称‘秘窟咆哮者’的‘哼哈二将’、兼具战斗力和神恩术的‘韦驮伽蓝’……”
老者谈得兴起,视线余光瞥了少年一眼,神情顿时尴尬起来。
“哦?小友,你不感兴趣?真是抱歉,人老了,就比较啰嗦……”
他当然不知,眼前少年,此时六神无主,脑袋如一锅滚烫沸水!
穿越!
真的是穿越!
又看了一眼自己细嫩的手指,不止穿越,还返老还童了!是十二岁?还是十三岁?
该死!
我才刚付完首付,其中大半,还是啃的父母老本!
老天,你玩我吧?
“不怪老丈,是那唱诗声太喧闹,惹人厌烦……”李仪心烦意乱,随意应付了一句。
“唱诗声?你能听得?”老者一愣,不再说话,眼眸掠过一道意味深长的精芒,“此子,莫非……”
李仪想起什么,捡起躺在脚边的《九州通史》,掸去尘土。
这本被自己当做神话志怪消遣的玩意,真是历史?
英雄史诗?
李仪有一种不真实之感。
这英雄史诗中,种种大事,与原本世界相差无几。
只是,那些巨擘大能们改变历史的手段,天翻地覆。
此外,这些人的名字之前,往往带个前缀,武者为“天命封号”,法师为“天谕封号”,也不知仅是响亮好听,抑或有别的门道。
海族扰边,鲧以大地法术应敌,战败身死,其子禹发愤图强,创冰霜法术,手起指落间,踏浪巨人、深海元素、猎潮者等海族主力,一一冰封瓦解,获封号“冰霜鞭挞者”。
姜尚临渊垂钓十年,无人问津,姬昌折节拜访时,其一挥鱼钩,幽幽深涧之中,六头上古巨龙随钩而上,一路覆灭商纣。由此,姜尚成为召唤术的鼻祖,封号“巨龙垂钓者”。
如此种种,光怪陆离。
早年,魔法有“用”而无“道”,缺乏理论基础,不成体系。
于是,有了百家争鸣。
老聃,奠定了魔法哲学。
孔丘,确立了法术体系。
韩非,规划了奥术规则。
墨翟,发明了炼金术和魔锻学。
还有孙武、邹衍、徐行等各派理论大师,都自有建树。
厚积之后,就是薄发。
春秋战国,场场不义之战,犹如烘炉熔炼,将那些原本仅存纸面上的魔法理论,一一付诸实施。
史称——“魔法之春”。
接下来的朝代,与李仪所知一般无二,无非是那些猛将良臣的名字前面,多出响亮封号罢了。
唐朝末年,面目全非。
五代十国并未出现,因为,一人的横空出世。
萧长空,上党人,乱世来临时,仅是边地小吏,名不见经传。
但此人,仅花十五年,就在群雄中脱颖而出,并吞八荒,一扫**,建大乾帝国。
史称——“乾元大帝”!
对凡人而言,这已是不世之伟业,而他,却仅是开始。
坐上王座的第一道谕令,就惊世骇俗,可称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下令,拆除“恒古壁垒”,也就是——万里长城!
要知,恒古壁垒,其每一块砖石都是稀有的山脉之心,前后加持九种超魔效果,覆盖十三道魔法符文,修建时,倾尽天下之力,所费财富,是数代之累!
举国哗然中,萧长空只说了一句话。
“从这一刻起,我大乾帝国,只进攻,不防守,只扩张,不龟缩。”
他一言九鼎!
北逐蒙古,占群兽之野,东驱靺鞨,收霜沉冰原,南灭交趾,得信风海湾,挥军向西,在裂世之峡修建前哨据点,又造海妖战舰入海,九战九捷,一路取“髑髅”、“穴陷”、“炽魔”等诸岛,开创万世基业。
面对从未止歇的质疑,他留下一句豪迈之言,流传千古。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李仪身体一抖,一种看似绝不可能的可能性浮现,顿时,絮乱情绪丛生,百爪挠心。
“难道……”
书页哗啦作响,很快到了本纪·乾元大帝传。
萧长空才华横溢,是公认的炼金圣手,其心腹部将——天驱武士,一身装备,由他亲自操刀。
“天驱武士?接头暗号难不成是——‘铁甲依然在’?”
李仪忍不住调侃一句,心头,那抹难以言喻的淡淡恐惧,愈发浓重。
萧长空,有刻字之癖,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上,刻上独有标记。
霸刀“屠龙”,龙牙打造,孕龙之怨灵,出鞘时,凶芒滔天!刀背上,刻“点击就送”四字,让人不明所以。
封天之纛,以九根凤翎淬炼,篆刻七十七道禁制法阵,可封印一方天地,刻三字,为“二向箔”。
死亡面具,除“狂暴”和“嗜血”等特性外,还有一道可主动激发的魔法——“亡魂之宴”,贪食亡灵,转化黑暗斗气。上刻獠牙狰狞之相,又标二字——“喰种”。
……
“屠龙宝刀,点击就送?”
李仪合不上嘴,手中没镜子,但也知道,自己此时表情,必定精彩之至。
毋庸置疑,这位乾元大帝,也是穿越者!
“这……无字碑?”
列车颠簸,李仪忽感眼前一亮,一道璀璨光柱映入眼帘,仿佛贯通天地,浩大无匹!
无字碑,武曌时修筑,以“信仰之光”熔炼而成,蕴藏种种神妙。
而更为传奇的是,萧长空竟在在光柱之上,刻下一道永不消散的问题。
传说,答出此题者,便是其同道中人,能得其一生巅峰之作,三件至宝。
——“何为四大名著?”
“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
这问题还算靠谱,仰望无字碑,李仪在心中默念道。
“同道中人,你终于来了……”
声音幽幽,不过,并没有世外高人的深沉,也没有千古一帝的豪迈,倒是带着一抹戏谑意味。
“九锡禅杖、锦襕袈裟和紫金钵盂,你想要哪一件?”
李仪愕然,忽有一种骂娘的冲动。
“怎么着,准备让我去西天取经?”
第二章 天谶
“长安城,到了,请收拾好行李物品,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车门开启,人流蜂拥而出。
四下埋伏的拉客小贩不知从何处冒出,果不愧是长安人,深谙兵法,两翼包抄,前追后堵,或围点打援,或长驱直入,包围圈滴水不漏。
“梦魇马车,踏火乘风,如御麒麟!身份的象征,只需一个金币,就可游览全城……”
“有去骊山的么?就差两人了,驷驾青翎龙鹰代步,来回一刻钟!错过了,就得等下一班了!”
“住宿,有人要住宿么?本店女子,都有魅姬血统哦,这是图谱,您看看,绝对货真价实,啧啧,童叟无欺……”
混迹人流,李仪有些出神,双目恍惚,对周遭喧嚣,充耳不闻。
意识中,悬浮着一枚古拙戒指,幽黑诡谲。
戒面四方,无数大道符文缭绕,正中央,为二字古篆——“天谶”。
“这,就是那三件至宝之一?”
李仪面露狐疑,他压低了声音,倒也没人注意。
闭眼,灵魂交感,一道张扬笑声震响,跋扈霸道之意,喷薄欲出。
“世人只知我南征北讨,宾服四夷,凡夫俗子哪里晓得,我还下了一盘大棋!”
“北逐蒙古,取‘万兽之灵’,东驱靺鞨,纳‘拂晓之气’,西至裂峡,集‘深渊精粹’,东海九战,割‘沧海意志’!加上多年征战,缴获的‘巨龙逆鳞’、‘海妖之须’、‘巨人独瞳’等物,熔炼一炉,就是这枚——天谶戒指。”
“法师之巅,为天谕;武者之巅,为天命;魔兽之巅,为天启;而法器之巅,则为天谴!”
“这枚戒指,已达天谴,封号——‘推衍者’!”
“推衍者?什么意思?”
李仪心中打鼓,虽不明所以,但与历史中的巨擘大能等同,拥有独属自己的封号,这枚戒指,显然不俗。
他发现了什么,神情又变,眼神古怪。
戒环内侧,雕刻着一圈不显眼的小字。
“我,是被你们称为世界的存在,或曰宇宙,或曰神,或曰真理,或曰全,或曰一。”
李仪哭笑不得,这枚法器,已达天谴,竟也没逃过萧长空的魔爪。
不过,他倒是琢磨出一点滋味。
萧长空有些恶趣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会无的放矢。
“这东西的特点,是等价交换?”李仪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玩味,“想要我的**,还是灵魂?”
不多时,他定了定神,将无端揣测抛到一边,眼下,有更为现实的问题。
怎样在这薄暮之都里活下去?
苦力?身弱。
工匠?手残。
商人?嘴拙。
相公?肾,咳咳,我只是空虚,不是……
“看来,似乎别无选择了……魔法禀赋?”
李仪神情犹疑,停顿片刻,摊开手掌,掌心中,横着一枚银色令牌。
“小友,你既能听到‘灵魂唱诗’,就是拥有魔法禀赋,拿着这枚拂晓令,能进入魔法学府——拂晓断崖修行。现在,正巧是入门时间,你动作快点,能赶得上……”
临下车时,老者的声音,又在耳畔絮叨。
“放心,不需要缴纳学费,还包食宿。”
那时,老人似乎看穿他的窘迫,还不忘补充一句。
“拂晓断崖?”李仪怔怔呆立,面露惆怅苦笑,“教搓炉石不?我是想回家……”
“对了,我还不知道,拂晓断崖在哪?”
“先问路吧,不知道这儿的人有没有口音,我可听不懂陕西话……”
不断自言自语,他勉强将心头惨淡,强行压下。
……
骊山。
拂晓断崖。
“嘶——”
李仪倒抽一口凉气,模样,像是手指被门板夹了一下。
亲眼得见神荼郁垒的雄奇,又观无字碑的壮美,上山途中,还惊鸿一瞥地瞧了巨龙埋骨地的诡秘,他自认,对种种光怪陆离,已有些免疫力。
但此刻,依然叹为观止,难以自抑。
一座雄伟高塔宛若擎天巨柱,拔地而起,直入云霄,高不可攀!
其塔身,犹如肺腑一般,吞吐着天地间的魔法元素,元素潮汐涨涨落落,能量震波涟漪生灭,瑰丽之景,惊心动魄!
其拔高之势,似要捅破星穹,但在视线尽头,戛然而止。
此塔并未建成,而直径已有三十余米,高度,则接近四百米!
“很壮观吧!”身侧,一名白衣长袍的少年翩然而来,“这座星曜塔,是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通天级’元素塔。”
“‘通天级’……元素塔?”李仪一愣,不明所以。
“哦,元素塔,就是当今法师塔的前身。”少年解释道,他仅以为李仪不懂元素塔的含义,殊不知,面前少年,是十足的门外汉,一窍不通。
无奈何,李仪只得含糊地点点头。
“这座元素塔,其伟迹,不逊亘古壁垒。”少年感叹道,“若非建至一半,十万骊山刑徒被章邯调去镇压农民起义,此塔一旦建成,辅佐十二金人,那大秦帝国,恐怕真要千秋万代了!”
“哦?我听说,前朝姓武的老太婆,也想建一座‘通天级’法师塔。”一名虎背熊腰的黑肤少年被吸引,大大咧咧地说道,“传言,民愤太大,未能成行,只建成一座‘崇山级’。”
“那些,都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白衣少年皱了皱眉,有些不快,“别轻信那些道听途说。”
“燕赵!”魁梧少年浑不在意,自我介绍道。
“长孙神机。”白衣少年轻哼了一声,他还未释怀。
“李仪。”李仪也自报家门。
三人同行。
燕赵高谈阔论,只是言多必失,每每说到兴起,被长孙神机更正。
李仪听得多,说的少,偶尔发问,他正需要了解这世界。
到达时,塔前已聚集三百余人,皆盘膝端坐,寂静无声。
李仪一行人,只好停止交谈。
燕赵谈性正浓,有些悻悻。
长孙神机长舒一口气,世界终于安静了。
等待没多久,一名赤脚挽裤的老者大步而至。
“来了!”
此老满身尘土,皮肤粗黑发红,长久风吹日晒所致,相较法师,倒是更像面朝黄土的农夫。
他也不废话,站定后,摊开卷轴,照本宣科地诵读起来。
“持拂晓令者,为外府弟子,每人分一间冥想室、一枚身份牌、一卷冥想术,十颗魔晶。”
“魔晶,既是修炼消耗品,也是货币。归藏阁、冥想屋、炼金坊、符文房、驯兽谷等,都需数目不等的魔晶。至于如何获得魔晶,每日公告板上,有各种任务,各有悬赏。”
说到此处,老者瞥了一眼下方,半点不掩饰心中轻蔑。
“给你们一个建议——‘力所能及’,诸如收集龙粪,清理炼金废料,打扫兽栏等等,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此外,”
老者顿一顿,声音严厉。
“每月末,我们会剔除最后十分之一的学员,直至第十二个月。”
“在第十二个月,凡未达到法徒境界的,全部驱逐!”
“我拂晓断崖,只要天才,不养废物!”
一番话下来,本就畏惧安静少年们,愈发噤若寒蝉。
老者说完,也不客套,转头下台。
少顷,一名娇艳少女腰肢款摆,摇曳而至。
少女俏丽,笑靥如花,尤其修长蛮腰一扭一扭,那水蛇般的曼妙律动,让不少少年暗吞口水,而燕赵,则连眼都直了,长孙神机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唱完黑脸,再派个人唱红脸么?”李仪暗忖。
不出所料。
“为了鼓励大家的积极性,三个月后,我们有一场演武。”少女身形前倾,俏皮地抬起一只手指,“前三名,有丰厚奖励!想知道,是什么吗?”
第三章 龟息
“奖励?”李仪来了兴致,眼中精芒一闪。
“第三名,是‘轮回裹尸布’,上有附魔——‘治愈’和‘滋润’。披于身上,可强身健体,固本培元,弥补法师短板。”
“第二名,是‘空明手镯’,能召唤两名空气仆役。”
“可别小看空气仆役,此为元素生命的一种,等级虽低,却有足足三个法术位——‘大风之环’、‘狂风之刃’、‘疾风之步’。一名空气仆役,战力比得上半步八层法师。”
“第一名,是守护指环——‘宁静之握’!”
蛮腰少女颇有指点江山之意,信手拈来。
“这枚指环,取自扶桑落枝,其效,是宁神定性,强化冥想效率。更重要的是,其魔法效果,完全来自材料本身,若再添上附魔、法阵、禁制和符文矩阵,品质还能翻上数番!”
她顿了顿,娇滴滴的声音,婉转响起。
“想……要么?”
“想!”
或许是美人的撩拨,或许是三件奖品的吸引,更多是兼而有之,人群有些骚动,神情振奋。
“有眼无珠,真是可笑!”人群深处,一名赤发少年轻哼了一声,冷笑道,“扶桑落枝?算个屁!那‘轮回裹尸布’,倒是……”
少女含笑着挥了挥手,依旧是一步三摇,摇曳荷花般,消失在众人狂热的目光中。
不过,众人不知,刚下台,她的笑容,就露出满脸怒意的跋扈模样。
嘭!
玉嫩的拳头砸在墙面,居然在黑曜岩的墙面上,留下一道深深拳痕。
“老娘最恨装嫩了!要不是看在蜕骨叶……算了,白亮羽,再有下次,看我不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她神情狰狞,辛辣如独头蒜,与台上模样,天壤之别。
“是,端木师姐。”旁边少年战战兢兢,小心说道。
“什么师姐?得叫奶奶!”少女叉腰,张牙舞爪地说道。
……
台下,核验拂晓令,发放魔晶、令牌、冥想术等物,有条不紊。
经冰火两重洗礼,少年们或神情肃重,或跃跃欲试,比之最初,少了死气沉沉。
“演武么?我要榜首,但我,也要那轮回裹尸布。”赤发少年轻哼了一声,眼神凶戾,“我虞潜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的……”
“龟息术?听说,是九大入门冥想术之一?”燕赵摊开纸卷,淡淡一笑,“这个还比较适合我,至少,强过那东海‘潮音灵谷’的‘观海术’……不过,十枚魔晶,也太寒碜了,怎么花呢?”
“这口诀,于我无用。”长孙神机一脸淡漠,甚至懒得打开卷轴,心中暗道,“魔晶,同样也是如此。”
“李仪,你的魔晶呢?这么快就收起来了?”燕赵目光敏锐,注意到了什么。
“当然得收好,财不露白嘛!”
李仪随意应了一句,顾不得被当做财迷,瞳仁深处,一抹古怪缓缓流淌。
等价交换的含义,他已然明了。
十枚魔晶,才入手,就被天谶戒指吸收。
当然,不是白拿。
意识中,龟息术的字字口诀浮浮沉沉,渐趋变化。
当一字一字重新浮出,口诀已是云泥之别,而其名字,也重新拟定。
——鳌伏术!
……
月圆。
高塔孤耸,这座号为“通天级”的元素塔,的确恍若擎天之柱,贯通天地。
亿万星线垂落,化作九色雨幕,恢弘瑰丽,环聚塔顶。
塔顶,一道道蜿蜒游弋的魔法弧线往复,勾勒出无数繁复深幽的法阵,其阵眼,或恶魔獠角、或天使断翼、或海渊鲸心,无一例外,均是价值连城的魔法材料!
一座座玄秘法阵,宛若牡丹花瓣,看似独立,又众星拱月,汇聚为一座气象万千的魔法阵列,其阵列枢纽,竟是一枚星兽之瞳!
要知道,星兽,又称星辰吞噬者,乃是动辄毁灭一整个位面的存在!
超魔阵列——“群星之井”,其效,是转换星力,化作魔法能量。
魔法能量犹如瀑布激流,倾泻而下,一一点亮塔身的能量节点,激发另一道超魔阵列——“虚空之肺”。
虚空之肺徐徐轮转,能量激荡,元素归流,整座塔身,疯狂鲸吞四周元素,吐故纳新,构筑出不逊神境的冥想环境。
塔底。
一名少年恹恹地垂着头,脑袋一起一落,打着盹。
一缕香风,沁入鼻间。
“白芸师姐?”少年抽了抽鼻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你,今天是你夜巡?我,我没睡觉……”
眼前,是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裙,翩然若仙。
少女娇美,峨眉秀发,朱唇皓齿?,玉肤欺霜赛雪,宛若水墨画中走出。
——白芸,与端木并列,是拂晓断崖公认的九大美人之一。
她的雪白玉肤,和端木的妖娆蛮腰,都是倾城利器。
其实,入府仪式上,拟定出场的,本就是温文娴雅的白芸。
不过,白芸兼种植师之职,其种植的“恶业之花”提前开放,这才临阵换将,让乖张出名的端木捏着鼻子登台。
为此,白芸还付出一株蜕骨叶,代价不小。
“没事,我只是随意巡视一下,不必拘束。”白芸浅浅一笑,摆了摆手。
少年暗赞,白芸果然如传言般平易近人,当下起身,殷勤道:“师姐,我给你带路。”
“不必了。”白芸婉言谢绝,笑如春风,“你有守卫之职,还是不要离开,何况,我只是随便看看……”
少年遗憾目光中,她的雪白身姿,浸入夜中。
轻车熟路地,白芸轻移莲步,出现在一道石盒前。
虚空之肺的效果,从上至下,渐次递减。
塔顶,府主和九大长老的住所,元素浓郁如云遮雾绕,只闲置半月,就会天然生出千奇百怪的元素生命。
曾有一名长老离开半年,猎杀一头外域巨兽——逐星之鳐,归来时,迎接他的,竟是一头风暴巨灵!
塔底,当然不能同日而语,但对学徒而言,已是大马拉小车,绰绰有余。
富余的元素,会沉积在法阵的能量节点处,化为元素之液。
元素之液不可被法师吸收,却是优秀肥料,特别是“恶业之花”、“狱血草”等深渊作物,一日都离不得。
“什么?不会吧?”
白芸清婉如玉的脸上,浮现震惊之色,下意识地轻捂嘴唇。
掀开盒子,其中元素之液,只在盒底,覆盖薄薄一层!
不止没有沉积,竟还有减少趋势!
这可是近年来,从未得见。
“早听说,今年有三名学员,已预订‘天骄’之位,堪称天资绝艳!但往年,可是能沉积十人之量!这三人的修行速度,竟能如此惊人!”
心念急转,白芸心头,涌出好奇。
作为种植师,她性情恬淡,几乎与世无争,但这一次,实在太过惊讶,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冥想室——二十四。
脚步停下,白芸皱了皱眉,很快舒展。
“虞潜么?”
面前冥想室内,水声潺潺,时而溪水叮咚,时而大河拍岸,有时,风平浪静,波澜不兴,有时,又如撞大石,激越跌宕。
外墙上,四通八达的能量回路,皆有浪声阵阵,恍若一头河妖,蛰于房中,鲸吞长吸。
“果然。”
白芸看了看房间号,与手中名单对照,点了点头。
这一届,有三名预订“天骄”的人才。
虞潜,苏萱儿,长孙神机。
虞潜来自“河伯”虞氏,其族中秘法——“九曲冥想”名震天下,并不难猜。
“咦,那是……”
冥想室——二十八。
不远处,一间房间寂寥无声,但散布墙壁的能量回路,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元素奔涌的速度,相较虞潜,仅是一线之隔。
“这是谁?龟息术,还能修炼至这种境界?”
白芸更加好奇了。
第四章 鳌伏
白芸停下脚步。
面前,冥想室中,一抹沉凝、苍茫、古老的气息引而不发,巍巍如山,如玄武盘伏。
“龟息术,虽名声不彰,但绝不普通,不逊于秘法。”白芸心中有了计较,暗忖道,“此术,是效仿上古圣兽——驮山龙龟的吐纳之法,被评价‘大方无隅,大象无形’。不过,此人竟能将龟息术,修炼至如此境界,天资也是不俗。”
翻阅名册,她微微一怔。
“这人名字是……燕赵?竟不是那三人之一?这倒是意料之外,论禀赋,应当不逊那三人。”
记下这个名字,白芸一脸若有所思。
“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没什么背景?倒是可以结交的……”
继续前行,一道璀璨白芒,穿透坚实墙壁,宛若晨星,熠熠生辉。
“苏萱儿!”白芸惊叹一声,又是一阵嗔目结舌,“才十三岁,就觉醒了一枚‘灵神之窍’?这小姑娘的天赋,真是可怕……”
苏氏的“机晓”血脉,位列百家姓之中,属上位血脉。
而“灵神之窍”,是该血脉的能力之一。
每一枚灵神之窍,都可大幅提升冥想效率,强化施法威力,而苏氏历史上,曾有觉醒十一枚灵神之窍的怪物!
苏萱儿十三岁,就能觉醒一枚“灵神之窍”,已然显露出追赶前人的可怕潜力。
而自己,无论是“白璧”血脉,抑或血脉能力——“无垢之体”,都要逊色许多。
白芸的心头,不知为何,生出一抹淡淡的嫉妒。
她忽有些意兴阑珊,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致。
那可是洛阳长孙家!
长孙家的子弟,又怎会逊色?
她前脚离开,冥想室内,一名清秀脱俗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
这少女,容颜清丽,尤其一双剪水双瞳,睫毛忽闪,仿佛会说话,一睁眼,有百媚生。
“是……长孙神机么?”少女轻皱柳眉,浅紫双瞳中,隐隐浮动着战意,“来拂晓断崖,算是来对了!有这样的对手,才不寂寞嘛……”
冥想室挨得太近,冥想中,偶尔会生出精神共鸣,心灵交感。
她分明感觉到,一人的冥想速度,竟在她之上!
不止是苏萱儿,不少学员,皆有所感。
“是……长孙那娘娘腔?”燕赵撇撇嘴,有点酸葡萄地说道,“啧啧,藏拙,不懂么?这小子,锋芒太露,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长孙神机,还有苏萱儿!”虞潜脸色难看,凶狠说道,“早晚,我要将你们,全部踩在脚下!”
众人不知,此刻的长孙神机,正侧躺床上,走马观花地翻阅着一本《道德经》,空闲的一只手,往嘴里塞入一颗荔枝。
“我长孙家,先修意,再修力,冥想苦修,那是莽夫才做的事情。”他意态清闲,含糊不清地说道,“正好藏拙。”
他没料到,自己“苦心经营”,却替某人,背了个大大的黑锅。
冥想室——九五。
冥想室外,如星斗回旋的魔能回路上,火星迸射,元素震荡,分明是难以为继之象!
这间冥想室中,正是李仪。
屋内,李仪趴在地上,如巨鳌伏岩,身躯一起一伏,以一种神异节奏,徐徐律动。
这冥想姿势,古怪至极。
冥想之姿,公认,是以“双跏趺坐,五心朝天”,最适宜沟通元素,天地共鸣。
当然,也有睡佛、盘龙,圣祷等姿,各具玄妙,但如乌龟趴伏的,前所未有。
此法,更似魔兽,而非人类!
但冥想效果,却十分惊人。
五心朝天,以两手心,两脚心,头顶心五处炼化魔力,而鳌伏术,则以背部九处窍穴,作为炼化之炉。而九枚窍穴的排布,隐有洛书之相!
神龟负洛书!
李仪神情平稳,气定神闲中,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坚定。
大门背后,《九州通史》一页被撕下,贴于显眼处。
——“乾元二十三年,帝拳碎虚空,是时,天摇地动,群雷狂落,万兽偃伏,诸神失惊!良久,雨歇云息,天地俱静,只余一声笑骂久久回荡——‘俺老孙去也’。”
“既然萧长空能做到,谁说我就不行?”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李仪的胸腔,燃烧着昂扬战意,“不管,是要花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破晓。
超魔阵列——“群星之井”,渐渐偃旗息鼓。
“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李仪本想借着法阵余能,再修行一阵,但燕赵将门板踹得咚咚作响,只能作罢。
门外,是大马金刀的燕赵,还有嫌恶看着他的长孙神机。
“磨刀不误砍柴工,懂么?”燕赵好为人师,半指点半告诫地说道,“白天修行,事倍功半,挣点魔晶,才是聪明的做法。走,先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李仪这才注意,一夜冥想,耗费甚巨,肚子如擂鼓,全身都蔓延着强烈饥饿感。
……
“什么任务,能最快弄到魔晶?”李仪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问道,“我很需要魔晶,越多,越好!”
昨夜,他的身上,也显现精神共鸣的异象,与其他学员,心生感应。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冥想速度,一马当先!
那种鹤立鸡群,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说实话,妙不可言。
这鳌伏术,不凡!
而天谶戒指中,又一道浅银光辉,悬而不落。
那是明码标价——鼍栖术,一百魔晶。
若依“等价交换”的原则,这鼍栖术,岂不得强大十倍?
李仪心中期待,燕赵和长孙神机则交换一个眼神,偷偷露出惋惜之色。
——看来,昨夜冥想,他必是大受打击了,否则,也不会如此热切地想要魔晶。
可是,禀赋,才是决定魔法师上限的关键,魔晶所做的,仅能锦上添花。
古往今来,富可敌国的多了,有谁是靠堆砌魔晶,成为天谕强者的?
“一点小挫折,算个球?”燕赵拍了拍李仪的肩膀,鼓励道,“男人么,就该百折不挠,不,是越挫越勇!”
本来,他还准备传授些关于“秘法”、“血脉”、“超魔专长”等常识,现在看来,不必了。
还是……先定一个小目标。
燕赵心中,不胜唏嘘。
李仪听得一头雾水,顿了顿,补充道:“苦一点,也没关系……清除龙粪,打扫兽栏,我都可以胜任。”
长孙神机哑然失笑,不住地摇头,燕赵更是哈哈大笑。
“怎么了?”李仪有些纳闷。
“清理龙粪,打扫兽栏,你就以为苦了?这是府中最吃香的活计!”
“什么?”李仪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你小子知道,龙粪的价值么?那可是上等炼金材料!何况拂晓断崖中,还是一头天启巨龙?”燕赵摇晃手指,“龙粪的清理权,每年都是以拍卖形式,价高者得。即使这样,也常常抢破头……”
李仪的下巴,再次有点难以承受那巨大张力。
“我已有打算,去熔岩谷做‘抡锤人’,一天报酬,是三颗魔晶。”燕赵一笑,摩挲下巴,“不过,这工作,你是做不来的……”
“抡锤人?为什么?”李仪心头,有小小地不服气,“不都是两肩膀扛一脑袋?”
“五十斤的铁锤,每天砸一千次!”燕赵摆了个显露肌肉的动作,那嚣张模样,让长孙神机一阵狂翻白眼,“你,做得到么?”
“这个……还真做不到。”李仪掂量自己小胳膊小腿,苦笑一声,举手投降。
“不过,据我所知,还有一项工作,报酬丰厚。”燕赵欲言又止,“不过,倒是有点小麻烦……”
“别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兽侍!”
第五章 蝎狮
“兽侍?”李仪一愣,面露疑惑。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凡魔法圣地,都有镇山神兽!”燕赵早知这小子孤陋寡闻,恰好,他也谈兴正浓,“镇山神兽,镇冥域,驱灾劫,引祥瑞,聚风水,恩泽绵长!拂晓断崖之所以能独树一帜,原因之一,就是其镇山神兽,是一头天启级魔兽!”
“拂晓巨龙,封号——‘晨凫’!不说别的,其天启能力‘晨曦永辉’,可堪‘撒豆成兵’!”长孙神按捺不住,赞叹一句,“我家那……”
他意识到了什么,打个哈哈,噤口不言。
“魔兽寿命极长,但也会老,也会死。”燕赵横了长孙神机一眼,装作没听见,“几大学府,都会精心培育血统超凡的魔兽,以备不时之需——退一步说,镇山神兽,谁会嫌少?”
李仪点点头,示意燕赵继续。
“这类魔兽,极为珍稀,驯服又难,堪称凤毛麟角!拂晓断崖多年经营,也仅有两头。一头听说是异种巨龙,隐藏极深,资料不详;另一头,则为超凡魔兽——沥血蝎狮。”
“沥血蝎狮?需要兽侍的,就是它?”李仪摩挲下巴,有思索之色。
“你还真惦记上了?”燕赵猛一瞪眼,皱眉说道,“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伴君如伴虎,何况,是一头凶暴魔兽?”
燕赵口气不好,其中关切却非作伪,李仪心中一暖,微笑说道,“行不行,总要试试才知道……”
“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燕赵还想说什么,见李仪神情坚定,只得作罢。
……
盘山小径上,一小队人悠悠而行。
领路的,是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
女子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尤其胸前,可谓波涛汹涌,气象万千,让人担心,她那纤细的腰肢是否承受得住。
山路崎岖,伴随攀登,女子胸口惊涛骇浪,蔚为壮观,似乎随时都会挣脱宽**袍。
李仪需要很费神,眼观鼻,鼻观心,才能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
他身边众人,倒都是老老实实,盯着脚尖,不敢有亵渎之举。
顾嫣然,学府九大美人之一,她并非学员,而是老师。
她年纪并不大,芳龄二十,已是一名下位法印,可谓天赋异禀。
身份、实力、禀赋、后台,层层光环之下,她位居九美之首,也就不稀奇了。
“就快到了,这里的路更陡,小心脚下……”顾嫣然出言提醒,她的声音酥软好听,语气则很冷淡疏远。
李仪眺望,云雾中,一座巨大溶洞,若隐若现。
顺甬道向里,石柱林立,仿若一步步行入巨兽口中,阴森诡谲,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飞雪……”顾嫣然停下脚步,轻声召唤。
嗷!
洞窟深处,一声兴奋的兽吼响起,紧接着,风雷暴动!
风雷声中,一道猩红赤影疾驰而来,其身形魁梧不下巨象,奔行速度,竟快逾奔马!
每一次落地,地面都在凄厉轰鸣。
李仪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
百米开外,赤影前方,一道十字星芒乍亮!
众目睽睽下,那小山般的巨大身躯,仿佛溶于虚空,刹那消失。
几乎同一时刻,跨越二十余米,又一道璀璨星芒亮起。
刹那,巨大身影,从新的星芒中浮现。
接下来,朝着己方的笔直长线上,十字星芒轮番亮起,间隔都在二十米上下,那道身影仿若无缝跳跃,极速穿梭。
仅一个呼吸的时间,星芒连线,巨兽逾越百米,到达面前!
其身上挟裹凛冽劲风,呼啸如浪!
众人东倒西歪,李仪扶住石林,倒不是那么狼狈。
抬头则见,巨兽与顾嫣然脸贴着脸,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顾嫣然轻抚其脖颈,巨兽眼睛眯成月牙,猫儿般温顺。
美女与凶兽的画面,属于那种让人流鼻血的冲击力十足!
这巨兽形如怒狮,遍体猩红,魔法波动汹涌外溢,遍体鬃毛无风自动,如烈焰熊熊,难以逼视。
“飞雪,是一头沥血蝎狮,也是你们真正的雇主。”顾嫣然一脸爱怜,郑重说道,“她的先辈,是货真价实的天启魔兽,封号——‘赤菟’!”
“赤菟?”李仪听出苗头,失声问道,“那不是吕布的……”
“不错!”顾嫣然赞赏地点点头,鸣不平地说道,“吕布、关羽,是天命强者不假,但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若没有‘赤菟’的‘虚空闪烁’,也就是一句笑话。”
“虚空闪烁?”李仪眼中浮现精芒,心中有些跃跃欲试,“不知道,我有没有驾御天启魔兽的一日……”
“因为一些缘故,她只能待在这溶洞的方寸之地,你们的职责,就是哄她开心。”顾嫣然下一句话,令众人大跌眼镜,她却一脸理所当然,“她喜欢听故事,你们一个一个,讲个故事吧……若她满意,就能留下。”
“讲故事?”
这要求,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李仪的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心中荒谬之感,难以言喻。
其他人,同样呆立当场。
“你,对,就是你,你先来。”
顾嫣然也不客套,雷厉风行,指了一名戴眼镜的少年。
“我,我……要……”少年神色畏惧,磕磕巴巴,感觉到两道不善目光,愈发说不出话来。
“胆子太小,你是男人么?淘汰!”
顾嫣然一点不留情面,冷声说道。
不过,对那少年而言,似乎不是坏事,也顾不得丢脸,他如蒙大赦,快步朝外跑去。
“你来!”顾嫣然一脸轻蔑,又点一人。
“我要讲的是,孟姜女哭长城。”这人稍做了些准备,清了下嗓子,就要往下说。
“陈词滥调,换一个!”顾嫣然柳眉微蹙,打断了他。
“那,牛郎织女?”他脸色难看,顿了顿,迟疑说道。
“再换一个!”
“……”这人支支吾吾,再说不出来。
陆续几人,都被淘汰。
李仪在旁观察,渐有所感。
巨兽眸中,闪烁着人性化的光辉,稚气,好奇,灵动,犹如幼童般纯净。
——体型巨大,却是头幼兽。
不过,也可想见,其成年,体型必然不逊巨龙!
稍稍思量,他心中,有了判断。
“飞雪在这溶洞呆了八年,”顾嫣然脸色难看,“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它早就厌倦了……有没有点新东西?”
不出预料,眼前众人,皆畏畏缩缩,她的眉头皱得更紧。
一只手突兀举起。
“你?你是新学员?”顾嫣然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面孔,面露怀疑,“你,行么?”
“是骡子是马,遛遛不就知道了?”李仪微微一笑,“我要讲一个‘小红帽’的故事。”
“小红帽?”顾嫣然一愣,她身畔的飞雪似乎来了兴趣,双眸流露好奇。
“从前,有个小女孩叫小红帽……”李仪徐徐道来。
不多久,飞雪轻吼一声,神情,似乎不太满意。
“换一个。”
“好,那我讲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
“白雪公主?”
“遥远的一个国度里,住着一个国王和王后……”李仪也不气馁,依旧不慌不忙。
“停,停,停!”飞雪又吼,顾嫣然面露鄙夷,连说了几个停字,“什么公主王子?幼稚无趣,没有成熟点的故事么?”
被美人,尤其眼前,这容貌和胸怀同样惊世骇俗的美人评价幼稚,李仪也有些恼怒。
幼稚?那就吓吓你们,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不知为何,心头,生出小孩恶作剧般的顽皮情绪。
“怎么没有?”
他昂头,梗起脖子。
“发丘印,摸金符,搬山卸岭寻龙诀;
人点烛,鬼吹灯,勘舆倒斗觅星峰;
水银斑,养明器,龙楼宝殿去无数;
窨沉棺,青铜椁,八字不硬莫近前。
竖葬坑,匣子坟,搬山卸岭绕着走;
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
“我讲的故事,名为——鬼吹灯!”
第六章 蜕化
溶洞昏暗,水滴淅沥,尤显阴森,气氛简直得天独厚。
“我的祖父,叫曾国华……”
李仪刻意压低声调,放慢语速,以营造恐怖情绪。
“歪门邪道!”
顾嫣然轻哼一声,神色轻蔑,不为所动。
她十三岁亲手召唤怨灵,十七岁生祭无头骑士,前几日还制作一头缝合怪,白纸人?有什么吓人的?
李仪假装没听见,节奏不乱,娓娓道来。
渐渐的,顾嫣然的眼睛直了,心中咋舌,这小子的脑袋,是什么做的?
“鼠友?是变形术么?或者,灵魂附体?莫非,这老鼠,是超凡魔兽——偷天之鼠?”
再过一阵,她全然沉浸在故事中,神情紧张,呼吸,也随着李仪的音调起伏,折转变化。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大气不敢出一下,他们绝对从未听过,如此扣人心弦的故事!
名为“飞雪”的沥血蝎狮,则一惊一乍,时而发出害怕般的呜咽,用巨爪捂住双眼,竟有几分娇憨。
“白纸人”、“鼠友”、“荒坟凶尸”,一个个故事下来,众人如痴如醉,浑然忘了时间流逝。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李仪重重拍了下大腿,心中暗叹,可惜没有惊堂木。
说罢,他昂头挺胸,微笑中带了一抹挑衅,“这故事怎么样?——不算幼稚吧!”
“啊?”顾嫣然呆了一下,回神时发觉,不知何时,自己与飞雪紧贴在一起,不由脸上发烧,结巴了一下,“很好,你,你被录用了,其他人,都散了吧!”
“多谢!”
眼前美人霞飞双颊的曼妙神情,既赏心悦目,也令李仪大出一口恶气,深感快意。
“一日三颗魔晶,工作时间,是正午十二点到下午五点,知道了么?”顾嫣然捕捉到少年眼中戏谑,有些羞恼,不知为何,又补充一句,“千万别高兴太早,哪一天飞雪腻烦你了,你就得卷铺盖走人。”
刚说完,她一愣。
自己怎么了?
身具血脉能力——“静夜之心”的她,自踏上魔法之途,就以心境“静如止水”著称。
这也是她最强大的天赋。
而刚才,她竟生出嗔念,对一名小小的外府学子出言针对,这实在破天荒。
“九成,是那歪门邪道的故事,扰乱我了的心境!对了,定是如此!”
她并未发觉,这仅是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或许,是李仪脸上的意气风发。
由于身上光环,她平日所见的男子,或战战兢兢,或阿谀讨好,或故作高深,还从未有过眼前这样,肆意张扬的。
没来由的,这少年的影子,在她的心中,留下一道淡淡痕迹。
虽然,在她眼中,眼前这小子,仅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屁孩。
李仪唯唯诺诺,心中则暗地嘀咕:“放心,我的能量,超乎你们的想象,一节更比六节强……”
交代一番,又强调了几个规章后,顾嫣然急急忙忙地走了,她怕再听下去,会沉溺其中。
玩物丧志,对法师而言,可是大忌。
可是,这故事,实在是叫人欲罢不能!
她心头暗恨,这怨念,当然又得转嫁到了某人头上。
“碍手碍脚的,总算走了。”
少了她,李仪更加放开手脚,坐于飞雪身侧,口若悬河。
谈笑间,一气呵成,已至九层妖塔。
“火球落在地上,蓝色火焰逐渐熄灭,是……”
李仪有点口渴,喝了点水,忽然背后传来阵阵热意,是飞雪的巨大身躯靠上来,隐隐能感到,其身躯有簌簌发抖的迹象。
“个头挺大,胆子挺小,果然是个小东西……”
他心中暗笑,对这看似狰狞的巨兽,改观许多。
不过,想到其先辈,是“赤菟”那样,能与拂晓巨龙并驾齐驱的天启魔兽,他倒也不敢小觑。
黄昏。
沉闷的魔法钟声,连续五声,久久回荡。
此处地势较高,李仪循声望去,可见高塔耸立,星线交织,元素潮生,群星之井,正渐渐复苏,犹如烛龙睁眼。
“收工!”李仪伸出手,想如顾嫣然那般,抚摸飞雪的毛发,被它冷眼一瞪,只得讪讪地收回手,“那……我明天再来。”
飞雪的身躯,飞闪而逝。
“怎么了,这么无情,也不客套客套?”
李仪打趣一句,正要离开,见它口中衔着一物,挡在身前。
咚!
那物落在地上,李仪定睛望去,似乎是某种魔兽的大腿,呈青黑色,鲜血淋漓。
此生物,绝非凡类,已经死去,而且仅余一条腿,竟然,也有刺骨寒意,冰冷四溢!
究竟是何物?
李仪心中暗惊。
飞雪用鼻子顶了顶,推到他的面前。
“送给我的?”
李仪一愣,他听过些猫报恩的故事,将死老鼠和死鱼,放在恩人面前。
难道,沥血蝎狮这种超凡魔兽,也有此习性?
“那,就谢谢了!”李仪当然却之不恭,双手抓举,费力地扛在肩上。
飞雪却不依不饶,拱他一把,李仪一个踉跄,那块血肉落在地上。
它又是一阵比划,李仪猜测半晌,总算明白个大概。
“什么意思?你,是让我在这里吃?”
李仪一脸为难,这东西,能吃么?
但似乎,盛情难却啊……
看着目光十分坚定的飞雪,李仪面露苦涩。
看来,不吃,是走不了了。
……
“这小东西,想撑死我么?”
云间小径上,李仪死命地揉着肚子,他实在吃了不少,直到把鼓胀的肚子露给飞雪看,这才得以脱身。
肚子太重,走路也有些歪歪斜斜,几次差点失足,惊出一声冷汗。
他没有注意到,脚下不稳,根本不是肚子沉重,而是灵魂变得雄壮,**竟难容纳,不时有出窍之兆!
远处,一双秀丽红瞳,遥遥盯着他,目光恍惚。
月辉下,洞窟中,一名赤发女孩盘腿而坐,妖冶动人。
她生的明眸皓齿,小美人胚子的模样,粉雕玉琢。
女孩的赤发红瞳,不但未破坏浑然天成的美感,反而平添异域风情。
“小红帽?白雪公主?还以为我是三百岁、四百岁的小孩子么?”
她的小嘴鼓起,模样可爱至极。
“这人,饭量真小……他真的是人类么?怎么饭量连那个人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哎呀哎呀……”忽然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她一脸懊恼,“那深狱巨龙的脚趾,可我最喜欢的零嘴呢!”
……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
犹如上紧发条的玩具,李仪保持着两点一线的紧密节奏,勤恳刻苦的程度,令燕赵瞠目不已,每每遇上,都要调侃几句,笨鸟先飞。
修行成果,颇为丰硕,已是半步三层!
而苦修之下,鳌伏术,愈发精纯,时而,有化身巨鳌的幻觉,背负洛书,顶天立地!
积蓄的魔晶,也已达九十枚。
李仪很振奋。
生活枯燥平淡,却很充实,唯一的波澜,或许,就是飞雪隔三差五的“盛情款待”。
头一次,李仪上吐下泻,整夜与马桶为伴,差点破纪录,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死在马桶上的魔法学徒!
但第二日,却赫然发现,一夜光景,精神力提高整整两成!
此发现,令他欣喜若狂!
要知道,魔法禀赋,最重要一环,就是精神力。
而两成攀升,几乎,等同一个弱化版本的血脉能力!
往后情形,大同小异,大抵,都是一记重棒,一颗甜枣。
往往,前一日被折磨得欲/仙/欲/死,第二日,或目清耳灵,或灵魂蜕变,或体魄强化,种种玄妙,妙不可言。
久而久之,他竟有些爱上这种感觉。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前兆?
李仪暗骂自己。
他不知道,那些食物,是为培育镇山神兽,倾尽全府之力,自诸多位面收集而来。
八字概括,为——天材地宝,龙肝凤髓!
若是被顾嫣然知道,李仪这样堂而皇之地薅社会主义羊毛,怕是得气的吐血。
第七章 道化
“法师,分五重大境,分别为——法徒、法修、法印、法秘、魔导!”
“每重大境,又分上位、下位两层境界。”
早餐,依旧是燕赵的授课时间。
他性情豪迈,好为人师,李仪也是三好学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苦了味同嚼蜡的长孙神机。
“战士,也是如此——剑心、剑歌、剑颂、剑咏以及剑圣。”
“每重大境,以大小区分。”
“剑颂?剑咏?名字倒是挺别致……”李仪举一反三,“若是用斧子呢?”
“只要是战士,都为剑颂,剑咏!”燕赵翻了个白眼,“九州以剑为尊,当然以剑称呼,照你那么说,用粪叉的人,是叫粪颂?还是叫叉咏?”
李仪一笑,不再纠结。
“至于你我这样,准确来说,不能称作法师。”燕赵嘿嘿一笑,眼神精芒毕露,“到达半步十层,内生法漩,外通天地,一个念头,可生精神震爆,一根手指,可引元素潮汐,这样,才算作法师!”
李仪细嚼慢咽,了然点头。
“法徒以下,统称半步。而半步前五层境界,是最为轻松的,我已是半步三层!”燕赵说得兴起,得意忘形,出言问道,“你呢?”
才一出口,就被长孙神机瞪了一眼,他也有些后悔。
这,不是在别人身上撒盐么?
“我?跟你半斤八两,差不太多。”李仪淡淡一笑,含糊说道。
事实上,他已是半步三层巅峰,距离四层,或一步之遥。
而且,天谶戒指中,已有九十枚魔晶,一旦推衍出鼍栖术,修行速度,怕是又有攀升。
不过,他可不想打击眼前二位。
燕赵点点头,小心掩饰着眼中的意味深长,不再多问。
——男人嘛,都好面子,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追根究底,那就没意思了。
谈笑中,三人的身份令,同时亮起。
长孙神机,燕赵两人看了一眼,同时露出狂喜之色,喜不自禁。
“武装师……招募助手?道化武装?”
李仪粗略看了一下,眼中浮现狐疑。
燕赵也就罢了,长孙神机,可是一贯宠辱不惊,很少如此失态。
“道化……武装?”
再次读了一遍那生涩词语,李仪脸上疑惑更重,脑中冒出无数问号。
来此一月,他已不是初来时的雏儿了。
炼金、法阵、魔锻、傀儡、占星、甚至超魔阵列,他不敢说了熟于心,但也知道大概。
但,道化武装?
真的闻所未闻。
“什么玩意?”他也就不再绞尽脑汁,直接出言问道。
回应他的,是两道极端蔑视眼神。
那眼神,仿佛是作为一名魔法师,你竟不认识“魔法圣人”孔子一般。
“怎么了?这东西,在九州通史上,并无记载。”李仪有些汗颜,也有些不服气,这段时日,闲暇时,他都在学习九州通史,已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
“那是当然!九州通史,止于乾元二世的‘黄昏之征’,即乾元历254年。而道化武装,正巧诞生于此时。”长孙神机解释道,说到此处,他面露崇敬之色,“说起来,虽相隔两百年,但道化武装,其实也是乾元大帝的遗产。”
他语含敬意,显然,对乾元大帝十分推崇。
萧长空?又是他!
李仪在心中嘀咕了一句——howoldareyou——继续不耻上问:“那,给我讲讲?”
“道化武装,说白了,就是乾元大帝埋下一颗种子,两百年后,开花结果。”
长孙神机语带诗意,但说实话,挺娘的。
“哦?”心中小小腹谤,李仪当然懂得管住自己的嘴。
“我神州大陆,从不缺少秘法之才!召唤术,就不必说了,且不说吕尚的六头战争巨兽,史诗中,‘乌骓’、‘赤菟’、‘白蹄乌’,何时少过?说威力雄浑,李白那如银河坠落的‘星穹倒覆’,何人能敌?说防御强大,杜甫号称庇护天地的‘千毫之壁’,有谁能破?”
极少能见到长孙神机这样兴起,口若悬河。
看来,他对乾元大帝的崇拜,非同一般。
李仪细心听着,心念急转,无数念头浮现。
“但神州大陆,千百年来,却一直有一道短板——魔法副业。”
燕赵深有体会地点点头。
“自古,魔法副业就不被重视,炼金、符文、禁制等,均是如此。——墨翟被骂禽兽,鲁班被轻贱业,连带的,魔法数学停滞不前,数千年来,仅有一部勉强说得过去的《九章算术》。”
“表面看上去,似乎无伤大雅。但你想想看,以唐之富强,也仅能制造‘秦琼’、‘尉迟敬德’和‘钟馗’三座英灵魔像,许多朝代,则是一座没有!但一座英灵魔像的长久影响,实际上,要远远超出一名寿命有限的天谕或天命强者。”
“这一切,都被一人,强行扭转!”
长孙神机顿了顿,声音激荡,眼神微亮。
“乾元大帝登基,先是主张四民平等,提升工匠地位;紧接着,以他天纵之才,接连创作空间拓扑、位面几何、超魔常数、法术函数等著作,成为新魔法数学的奠基者!当时,其著作,并不为人理解,但如今看来,几与神迹无疑!”
他的声音如咏叹调,不断拔高。
“其后,则是流水账了,其实也不外乎‘厚积薄发’四字,不必细说。”
“最先,是英灵魔像、奥术傀儡和魔能机偶,在位面战争中,焕发生机。”
“尔后,前三者,又反哺炼金、符文、禁制,使其急遽革鼎。”
“接着,超魔阵列,出现了。”
李仪心中一动,他已吸收了不少常识:复合法阵超过六个,为魔法阵列;而超过十二个,其力可移山倒海,已逾越魔法常识,堪比神灵伟迹,故称超魔阵列。不说别的,“群星之井”和“虚空之肺”,其恐怖之威,怕是神祗,也难以达到。
“接着,超魔阵列的对立面,出现了——符文矩阵。”
“最后,有一名天才,用一根理论之线,将炼金、法阵、禁制和符文矩阵串联起来,就是道化武装。”
“第一幅道化武装,名为‘掷鲸之手’,其声称,有生掷龙鲸之力!如今看来,言过其实,但在当时,可谓平地惊雷!”
“接下来,该怎么说呢?一马平川……”
“武装师此职业,在帝国的地位,还在天启强者之上!”燕赵在旁,补充了一句,“整个帝国,真材实料的武装师,是十二人,还是十三人?”
“十二人。”长孙神机肯定地说道,“真正算作大师的,也就七人左右。咱们学府这位武弈大师也在其中,不过排名不高。”
“这么少?”李仪有些心惊肉跳,他的脑海中,已经勾勒出道化武装的些许雏形,似乎是类似装备的东西,“这道化武装,与普通装备,区别在何处?”
“还记得,两个月后演武,第一名的奖励么?”燕赵笑了笑,反问道。
“当然,守护指环——‘宁静之握’。”李仪对此,可是颇为心动,强化冥想效果的装备,绝不嫌多。
燕赵循序善诱,继续发问:“它的最大优点,在何处?”
“其优势,在于它的材料是扶桑落枝,而魔法效果,则完全源自本体。”一个月说长不长,但也足够李仪积累许多常识,“若辅助适当的附魔、法阵、禁制和符文矩阵,能将其魔法效果,增幅数倍!这样一来,其品质,就不仅仅是翻番了……”
“那,如果承载物,就是人体本身呢?”
李仪的眼睛,瞪得滚圆。
第八章 武装
燕赵的声音,在李仪耳中,不啻雷鸣,令他一下呆住。
“道化武装,与装备不同,以人为载体,血脉相连,灵魂相通。”长孙神机一点点地解释道,“普通装备,即使以剑圣的‘心剑合一’和魔导的‘意识交感’,也需心意操控,慢了几拍。而道化武装,则是真正如臂使指,灵犀相通。要知道,对强者而言,这一息快慢,就是生死!”
“哦……”
李仪眼神微凛,继续向下听。
他清楚,道化武装被如斯推崇,绝不仅仅只有这点好处。
“还有,是道化武装具有成长性,随宿主的**强化,灵魂蜕变,而水涨船高。而法器,即使是天谴级法器,除非极少数具有魔法灵魂的异类,都没有成长性。”
“成长性?”
李仪心念一动,不知道,自己的天谶戒指,是否有成长性?
吸收魔晶,是不是算作进食?
“最后,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道化武装,大多,为量身打造!”
“量身打造?”李仪眉头微皱,露出不解。
“知道‘狮心’李氏么?”
“当然!”李仪毫不犹豫地答道。
李氏,作为百家姓前四的大姓,分枝极多,仅就世家而言,就有李广一脉的“寒鸦”李氏,李渊一脉的“狮心”李氏等,均是不逊长孙家的庞然巨物。
“狮心血脉,以骁勇猛鸷闻名,有血脉能力‘死战’、‘浴血’、‘英勇’等,可谓战争之王!而在历史上,曾有一套为其族人打造的道化武装,名为‘极寒之心’。”
“极寒之心?”李仪缓缓吐出这四个字,竟感觉有一股冰冷霜杀之意,喷薄欲出。
“‘极寒之心’,覆有‘钢铁壁垒’,‘冰冷心智’、外加‘鲜血祭物’三重能力,与其狮心血脉,可谓珠联璧合。两者相互结合,简直就是战场绞肉机,天地为之失惊!”
听到此处,燕赵目露崇拜,挥舞拳头,豪气纵横:“那人并非天命强者,却获得了仅有项羽、吕布等无双强者,才获得过的称号——‘破军’!可惜,我是一名法师,要不然……”
“不过,道化武装,其缺陷,也很明显……”长孙神机轻轻摇头,“最大缺陷,就是一旦本人死亡,则道化武装,也会腐朽化灰。也是这个缘故,那套‘极寒之心’,再未重现于史册。”
说到这里,长孙神机不甚唏嘘。
“既然这样,武装师,岂不是香饽饽?”一番解释,李仪胸中的疑问,反倒愈发浓重,“那助手这样的肥差,怎么会轮到外府学员?”
“你以为,仅仅是助手?”燕赵哈哈一笑,“助手只是托词,实际上,是亲传弟子!”
“武弈大师虽精神矍铄,毕竟也九十高龄了,”长孙神机解释道,“武装师的衣钵,急需有人接班。根据资料,武弈大师有二十余名助手,但目前为止,展现出天赋的,收为亲传弟子,仅有三人。况且,即使有天赋,想要兑现,也不容易。”
“这是我们的机会。”燕赵重重拍了下两人的肩膀,拍得两人肩膀生疼。
“武装师?”李仪心中,隐隐有些悸动。
……
正午,人群林立,都是外府弟子。
人人昂首阔步,摩拳擦掌,拳头不时捏紧又松开,眼中燃烧着汹汹战意。
他们都知道,这一日,或许能成为命运的分水岭。
最前方,一名女子娉婷而立,身姿妖娆,尤其上边身段,横看成岭侧成峰,气壮山河。
领头人,居然是顾嫣然?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
李仪稍稍压了下脑袋,这个时候,要懂得低调做人。
“夺天阁,是学府十三禁区之一,即使是府主,也不可随意进出。”
“因此,进入之前,我要先需约法三章。”
“其一,不可大声喧哗。”
“其二,不得随意走动。”
“其三,夺天阁中,所有物品,都不得触碰。”
“违背其中任意一条,不问缘由,一律驱逐!”
顾嫣然的声音,依旧黄鹂般悦耳,不过,也依然冰冷凌厉,拒人于千里之外。
“特别是一些喜欢哗众取宠的人,请管好自己的手和嘴。”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在人群某处游弋。
这个女人,心胸和胸,似乎不成正比啊……不都说穷凶极恶,有容乃大么?
李仪心知自己暴露了,无可奈何,轻叹了一口气。
被殃及池鱼的燕赵一脸震惊,低声说道:“你,你居然和顾嫣然认识?臭小子,藏得挺深……快招供,什么时候认识的?还有,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李仪故作深沉,欲言又止,“唉,往事不堪回首。”
看了眼插科打诨的两人,长孙神机的神情,完全是生无可恋。
……
补天阁。
从外看去,整座补天阁,不过一间炼金坊的大小,较之熔岩谷,更加不是一个量级。
但进入后,才发觉,其内,竟是芥子纳须弥!
穿过崖顶大门,豁然开朗后,竟是一座超乎常理的深幽峡谷,呈现眼前。
其间已非白昼,而是黑夜,弯月高悬,星辰隐动,光影变化,神秘绚丽!
“是……半位面?”长孙神机瞪大眼睛,旋即若有所思,“不愧是武装师,太有钱了……”
顺着蜿蜒的鹅卵石大道,炼金室、绘符室、整离室、封魔室等功能各异的屋室,层次分明,琳琅满目。
每件房屋中,都可见满头大汗,紧锣密鼓地工作着的少年。
工作台上,千丝万缕的神秘纹路中,不时有魔法辉光流泻,火星迸射,耀人眼目。
一名俊朗法师在前领路,唾沫横飞,殷勤得过分。
他的讲述,并不深入浅出,言语间,却经常“不小心”地透露,他是武弈的大弟子,也是最有希望继承其衣钵的人。
李仪听得恼火,掏了掏耳朵。
他瞧一眼巧言倩兮的顾嫣然,对这名为严河的年轻法师的算盘,心知肚明。
一道巨大的水晶回廊,闯入视线。
近处看去,回廊中央,是一块圆形的黑色演武台,四面布置有防御法阵,幽光游走。
“这里,是测试间,主要功能,是测试道化武装的效果……”
铛!
一声金戈交鸣,犹如平地生雷,打断了严河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去,场地中央,两名****上身的男子,化做两道妖异电光,持剑对砍!
剑锋碰撞,铿锵巨鸣中,能量波纹席卷四溢,四溅的斗气犹如无形巨鞭,鞭挞墙壁!
防御法阵明灭不止,李仪等一行人等,能感觉脚面剧颤。
两人脚下地面,沟壑不断横生,七零八落。
二人再次相持,体外斗气浩浩荡荡,两根气柱鼎天,一道赤黑,一道碧金,轰鸣不断,地动山摇!
“这是……两名剑颂?”
顾嫣然一脸惊愕,忍不住问道。
“不错,一名是修炼‘玄铠诀’的杨战,另一名,是修习‘星落诸天’的白枫。这两人,都是武弈大师重金聘请,”年轻法师淡淡一笑,“不止如此,若实验成功,两人都能得到这一幅道化武装。”
“是新一幅道化武装?属性效果,是什么?”顾嫣然见猎心喜,很快发现自己失言,面露歉意,“抱歉,我不该打听机密。”
第九章 一鸣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严河心知表现的机会到了,摆摆手,故作大度地说道,“这幅道化武装,取自‘第一武装’——‘掷鲸之手’,其名‘裂鲸之臂’。”
“裂鲸之臂?”顾嫣然喃喃低语,这名字,着实豪迈雄壮,有一种生撕鲸鲵的威猛霸气!
“武弈大师认为,‘掷鲸之手’虽言过其实,但想法立意不错,俗话说‘重剑无锋’,肉躯力量的拔高,比那许多花哨能力,要强大且实用得多!这‘裂鲸之臂’,就是贯彻这种想法,其中,蕴藏一头龙鲸之力!”
“一头……龙鲸之力?”
众人皆是愕然,不敢相信的神色,让严河很有成就感。
“热身够了,再试一次!”
一道苍老声音,遥遥传来。
李仪闻声,眼角微微抽搐,这声音,他似乎在哪听过。
是他?不会吧?
“好的,来了!”
遍体黑芒缭绕,宛若身披重甲的杨战怒喝一声,握剑的右臂上,无数鲜红的魔法线条一一亮起,能量节点璀璨如血星,仿佛一幅恢弘壮阔的赤色图卷,极速展开!
右臂上,血芒乍亮,隐有鲸鲵悲歌之声,四下翻滚!
“那幅‘裂鲸之臂’,其魔法线条,均由龙鲸精血所绘,而其核心枢纽,则是封印处理后的龙鲸之心。”
严河现场解说道。
看来,补天阁中并无保密条款,或者是严河已经得意忘形,看上去似乎后者居多。
咚!
杨战的步伐忽然一凝,右足深陷于地面,其身躯,似乎陡然添加了一头巨象的重量!
“杀!”
这样机会,白枫自然不会放过,碎步向前,身形化作一道彗星直光,无数碎裂星尘在剑锋中飘洒,空气被疯狂撕裂!
战技——星尘刺杀!
眼看杨战无法躲避,他竟一声怒喝,干脆蓄积力量,狠狠跺地。
战技——撼地践踏!
肉眼可见,斗气潮水般流泻而下,汇聚右足,打桩机一般,一脚踩踏!
轰!
肉眼可见,整座演武台,竟犹如海中汹涌的波涛,上下起伏,紧接着,四分五裂,乱石破空,四散落地!
白枫闷哼一声,身形急退,落地时,不忘斩裂迎面而来的巨石。
巨石分开,杨战的身影,从后显现。
举剑朝天,呼啸震荡不绝,声如龙鲸哀嚎,天地间,竟是黯淡一霎。
再次亮起时,巨剑如轮,狠狠斩落。
战技——光暗轮斩!
“星落之盾!”
白枫脸色刷地惨白,后退一步,剑锋横挡,一时间,星芒缤纷,群星坠落,似天穹倒悬。
无数星光,汇聚为盾,却是节节溃退,不断黯淡。
白枫一退再退,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脚印。
其不支之势,明眼人一眼可见。
李仪看得目眩神晕,身躯轻轻抖动,心神震撼,已然无可附加!
其他人,也好不到那里去,同样目瞪口呆。
或许,这个,是可以改变一个时代的力量!
“此能力,名为‘龙鲸挽唱’,相较法师的‘蛮熊之力’,要胜出数倍不止。”严河脸上的傲意,一点点堆砌起来,笑着说道,“一旦功成,对战士而言,那将是巨大……”
可惜,他话音未落,杨战右臂上,数道雷火崩裂,无数赤蛇游离,流火四溅!
“又来了!”严河大叫一声,脸上得意一扫而空,变得焦急,雷厉风行,大声疾呼。
从他的动作来看,明显轻车就熟。
“愣着干什么,‘寒冰喷息’,还有‘急冻之光’,不要吝惜魔力,快点!”
“‘治愈之雨’和‘西王母的垂怜’,都需要再等一下,先等冰封完成!即使是治愈魔法,在魔能泄露的情况下,也可能成为法阵爆炸的导火索!”
“说了多少次了,‘伤愈药剂’不能用!你想害死所有人么?先冰镇!”
“保持距离,等待符文矩阵冷却,谨防二次燃爆!”
……
李仪等一行人站在当场,这一次,才是真正地呆若木鸡。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么?”顾嫣然先反应过来,斟酌词句,低声问道。
“这个……失败,是成功之母么。”严河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讪讪说道,“也就……”
杨战的骂骂咧咧,揭了他的老底。
“王八蛋,不玩了,再也不玩了!一百三十五次!若非我的‘玄气之铠’,本就以防御著称,这条胳膊,早就废了!你们这些该死的魔法师,能再不靠谱点么?”
“咱们,还是先去见武弈大师。”
严河害怕再等下去,不知道杨战又说出什么出格的话,赶紧提议道。
顾嫣然自然识趣,懂得给个台阶,微笑着答应。
“怎么回事?此处能量节点,我已一再加强,由‘山陵封禁’,提升至‘山岳封禁’,怎么还会爆炸?难道,还需要再次升级?是需要‘玄武封禁’?不对,不对,这感觉,很不对!”。
远远,就听到苍老声音传来。
显然,是未见其面的武弈大师。
李仪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
“真的是他……”
武弈大师,居然就是赠予自己拂晓令的唠叨老者!
李仪感叹,这拂晓断崖,实在太小了。
武弈不停拍打自己的脑袋,在他的身前,一幅巨大的道化武装草图,悬挂半空。
草图上,能量节点星罗棋布,魔法线条阡陌交通,符文矩阵深幽莫测,封印禁制井然有序,如同一座小千世界,神秘瑰丽,深不可测。
众人不敢打扰,只得等着武弈先发泄完。
“究竟,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武弈一脸纠结,恨不能拿头去撞桌子,看是否能撞出些灵感。
“你的方向错了,当然南辕北辙!”
“是谁在说话?”武弈一转头,严肃地说道。
武弈凌厉视线所过,人群轰然分散而开,露出李仪的身形。
李仪不由一愣。
四周整齐划一的动作,怎么有一种“你们都闪开,我要装x了”的感觉?
“又是你!”
顾嫣然恨得牙痒痒,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轻声说道:“武弈大师,不用管他,这家伙,就是喜欢哗众取宠!他的话,都是胡说八道,不足为信……”
“李仪,你想被驱逐么?”她心中焦急,转头对李仪说道。
“出问题的能量节点,是后肘处第三个吧!”
李仪的话,令武弈脸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的?”
“‘裂鲸之臂’的力量强化,看似中正朴拙,但一味强化力量,何尝不是一种剑走偏锋?整幅武装中,能量缓冲的节点,实在太少了。”
李仪理了理衣服,在顾嫣然呆滞的目光中,款款而谈。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改进?”武弈脸色微变。
不知不觉,他竟用了请教的语气!
“若要改进,需在后肘处,一字排开十三个缓冲回路,此外,将‘山岳禁制’,更迭为‘汶水禁制’。有句话,叫做‘堵不如疏’,道理就在这里……”
武弈死死盯着武装草图,久久站立,似乎在计算什么。
过一阵,在震惊、呆滞、压抑、不信等情绪汇聚而成的沉寂中,武弈的大笑声,再次响起。
“古人说,一字之师,小子,你就是我的老师!”
眼珠,掉落一地!
“这小子,还藏了这一手?”燕赵心中震惊,简直无可附加。
“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个门外汉啊……”长孙神机眯着眼,满脸不解,“怎么会?扮猪吃老虎么?”
“这小子,莫非是魔兽化形?至少,也是千年万年的老怪物……”
顾嫣然说不出话来,从那光怪陆离的鬼吹灯,至如今的道化武装,眼前这不过十三岁的少年,竟有种深不可测之感。
李仪长吁一口气,心脏依旧砰砰直跳。
这,自然是天谶戒指的杰作。
其中积蓄,九十枚魔晶,一扫而空!
“让我看看你的手!”武弈一脸急切,走上来说道,“如果你的手符合要求,就不用做助手了,直接做我第四名亲传弟子!”
哗!
无数嫉妒目光,聚焦而来。
“手?”
第十章 符文
噼啪!
一股小型能量风暴在纸面爆发,魔能咆哮,流火飞溅。
“又失败了!”
轻轻骂了一句,李仪身形后仰,避开能量余韵,狠狠捶了捶脑袋,神情郁闷。
又是一月,过去了。
第一周,绘制符文的用纸,是云梦泽的雾霭檀宣,此纸润泽,蕴藏雨露真意,可加强符文效果足足两成!
但第二周,就换做光明缣帛,此纸中正平和,亲和元素,也是上佳的符文载体。
第三周,则是桃心木牍,这是早年间绘制符文所用载体,不尽如人意,也价值不菲。
而本周,已是最常见,最普通的……麻纸。
身旁某人,地位节节攀升,眼看就是亲传弟子,而他的待遇,则在不断缩水。
不过,李仪也无话可说,足足一月,他竟连一枚符文,也没绘制能成功!
哪怕,是“滴水成涓”的滴水符文!
一月前,虽技惊四座,在考核中,却一败涂地。
武装师一职,要义,在于三点。
其一,需要符文、禁制、炼金、符文矩阵的雄厚积累,而且,在血脉、天赋、位面生物、魔法材料等方面,也需涉猎极深;第二,需要天才的创造力和灵性,用一根线,将所有理论,串为整体;第三,则是需要一双稳定如山,灵柔如水,心神相通的双手!
第一条,所需唯“积累”二字;第二条,很难判断,有人生来就有,有人或可一朝顿悟;而第三条,是最容易检验的,也是所有武装师的根基。
在考核中,燕赵,长孙神机均未能撑到最后,而并不显山露水的苏萱儿,却异军突起。
其血脉能力——“灵神之窍”,大放异彩!
她的指尖,居然能以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分别凝聚一股魔力,然后走马灯一般,轮番迁移,掌控力之强,如有神助!
而李仪,则连最基础的指背转银币,也是错漏百出。
引以为傲,单身二十载的右手,败得体无完肤!
收下苏萱儿后,武弈迟疑许久,还是收下了李仪。
不过,也有限制条件,一年后,若依旧达不到基本要求,则会被驱离。
“李仪,你还是先用竹竿在沙地上画符吧,别浪费符墨了。”
身后,一声清冷叱喝响起,艳丽的幽冷紫眸,流露出不屑。
苏萱儿,自然是看不惯这走后门的家伙,尤其这些时日,见他浪费了无数魔法材料,深恶痛绝之意,愈发浓重。
“符墨,是很珍贵的……补天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她的声音很冷。
“说的是!”严河赞同道,他一脸义正词严,仿佛正义骑士,“李仪,作为师兄,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别误人误己!以你那点不入流的天资,滞留不去,既是浪费你自己的时间,也是浪费补天阁的宝贵资源……”
顿了顿,他深深看了李仪一眼,语带恶意。
“如果,你还存有羞耻之心,请自行离开。”
“你手中那幅符文矩阵,有两处明显缺陷。”李仪神情坦然,忽然开口道。
“哪两处?”严河闻言,神情剧变,呼吸乍然变得急促,“你别胡说!”
“第一,肘部的禁制,需增加‘魔能节流’和‘元素分离’功能块,否则,此处很可能成为下一处爆炸点;第二,掌面上的回转魔线,需要更细密,每细密一分,威力就能增幅一分,而且是指数攀升!”
严河脸皮极厚,刚才还在出言不逊,此刻,则毫无羞耻心地记录着,纸面刷刷作响。
“哦,对了,别又想着把我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李仪向着门外走去,行至门口,忽然回头,“武弈大师是绝不会相信,你的榆木脑袋,突然开窍的。”
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话,他转身离去。
——“手指,可以训练,但脑子,呵呵——”
听闻此言,严河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他眼神凶狠,一脸愤愤:“有些歪点子,那又怎样?没有一双稳定的手,说破天,也就是个空谈者,无本之木……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苏萱儿不动声色,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脸上若有所思。
李仪的话,触动了她。
忽想到族中先辈,曾有过一句意味深长的哲言,——“强者和弱者最大的区别,是思考的方式。”
“难道,我选择的方向,存在问题?”
看着少年闲庭信步的背影,她的心中,生出丝丝涟漪。
“他很弱小,但他的身上,有一些我没有的东西……而且,不仅仅是理论,是别的东西!”
……
对李仪而言,补天阁的一个月,绝非一无所获。
刚才那两处缺陷,就不是依赖天谶戒指,而是全靠他自己。
上世,他就是一名电气工程师,钻研,思考,破题,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一月里,他看书,思考,再看书,再思考,许多东西,犹如种子,播撒在灵魂中。
这些理论,暂时看不出端倪,但植根于地下,根须渐渐繁茂,一旦萌发,就能成长为参天巨木!
与此同时,他的修行,也并未落下,已是半步五层。
修行速度,依旧是傲视群雄,许多人,都对“长孙神机”恨得牙痒痒。
此外,鳌伏术中,竟凝聚出一抹宛若龙力的苍白魔力,较之其他魔力,色泽深沉,流转之中,似有龙吟声起!
品质,是普通魔力的十倍不止!
而且,其属性独特,碾压一切属性,上天下地,唯我独尊!
他注意到,此种魔力,是在化身龙龟,背负洛书的幻觉时,炼化而出。
此魔力,或为龙龟之气!
再有,则是天谶戒指中,积蓄魔晶,再次回到九十之数。
“四天,还有四天!”李仪心中盘算。
鼍栖术,又在眼前!
只是,不知,对龙龟之气是否有所影响。
……
“飞雪,我来了!”
深黯洞窟中,一道猩红赤影破空闪现,将李仪扑倒在地。
李仪揉了揉它的脑袋,一月来,与飞雪感情渐深,不过,除了头顶一小方,其他部位,依旧是禁区,绝不可触碰。
“怎么样?今天,想要听什么故事?”他的脸上,浮起轻松和宠溺的神色,微笑着说道,“昨天,是射雕英雄传的完结,这次,来个神雕侠侣?”
飞雪前**叉,惬意地趴在地上,巨大的脑袋微微点了点,这一动作,算是恩准了。
李仪早已隐有所感,明白学府的用意,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想也是,堂堂拂晓断崖,怎会无的放矢,花费巨大人力,去给一头魔兽抚慰心情?
他的作用,说白了,是“精神鸦/片”。
超凡魔兽,成长缓慢,蛰伏期极长,往往一梦千年,在睡梦中,按部就班,迟缓成长。
而故事,则是刺激其精神,令它灵魂兴奋,加速精神蜕化。
而那奢靡浮华的天材地宝,其用处,则是补充成长消耗,以便步步稳固。
这是……逆天之举!
李仪不得不感叹,想出此法的人,简直是鬼才!
不过,想通了这一点,并不让人感觉愉快。
他知道,养鸡场里,二十四小时亮着灯光,让鸡苗以为一直是白天,不停吃下去,从孵化到屠宰,据说仅仅两周!
李仪心中,暗暗不爽,甚至有些憎恶。
想通这点,他不再讲述恐怖故事,而是开始一些更加安闲恬淡的故事。
喜闻乐见的款待时间!
“魔鬼之心?这东西,太腥膻,口感不好……”李仪腆着大脸,微笑着说道,“我记得,你的库存里,还有一枚炎魔颅骨?”
飞雪愤怒的咆哮声,仿欲冲破云霄!
李仪脸上浮动些许得意,知识,果然就是力量!
第十一章 请神
午夜时分,月隐星稀,伸手难见五指。
脚下之路,陡峭崎岖,而李仪,却大步奔走,如履平地!
其瞳孔深处,奔腾烈焰尚未退去,流火飞舞,锐芒毕露,仿佛蛰伏一头翻滚炎龙!
炎魔颅骨,与狱龙血肉相同,是极少数能强化灵魂本源的材料。不过,狱龙血肉,重在滋养,而炎魔颅骨,则强于淬炼,去芜存菁!
直至午夜,李仪将肚子里的存货,全部炼化吸收。
心头杂念,压力,以及种种负面情绪,仿佛被烘炉熔炼,烟消云散。
整个灵魂,变得澄澈通达。
此外,身体的火焰抗性,也强化了一成上下,至于夜视能力,只能算意料之外的赠品。
“至少半个月以内,修行必定事半功倍!”
李仪心中暗忖,有些急不可耐,行走虎虎生风。
忽然,一道女子的温婉声音,窜入耳朵。
其音恬静,不轻不重,只闻其声,就有一种温柔贤淑之感。
李仪本不愿横生枝节,却鬼使神差一般,看了一眼。
视线,顿时变直!
朦胧星光下,一名女子盘腿而坐,动作轻柔,有条不紊,似乎在布置某种法阵。
从侧脸看,白皙皮肤宛若美玉,目光清朗若泉水。
或许是气氛释然,或许是炎魔颅骨惹祸,他呼吸一紧,有种怦然心动之感。
见惯了顾嫣然的冷傲,苏萱儿的冷嘲,眼前这仿佛美玉雕琢的如水美人,给人一种别具一格的感觉。
若引用一位姓谷之人的话,那应当是——好单纯,好不做作,跟那些妖艳贱货好不一样!
一见钟情?
自己身上,还会出现这么浪漫的事情?
“我要追她!”
仅一瞬,他就下定了决心。
李仪用手梳理头发,正准备靠近,目光在法阵上停留一刹,神情顿时大变,动作僵住。
“三重神术阵——鹤音、镇山、天路!我的天!”又看了几眼,印证了心头判断,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乖乖,这女人,发疯了?还是,她有什么依仗?”
这法阵,并非魔法阵,而是神术阵,而且,是其中极为禁忌的“请神阵”!
这世界,也是有神灵的。
有名的,诸如“战神”杨戬、“苍穹之主”玉皇大帝、“业火圣莲”哪咤,各有其能。
而神明之下,也各有神侍,能力类似法师,却不逊色于法师。
其神术,绝不在秘法之下!
打个比方,“战神”杨戬的神侍,其神术——“啸天之咆”,完全足以比拟“巨龙垂钓术”!
但法师召唤神灵,一般而言,是大忌。
须知,请神容易送神难!
神灵意志降临,亦如神兵出鞘必须见血,必须要有足够祭品,才能满意离去!
否则,惩罚,就是召唤者的灵魂!
白芸深吸一口气,清秀容貌上,有一抹淡淡的决绝,仿佛义无反顾。
她知道,自己有些急功近利。
但苏萱儿的崛起,给她压力太大!
当时,亲眼得见其灵神之窍,已是心神动摇,近日来,又听见她被武弈大师选为助手!
白芸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倔强,被完全激发出来。
“我的要求,其实也不高,只是一个新的血脉能力……应该,能满足要求吧!”
她心中暗道。
她定了定神,早已斋戒沐浴了三天,心神,处于最佳状态。
而且,“白璧”血脉,最得神灵青睐,容易获得较大好处。
“来吧!”
白芸秀美的脸上,那股凛然战意,又给她点缀了几分美感,女武神一般。
她闭上眼睛,咒文声,在星月无光的夜里,郎朗传响。
李仪神情复杂,远远旁观。
过了一阵,神术阵亮起,中央小小祭坛上,圣辉四溢,宛若一轮圆月!
嗡!
李仪的眼睛,变得滚圆。
浑身汗毛竖起,他的灵魂在微微战栗,那是对神灵的天然敬畏,浑身发冷。
李仪清楚感觉到,一股浩瀚威严的苍茫意志,在头顶苍穹流过,仿佛乌云中游走的恐怖暗雷。
到达祭坛上空,神灵意志笔直落下,竟有苍穹坍塌之势,天昏地暗,星月失色!
祭坛中,无数神辉,勾勒出一道虚幻人影。
“这个,就是神的力量?”
李仪屏住呼吸,这样小的“请神阵”,请来的神祗意念,恐怕不足亿万分之一。
其威压,却已媲美巨龙之威!
“神灵的力量,足够让我回去么?”
李仪的心头,不由自主地冒出这样的念头。
不过,想来可能性不大。
他正思考着,耳畔,忽有乐声奏响,如同天籁,余音绕梁,心醉神迷。
宫商角徵羽,五音齐奏,各显其妙!
或高,或低,或轻快,或缓柔,或清脆,或沉闷,每一音阶,似乎都达到的悦耳动听的极致,叫人如痴如醉。
咚!咚!咚!
李仪低头,他的心脏,犹如激昂战鼓,勃发出强大生机!
不止心脏,躯中五脏,都在乐声中,变得鲜活起来,顺着音乐律动,生机勃勃。
而灵魂,也仿佛变得正气凛然,恶念尽散。
乐声中,仁礼信义智五德加身,灵魂变得通透、坚韧、正大,似与天地共鸣。
李仪心知,这种状态下,冥想速度,何止十倍?
“不知道,能不能依据这五音中的律动,创造一幅道化武装?取名叫什么?是歌剧魅影,还是更加贴切的音乐之声?”
“这种念头,未免为时尚早……”
“嘿嘿,这算不算‘没武装师的命,却得了武装师的病’?”
心思也变得细腻而明快,一刹间,就冒出了许多念头。
他已认出,这是哪一位神灵。
上古神灵之一,音律执掌者——“夔”!
此古神,曾侍立于“舜”之左右,令孔子三月不知肉味的韶乐,就是出自其之手。
“这位古神,是要哪一种祭品?”李仪目光狐疑,眉头微微一皱。
他稍有了解,近代神灵,由于积累不深,较为现实,所需是真材实料的稀有祭品。
而上古神灵,则不然,其要求,往往千奇百怪。
“歌颂我!”
神灵虚影抬头,也不见其开口,就有威严声音,在脑海回荡。
“是!”
白芸恭恭敬敬地行礼,自宽袍大袖中,取出一支竹笛。
看得出,她的神情,颇为紧张,雪白葇荑微微颤抖。
“这是我新谱一曲,名为‘竹中曲’……”
李仪恍然大悟,轻轻点头,果然是音律执掌者,其贡品,居然是音乐!
纤纤玉手扶住竹笛,白芸的神情,有些忐忑不安。
这时候,她忽然又觉得,自己似乎仓促了些,这首‘竹中曲’,水准上,似乎有些……
但箭上弦上,不可不发!
葇荑摆动,朱唇轻启,悠扬的低声,飘然而起。
她的神情,也变得专注,翩然如仙。
但只听了片刻,李仪就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心中暗暗叫遭。
就旋律而言,还算不错,但过于简单,几乎是一段旋律的不断重复。
但面前,可是一位音乐之神!
这样的曲子,恐怕很难让其满意。
果不其然,白芸放下笛子,面前一片沉寂。
“歌颂我!”
祭坛上,赤光弥漫,“夔”的声音,再次响起。
显然,这是不满意的征兆。
白芸的脸色刹那变得煞白,心中后悔,叫苦不迭!
她只准备了这一首曲子而已!还是太心急了。
但此时,哪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的?
“歌颂我!”
赤芒更甚,火光冲天,“夔”的声音,大了几分!
恐惧,攫住了她的心房,她忽然有逃跑的冲动。
理智却告诉他,在神灵意志面前,逃跑,根本是一句笑谈!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念头生灭,她的神情,竟是有些绝望。
这时候,一道轻柔歌吟,遥遥传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第十二章 神恩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歌声琅琅,李仪踩着不紧不慢的节奏,迤逦而行。
这非东坡居士的《水调歌头》,而是天后王菲的《明月几时有》。
他的声音,实在有点荒腔走板,与天后的原唱,云泥之别。
不过,李仪知道,眼前这位音律掌控者,所听并非唱腔,而是音乐本身,即使是一头野猪奋力嘶吼,只要歌词曲调无误,也必能令其满意。
说实在的,李仪更钟意的,其实是“摩擦,摩擦,是魔鬼的步伐”,抑或“普通的disco我们普通的摇,旁边普通的路人在普通的瞧”此类,动感的歌曲。
不过,眼前两千年的老古董,怕是吃不消的……
为防万一,只能中规中矩,奉上一曲《明月几时有》。
白芸也是乐道中人,听着听着,竟眉飞色舞,望向李仪的目光中,跳跃着倾倒与崇拜!
“我,很满意。”
一曲罢,神灵虚影平淡,而且似乎带着一抹享受的声音,徐徐回荡。
这句话,令李仪和白芸,同时长舒一口气。
“但,不够!两人请神,需两首曲子……”
下一句话,让白芸心神如坠谷底,寒意笼罩身躯,绝望再次在脸上攀爬!
“歌颂我!”
音律执掌者——“夔”,毫无感情的声音,催命咒般响起。
“你,还有曲子么?”白芸怯生生地看了对方一眼,不知何时起,这个突兀冒出的少年,已被她视作救命稻草!
“还,有吧……”
李仪心念急转,脑海中一番筛选,去芜存菁,又一首曲子,浮现心头。
“此曲,名为青花瓷!”
清了清喉咙,李仪并不出色的嗓音,由低至高,一点点地升起。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白芸坐于其畔,神情有愕然,再是沉醉,听出曲调轮廓后,竟举起竹笛,轻柔伴奏起来。
其动听的竹笛声,衬得李仪有些空洞的嗓音,也多出几分韵味,悠扬清远。
啧啧,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夫唱妇随”?
李仪的心头,有小小的得意和满足。
又是一曲罢。
“我,很满意。”
神灵之音,从天而降。
“领取神恩吧!”
这句话,实在比天籁还动听十倍!
自古有言——“天恩浩荡”,其意思,是一旦祭品充裕,获得的神恩,也是极为丰厚!
圣歌不止,宫商角徵羽,竟化作五道巨大符箓,缭绕在李仪身外,水泄不通。
而对面,白芸的身影,也同样被笼罩。
五音跌宕,一刹那,灵魂的空灵舒畅,又上一层楼!
较之炎魔颅骨,效果更甚!
李仪喜不自禁,握紧拳头,因为他知道,真正好处,还在后面。
“你可选择的神恩选项,有以下三项。”
“血脉能力——‘听涛之心’(可成长),冥想中,可聆听元素潮汐的律动,提升冥想效果;施法中,与元素潮汐共鸣,强化法术,尤其音爆、幻音、真言法术的威力。”
“帝级下等秘法——‘雷音震击’,以九天雷霆之音,嚣嚣而下,撕裂眼前敌手。”
“召唤兽——‘空音蟋蟀’,其音波辽阔,回荡天地,擅寻天地灵宝。”
来来回回看了两三遍,一番思索,李仪露出煎熬神情。
长远而言,血脉能力,无疑是上上之选,何况,还有成长性,雕琢之后,能够愈发强大。
召唤兽也是不错,帝国隐地秘境极多,寻到一处,那可就真的翻身做主人了。
最后,是秘法,眼下最为实用。
演武在即,他的手里,还没有任何一项秘法。
这,无疑是巨大缺陷。
“帝级下等!恐怕外府弟子中,除了寥寥几个,连贤级功法,亦是没有。”
“我的魔法修为和魔力品质,已是一步当先,若配合秘法,就有在演武台上登顶的可能性!即使不能登顶,也可名列前茅!”
李仪看重的,其实并非奖励。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演武上崭露头角,让更多人看到。
只有这样,才能在内府占据一席之地,甚至,成为天骄之一!
天骄的待遇,和普通内府弟子,可是一天一地。
想要更快成长,天骄之路,不可或缺。
思考片刻,李仪猛一挥拳头,下定决心。
“我选择第二项!”
他用斩钉截铁的声音,掩藏心痛情绪。
“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雷音轰鸣,李仪心头,浮现一道秘法口诀。
——雷音震击!
……
符箓散去,面前,是一张巧言倩兮的如玉面孔。
她显然出来得更早。
从神情来看,她应该得了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
“谢谢你,出力相助!”白芸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娇嫩欲滴的小脸十分可人,让人有咬一口的冲动,“要不是你,我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哦,这可比死更恐怖,成为神灵的玩偶。”
“侥幸而已,我这肚子里,可是真没第三首存货了……”李仪故作后怕地拍了拍肚子,憨厚模样,让白芸忍俊不禁。
两人相视一笑,心头,有一种不言而喻的莫名情绪。
“师姐,你叫什么名字?”李仪主动发起攻势。
“我叫白芸!等一下,你是外府弟子?”白芸眼尖,目光落在外府弟子的令牌上,想起了什么,神情微动,大惊失色地说道,“我可能认识你,你,是不是燕赵?”
李仪本有些意外惊喜的脸,一下垮了下来。
“我是李仪!白芸师姐,相信我,这名字在一个月后,会响彻外府!”李仪瞳孔深处,精芒一闪而掠,豪气冲天,停顿了片刻,试探地说道,“师姐,相逢即是有缘,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这个时间?”白芸看了李仪一眼,莞尔一笑,笑容有些耐人寻味。
李仪这才注意,自己,似乎选错了时间。
姑娘,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好人!
心中嘀咕地了一句,李仪不屈不挠,赶紧说道:“那,明天,或者后天?什么时间,都是可以的!”
“你是十三岁?我可已经十六岁了,比你大三岁呢!”白芸柳眉微弯,眼睛如月牙,笑眯眯地说道。
她可不知道,眼前少年身体里,蛰伏着一个成熟灵魂。
“女大三,抱金砖,三岁正好,不多不少。”李仪张口即来,已然使出浑身解数了。
“人小鬼大……”
白芸本想拒绝,但眼前少年的真诚眼神,令她的心中,起了一丝莫名的起伏。
“那,等你晋升内府吧!成为内府弟子,我就给你一个机会……”鬼使神差地,她说了一句。
“这么说,你答应了?”李仪一跃三丈,欣喜若狂。
“先晋升内府……”白芸的笑容,有若美丽丁香。
“放心,易如反掌。”李仪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
感受着少年的热切目光,白芸心头,滋生许多絮乱情绪,她脸色微酡,赶紧告辞。
……
白芸离开,李仪依旧停留原地。
脑中,一遍遍地回味着秘法口诀。
双臂展开,耸肩,曲膝,遥对一棵古木,他脸上专注而冷静的神情,很像一名准备向对手射击的牛仔。
“喝!”
李仪一身怒喝,体内魔力如沸,猛地抬手,身上骤然显现一道夔牛虚影,仰天长啸,声闻百里!
指尖前指,苍穹之上,一道狰狞白芒蜿蜒而下,犹如九霄之雷,撕裂虚空,重击于树上!
但是,其威,并非雷击,树身上,看不出一点焦黑痕迹。
“咦?”
李仪正要靠近,清风徐来,整座树身,如烟尘云雾,灰飞烟灭!
此法,名为“雷音震击”,并非雷击,而是以狂暴音波,无缝入有间,破坏内部!
“这,就是秘法?我的天!”
李仪惊喜的声音,在这暗沉无光的黑夜,传出很远。
第十三章 秘法
行走于晨间云雾中,湿气浓重,衣衫被沾湿,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秘法?你想了解秘法?”燕赵抖了抖衣袍,斜睨李仪一眼,“魔能飞弹,迷雾胧影,探知之风,还有墨土之墙,都修行得怎样了?好高骛远,对你而言,不是好事……”
这四种,都为0级法术,是半步法师的最常用法术,各有特点,扬长补短。
魔能飞弹,是聚集元素,呈飞弹状,远击敌人;
迷雾胧影,是以迷蒙雾气笼罩自身,属隐匿之术;
探知之风,是以微风为耳目,无迹可寻地查看四周;
而墨土之墙,则是垒起一道土墙,防御自身。
李仪凛然一笑,也不解释,抬起手掌,指掌微动。
嗡!
掌心中,三枚淡青色的光球盘旋不休,色泽鲜亮,似凝聚无穷之威!
尤其一道,其色近白,嗡嗡脆鸣,仿佛活了一般,雄浑霸道,如有实质。
“你小子,藏得真深!是半步三层,还是半步四层?”燕赵一愣,目光炯炯盯着李仪,心中暗自吃惊。
既没有魔法手势强化,也无超魔专长加成,一般是两枚的魔能飞弹,竟能凝聚出三枚?而且,那第三枚,竟连他也感觉到一股淡淡危险气息。
“你小子,在补天阁得了不少好处吧……”他不由有些嫉妒,轻叹道,“是什么装备?其效果,是‘法术强效’,还是‘魔力奔涌’?”
李仪笑而不语。
那多出一枚,正是龙龟之力,凝聚而成。
其威力,比另外两枚,加起来还要强上几分,可谓强悍!
“既然这样,那就——”燕赵回神,想了想,也不再纠结,“反正,多了解一点,不是坏事……”
“就是嘛……”李仪翘首以盼。
“秘法,是一种特殊法术,一言以蔽之——法术之巅!”
这评价,可谓极高,李仪不由讶然。
“其最大特点,就是不受等级束缚,一味强大,巧至毫巅!”
“等级束缚?”
“打个比方,3级的火球术,需下位法修,才能施展。而一旦进阶为上位法修,3级的火球术,就有些威力不够,需更迭,修习4级的熔岩爆裂。至于咱们手中,这些0级法术,一旦成为法徒,就该抛到九霄云外了……”
燕赵一番解释,可谓深入浅出,李仪很快摸个大概。
“而秘法,则是个人和法术的极致,绝不嫌早,也绝不过时。不论你处于何等境界,一旦施展,都可发挥强大威能!”
“孔子所说,‘君子不器’,所指,就是不被规则限制,变化而灵动,威力通玄的秘法!”
李仪听得津津有味,心中,也略有感慨,心潮澎湃。
“秘法,据其威力,分五级十等!”
“神、圣、皇、帝、贤五级,每一级,又分上等、下等!”
“帝级以上,已是世所罕见!”
“而神级,有‘得天独厚’之说。除非原修习者死去,否则,不会有新人习得。每一道神级秘法,都仅有一人,可以拥有!而围绕着神级秘法,血腥杀戮,干戈不断,从未停息!”
李仪听着,暗暗心惊。
雷音震击,已属帝级,虽然是帝级下等,但也绝对珍稀!
“长孙神机这家伙,整整三天没看到人,肯定是外面有女人了。”
换了个话题,燕赵轻哼了一声。
只是,这语气,在李仪耳中,怎么听着有点哀怨?
李仪点点头,长期混在一起的好友,若一人突然变得鬼鬼祟祟,神龙见首不见尾,除非欠了巨款,否则就是另结新欢。
以长孙神机的家族背景,前者可能性不大,自然是后者了。
“长孙神机,你小子在家么?前几天,你就说生病了,究竟什么病症,现在还没痊愈?”
燕赵从不用手拍门,他脚下发力,咚咚踹门声,极为洪亮。
“就是,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啊!”李仪露出狡黠微笑,隔着门板,大声说道。
“啊?”
里面的人,似乎吓了一跳,声音惊慌,透着隐隐的紧张和无措。
“一点小病罢了,我现在,不太适合见人……”
李仪与燕赵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乎同时,捕捉到对方脸上的邪魅笑容。
一种捉奸般的快感,莫名涌上心头。
咚!
横起一脚,门栓轰然而开,燕赵的大笑响起:“让哥瞧瞧,是怎样的美人,让咱眼高于顶的长孙公子,也是沦陷了……”
他的声音,忽然干涩,然后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道急促,暴跳如雷的声音,在房中炸响。
“你,你被人打了?是谁,胆子这么大?”
房屋中,长孙神机一脸惊慌,百忙之中,不忘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孔。
仅惊鸿一瞥,李仪已看得分明,他的瞳孔仿佛被刺痛,微微收缩,一抹愤怒,横于眉间。
长孙神机风度翩翩的模样,早就不在,脸上鼻青脸肿,眼眶淤痕未消,伤痕累累。
更令人愤怒的,是其左右脸颊,竟被用匕首刻了两个触目惊心的“贱”字,字迹凌乱潦草,张牙舞爪,透着深深恶意!
只看一眼,就能想象,在长孙脸上刻字时,那叫人不寒而栗的场景!
“谁干的?”燕赵直接按下长孙的胳膊,端详一番,眼眶赤红,如染鲜血,“告诉我,是谁干的?”
“我自己摔的,我没事!”长孙神机皱眉,甩开燕赵的手臂,不自然地说道。
“那这两个字,也是你自己刻的?”
燕赵再次抓住其臂,狠声咆哮,犹如一头发狂的狮子。
“是的,你别管我!”长孙神机吃软不吃硬,此时硬气,一句话不肯多说。
“长孙,放松点,你说说,没事。”李仪不想刺激他,一手拦着燕赵,轻言相劝。
“快说!”心中焦怒难消,燕赵竟向长孙神机发起火来,“你傻吗?被谁揍了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这点小伤,过几天就消了。”长孙神机后退几步,端正坐下,恢复贵族公子的派头,“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
“你他妈是男人么?”长孙神机事不关己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燕赵,他挽起袖子,几步冲上前,就要揍人。
李仪赶紧拦住他,一番拉扯,总算将燕赵拉出屋子。
“娘娘腔,你的事,我不管了!”燕赵余怒未消,对着屋子大声咆哮道,“你自己去死,自生自灭吧!”
“谁要你管?”房中,长孙神机尖利的声音,破空而来。
“长孙,你冷静下,我们明天再来!”
李仪费力地拉着这个大块头,拉拉扯扯,勉强离开。
……
山风簌簌。
过一阵,燕赵凭崖而立,身形冷肃,似乎已经从愤怒中冷静下来。
忽然,他怒喝一声,一拳横击!
拳锋所过,一长排尖锐石棘自地面突起,仿佛暴雨后冒出竹笋,撕裂大地,直刺长空!
一刹,长条的平整地面,化作杀机森森的荆棘之林!
可想而知,若置身其上的人,必定已是鲜血淋漓的肉串。
秘法——大地之棘!
“不管是谁,什么来头,我要他们,付出代价!”燕赵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仿佛自牙缝深处说出。
他似乎浑然忘记了,自己说过不再管的话。
“李仪,你怎么说?”
这时候,还需要说什么吗?
李仪眯了眯眼睛,简短吐出两个字——“附议。”
他不需要在多费唇舌,他知道,燕赵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坚定不移。
“好兄弟!”燕赵拍了拍李仪的肩膀,一脸欣慰,“我要先查查,究竟是谁干的?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第十四章 鼍栖
黄昏,崖角,残阳似血。
“鬣狗帮?什么来头,跟长孙有什么仇怨?”李仪皱了皱眉,山风吹拂下,心头蠢蠢欲动的怒意,倒是平复许多。
“其实,就是往年,外府的淘汰者。他们心怀怨恨,自称‘鬣狗’,意思是,只要有肉吃,遇上狮子,也敢扑上去咬几口!否则,正常人,谁敢去招惹长孙家,不是自寻死路么?”燕赵摇摇头,眼中,浮动着轻蔑和厌恶,“不过暂时,还不知道谁雇佣了他们。”
“鬣狗帮七人众,大多在半步四五层,领头人杨凯,则在半步六层!此外,此人曾是山林猎手,驯养魔兽山鹫,以为助力。”
“山鹫?”
李仪神情微动,山鹫,是一种山林魔兽,力大无穷,可生撕虎豹,属低级魔物中,**力量,足以比拟魔熊的一种。
“不止如此,杨凯看重此兽,其身上有‘通灵指环’和‘狂怒项圈’,一旦激发,猛鸷如鹏,可毙杀犀象!近日,他还得了一件法器,是对长孙下手的报酬。我只听说,是件召唤系法器……”
“召唤系法器?”李仪歪了歪头,心中思考,“元素生命,冥府小鬼,抑或地狱猫?这些玩意,还真没一个好相与的……”
燕赵望向李仪,面有忧***语还休:“这群人,不大好对付……”
显然,对李仪的安危,他是有些忧心。
李仪心中,升起淡淡歉意。
虽不是刻意,但隐瞒自己的修为,毕竟不是好事……
“燕赵,其实我……”李仪斟酌着词汇,小心说道。
“不必说!”燕赵打断了他,大方地摆了摆手,“你实力不济,我是知道的……有这份心,我其实已经很满意了!你呢,专心修行,不必去了。”
合着,他以为我要当逃兵?
李仪苦笑一声,心中哭笑不得。
“我去,一定会去!”他斩钉截铁,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那好,明天午时,就在这里!”出乎意料地,燕赵没有拒绝。
“燕赵,其实我很强的……”李仪按捺不住,郑重其事地说道。
“什么话也不说了,”燕赵拍了拍胸脯,满脸神色,都是“我明白”的模样,“我知道,内心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望着对方背影,李仪气不打一处来,一脸郁闷,一脚踹飞一粒石子。
“内心?内心你妹啊!”
夜色已浓,丝丝寒意,顺着窗棱,渗入房间。
“鼍栖术,推衍!”
房中,李仪盘膝而坐,低眉垂目,心神沉定后,暗暗在心中命令道。
一刹,意识海中,升起惊涛骇浪,天翻地覆!
流光蜿蜒,口诀沉浮,字迹明灭,旧的口诀破灭,生出无数玄秘文字,内蕴大道,深幽难测。
其文熠熠生辉,笔画古老遒劲,似字字珠玑,坠地有声!
一百枚魔晶化为虚无,而鼍栖术,则由暗转明!
而与此同时,天谶戒指中,投射出另一道法诀,高悬于空。
冥想术——鼋梦术!
“推衍鼋梦术,需花费一万魔晶?鼍栖术,是鳌伏术的十倍,而鼋梦术,竟是鼍栖术的一百倍!我的天!”
“那再下一个阶段呢?一千倍,一万倍?”
看到那叫人心寒的数字,李仪的神情,仿佛夸张戏剧中的人物,剧烈扭曲变化。
身躯抖抖索索几次,一缕苦笑,在唇角聚集。
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成了磨盘上的驴子,被一根悬在面前的胡萝卜吊着,夜以继日地卖力干活。
可是,谁说,又不是心甘情愿呢?
一瞬的茫然,又似乎有些自怨自艾的情绪,渐渐淡去。
“修行吧!”
李仪品读着鼍栖术的口诀,一字一句,不敢有半点疏漏。
紧闭的眼睛极速转动,心神急遽消耗。
良久,他睁开眼睛,神情疲惫,脸上明悟初显,眼眸生辉,豪气顿生。
“此法,怎么说呢?生猛、狂桀、霸道,如渊如壑,不可斗量!”
“一百枚魔晶,没有白花!”
“今夜,我要破境!”
他凝神定气,身躯一抖,犹如巨兽抖皮,身体如弓弦紧绷,阖上双眼,气息渐渐舒缓!
……
星曜塔,二层,星辉点缀,元素悬空,如萤火飘荡。
底层,是外府弟子居所,而二层,则属于内府弟子,尤其正中央,元素凝集之地,由极少数的天骄占据。
白芸端坐,一袭雪白薄纱,也比不过其白皙肌肤,不过,两相映衬之下,尤为清丽,仿佛不染尘埃的仙子。
她捏了一个莲花般的魔法手印,神情安详,遗世独立。
请神那夜,她可谓所获匪浅,是一个全新的血脉能力——“月光”。
此血脉能力,可增益星、月、暮光系的法术,强化与命运星河的感应,此外,夜间冥想,会受到月桂祝福,冥想效果,节节攀升。
而更重要的,“月光”能力,与“白璧”血脉,能生出“月光照白璧”的特殊异象,促进血脉成长!
其“无垢之体”,或可向着“无暇之体”进发!
运气,真是不错!
不,实在不能说是运气。
英雄救美!
完全没有缘由地,脑中,又浮现一道少年身影。
“李仪……么?怎么又想到他了?那少年,现在连内府弟子都还不是呢……”
摆了摆头,白芸静下心神,驱除杂念,莲花手印高举,再次投入冥想。
又过了一阵,她再次睁眼,面露疑惑。
这次缘由,倒并非心间那道身影。
“怎么了?今天晚上,冥想室中的元素浓度,怎么还比昨日稀薄一点?”
她想了想,轻扬玉臂,一缕探知之风,从门缝涌出,很快,去而复返。
不需开门,她已“看到”,门外群星璀璨,星光明媚。
并非天气缘故,难道是“群星之井”,又有哪一环出了问题?
不过,这可不常见啊……
另一间冥想室。
一道金发火瞳的身影盘坐,其身躯刚毅彪悍,威猛似武者,不动如山。
过一阵,他头顶有火云升腾,渐渐愈演愈烈,炎气好似熔炉,烈焰熊熊,浑圆之形,层层包裹!
他猛地一声厉喝,双目睁开!
瞳孔中,火芒冲天,身外金**力涛涛,形如鬃毛,烈烈起伏。
如此怪相,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头金色巨猿!
此冥想术,名为“烘炉炼猿术”,属极上乘的冥想术。
不过,其法痛苦异常,堪比剥皮抽髓,非大毅力大坚忍之人,不可修行。
否则,极易走火入魔,陷入疯狂。
此法,好处也是惊人,不止熬炼灵魂强度,而且,还能生出一种恐怖瞳术!
“今天的丹火,好像还淡了几分……”
“我想想,法阵检修,应该不在最近几天,是不是那胖子又偷懒了?该把他,也扔到炉子里,来炼一炼。”
如斯剧痛,换做常人,怕已是灵魂崩解,而此人,依然神情淡然,说话语速不慌不乱,没有一点颤抖。
又是一间房屋。
一名少年盘膝而坐,其双肩上,似燃烧两盏魂灯,灯火飘摇,似明似暗。
“法阵出了故障,也不提前通知?这王胖子,下次见到他,得叫他好看……不过,隔壁那家伙,怕是更恼怒吧!”
离他不远处的房间里,一道霜白之气冲天而起,寒霜凝结,冰封数十米,犹如霜凤起舞!
“王胖子,你是不想活了?我的‘冰魔封元诀’,正在冲关阶段,这时候扯我后腿,你活腻了?”
这一晚,二层的普通弟子,并无所感。
而感知敏锐,纤毫可分的天骄,均感到,与往昔相比,冥想环境有所衰减。
他们并未多想,只是,将责任怪在那王胖子身上。
殊不知,那一团肥肉,此时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直转,满头是包。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这可是破天荒!这底层,究竟出了什么变故?竟然影响到二层了!”
第十五章 破境
“诛星之炮,动力法阵——‘诛星之结’,无故障!”
“元素传输法阵——‘建木茎络’,无故障!’
“能量分流法阵——‘夜色涡流’,无故障!”
“防御法阵——‘星辰之垒’,无故障!”
……
一名名机动魔偶——“工蚁”,从四面八方赶回,发出语调生硬的报告。
每一个“无故障”的回复,都让法阵中心,那一脸膘肥体壮的胖子,脸色愈发难看。
五颜六色的魔法光辉,也遮不住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紫。
“王胜,你是怎么回事?还没找到症结所在么?”
一道愤怒咆哮,遥遥震响,令这名为“王胜”的肥胖年轻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循着声音方向,一名马脸男子大步而来,一幅兴师问罪的架势,声色俱厉:“你常不是自诩学府‘法阵理论第一’么,连这点小毛病,也解决不了?”
王胜哭丧着脸,委屈得无可附加:“尤法师,症结所在,其实已经找到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解决!”尤法师有些不耐烦,疾声厉色地说道,“你应该知道莫信的情况,他正在破关的紧要关头,一点小小波折,或许就会影响其进阶。若除了岔子,这责任,你承担得起么?”
“解决不了啊……那异常处,在能量分流法阵——‘夜色涡流’处。”王胜腿肚子打颤,无可奈何地说道,“从现象来看,是底层的元素法阵,生出了一股强横吸力,生生夺走了二层元素法阵的配额!”
“你的意思是,底层学员的冥想速度,已超过了二层?”尤法师闻言,不由满脸怒意,“这种异象,只在塔顶那位入学时,才出现过的……你的意思是,咱们学府,又出了一位‘那样’的天才?胡说八道!”
王胜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你小子,不是在推卸责任吧!”尤法师深深看了王胜一眼,目露怀疑,“我见你近两年,都在忙于千幻法阵,不会把自己的本事,都落下了吧……”
“绝对没有!”王胜差点赌咒发誓,顿了顿,在前领路,“您若不信,可以随我看一下。”
穿过狭窄石道,两人来到塔心,上方,悬空犹如夜穹的巨**阵,正是“夜色涡流”。
“夜色涡流”下方,悬浮着数十道色泽妖异的漩涡,能量垂落后,一一分流,进入漩涡之中。
这每一道漩涡,就是各层级的元素法阵。
能清楚地看到,最小的一道漩涡,仿佛开足马力,急遽旋转,不仅蚕食第二层的分流,甚至有点向第三层叫板的意味!
“您瞧瞧……”王胜一脸苦笑。
“依我看是底层中人,有人布置了‘炼金法阵’……真太不像话了!”尤法师迟疑片刻,他心思灵活,也很果断,马上有了个初步判断,“王胜,你拿‘金属之杖’测一测,哪里有炼金反应的痕迹!”
“我怎么没想到?果然还是尤法师高瞻远瞩,像我这样的,就想不出缘由……”王胜轻巧地拍了个马屁,马不停蹄,着手准备。
不过,那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
冥想室——九五。
李仪依旧前倾伏地,但不再是龙龟之形,而是巨颚开阖的古鼍之相!
身躯凝滞,姿势古朴,呼吸绵长,仿佛亘古不变。
李仪身外,隐有狰怒鳄形显现,其皮肤崎岖,每一块凸起,都是大道至简的上古符文,意蕴深幽,高深莫测。
巨量元素汇聚,犹如海潮倒灌,围聚于李仪身畔,化作九色球形。
李仪冥想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元素的盘积,体外妖异之球,愈发巨大!
其景,诡异难言。
噼噼啪啪,元素汇集而生的巨大压力,令得骨骼有些承受不住,发出绵密的脆响。
而同样,也在压榨灵魂,使其愈发坚韧!
魔力,涓滴成溪,水涨船高。
……
忙活大半夜,已近晨曦。
王胜举着“金属魔杖”,与尤法师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除了疲惫,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胖子不由怀疑,难道,尤法师判断有误?
“你敢怀疑我?”尤法师感觉到对方目光变化,眼神一寒,“那你来说,是什么原因?”
“不敢,一定是我哪里疏漏了……”王胜此刻,哪敢质疑,只得唯唯诺诺,“要不,我再查一遍?”
他正心中叫苦,一名“工蚁”魔偶,伴随金属铿锵声而来,前来通报。
“法阵异常,已全部恢复,经检查,无任何故障。”
“第七层,‘元素转化’法阵,存在安全隐患,需及时检修……”
“其余法阵,并无隐患。”
一夜折腾,顶着黑眼圈的王胜与尤法师对望一眼,都有破口大骂的冲动。
……
冥想室内,李仪恢复盘膝端坐的模样,品味体内那曼妙感觉,眼睛徐徐睁开,精芒闪耀。
“我入半步六层了!”
一夜,破一层!
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要震塌整座拂晓断崖!
正细细回味着心头畅意通达,他忽然神情一变。
“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潮涨潮退一般,急遽高涨的魔力,又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断崖式下滑,不断削减。
魔力一滴一滴地消失,仿佛被黑洞吞噬,了无踪影。
半步六层的境界,早已维持不住,重新退回半步五层,甚至,连五层,似乎又要维持不住!
“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空荡荡的感觉,令疑惑、恐惧和战栗等种种负面情绪,在心头暴涨。
他以精神力扫荡周身,上上下下,发现并无隐患,才勉强压下心头悸动。
而魔力,终于停止消退,停留在半步五层。
但有形有质的魔力,又怎会凭空消失?
他迟疑片刻,忽然神情微动,找到了答案。
体内,两枚光球,一白一黑,悬于意识海中,幽幽生辉。
白色光球为龙龟之气,李仪虽不再修行鳌伏术,其力却并未消失,反倒自行蚕食魔力,滋长壮大。
其间,孕育着一股巍峨,磅礴,沉凝的力量,恍若大地,不起眼,但有厚土载物的深沉。
黑色光球,形态上要小许多,为古鼍之气。其属性,完全背道而驰。
其中气息,阴鸷,冰冷,还带着些凶残和暴戾,犹如冰冷铁石。
此外,古鼍之气里,似潜伏着一股酷烈霸道的爆发力,不出则已,一出则龙蛇起陆!
“出发了!”
李仪推开大门,他并未按照约定时间,而是提前出发。
而且,他也没有如约前往约定地点,而是直奔目的地——黑峰。
……
黑峰虽名为黑峰,却是一片翠绿,郁郁葱葱,林海生涛。
补天阁,就坐落于黑峰之上,与星曜塔两条路相连,一南一北,为北面大路和南面小路。
南面小路上,四名男子零零落落,随意蹲坐,有人百无聊赖,指尖魔力跳跃,那是最初级的锻炼“法术熟稔”的手法,只是,看得出,实在不怎么样。
最前方,领头一人,体魄彪悍,横眉怒目,脸上不少旧伤,显得野性十足。
粗壮的前臂上,箍着一道冷光森森的黑铁护臂,其上爪痕累累,似乎,是供猛禽栖息的鹰架。
鹰架上,似枝蔓又如花瓣般的魔纹延展,一直延伸至中指上,一枚银色指环。
——通灵指环,大多属驯兽师所有,强化心灵感应,共享视野,亦有简单的野性守护之效。
杨凯微眯着眼睛,眼中无神,其视线,已与山鹫合二为一。
左手轻轻捻动指环,却非中指上的通灵指环,而是食指上,新显现的赤色指环。
“头儿,我可是蹲了足足小半月,那小妮子,向来都是走北面大路的。”一名高瘦男子不解,开口询问道,“为什么,咱们要兵分两路?而且,主力,还留在这小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