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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带着仓库到大明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68章 老臣……请乞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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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秋节的前一天,权谨颤颤巍巍的被扶着上了马车。他回身看着自己住了多年的宅子,对家人说道:“我老了,不敢在大学士的位置上尸位素餐,你们整理好东西,回头咱们就回徐州。”

    家人都应了,权谨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吩咐道:“去朝中。”

    ……

    “陛下,钦天监报,昨夜有流星,大如鸡子,尾有赤焰……”

    群臣面色凝重,朱瞻基却捂额道:“流星每年都有,何必专门来报?”

    群臣顿时意兴阑珊。说来好笑,每当地震山崩水灾旱灾之类的自然灾害发生时,群臣,甚至是天下人都第一时间盯着宫中,盯着那位皇帝。

    陛下啊!是不是你又干了啥让老天爷生气的事了?

    夏元吉出班道:“陛下,各地移民正往兴和城而去,只是陕西那边却有些怨言,说是抽空了百姓,当地官府辖下的人口凋零,赋税越发的少了。”

    朱瞻基皱眉道:“陕西一地水土流失,少雨,稍有异变就是旱灾。当年让那些俘虏栽种了不少树木,听闻有不少被砍去烧柴了,地方官吏也不见焦虑,得过且过,拟旨斥责!”

    杨荣出班,有人给了笔墨当即拟旨,然后念诵了一遍,查验无误后用印发出去。

    “不只是陕西,山西、山东……整个北方的人口都要向外慢慢的迁移,一边迁移,原地的人口还会慢慢的补满,甚至是超出。塞外很大,就说奴儿干都司那边就能容纳不少人,以后大明还会慢慢的向北边扩展,人口是万万缺不得的。”

    北边有啥?

    这个皇帝和前几任都不同。前几任,包括朱棣在内,在北边的政策主要是以打压对手为主,并未想过直接统治那里。

    群臣有些头痛。

    杨士奇出班说道:“陛下,塞外荒芜,要想迁移过去,粮食是个问题。其次便是远离大明,天长日久之后,臣担心会成为化外之地。”

    “有土豆。”

    朱瞻基一句话就把粮食问题给驳回了。

    自从土豆登上大明的餐桌之后,大家惊喜的发现土豆不挑地,对环境的要求也不高,于是土豆摇身一变,就成了小麦和大米之后,大明的第三主食。

    “首先要把北海控制住。”

    朱瞻基说道:“那里是个好地方,寒冷不应该成为阻拦大明脚步的武器,慢慢的渗透过去。”

    北海啊!

    群臣的心中一松,在瓦剌被击败,鞑靼归附之后,北海实际上就是大明的地盘了,只是目前没有去控制那里而已。

    皇帝扩张的欲望太过强烈,群臣有些不安,杨荣说道:“陛下,塞外终究难以养活太多人,若是有变,大明本土也很难及时给予援救,还是要谨慎啊!”

    朱瞻基点点头,就在群臣欣喜时,他淡淡的道:“若是有敌人,那就来一次征伐。”

    这还是那个文皇帝教出来的皇帝啊!

    “大明的军队许久不征战会颓废。”

    朱瞻基给了一个标杆:“隔几年大明必须要对外进行一次征伐,不管规模大小。军队要历练,要打仗。”

    只要有征伐,大明的文武之争就很难决出一个胜负!

    朱瞻基看到了失望之色,他说道:“下一个目标就是……亦力把里!”

    杨荣心中一惊,正准备劝谏时,外面有人进来禀告道:“陛下,权大人求见。”

    “权谨?扶进来。”

    从朱瞻基登基之后,权谨就开始振作起来,想帮衬一番。可随着时间流逝,他发现朱瞻基的想法和自己偏差甚大,于是就劝谏了一番,只是却无果。

    心灰意冷的权谨于是告病在家,朱瞻基也派了御医去探视,回来只说老大人心情郁郁。

    当权谨被太监搀扶着进来时,群臣都侧身垂首以示尊敬。

    朱瞻基目光复杂的看着颤颤巍巍走来的权谨,他想留下这位老臣,可看权谨这模样,分明就是去意已定。

    果然,权谨下跪,就在朱瞻基令人去扶他时,权谨说道:“陛下,老臣年迈,不堪供君王驱使,尸位素餐。近日老臣行走越发的艰难了,恳请陛下……”

    权谨抬头,嘴唇动了几下,还是说出了那话。

    “老臣请乞骸骨……归乡。”

    那双浑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朱瞻基,眼神苍凉。

    一阵寂静!

    朱瞻基有些舍不得这位真正的君子。

    权谨被两名太监架了起来,他喘息着说道:“老臣见证了大明从四面皆敌,到……到如今四夷宾服,蒸蒸日上,归去当述于笔端,传于子孙……”

    朱瞻基叹息一声,说道:“老大人历经几朝,持身正,为古今罕有……”

    这是君王给即将致仕的老臣下评断,群臣都艳羡不已。

    “……大明就是少了许多如老大人般的君子,今日老大人归去,朕亦难掩失望。”

    朱瞻基黯然道:“令人去徐州修建牌坊,以鼓舞后进。”

    “多谢陛下。”

    权谨再次跪下,郑重的叩首。

    这是最后一次了啊!

    朱瞻基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起身道:“此去……规矩在,朕也不好违背,这样,朕令人准备车马,一路顺风吧。”

    皇帝准备车马,这个待遇能让人眼红到发指。

    权谨再次叩首谢恩,随即被人扶起来告退。

    ……

    知行书院即将出仕的学生们得到了意外的惊喜之后,就开始准备,按照安排,明天过完中秋节之后,他们就得各自出发。

    书院为此放了一天假,请了那些即将出仕的学生们回来给学弟们传授经验。

    “……出去教授科学的这一年多以来,我认识了不少人,从刚开始有些别扭,到后来慢慢的学会了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还学会了教授学生,当我回家时,父母都说我像是变了个人,变得沉稳了,变得开朗了……”

    教室里一个即将出仕的学生在从容的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下面的学生们听的聚精会神的。

    “有些舍不得啊!”

    教室外,解缙唏嘘道:“他们都是老夫看着成材的,如今却要四海飘零,就像是你说的蒲公英,大风来了,孩子们马上就要离开母体,去寻找他们的机会……”

    方醒的遗憾却和他不同:“陛下来不了,可惜了。”

    解祯亮笑道:“陛下若是来了,国子监的那些人就敢去皇城外上书。”

    “谁怕他们?”

    解缙不屑的道:“咱们的学生都是出去磨砺过的,国子监的那些学生只知道皓首穷经,整日之乎者也,哪知道什么民生疾苦?”

    若说洪武年间的国子监是干部学校的话,那么永乐间的国子监就是个终南捷径。等到了朱瞻基登基之后,大家一看那模样,分明就是不准备把国子监看在眼里。

    以后的出路在哪里?

    国子监的师生们都在焦躁着,而相比之下,书院的学生们却自信于自己的能力,敢于走出去,敢于从小吏做起。

第1869章 狗屁不懂(明天要爆发!)

    “……出去这些时日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行路难,也和那些儒生们发生了不少冲突。”

    讲台上的是焦取仁,他眉飞色舞的道:“那些儒生看不起咱们,还讥讽学科学的就是工匠,可那些学生却不肯服输,和他们吵架。你们记住了,这种时候别劝,吵的越厉害,对咱们的宣传好处就越多。”

    “师兄,要是打起来了呢?”

    一个学生举手问道。

    焦取仁瞟了一眼坐在后面,板着脸的吕长波,干咳道:“要先告诫学生们,咱们不要先动手,就像是山长所说的那样,人不犯我……犯了再打。”

    “这是在引诱别人犯错!”

    吕长波在后面嘀咕着,他觉得书院出来的学生都狡猾,像这种挖坑让人踩的事也干了不少。

    “……咱们教的实用,那些儒生面色惨白,弱不禁风,什么活都干不了,不,他们是不愿意干,所以那些人觉着自家子弟没有科举的希望,大多愿意让他们来学科学……”

    焦取仁挥舞着拳头,兴奋的说道:“我出去见到的这一切都在告诉咱们,科学大有作为!小吏没什么可怕,只要能做好了,一步步的走上来,那才是最稳的宦途,比谁都稳当!”

    “学弟们要努力,咱们要让科学赶上儒家,要让他们六神无主,要让他们恼羞成怒……努力!”

    “努力!”

    教室里拳头林立,欢呼阵阵。

    “一群不省心的小子!”

    解缙摇头笑骂着,作为儒家出身的前首辅,他现在对儒家的感情比较复杂。

    “其实所谓的抱团取暖是要看时机。”

    解缙分析道:“比如说现在的朝中不少人就是在抱团取暖,可那是因为陛下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所以他们必须要抱团,才能慢慢去影响陛下。”

    “抱团必然是要有好处的,就像是现在那些人说的什么乡党,是啊!一个地方出来的,大家抱团互通有无,这就是朋党。”

    方醒点头道:“所以还是那句话,朋而不党。”

    解缙摇头道:“不,你不同,你必须要结党,否则这些学生们迟早会在仕途中倒下,到时候你能无动于衷?”

    方醒说道:“是啊!若是无动于衷,那些人可不会管什么规矩,无数的套在等着这些学生去踩,我若是不为他们出头,估摸着十年之后,这些学生都要折戟宦海了。”

    解缙微笑道:“儒家一家独大,可他们的内部也有纷争,大家利益不同而各自抱团,以后科学也可是如此?”

    这是在教方醒怎么去避免君王的忌讳。

    这时外面进来一人,方醒眯眼看了看,居然是徐景昌。

    “定国公这是要准备给书院的学生们说几句吗?”

    看着神色得意的徐景昌,方醒取笑道。

    解缙拱拱手进了教室,他不乐意和徐景昌这等老纨绔打交道。

    徐景昌悻悻的看着解缙的背影,然后说道:“今日我找了几个当红的女人在府中歌舞,还请了英国公和成国公,还有几个国子监里出色的学生,他们想向你请教。”

    见到方醒没兴趣,徐景昌说道:“其中有两个连文弼兄都夸赞不已,堪称是年轻俊彦,见一见有好处啊!”

    说着他指指教室,方醒明白了,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

    ……

    定国公府的规制不小,亭台楼榭比比皆是。

    时近中秋,定国公府里姹紫嫣红一片。

    方醒不是棒槌,徐景昌有意帮忙,不管如何他也得要来捧个场。要是冷冰冰的拒绝的话,以后谁愿意和你交往。

    只是和大舅子在一起喝酒看歌舞,方醒总觉得有些膈应,和去嫖那个啥的时候兄弟相遇一样的膈应。

    一路过了不少地方,最后在一处水榭前停下。

    水榭里已经坐了十余人,见到徐景昌和方醒来了,都纷纷起身拱手。

    张辅、朱勇,还有两个年轻人,以及几个女人。

    大家寒暄一番之后在水榭里就坐,徐景昌叫人摆酒宴,然后那几个女人就想靠过来。

    方醒摆摆手,徐景昌瞪眼道:“又不是让你在我府里睡觉,聊天,就聊天。”

    方醒无奈,一个女子主动走了过来,盈盈微笑道:“秦红见过伯爷。”

    女子面带温婉的微笑,一双眼睛明亮,仿佛在说话。

    方醒点点头,然后看向国子监的那两人。

    白净的那人叫做徐敏,他见到方醒看过来,就矜持的微笑着。

    有些严肃的那人叫做杨进,他只是微微颔首。

    有点意思啊!

    方醒点点头,身边感到了柔软,就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喝酒喝酒。”

    秦红左手挽袖,露出了一抹嫩白,然后用右手拿了酒壶,给方醒斟酒。

    一缕幽香袭来,方醒有些不自然的偏开了身体。

    徐景昌见了就取笑道:“兴和伯难道现在还惧内?”

    搂着身边女人的朱勇也笑道:“兴和伯放心吧,文弼兄不会透露出去的。”

    张辅倒是没搂身边的女人,他只是面露微笑,算是默认了朱勇的话。

    方醒振眉道:“逢场作戏方某还是会的,只是孩子都有了,现在很少出来应酬,诸位自便。”

    徐敏和杨进明显的很放松,身边的女人都是依在他们的身上。

    这就是不少人鼓吹的名士风流。

    酒过三巡,徐景昌说道:“知行书院的学生这次好大的阵仗,居然得了吏部下文,让人羡煞,以后想来会是简在帝心。”

    这是引子,方醒笑了笑,说道:“小吏罢了,慢慢的煎熬。”

    张辅赞许道:“熬过了才知道百姓疾苦。不管是太祖高皇帝还是文皇帝都谆谆教诲,唯恐官吏高高在上,时日久了难免会生出何不食肉糜的念头。”

    朱勇也赞同道:“文武一个道理,冲阵杀敌咱们也得上,不然下面那些将士谁会听你的?就说兴和伯吧,他也是历险多次,不然哪来的爵位?”

    这是先定调子,还是偏向方醒的调子,这让方醒越发的好奇那两个国子监的学生能说出一番什么话来。

    慢慢的吃着酒菜,秋风吹过,让人倍感清爽。

    “兴和伯,学生敬您一杯。”

    徐敏起身,端着酒杯,微笑着。

    方醒压压手道:“坐下说话。”

    徐敏一饮而尽后坐下,然后说道:“兴和伯,您那几本书学生都看过,实际上国子监里的人不少都看过,只是深究和浮于表面的差别而已。”

    方醒轻啜了一口酒,说道:“能让国子监的诸位贤达看重,方某倒是受宠若惊了。”

    徐敏笑道:“科学有许多实用之处,对于我辈来说确实是值得一学。学生有亲戚都想入学,只是不知书院下次招生的考核能否简单些。”

    这话是在吹捧方醒,可方醒只是淡淡的道:“如今方某已经不再管理书院,若是有想法的都可以去试试,解先生那里自然会倾听外界对于书院的看法。”

    “兴和伯。”这时那个杨进举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兴和伯,据学生所知,如今学了科学的小吏不少,您为何不留着这些学生做教授,把书院扩大呢?”

    “原来是担心书院扩大吗?”

    方醒看看徐景昌,徐景昌也有些愕然,然后他皱眉对杨进说道:“说这些干什么?”

    杨进拱手道:“是学生冒昧了,不过书院的学生任职小吏,学生是认同的。兴和伯,明算科早已有之,那何不如奏请陛下重开呢?”

    方醒微笑着看了张辅一眼,张辅就说道:“明算科一开,就是争执重启之时。前唐时尚有明算,前宋时为何无?皆因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明算科也就是小吏罢了,所以本朝罢之。这等干系重大之事,勿要轻言。”

    科举从隋朝萌芽,到唐朝发端,历朝历代最显赫的就是进士。而进士主要是诗词歌赋和政论,明算科……那也就是个屁,夹紧些,别出声!

    不说明算,狄仁杰若是没有武则天的简拔,就凭着他明经科的出身,被别说是做宰相,宰相的腿毛都捞不到一根。

    方醒点点头,说道:“所谓明经,所谓明算,其实谁的作用更大?宰相当真得要熟悉经义才能做?经义能教会你们什么?若是没有小吏的经历,你们懂什么?狗屁不懂!”

    方醒有些不耐烦了,他本以为今日是和国子监和解的日子,没想到居然是试探,这让他大失所望。

    而他的话却是让人大吃一惊,连张辅都在苦笑着。

    你这是要把儒家踩到泥地里去吗?

    一阵沉寂……

    秋风吹着落叶飘来,黄色的叶子飘过涨红的脸庞,旋即落地。

第1870章 没了血性(今天要加加加......更!)

    定国公府宴客当然是分餐制,大家一人一个小几,而且还附庸作雅的没有椅子。

    方醒盘腿坐在垫子上,目光扫过众人,举杯道:“斟酒!”

    秦红巧笑倩兮,暗香盈袖间,酒液满杯。

    方醒举杯道:“明算明经……都是偏颇,你们想试探方某让书院全面介入朝堂的决心吗?对不住,让你们失望了,书院依旧会保持目前的规模。”

    书院肆意扩张的那一天,就是和儒家彻底翻脸的日子,双方再无转圜的余地,各种明争暗斗将会成为朝政的主流,可大明是什么?

    到了那个时候,道统才是王道,失去了道统,大明算个屁!

    所以方醒很清醒,哪怕蹇义暂时低头他依旧没有得意。

    书院每次招生的规模就是那么多,说句实话,还比不上一个府学的规模,差远了。

    而这也是当今儒家一直容忍着书院的原因所在,如若不然,大家就刀子见红吧!

    “明算……”方醒微笑道:“那只是去考账房先生,至于那可笑的推算月食……恕我直言,明算只能是一位学生所学的一部分,专门为此去设立一科,可见那些儒人倨傲到了何等程度,对算术不屑一顾,以为凭着经书就能治国,我还是那句话……治治痔疮给本伯看看?!”

    方醒把酒杯搁在小几上,身体微微后仰,对徐景昌说道:“定国公今日莫不是要摆鸿门宴?”

    徐景昌干笑道:“你太尖锐了,大家有话好说嘛!”

    徐敏在微笑,杨进有些若有所思,方醒见两人的神色,就随意道:“书院的学生一起出仕了,我就说怎么外面的反应那么安静,合着是在这等着我呢。大哥今日所为何来?”

    张辅意态闲适的说道:“喝酒。”

    方醒微微一笑,又对朱勇点点头,朱勇说道:“听闻今日有人要说一番振聋发聩的话,所以朱某来了,话在哪?”

    徐景昌尴尬的道:“只是两边说好罢了,我这里听了之后觉着是个和好的就会,要不我找了这些女人来作甚?”

    徐敏和杨进心中惊骇:方醒随意问了一句话,这三位国公居然都纷纷表态,而且还不敢和他站在对立面。

    这是多大的威势?

    秦红暗自心动,身体不禁就又偏了过去些,软玉温香一怀。

    方醒顺手一挡,就把秦红挡住了,不顾她幽怨的眼神,说道:“儒家高高在上,如何肯和我这等山野村夫和好?今日这不算是鸿门宴,不过却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试探就明说,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无趣!”

    “兴和伯……”

    杨进起身,怒道:“这些学生出仕,小吏罢了,若是想使坏,学生二人何须来此。”

    “因为你们害怕了!”

    方醒目光俾睨的看着他,说道:“本伯人称宽宏大量,多少人倒在了这四个字之下,尔等胆小惜身,何人敢来一战?谁?!”

    杨进气势一滞,然后喝道:“学生本心不乱,若是眼见丑恶,如何不敢?!”

    方醒注视着他,目光淡漠。半响之后见他依旧眼神不乱,就点点头,然后仰头看向徐敏,说道:“你一直在旁观,不想出头,这是投机。我不讨厌投机的人,可在面对我这么一位凶名赫赫的伯爵时,杨进敢不退,这值得夸赞,而你……兴许以后你会成为一位仕途顺畅的人,可必定对家国无益。”

    方醒的这番话几乎就决定了这两人未来的仕途。

    杨进得到夸奖,以后多半会被压住。而徐敏被批评,以后肯定会有人追捧。

    能让方醒恶心的事,就有那么一群人喜欢去做。

    “兴和伯……”

    徐景昌作为主人,觉得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就示意了一下。

    方醒拱手表示歉意以及领情,然后却不肯饶人。

    “回去告诉让你们来的人,方某做事干干净净,不针对人,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方醒微笑着,目光转动,看了在坐的人一眼。秦红一脸心醉的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这个男人高大的仿佛是充斥着天地间,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臣服。

    徐敏面色如常,方醒点点头说道:“你的面皮够厚,颇有唾面自干的风采,这就是成功的先决条件,方某看好你。”

    徐敏无辜的看着徐景昌,说道:“兴和伯,学生没说什么啊!”

    张辅眼皮微抬,淡淡的道:“有时候不说就是表态,你已经表态了。”

    朱勇皱眉道:“年轻人不要学了那些老家伙躲避,只想着在后面捡好处,你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吗?”

    文人看不起武勋,可武勋却觉得自己是靠着祖辈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爵位,当然也看不起勋戚。

    所以朱勇直接把勋戚拎出来讥讽人,若是传出去,少不得会有些人在背后诅咒他。

    徐景昌干咳一声道:“好了,喝酒喝酒。”

    他现在就是国戚,所以很尴尬。

    方醒举杯,发现几个女人都坐直了身体,不时面色红红的偷瞟自己一眼,就有些纳闷的一饮而尽。

    他不知道在秦红的眼中,在坐的三位国公堪称是跺跺脚就能让京城颤几下的角色。而他刚才目中无人、肆无忌惮的当着他们的面嬉笑怒骂……

    要知道这三位里可是有两位平日里是以儒家子弟自居的。

    朱勇不渝的道:“气氛不对,哪来的酒兴?换个地方吧。”

    虽然国子监的两人来意暧昧,不过徐景昌的好意方醒是领了,所以他抬手道:“何必这般,我等自得其乐即可。”

    可终究心中有隙,接下来的气氛自然不和谐。不过是几巡酒之后,那两人就起身告罪,说是不胜酒力。

    可开口的居然是杨进,而不是被方醒一番话怼的应该无地自容的徐敏。

    等两人走了之后,徐景昌说道:“你那动静太大了,蹇义必然是被陛下压着,这才出了公文,所以我想着缓和一二,这才牵了线,早知道他们是来试探的,老子一脚就踢了出去,还想喝酒抱美人?”

    徐景昌搂着身边的女子,得意的道:“回家抱枕头去!”

    空出来两个女子,徐景昌就令她们献舞,一时间佩环声清脆,香风阵阵袭来。

    “那些学生大张旗鼓的出仕,以后你的事情可就多了。”

    张辅低声道:“那些人自然会用学生们的仕途来撩拨你,等你疲于奔命时,上下皆厌,到时候谁还肯帮你?”

    “那就弄死他们!”

    方醒微笑着,说出的话让身边的秦红浑身发寒,不禁坐直了身体,不敢靠近,只恨刚才没听到才好。

    张辅愕然,方醒说道:“这天下哪有那么多为别人效死之人?多杀几个,杀鸡儆猴,自然就消停了。”

    张辅微微摇头,觉得方醒这种处置方式太过霸道,终究不可持久。

    朱勇在边上举杯道:“兴和伯此言正和我的意,喝一杯。”

    方醒微笑道:“快意恩仇本就是血性,武人没了血性,那还尸位素餐作甚?待在家中搓卵子吗?”

第1871章 渔家傲(为盟主:‘?开’贺,加更!)

    熬夜几天,每天凌晨三点入睡,只为今日大家满意,继续!

    ......

    秦红捂着小嘴,不敢相信的看着方醒。

    几个女人都有些吃惊,在她们的印象中,眼前的这位兴和伯堪称是文武双全,温文儒雅的人物。

    而刚才的方醒哪怕是呵斥徐敏,却也没有破口大骂,没想到他最后居然这般粗俗。

    可看着方醒神态自若的模样,再想想他刚才的粗话,几个女人都觉得再恰当不过了。

    这就是挥洒自如啊!

    徐景昌一拍桌子,喊道:“说得好!没血性不如在家搓卵子!来,干了!”

    几人喝的微醺,张辅突然叹道:“权大人今日辞官了,竟是连中秋都准备在路上过。”

    徐景昌打个酒嗝,不相信的说道:“他急什么?”

    张辅面色淡淡的道:“大概是觉得一刻也不想待了。”

    朱勇喝多了些,嘿嘿的笑道:“老权是个好人,陛下想留他当牌坊来着,最后留不住,就叫人去徐州,准备在那里造个孝子牌坊,老权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方醒霍然起身,拱手道:“今日兴尽,多谢定国公的款待,多谢大哥和成国公的相陪,改日我在家中设宴回请。”

    三人愕然,然后齐齐点头,目视着方醒在下人的陪同下远去。

    徐景昌瞥见秦红神色失望,就笑道:“那就是个爱妻儿的,你莫要奢想了。”

    秦红急忙垂首,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朱勇问道:“文弼兄,兴和伯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一起出来饮酒作乐,莫名其妙的先走了,这是大大的失礼啊!

    张辅摇摇头,然后说道:“德华和权大人在金陵有过一段时日的共事,大概是想去看看吧。”

    “这么重情义?”

    徐景昌讶然道,对于他来说,情义什么的并不是必需品。

    可重情义的才是好儿郎啊!

    几个女人不禁黯然惆怅,只觉得自己和这等好儿郎再无缘分。

    ……

    方醒一路来到了权府,见到大门敞开,一些衣着破烂的男女在等候着。

    “这些都是不用的东西,你们尽可拿去。”

    几个仆役搬出来不少东西,那些男女一阵争抢,随后大门前空荡荡的,只有秋风吹过地上的一张废纸。

    废纸一路飞舞着到了方醒的身前,上面的字迹历历在目。

    “你找谁?”

    一个仆役探头出来问道。

    方醒捡起这张纸,看看上面的内容,居然是一篇文章。他问道:“权大人可在?”

    仆役摇摇头道:“我家老爷说了,今日谁都不见,陛下来了也不见。”

    ……

    回到家中,张淑慧和小白都在准备明天中秋节的事宜,两个孩子也因为书院今日放假在家。

    见到方醒回来,正被无忧缠着去爬树的土豆如蒙大赦,说道:“爹,我要写作业。”

    方醒点点头,问道:“平安呢?”

    “平安跟着去算账。”

    土豆说完就跑了,无忧缓缓走到方醒身前,皱着小眉头说道:“爹,哥哥们不陪我玩。”

    方醒牵着她往里走,说道:“就今日忙,明日就好了。”

    土豆和平安这个年龄的孩子哪有耐心陪比自己小的孩子玩,幼稚的他们总觉得无忧更幼稚,无趣。

    “等过几年无忧就跟着读书好不好?”

    方醒觉得有必要在家里办一个小学校,专门教无忧。

    想起这个他就想起了方五和呆呆,呆呆这个女人如今在庄子里算是‘女大儒’的地位,启蒙轻而易举。

    随后无忧就央求着方醒带她去玩,最后两人去了后花园,到处搜罗了一番,居然还弄到了两个鸟蛋,最后方醒又放了回去,说是明年就有小鸟飞出来了。

    ……

    第二天天没亮方醒就起了,只说出去有事,稍后回来。

    方醒出了卧室就看到了无忧,没想到无忧早早的就起了,正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等着。

    方醒摇摇头,过去一把抱起她。

    “爹……”

    无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到是方醒就再次闭眼,把脸蛋贴在他的肩上继续睡。

    方醒就抱着无忧一路上了战马,然后用披风把她包裹起来,一路向城中而去。

    ……

    权府此刻一片忙乱,两辆马车被牵出来,接着就是被儿孙搀扶着出来的权谨,至于仆役,除去从老家跟来的两个之外,其他的都被权谨叫人给钱遣散了。

    权谨站在府外,只是看了一眼府中,就转身叫人扶着自己上了马车,双眼闭上,说道:“启程吧。”

    马车粼粼而去,身后的府门旋即关闭。

    这里将会是另一位官宦的住所,权家的痕迹会渐渐消失。

    一路从城中走过,子孙中有人掀开车帘,贪婪的看着京城的风姿,他们知道自己此生大抵再也不会回来了。

    权谨并未管这些,他对子女的要求就是正气、孝顺,有此两样,这人就差不了。

    “祖父,孙儿想吃锅贴。”

    这时前方左边有人在摆摊卖锅贴,那香味阵阵飘来,把晨雾都压了下去。

    权谨点点头,然后被搀扶下车。

    “父亲,陛下都叫人来送行,您为何要提前走呢?”

    权谨瞥了儿子一眼,说道:“陛下时常说了少迎来送往,为父多年为官,于国无益,何必折腾。”

    等到了摊子边上,却已经有一对父女在坐着,边上两个大汉在站着,看着是护卫的模样。他们一边吃锅贴,一边警惕的观察着行人,见到权谨时,一人说道:“老爷,是权大人。”

    背对街面的方醒闻言起来回身,拱手道:“老大人果真是要提前走,方某幸而没有错过,来,今日方某便请客吃一顿锅贴如何?想来这还轮不上行贿吧,哈哈哈哈!”

    权谨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过来坐下,说道:“兴和伯有心了。”

    方醒叫了锅贴,又让盛了稀粥来。

    中秋节的清晨,稀粥的热气散散淡淡的渺渺着。

    无忧很快就吃完了,然后依在方醒的膝上看着那些行人,不时低声的说着她认为的稀奇事。

    权谨用浑浊的老眼看着这一幕,微笑道:“老夫此去正是想过兴和伯这等日子,含饴弄孙,逍遥林下,闲时教教孩子,写些东西,然后就此归去。”

    方醒喝了一口粥,看到权谨的一个孙子在好奇的看着自己,就点点头,微笑道:“当年王荆公艰难,黯然离去,然后前宋倾覆。权公,大明不能学前宋。”

    权谨皱眉看着那个孙子,然后又宽容的露出了微笑,吓了那个很少见到权谨这等慈善笑容的孙子一跳。

    “终究纷争太多,前宋不是亡于王荆公,而是亡于党争。”

    方醒犹豫了一下,说道:“说是党争……好吧,权大人,您即将归乡,此等烦恼的事少知道些,不然怕是心神不宁啊!”

    权谨有些失望的点点头,艰难的起身道:“多谢兴和伯相送,告辞了。”

    方醒起身牵住无忧,然后一路把权谨一家子送出了城外,两人拱手,然后车帘落下,旋即权谨那苍老的声音从车中传来。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这是范仲淹的渔家傲,方醒牵着无忧站在城外,看着车队缓缓离去。

    一群排成人字形的大雁从天空中飞过,一声孤鸣远远传来。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第1872章 家国(为盟主:‘0怒火冲天0’贺,加更!)

    “公主。”

    婉婉坐在梳妆台前,皱眉看着自己唇上的胭脂,突然拿起手绢,一下下的把胭脂给抹去了。

    “公主,该去太后娘娘那里了。”

    婉婉起来回身,对青叶说道:“大嫂去了吗?”

    青叶点头道:“皇后娘娘已经去了。”

    ……

    自从得知皇后和孙贵妃有孕之后,太后的心情就越发的好了。她接过宫务之后,找了由头发了不少东西,本质还是想为那两个孩子祈福一番,却得了宫中上下的欢呼。

    “这人就是这样,有了好处就高兴……这宫中一下要多了两个孩子,谁高兴?谁忧愁?这些本宫都知道,不过任由她们瞪眼罢了。”

    太后讥讽道:“那些人眼睛发绿,可却忘记了只有皇后之子方能继承大统,一个个急匆匆的在路上堵皇帝,哪有半点进宫时夸赞的矜持。”

    她讥讽的是最近后宫中的那些嫔妃去围堵朱瞻基的举动,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

    太后皱眉道:“赶紧扶进来,小心些。”

    可胡善祥进来的模样却是步履矫健,丝毫没有怀孕后要小心的自觉。

    “这时节你还来作甚?好生养胎才是正理。”

    太后皱眉看着胡善祥行礼,就抬抬手,有人过去扶住了她。

    胡善祥坚持屈膝福身,然后才被扶着去边上坐着。

    “可能吃吗?”

    皇后审视着胡善祥问道。

    胡善祥微笑道:“能吃,臣妾每日还和以前一般,只是分做五餐,说是对大人和孩子都好。”

    太后点点头,说道:“听说你还在散步?”

    胡善祥点头道:“是。母后,兴和伯家的都是这样,怀孕的时候,除去开始歇息几日,以后和平常一样,只要不干重活就没事。”

    太后愕然问道:“你怀端端时就是这样?”

    胡善祥点点头,太后笑道:“罢了,宫中有人怀胎,太医院怕担责,恨不能让人整日就躺着别起来,那可是遭罪啊!”

    “娘娘,公主来了。”

    俩婆媳还没聊几句,太后一听就乐了,笑道:“这小姑子倒是知道护着自己的大嫂,快让她进来吧。”

    “娘娘,孙贵妃请见。”

    婉婉才将进来,外面又来了孙贵妃。

    太后握着婉婉的手,正在问她可吃了刚做的月饼,闻言就淡淡的道:“请她进来。”

    孙氏被两名宫女搀扶着进来,看着弱不禁风。

    行礼之后,太后指指自己的右边,然后说道:“有身孕了就要小心,别到处跑。”

    孙氏坐下后笑道:“娘娘这里的茶格外的香,让臣妾忍不住想多来几次呢!”

    太后淡淡的道:“福建建宁府的茶,每年宫中都有分派,本宫这里倒是有些,只是你们怀胎要少喝茶,且等以后。”

    气氛有些尴尬,孙氏却微笑着,自然从容。

    婉婉问道:“大嫂,端端呢?”

    这宫中也只有胡善祥能当得起她这一声大嫂,所以哪怕是于礼不合,胡善祥依旧是温婉的说道:“陛下今日歇息,就把端端带到了前面,大概是要疯玩一阵。”

    太后笑道:“皇帝劳累,有端端在他也能松松,你们也照顾好自己,以后宫中的孩子多了,也热闹些……好了,都各自回去好生养着。晚上也别拜什么月了,免得受寒。”

    婉婉起身道:“母后,我想去看端端。”

    今日中秋,太后爽快的道:“去吧去吧,别太闹腾就是了。”

    等人一走,太后靠在椅背上,一个宫女过来帮她按摩着肩部。

    太后苦笑道:“这宫中何时才能不用动心眼呢?”

    ……

    乾清宫外,端端手中提着个小灯笼在疯跑着,身后一溜的宫女嬷嬷。

    朱瞻基就站在台阶上看着,身边却是孙祥。

    “陛下,权大人大清早就出了城,半路遇到了兴和伯,还吃了一顿锅贴……出城后还吟了范文正公的一首渔家傲。”

    朱瞻基摸着栏杆,喃喃的道:“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他想说什么?大潮之下,何人能当之?我不进则敌进,千百年的道理,为何这么多人都看不明白呢?”

    朱瞻基的话孙祥不敢接,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过渡,为了在下台后有个好结果,他最近很少沾东厂的事,大多交给了安纶。

    朱瞻基摆摆手,孙祥告退。

    端端难得这等撒欢的机会,在殿前疯跑了许久,然后满头大汗的站在台阶下嚷道:“父皇,要吃月饼。”

    朱瞻基皱眉,假装不高兴的说道:“你胖了,不能吃月饼。”

    端端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短腿,不服气的道:“父皇,我还没有无忧胖。”

    朱瞻基仔细看着女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疏忽了许多,包括女儿成长的过程。他微笑道:“宫中的月饼还在做,晚上才能吃。”

    其实宫中的月饼在早上就做了,而且也分发了下去,只是皇帝这边的月饼要晚上才送来。

    端端气极,仰头嚷道:“无忧昨天就吃上月饼了。”

    作为皇帝目前唯一的女儿,端端深受太后的喜爱,所以也养成了活泼的个性,不怎么畏惧皇帝。

    “你怎么知道的?”

    朱瞻基缓缓走下来,逗弄着女儿。

    端端抱着他的大腿,仰头道:“前几日无忧跟着进宫说的,她说今天他们家就能吃月饼了,父皇,咱们家很穷吗?还没无忧家有钱。”

    朱瞻基无奈的低头道:“是规矩而不是没钱。”

    端端遗憾的叹息一声,小大人般的说道:“父皇,那我就省些花用吧?给您多吃些肉。”

    童言稚语可笑,但却真诚。朱瞻基心中柔软,摸着她的头顶说道:“父皇有钱,不用端端节省。”

    父女俩在那里低声说话,俞佳疾步过来,禀告道:“陛下,兴和伯夫人送来了不少东西。”

    “月饼!”

    端端顿时就欢呼起来,然后拉着朱瞻基的手央求道:“父皇,吃月饼,吃月饼。”

    朱瞻基被她摇拽着手,只能无奈的道:“去吧去吧,少吃些。”

    他担心自己的闺女最后吃成了个胖子。而在皇后和太后的眼中,能吃能蹦跳的端端就是个开心果。

    端端被带去了后宫,朱瞻基负手在殿前踱步,宋老实照例夹着扫帚跟在后面。

    “你家中秋吃什么?”

    朱瞻基招手让他过来,问了一下家中的情况。

    作为宫中待遇最特殊的太监,宋老实最近红得发紫,居然能一个月见一次老娘。

    宋老实板着手指头说道:“陛下,奴婢家中过中秋要杀一只鸡,还要做有馅的面饼,我爹还要打酒,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慢慢吃。”

    朱瞻基见他有些垂涎欲滴的模样就说道:“宫中晚上也让你们松散一番,不过当值的不许饮酒。”

第1873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感谢‘V5程小哥’成为本书新盟主)

    皇后和太后都可以召见命妇,张淑慧进宫送礼自然是顺畅的。

    “你家的月饼怎么馅料那么多?”

    太后尝了小半个月饼,水果馅的,然后对皇后说道:“宫中的月饼大多油腻,你别吃,吃果子馅的就好。”

    婉婉吃了个葡萄的,点头道:“宫中的都不敢弄新口味,就怕不喜欢被责罚。”

    这话里透着懂事,太后怜惜的看着她说道:“那些人都是懒的,不呵斥一下不动,你若是想吃什么口味就只管说,如今皇帝那里有不少钱钞,咱们娘儿几个的吃喝却是吃不穷他。”

    胡善祥点点头,她刚吃了一个水果馅的月饼,就不好意思的道:“这水果馅的好吃,臣妾却是贪嘴了。”

    张淑慧和她们都熟,没什么拘束,就说道:“娘娘这个可不算什么,当年臣妾怀土豆时,拙夫弄了好些美食,让臣妾一日三餐换着吃,那时候可没忌嘴,结果生下了土豆后,足足胖了十斤,拙夫还抱怨说是家里的床都没他躺的地方了。”

    “哈哈哈哈!”

    皇后捂嘴轻笑,太后却笑得指着张淑慧骂道:“你个促狭的,这可是在笑话皇后胖了吗?”

    张淑慧认真的道歉,皇后却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家无忧都比端端胖,我看你是自己贪吃,带着孩子也跟着成了小胖子……”

    太后恍惚道:“咦,你为何没带无忧来?”

    婉婉也嗔道:“是呢,无忧若是在,端端肯定就欢喜。”

    张淑慧说道:“那丫头大清早就缠着拙夫带着出门,回到家也不安生,跟两个哥哥在庄子里,说是要去视察一番。”

    “哈哈哈哈!”

    ……

    土豆打头,平安牵着无忧在后面,三人严肃的在庄子里走访慰问,每家都发几块月饼。

    那些庄户人家也是严肃的感谢了三位少爷小姐,倒是把在后面压阵的方醒给遗忘了。

    朱瞻墉有些艳羡的看着这一幕,说道:“兴和伯,那些勋戚人家的孩子都在玩耍,没谁愿意和庄户打交道……所以一代不如一代。”

    方醒见到前方的无忧又使出了摸头杀,在摸着一个孩子的头,严肃的说话,就轻笑道:“贵人哪都有,不过自矜而远离百姓的贵人,比如说现在的勋戚,以后不会有出息,也就是米虫罢了。”

    “所以我不愿意去新乡,不想自己的子孙做米虫。”

    朱瞻墉有些忧虑的说道:“王府已经在建造了,可我问过皇兄,他却不肯回答。”

    “你才多大?”

    方醒反问道:“年纪轻轻的就想那么多,看看那些年轻人。”

    前面的土豆给了一家子月饼,其中一个和朱瞻墉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偷吃了一口,被自己的老娘脱下鞋子一路追杀出去。

    “你妹妹都还没吃,你……你,你给老娘站住!”

    一个六七岁的女娃皱眉看着那被咬了一口的月饼,委屈的找自己的老爹投诉,然后一场男女双打就开始了。

    ……

    朱瞻墉出了方家庄,身后的马背上驮着一个箱子,里面是方醒送他的中秋美食。

    他不想回到那冷冷清清的皇宫之中,所以一路慢悠悠的转到了大市场。

    商人重利,哪怕今日是中秋节,可大市场里依旧是客来客往,热闹非凡。

    让朱瞻墉意外的是杜海林居然还在,而且杜尚也在,父子俩在忙活着。

    等这一波客人走了之后,朱瞻墉凑过去打个招呼,问道:“杜先生,今日为何不歇息?可是家中的用度不够吗?”

    杜海林面色红润,笑道:“今日挣一点,明日挣一点,总是不想歇下来,一歇就觉得亏了,就是这么简单。”

    杜尚自己做了个春卷坐在边上吃,闻言说道:“爹,今天咱们早些收了吧,娘在家里做了好些好吃的。”

    “好,等中午那一趟过了就回家。”

    杜尚心满意足的继续吃春卷。他不喜欢朱瞻墉,总觉得这位郡王就是个有好日子不会享受的人。

    杜海林也给朱瞻墉弄了一个,他蹲在地上,看着大市场进出的人慢慢吃着。

    “伯爷说这些菜要放些糖才好吃,在下学了之后果然是。那些人原先都觉得好吃,可太咸,加了糖之后,那口味就不一样了……”

    “爹,要不我就不上学了吧?也去别处支个摊子卖春卷,好歹比以后做小吏强。”

    “胡说!做这个被人欺,再说你若是考不上举人,到时候去做小吏也没出路,那还不如去学了科学,不管做什么都有底子在……”

    朱瞻墉听着这对父子在嘀咕,慢慢吃完了春卷,起身拱拱手,然后回宫。

    “爹,他是傻的吗?郡王每年都有钱粮养着,他还整日愁眉苦脸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别乱说,这各人的想法不一,就像是街头的乞丐,他最想的大概就是能每日吃饱饭,难道你也是这般想的吗?”

    “爹,现在的乞丐都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捉了,然后送去移民,哪还有啊!”

    这是从朱棣时期开始的政策,凡是出现乞丐,不必问情由,直接送去各处移民。以至于如今的京城都见不到乞丐,让那些人瞠目结舌。

    没有乞丐,这个哪朝哪代都不可能吧?

    可大明就没有了!

    朱瞻墉提着箱子一路进了宫,晚上宫中有家宴,在京的皇亲都会来,他却不能缺席。

    等到了自己的院子外时,他见到朱瞻墡坐在门槛上发呆。

    “被人打了?”

    朱瞻墉懒洋洋的问道,然后从他的身边走进去。

    “兴和伯肯定是恼恨我了。”

    朱瞻墉止住脚步,指指里面,迎来的太监赶紧缩了回去。

    “他恼恨你什么?”

    朱瞻墉走过来,随手把箱子放在门边,也坐在门槛上。

    朱瞻墡低声道:“他和皇兄交好,当年赵王叔可是吃了他的大亏,那些逆贼打着我的名号谋逆,可和我有何相干?”

    朱瞻墉搓搓脸,轻笑道:“你这是害怕他在皇兄的面前说你的坏话?”

    朱瞻墡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你害怕他的眼神?”

    朱瞻墉继续说道:“那好似能看穿你的想法,确实是让人挺讨厌的,不过你若是心中无私,那你怕什么?皇兄不是那等残暴的帝王,你只要好好的,谁也不能把你怎样。”

    “可……”朱瞻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可我听他们的意思,咱们以后大概是要被封到塞外去,到时候怎么活?”

    朱瞻墉起身道:“你的脑子好使,主意多。可好也脑子,坏也脑子。”

    朱瞻墡想分辨,朱瞻墉叹息道:“想问就问,非得要拐弯抹角一番,这是在和敌国谈判吗?累不累?”

    朱瞻墡垂首,朱瞻墉说道:“你想多了,塞外以后是大明的要地,哪会分封出去,安心吧。”

    “多谢二哥。”

    朱瞻墡点点头,然后回去。

    朱瞻墉看着他进了自己的院子,喃喃说道:“塞外?哪有那等美事,多半是海外吧。”

第1874章 陷入情网的也思牙(为盟主‘54唐人’贺,加更!)

    中秋节对于大明人来说就是个团聚的日子,每家都会做些或是买些月饼,还要用来馈赠亲友。

    方家也是如此,就在张淑慧进宫之后,小白张罗着人去接莫愁母子,而方杰伦就拿着名单来找方醒商议。

    把该送的人家打勾之后,方杰伦去找花娘取月饼和水果。

    花娘的手艺越发的好了,用方醒的话来说,那就是没有一点儿烟火气,比御厨强多了。

    她那边还弄了些烤鸭,然后用油纸包了,每家送一只,这样的礼单虽然薄,却实实在在的。

    方杰伦叫了家丁们来,每人分配了几家去送礼。

    辛老七分到的都是国公府,他双手拎着盒子出去,正好碰到了一个久违的人,应该被软禁的人。

    “他来做什么?”

    辛老七皱眉问道。

    来人确实是久违了,他就是被俘的哈烈王子也思牙。

    带他来的是沈阳,沈阳说道:“他有些大计想说,只是宫中过节,陛下让他来这里先看看。”

    “大计?哈烈都四分五裂了,还有什么大计?”

    辛老七点点头,然后上马而去。

    沈阳带着也思牙进了前厅,没多久方醒就来了。

    “见过伯爷。”

    也思牙的汉话说的已经很不错了,这让方醒的心情好了些。

    “何事?”

    方醒正在给孩子们扎风筝,所以有些急。

    沈阳指指也思牙,然后笑道:“伯爷家的美食出了名,下官厚颜想尝尝月饼。”

    方醒随意的道:“不急,走的时候自然给你装一盒。”

    他目光一转,看到也思牙有些局促,就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在北平也算是生活安稳,若是愿意,自然可以给你娶一个草原女子,今日你说有大计,是什么大计?”

    也思牙胖了,原本的瘦子现在连双下巴都出现了。

    他有些不安的说道:“伯爷,在下听闻哈烈如今四分五裂,就想起了那些兄弟,他们当中野心勃勃的多,可如今大明那么……那么厉害,他们肯定不敢来,就只能窝在哈烈内斗,可西边却有更厉害的肉迷人,在下想着……能否去说说……让他们归顺大明。”

    方醒兴趣索然的道:“第一,你有个兄弟叫做乌恩的,他已经和肉迷人勾结在一起,并进犯大明,才被击溃。第二,你说归顺,可你那些兄弟却是野心勃勃,此事难为。”

    也思牙面色微黯,说道:“再野心勃勃的人,在东西有两个强大国家的压制下也该停下来了,否则只是为别人开路。和肉迷人比起来,大明至少还不错,要选择也只能选择大明,所以在下想着回去一趟,看看能否说动那些兄弟……”

    “若是说不动呢?”方醒问道。

    也思牙苦笑道:“在下手中无兵,也没什么帮手,若是说不动,宁愿回到大明,否则留在哈烈,多半没个善终。”

    “希望不大!”

    方醒先下了定义,然后说道:“你有这份心倒也不错,为何?为何你突然就变成了和平卫士?”

    也思牙楞了一下才明白方醒的意思,他低头道:“在下……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方醒的面色陡然变冷,“是大明的女孩?”

    沈阳知道也思牙大概是触碰到了这位伯爷的不爽处。

    大明的女子如何能嫁给外人?

    当年瓦剌使团的人求娶方家庄的一个丑女,方醒直接就轰了出去。

    也思牙点点头,然后说道:“她也喜欢我,所以我准备立功,然后才能自由。”

    “你想……立功受赏,然后去娶她?”

    方醒皱眉道:“你确定她也喜欢你?”

    也思牙是被软禁,每日只有两个锦衣卫的人和他聊天,哪里有机会去结识女孩子?

    也思牙居然羞涩了一下,然后说道:“她爹是给在下送饭的,有时候她也来。”

    方醒点点头,说道:“此事我会报与陛下,若是可行,你就准备。”

    也思牙起身拱手,欢喜的道:“多谢伯爷。”

    眼前这位曾经的哈烈王子,如今就像是一个初恋的少年。他欢喜的都忘记了告退,急匆匆的就往外跑。

    沈阳使个眼色,两个锦衣卫就跟了出去。

    “有女人?”

    方醒问道,看着有些不高兴。

    沈阳知道他的心思,就尴尬的道:“这个下官也没问,回头就去查查。”

    “现在就去看看。”

    事关军国大事,方醒自然是要亲自去看看。

    ……

    也思牙被软禁的地方离皇城不远,因为他没什么破坏力和值得利用的,所以很是松散。

    方醒估摸着午饭时间到了小院外,站在边上,和沈阳等着。

    没等多久,两人就见到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女孩提着个食盒过来。

    沈阳的眼睛毒,瞟了一眼说道:“伯爷,长相普通啊!”

    方醒也看了一眼,然后回头,低声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看看这女孩对他可有兴趣。”

    等女孩进去后,两人凑到没关好的门边往里看。

    ……

    “五妹,你来了。”

    也思牙就像是个陷入情网的年轻人,迎着女孩走来,双手搓着,显得格外的紧张。

    那叫做五妹的女孩冷冰冰的道:“谁是你家五妹?”

    她把食盒放在地上,说道:“吃完了记得收好,我下午来取。”

    也思牙堆笑道:“我会洗好,会洗干净。”

    女孩皱眉道:“你洗好我爹就要被扣钱,哎!求求你,别洗了好不好?”

    方醒看到了也思牙眼中的欢喜,不禁微微摇头,然后和沈阳悄然退出。

    “单相思!”

    方醒下了这个评语,然后想了想,说道:“他在大明并无作用,反而是在耗费粮食,我去找陛下说说。”

    沈阳说道:“伯爷,今日是中秋啊!”

    方醒笑道:“就因为是中秋,所以我把事情交给他,然后自己回家过节去。”

    ……

    “这事啊!”

    朱瞻基穿着便服,身边的盘子里装着几个月饼,方醒一眼就认出是自家的东西。

    “希望不大,或是说根本就没戏。”

    方醒分析道:“那些人都想着一统哈烈呢!也思牙手中没人,也没钱,回去没人会搭理他。”

    “他目前回去也没好果子吃,还不如在大明养着,等过些年就能放出去,我觉得这人真是爱煞了那个五妹。”

    朱瞻基觉得新鲜,就问道:“那五妹可是个绝色美人?”

    方醒摇头道:“普通。”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就由得他,只是他那些随从却在修路,不知道还剩几个。”

    “剩几个就几个,让他自己甄别要带谁回去完事,咱们还省了粮食。”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说道:“可消息却不好传递啊!目前锦衣卫的人都撤出了哈烈,到时候他就是孤子,死活咱们都不知道。”

    方醒无所谓的道:“这事你自己想,我得先回家去过节了。”

第1875章 凄惨的工匠(感谢”猫鱼狗鱼都是鱼”成为本书新盟主)

    中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个团聚的日子,可对于匠户来说,除非是没活了,否则节日和他们没关系。

    秦四就是如此。

    位于城西的这个工坊是专门制造盔甲的,里面的匠户多是坐匠户,也就是长期工匠。而秦四却是轮班匠户,这边做完了就可以归家。

    工匠按理应当是每月只做十天,可这个月上面要求尽快打造聚宝山卫的那种盔甲,而京城的水力冲床还在建设中,所以目前只能靠着工匠们用人工打造出来。

    好在铁厂依照朱芳那边给出的工艺生产出来了薄板,否则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工匠辛苦,监工的官吏们也是牢骚满腹,火气很大。

    秦四趁着午饭的机会出去买了几个月饼,然后急匆匆的赶回工坊时,刚进门就被人堵住了。

    秦四看着为首的小吏顾跃手握皮鞭,满脸狰狞,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大人,小的没迟啊!”

    顾跃和左右两个同僚相对一笑,然后上去一脚就踢翻了秦四,挥舞着皮鞭抽打着。

    “你这个贼配军也敢私自出去吗?”

    “打!”

    铛铛铛!

    里面敲打盔甲的声音都盖不住秦四的惨叫,三个中秋节不得休息的小吏轮番上阵,抽打着秦四。

    ……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顾跃气喘吁吁的停止了鞭打,只觉得浑身舒泰。

    三个小吏舒坦的进了工坊,喝骂着那些工匠,心中的郁郁渐渐消散。

    等一个去茅厕的工匠出去看到秦四倒在地上没动静时,就暗骂了一句,然后过去扶起他说道:“四哥,今日你可以回家休养了……”

    遍体鳞伤的秦四纹丝未动,工匠心中一惊,就伸出手指在他的鼻端试了试。

    “四哥!四哥……”

    ……

    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顾跃三人跑出来看到这个场景,顿时都呆了。

    “怎么办?”

    一个小吏过去试了试秦四的鼻息,然后又摸了脉搏,回头苦笑着摇摇头。

    轰隆!

    这个苦笑仿佛是晴天霹雳,一下让顾跃呆住了。

    里面的敲打声渐渐停住了,那些工匠们缓缓走出来,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四,目光哀伤。

    两个小吏盯着顾跃,意思很清楚:这事是你起的头,你得摆平它!

    顾跃没有功夫去想别的,他下意识的道:“秦四是被架子砸死的,很可怜,本官看着你们……心中难受。”

    他转身对着出来的工匠们缓缓的说道:“所以……你们以后的日子会很好过,明白吗?”

    这就是许诺要给这些工匠好处。

    吃人手软,拿人手短,只要这些人拿了好处,到时候……

    百姓都怕麻烦,这等事多半是个漩涡,不小心自己就成了炮灰。

    所以……

    “以后你们的报酬会足额发放,本官明日……不,今日就会给你们发些钱钞,但是……”

    他指指秦四的尸骸,目视着这些工匠。

    一个工匠毫不犹豫的说道:“秦四就是被砸死的,咱们还帮忙去抬架子,可惜还是救不活。”

    现场有三十余人,顾跃满意的道:“那大家就把秦四抬到架子下面去吧,让本官看看架子是如何砸死人的。”

    那两个小吏松了一口气,觉得顾跃的这个处置方法极好,就喝道:“快些抬进去,谁不抬就是杀害秦四的凶手!”

    工匠们木然的走过来,大家七手八脚的抬起秦四,可三十余人太多了,大多是在外围做个样子。

    顾跃使个眼色,两个小吏就进去了。

    “嘭!”

    一声巨响之后,里面传来了惊呼声:“秦四被砸死了!”

    两个小吏出来,冲着顾跃得意的笑了笑。

    微笑!

    ……

    中秋节一过,京城又恢复了正常,各衙门照常开门。

    大理寺刚开门,一个年轻人就冲了过来,一下跪在门口,双手举着一张纸喊道:“家父被人打死,求诸位大人明察!”

    ……

    大理寺接手了一个案子,案子的来由很简单,所以三个小吏很快就被抓捕归案。只是那些工匠大部分不愿意作证,最后还是秦四的那个同乡出头,这才钉死了那三个小吏。

    事情按照现在的看法来说不算大。

    可事情的余波却远远未散。

    案子刚被敲定,方醒就被招进了宫中。

    一进宫方醒见到重臣们都在,就凑到张辅那边,和武勋站在一起。

    “是啥事?”

    皇帝还没来,大家可以松散些,朱勇低声道:“有人上了奏章。”

    方醒无语转过头去,你这说了当没说嘛!

    “陛下驾到……”

    朱瞻基一来就抛出个题目:“昨日有人上了奏章,说工匠辛苦,可却不得自由,地位也低下,长此以往,必成弊端,诸卿以为如何?”

    这事儿工部尚书吴中避无可避,他出班道:“陛下,大明的匠户分为坐班和轮班,那秦四就是轮班,每月上十日工,然后剩下的日子也没人管,尽可做些东西去贩卖。家中还能免一丁的劳役,算下来不差了。”

    方醒觉得这份奏章有些古怪,不像是普通官员能上的,他就出班道:“陛下,坐班的工匠报酬少,说句实话,这等条件下很难出现大匠。至于轮班的更惨,那秦四乃是铁匠,四年一班,回去也不知道做个啥,等官府招呼一声,又得带着东西奔赴各方,这一路耗费多少?耽误多少时日?这难道就是不差?”

    吴中苦笑道:“兴和伯,这匠户制度从蒙元继承而来,多番改进,已经没办法了。唯一的弊端大概就是路途,各地工匠轮班进京,确实是辛苦了些。”

    方醒摇摇头,说道:“不只是辛苦,有的轮班工匠家里离京城远,来一趟家里还得典当东西当路费,几次下来……吴大人,破家了!”

    吴中拱拱手,只能苦笑。

    匠户制度承袭自蒙元,定型于洪武年,户籍是不能变的,可待遇却可以商榷。

    “陛下,如今的工匠管理很是无稽,比如说盔甲厂,上面下了一百套盔甲,逾期不能完成的,差一套就是二十鞭,上限五十鞭。可做好了呢?或是提前做出来了呢?”

    方醒的话让人沉思。工匠做不好就责打,可要是做好了呢?

    “臣以为大明万千工匠,必然是参差不齐,好的,有天赋的,那就该给多些。差的,混日子的,那就给吃个饱饭,这样才有人愿意倾力而为。”

    杨荣摇摇头,说道:“此事说易行难,下面的小吏狡黠,好与不好最后都是他们一张嘴的事。”

    “杨大人这话透彻。”

    方醒拱手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臣想问问诸位,若是取消了匠籍呢?”

    呃……

    杨荣目光微冷,说道:“取消了匠籍,以后从何处去寻工匠?”

第1876章 另起炉灶

    大明的工匠分为三种,一种是工部管辖,一种是属于皇家,归于各监局;第三种就是各地卫所。

    这些工匠中不少都是罪犯,被罚为工匠,而其他的大多是百姓。

    这些人一旦被征调为轮班工匠,那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家就被毁了。

    “卖家产上路劳役,回到家,家徒四壁,无所营生,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去乞讨。等下一班时连路费都拿不出,只能一路乞讨至京,这样的工匠制度,臣觉得有问题,有大问题!”

    方醒的话音还回荡在大殿里,吴中就出班确认了这个看法。

    “陛下,轮班工匠确实苦,近年来多有逃亡者,除去兴和伯说的这些之外,管工和作头贪婪,不能安抚工匠,导致工匠难以为生,哀号乞怜……臣……万死。”

    吴中跪下请罪,但他的话却让方醒恍然大悟。

    明初的兵器尚能打的蒙元人屁滚尿流,等到中期时开始颓废,及至明末时那几乎是粗制滥造的代名词。

    而这一切和什么有关系?

    吏治糜烂,军心散漫,将领贪婪,结成将门……但工匠的遭遇却是有明一朝兵器质量逐步下滑的罪魁祸首。

    夏元吉出班说道:“陛下,轮班匠户四处辗转,给了路费耗费大,不给路费匠户受苦,臣以为不如都改为坐班。”

    “人口呢?”

    杨士奇说道:“永乐年间从金陵迁到北平的匠户有两万七千户,这些年陆陆续续的增加了不少,加上轮班工匠,怕是要破十万户,这些人如何养?”

    十万户,几十万人口!

    谁来养他们?

    这话题又被丢给了夏元吉和皇帝。

    “陛下,这些工匠主要是营造。”

    吴中给皇帝提供了一枚炮弹,却让人无从选择。

    北平作为京城,每年的营造多不胜数,而这些都需要工匠。

    “慢慢放开匠籍如何?改为招募。”

    方醒建议道,旋即就被众人反对。

    “放开匠籍,那多半是天下无匠,到时候诸般工程找谁去做?”

    “招募?一年要花费多少钱粮?”

    “做的好是他们的本分,如何能脱了匠籍?”

    大明的户籍制度,不,这其实是千年来形成的观点:你是贱籍,那子子孙孙都是贱籍。

    当年的宫中墨匠陈宗渊,哪怕是被人赏识去翰林院学习,可别人在室内,他却只能跪在台阶下……拓印。

    官吏视匠户为贱人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方醒看到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就说道:“若是改为招募,匠人与官府签订契约,每月给钱粮,做多得多,能干的收入就多,如此工匠成为一门正当的职业,也可少了各方磋磨……”

    “诸卿回去可各自思量,然后上奏章与朕。”

    方醒的想法太过理想主义,他想撼动大明的户籍制度,却忘记了那些从这些制度中得到好处的势力有多庞大。

    所以朱瞻基直接快刀斩乱麻,让大家来探讨,这样不管如何,压力终究是被分散了。

    出了大殿,吴中追上来说道:“兴和伯,匠籍不可解除,否则天下大乱!”

    “各地官府要工匠,各地卫所要工匠,朝中更是大户,一旦解除匠籍,大明就要乱套了!”

    方醒回身道:“给了报酬,那些匠人如何不愿做?”

    这些人还在抱着工匠干活就是天经地义的观念,这让方醒无言以对。

    可当他第二天听到了各种反馈消息时,不禁勃然大怒。

    “老爷,那些人说您是在猫哭老鼠,还说您这是在收买人心。”

    小刀断断续续的说道:“还有人说您这是在破坏祖制,陛下视而不见……”

    “……说您这是哗众取宠,一旦工匠四散,您就是大明的罪人……”

    ……

    方醒进宫了,和朱瞻基嘀咕了一番。

    “弄个工坊,皇室的工坊,如何?”

    “怎么弄?”

    “宫中出人管理,招募工匠……”

    朱瞻基倒吸一口凉气道:“可工匠都在籍,去哪招募?”

    “你忘了那些自学了科学的?”

    方醒就像是一头老狐狸般的,得意的笑道。

    朱瞻基恍然大悟,但还是觉得不靠谱:“没人愿意入匠籍。”

    “这不是匠籍。”

    方醒坚定的道:“这是雇佣。”

    朱瞻基想了良久,最后点点头。

    于是当方醒出宫时身边就多了个人,一个太监。

    宫中的太监别无生趣,唯有一颗炽热的上进心在驱使着自己不断往上爬。

    大部分太监皆是如此,而金英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最后在和俞佳的争夺中败下阵来,成了宫中的一个小头目,算是俞佳心慈手软了一次。

    金英一路低眉顺眼的跟着到了方家,然后被安排在前院暂时歇息。

    得知家中多了个太监的张淑慧和小白都有些胆战心惊的。

    “夫君,太监可是皇室才能用的。”

    “没事,他不住咱们家,几天后就让他滚蛋。”

    方醒风风火火的换了衣裳,然后就去了前院。

    金英正在前院的亭子外,看着呆呆在教那些女人。

    见到方醒出来,他赶紧退后,然后解释道:“咱家在宫中少见这等鲜活,就多看了几眼。”

    “你就算是有那心,也没那家伙事。”

    方醒指指前面,两人离开了小亭子。

    “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不知。”

    “不知道就对了,你若是还同以前一般的阴狠,这活你就干不了,干了迟早也会挨一刀。”

    方醒站在大树下,享受着清风入怀,惬意的道:“外间关于匠籍的纷争你也该听到了不少,如今大明处处皆好,可户籍却有些问题,制约了大明的发展,匠籍和军籍首当其冲。”

    “我说这些你可明白里面的意思吗?”

    金英摇头,从俞佳上位之后,他就变得有些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重新变得活跃起来,俞佳就会视他为对手,然后会用各种手段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在宫中。

    方醒负手看着落叶道:“你倒是聪慧,不过此事你若是有一点懈怠,那比威胁到俞佳还惨。”

    金英惨笑道:“兴和伯,当初的争斗只是平常,就如同官吏争夺升职的机会,无人能置喙咱家,那只是为了前程罢了。不过胜者王,败者寇的道理咱家知道,所以在宫中就夹着尾巴做人。

    今日咱家既然跟着你出来了,那是死是活咱家就凭你兴和伯的一句话,没二话!”

    这是一个失意人,方醒觉得朱瞻基派了他来再合适不过了。

    “失意了就要奋斗,你再自怨自艾,可老天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所以机会只有一次,抓住了以后你自然有一番天地,抓不住你也别怨天尤人!”

    金英犹豫了一下,说道:“兴和伯,说吧,究竟是什么活,咱家就算是死也想做个明白鬼。”

    “让你掌管工坊……”

第1877章 宫内宫外大不同(感谢“雪中孤饮”成为本书新盟主)

    “老师,奏章是弟子上的。”

    下衙后,刚回来的马苏顾不上进家,就来方醒这里请罪。

    “你上奏章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此事何罪之有?”

    方醒叫人弄了几个菜,然后和马苏在院子里吃。

    干菜蒸扣肉入口即化,喝一口低度酒冲下油腻,顿时觉得连秋风都变妩媚了。

    “我从不认为你们是我的附庸。”

    方醒惬意的享受着美食,随口说道:“出仕了就得有自己的主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是什么官?”

    马苏给方醒倒满酒,点头道:“老师,我明白了。”

    朋而不党!

    一旦结党,不管以后如何,这个团体内部就会产生各种利益纷争,还不如维持着一个松散的关系,只要目标一致,那就是一股势力。

    “老师,那些小吏太大胆了。若非秦四的儿子正好跟着商队进城,顺便探望秦四,此事估摸着就沉下去了。”

    “工匠的地位本就低下,各地每年都能听到死些人,工匠嘛,死了白死。”

    ……

    金英从未觉得这般累过,大清早他就跑去了工部,和吴中掰扯了一番之后,接着又去了户部。

    “你们要弄工坊?”

    夏元吉就知道方醒昨日的平静不正常,果然,这才第二天早上事情就来了。

    金英拱手道:“不是咱家的,是陛下的。”

    夏元吉捂额叹息道:“多给工匠些钱粮不行吗?非得要另起炉灶?”

    金英木然的道:“兴和伯的话:总得要试试,看看谁是对的。试试都不敢,那多半是庸官。”

    “好吧,本官这里愿意出钱。”夏元吉无奈的答应出血,可金英还是摇头。

    “夏大人,兴和伯说只要地盘,还有就是招人的事得请户部和工部盖个印鉴,免得没人相信。”

    “自己出钱?”

    夏元吉狐疑的道:“方醒奸猾,怎会这般老实?”

    金英对这个差事一点儿信心都没有,只觉得自己的前途黯淡无光,闻言他淡淡的道:“兴和伯说了,既然工坊归属于宫中,那自然是宫中出钱,否则以后难得揪扯。”

    “他倒是信心十足,罢了,此事本官答应了。”

    给皇室作保,这不是以后,所以没人会拒绝。

    金英得到了保证,马不停蹄的又去了郊外考察地方。

    按照方醒的说法,必须说要能蓄水,方便水力传送的地方,而且周围要平整,最好没有田地。

    望山跑死马,可踏青算是雅事。

    这是读书人说的。

    “狗屁的读书人,都是一群吃饱撑的废物!”

    河道边的青草渐渐的开始枯萎了,可依旧遮住了不少坑洼,金英已经中招几次了,一身的泥水。

    在河边洗干净手,金英起身问本地的向导:“此处可有平坦的地方吗?”

    这里地势还算是不错,河道的两边有高坎,这样的地方随便围个坝,想要多少水力?

    向导是个长相憨厚的汉子,每天两百个铜钱的报酬足以让他美滋滋的回去和媳妇满床打滚庆祝,所以他就带着金英多走了两天。

    他明明知道哪里有适合的地方,却要多走两天。

    今日是第三天,他也知道金英是宫中出来的贵人,所以不敢再绕路了,就指着右前方说道:“大人,前面就是一块荒地,随便做什么都行呢!这是土薄,不好种地。”

    金英大喜,起身道:“赶紧带咱家去看看。”

    等他看好了地势回来后,带着得意和方醒表功时,却被迎头一棍。

    “你当时要是给他五百铜钱,或是再大方些,给他一贯钱,保证当天出去,当天就能找到地方。”

    金英的得意就像是遇到热汤的雪人,慢慢的融化了。

    “可那人看着老实啊!”

    “老实不能当饭吃,他若是老实了,那就是两百个铜钱的买卖,甚至你只会给他一半,所以啊!什么活给什么报酬最好,省时省力。”

    金英点点头,觉得自己在宫中那个不容走错一步的地方待久了,小看了天下英雄,居然被一个老农给骗了,实在是败的不冤。

    方醒很乐意见到金英吃瘪,从一个满腹阴谋的家伙变成一个懵懂的傻子,这个变化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只是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就被朱瞻基的怒火给驱散了。

    怒火是由一份奏章引发的,奏章来自于一位御史,他弹劾了方醒。

    “苦心孤诣搅乱朝纲,居心叵测蛊惑君王,兴和伯可担得起这等罪名?”

    朱瞻基目光几欲喷火,盯着左都御史刘观说道:“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朕!刘观,御史何时能就事论事?还是说天上下雨就能归咎于朕无道!”

    御史弹劾方醒那是常事,方醒无所谓,皇帝当没看见,这些年下来大家相安无事。

    可这位御史的矛头却指向了朱瞻基,暗示是皇帝在纵容方醒。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原先方醒和朱瞻基一外一内,遇到事情还能相互呼应。可这份奏章一旦发酵,那就是绕过了朱瞻基的盾牌方醒,准备先用气势压住朱瞻基,然后再收拾方醒。

    以前弹劾方醒的奏章从未连带皇帝,今日算是开了先河。

    方醒没来,朱瞻基没叫他。

    刘观出班,苦涩的道:“陛下,这份奏章臣……臣未曾见过。”

    这就是说奏章不是通过正常渠道上来的。

    谁递上来的?

    奏章不是谁都能上,不是谁的奏章都能顺利到达皇帝的面前。

    刘观这话有撇清责任之嫌,不过都查院本就是一群愣头青,出这等事再平常不过了。

    朱瞻基冷冷的道:“朕才收到奏章,外间就传的沸沸扬扬,谁泄露的?”

    奏章都是各部各司交给内阁,然后内阁过滤一次,最后转到朱瞻基的手中。

    杨荣出班道:“陛下,臣等接到奏章都是立即处置,并无拖延。”

    辅政学士接到各部奏章后,几人分一下,遇到麻烦就集体商议,最后报给朱瞻基。

    “这份奏章当时是臣接手的,还犹豫了一下,不过不敢私下留置,就和诸位同僚商议了一下,送了上来。”

    杨溥出来认领了这份奏章的经手过程,却让刘观再次中枪。

    刘观无奈的道:“陛下,都查院的奏章必须要有臣或是王彰的许可,可……王彰若是碰到这等奏章,自然是要和臣商议……”

    送奏章的人!

    朱瞻基霍然起身,怒道:“孙祥!”

    “陛下!”

    孙祥一直在殿外等候,被通传了进来。

    朱瞻基冷冷的道:“去拿了都查院送奏章之人,马上问话!”

    “是,陛下。”

    孙祥抛掉了孙佛的名头,杀气腾腾的应了,然后出去。

    主辱臣死,太监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皇帝。

    皇帝受辱,他们真的是感同身受。

    所以皇帝为何相信太监?就是立场所决定的。

第1878章 锦衣卫内的暗流(感谢“伏魔人”成为本书盟主)

    “陛下……”

    刘观很痛苦,一方面他对那名御史恨得牙痒痒;可另一方面,作为都查院的左都御史,他必须要承担着保护手下这帮子愣头青的责任。

    否则以后谁会听你的?

    “散了吧!”

    朱瞻基拂袖而去,目光冰冷。

    皇帝怒了!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散去,只有杨荣留在后面,走到呆滞站在原地的刘观身侧,叹道:“这也是好事,至少能让那些御史别把弹劾当做是玩笑。胡言乱语一番就想成名,刘大人,这种想法要不得啊!”

    刘观拱拱手,和杨荣一起出去。

    走出大殿,看着空中的艳阳,刘观苦笑道:“兴和伯怂恿陛下另开工坊,告示已经出来了,不是匠籍,而是契约雇佣,这下可是惹到大麻烦了。”

    杨荣不动声色的道:“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匠籍的好处和坏处?陛下和大明都如同朝阳初升,垂暮的想法最好少拿出来说。”

    这是难得的心里话,刘观拱手,感激的道:“多谢杨大人指点。”

    杨荣抬眼见到前方的几位同僚频频回头,就微笑道:“这道理大家都懂,只是都习惯了保守,难怪陛下会发火。”

    首辅的位置很好,可眼馋的也不少。

    杨荣这是想和自己拉近关系!

    心知肚明的刘观拱拱手,低声道:“杨大人,多谢了。”

    这是初步有了个好感,就和男女之间的关系一样,从刚开始的试探接触,到慢慢的热络,总得要经过几次那个啥。

    当东厂的人赶到都查院,从里面拖出一个被打的面目青肿的官员时,大家这才想起,这位皇帝的手中还有东厂这个大杀器。

    赛哈智依旧在锦衣卫里打盹,他希望让自己致仕的旨意马上就到,可等了许久,依然没见来召自己进宫的人。

    他一心想平安致仕,可在锦衣卫的人的眼中,这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锦衣卫的人对此很是愤慨,于是就有人去怂恿沈阳,让他去皇帝那里吐一下苦水。

    我吐什么苦水?

    沈阳走近城门,见到告示下围了不少人,就凑过去看了看。

    “……不入匠籍,就如同是店里的伙计一般,签订契约之后,根据你的手艺给报酬,报酬谈不拢,那你可以不做……”

    “好啊!这个好!”

    一个书院的学生站在告示下面,对这些百姓大声的说道:“只有一条,契约签订之后,若是谁敢把工坊里的东西泄露出去,那就等同于里通外藩,后果不必说,自己挨一刀,家眷都跟着流放,所以大家想清楚,工坊优先招聘学过科学的年轻人,只要能进去,别的不说,养活一家三口没问题!”

    沈阳笑了笑,脸上的刀疤让他的周围空无一人。

    他缓缓走出城门,耳边听着关于工坊的议论,嘴角微微翘起。

    “大人。”

    手下牵来马匹,沈阳上马,一路往方家庄去了。

    而方醒此时却在大市场的外面吃春卷,一边吃一边问杜海林生意如何。

    “不够辣。”

    方醒吃了一口就觉得味道有些不对,皱眉道:“别怕客人喊辣,越是喊辣的越喜欢吃,还有,你糖放少了些,多放些,甜咸辣混杂才是王道。”

    杜海林堆笑道:“伯爷,这边的人就好这么吃,上次放多了辣椒,那刘掌柜差点掀了摊子。”

    方醒几口吃了春卷,问道:“那他第二天可还来?”

    “来啊!”

    杜海林脱口道,旋即有些明悟:“难道他是后悔了?”

    “不行你就弄个大碗,想多放辣椒的就单独搅拌一番……咦,你怎么来这里?”

    方醒和杜海林聊的嗨皮,没注意沈阳已经到了身边。

    “伯爷,那御史……”

    “他就是方醒?”

    “是。”

    杜谦和好友,光禄寺寺丞陈相就在大市场的里面,看着方醒和沈阳说话。

    陈相艳羡的道:“你现在可是大理寺左少卿,再进一步就是正三品,也能去一窥尚书之职,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是进内阁辅政。看目前的模样,以后内阁的权利会越发的重了,首辅几乎和丞相差不离,好地方啊!”

    杜谦点点头,忧郁的道:“人都说我是陛下的心腹,潜邸出来的心腹,可大理寺却不是上进之道啊!”

    陈相嗨的一声道:“你不是心腹谁是心腹?如今六部尚书都满了,暂时还看不出谁会下来,只有辅政学士会出缺。”

    杜谦看到方醒指指摊子,杜海林就开始做春卷,不禁唏嘘道:“你看看他,从文皇帝时就挂着兴和伯的爵位逍遥至今,无人能敌,这比什么学士都强。”

    陈相目光微转,幽幽的道:“他终究不是文官啊!”

    杜谦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轻声道:“不是又如何?陛下信重他,连太后都召见过他几次,你说说这是什么?”

    陈相微笑道:“这是宠信,可宠信最不长久,红颜易逝……恩断。”

    “别拿这个玩笑!”

    杜谦侧身,眼神严肃的道:“陛下当年受过他的教导,说是半个帝师也使得。你这话要是被人听到了,就算是陛下宽容,方醒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陈相还是微笑道:“那么厉害?我好歹是光禄寺的寺丞,可不是那些小吏。”

    杜谦见方醒上马,就转身道:“吕震怎么死的?”

    陈相愕然道:“不是喝酒醉死的吗?难道是他?”

    杜谦摇摇头:“不是他,不过和他却有些关系。”

    “吕震和他冲突多次,这让他失了陛下的看重,不然一个给事中的官职,难道吕震的儿子真的不能做吗?”

    杜谦缓缓走在大市场里,看着那些繁华,眼神凝重的道:“宦海无涯……苦做舟,吕震失了陛下的信重,心中郁郁……”

    “杀人了!”

    这时身后一阵喧哗,杜谦回身,就看到一抹刀光闪过。

    刀出人倒,沈阳走过去,一脚踩在倒在地上惨叫的男子说道:“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干什么?”

    他刚才用的是刀背,不然男子现在已经少了一条腿。

    方醒确定不是跟踪自己的,就想起了锦衣卫的现状,在马背上俯身说道:“应该是你上面的人,此事不容小觑,你马上弄走他审讯,有结果立刻就去禀告陛下,记住……”

    方醒盯着沈阳说道:“别告诉其他人,此事你自己操作。”

    沈阳悚然而惊,方醒低声道:“别担心,陛下早有动动锦衣卫的心思。”

    沈阳点点头,旋即他的随从就跟了来,他吩咐道:“带到咱们的地方去。”

    方醒点点头,然后冲着那边的杜谦拱拱手,驱马而去,方向却是进城。

    杜谦尴尬的拱拱手,从立场上来说,他和方醒应该是一伙的,可两人之间却一直有些疏离,对此朱瞻基就当是没看到,更没有让他们结交一番的心思。

    “那人是锦衣卫的沈阳,这是被人给跟踪了?”

第1879章 那本伯也护个短,不行吗?

    锦衣卫有两个指挥同知,其中的赵勉最得赛哈智的看重,几乎可以当锦衣卫的半个家。

    这也是赛哈智在为自己找退路。

    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退下来,以后权利自然全无,那么自家的利益如何保障?

    赵勉就进入了赛哈智的视线中,然后经过他多次举荐,赵勉才得以升官。

    而赵勉也是知恩图报,大事小事都会去找赛哈智汇报,完全没有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的得意。

    当着赵勉,赛哈智自然不会是一副瞌睡虫的模样,精神不错。

    “……沈阳和兴和伯走的比较近,大人,兴和伯对陛下有足够的影响力,下官担心……”

    赵勉的长相相当不错,坐直了的话,看着英姿飒爽,让人觉得此人能担大事。

    赛哈智摇摇头道:“锦衣卫是要害,非陛下亲信不能掌控,本官这里大概也撑不了一年,不过沈阳的那张脸和豁牙就不能成事,你想想,陛下面前,锦衣卫指挥使凶神恶煞的,一张嘴就是个黑洞,这……陛下的心情能好?”

    赵勉想想也是,就起身告退。

    赛哈智继续打盹,可还没等朦朦胧胧,又有人来敲门。

    “大人。”

    赛哈智瞬间睁开眼睛,眼中利芒一闪而过,哪里还有垂垂老矣的模样。

    “进来。”

    赵勉一进来,赛哈智看到他的神色有些慌乱,就低喝道:“出什么事了?”

    赵勉连门都忘记关了,低声道:“大人,下官……下官派人去盯着沈阳,被他拿住了。”

    赛哈智一听就放松了下来,皱眉道:“下次小心。”

    这事儿他一句话就能摆平。

    “让沈阳来一趟。”

    赛哈智准备护短,他不相信沈阳敢逆了自己的意思,否则一个不敬上官的罪名压下来,不管是什么跟踪都被掩盖了。

    赵勉躬身,一脸感激的出去传话。

    赛哈智再次闭眼,心中盘算着自己是等皇帝下旨后再致仕,还是主动些为好。

    敲门声响起,赛哈智的脸上瞬间多了些威严,淡淡的道:“进来。”

    门推开,却没有叫大人的声音。赛哈智没有睁眼,只是冷冷的道:“你这是觉着锦衣卫装不下你了吗?”

    “锦衣卫确实是装不下我。”

    这个声音入耳,赛哈智猛地睁开眼睛,然后起身拱手道:“兴和伯可是稀客,本官不知,怠慢了。”

    方醒自顾自的坐下,然后屈指敲打着小几问道:“茶水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赛哈智沉声道:“去泡茶来。”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赛哈智心中大恨:蠢货!刚才居然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赛大人看着精神不错啊!”

    赛哈智点点头,笑道:“兴和伯夸奖了。”

    随后方醒就开始了闲聊,从赛哈智的子孙争气,再到锦衣卫在他的管辖下井井有条。

    ……

    沈阳的办公地里,厢房里不时传来惨叫,让刚进来的赵勉眼皮子直跳。

    “沈阳,赛大人招你。”

    沈阳就站在院子中间,拱手道:“请赵大人稍后,里面马上就问出话来了,到时候下官正好和赛大人禀告此事。”

    “……啊……”

    “说,谁让你跟着我们大人的?”

    赵勉的面色冷淡,说道:“赛大人的招呼……你这是不准备听了吗?”

    沈阳右脸上的刀疤跳动了一下,他盯着赵勉说道:“赵大人,一炷香的功夫。”

    “不行!”

    赵勉的身后有十多个力士校尉,他冷着脸道:“再说一次,马上去!”

    他身后的人右手握住刀柄,一起跺脚,倒也有些声势。

    沈阳的面色渐渐的变了,变得狰狞,“赵大人,这人……你想要吗?”

    “我说……啊……是赵大人,是赵大人……”

    沈阳微微一笑,拱手道:“赵大人……哪个赵大人?”

    厢房里听不到这边的话,却配合的又是一声惨叫,然后那人喊道:“赵勉,是赵勉……”

    赵勉退后一步,冷冷的道:“你这是在作死!”

    沈阳打个哈哈,身边渐渐聚拢了不少人,他说道:“赵大人,此事你得避嫌,少陪了!”

    沈阳进了厢房,然后他麾下的人堵在外面,个个眼睛发绿,看来是准备搏一把。

    赵勉知道沈阳是进去确认,然后要画押口供,他点点头,看了堵在门外的这些人一眼,说道:“好!构陷的手段不错,我们且等赛大人做主。走!”

    ……

    “赛大人这幅画不错啊!借给方某观赏几日如何?”

    赛哈智处,方醒慢悠悠的说着闲话,而赛哈智从开始的有话必应,到现在只是哼哼哈哈,只恨不能方醒赶紧滚蛋。

    这人是来为沈阳撑腰的!

    赛哈智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瞥到方醒笑吟吟的模样,就心中冷笑一下,说道:“兴和伯,可是想在这里用饭?”

    “好啊!方某还没吃过锦衣卫的饭菜,辜负了饕餮之名啊!今日正好试试。”

    赛哈智傻眼了,他刚才的话可是明晃晃的逐客令,可方醒居然顺杆子就爬上来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赛哈智心中一沉,就说道:“有事稍后再说。”

    可门外的人却等不得了,不顾忌讳的推开门。

    “你……出去!”

    赛哈智没想到赵勉居然这般不懂事,就指指门外喝道。

    这事儿哪能当着方醒的面说,这不是活脱脱的把柄吗?

    可赵勉却面色苍白的说道:“大人,沈阳进宫了。”

    “兴和伯!”

    赛哈智起身,怒视着方醒道:“我锦衣卫的事也是你能管的吗?”

    方醒在这边拖住他,而沈阳敢顶着赵勉拿了口供进宫,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行动。

    方醒依旧坐着,淡淡的道:“赛大人想护短吗?”

    赛哈智盯着他道:“难道不行吗?”

    方醒点点头,起身道:“那本伯也护个短,有问题吗?”

    两人在对视,赛哈智的眼中多了恼怒,而方醒却是冷冰冰的。

    边上的赵勉知道自己怕是要完了,他靠在门边,喃喃的道:“那是构陷。”

    方醒冷笑道:“构陷?当时本伯在场!”

    身后传来了人体滑坐在地上的声音,方醒摇摇头,觉得这等官迷若是做了锦衣卫指挥使,对大明,对朱瞻基来说是祸非福。

    若是旁人说这话,赛哈智只会拿大耳刮子收拾他,可他看看在微笑着的方醒,只能低声道:“兴和伯,你这是要力保沈阳,把本官拿下吗?”

    方醒拱拱手道:“没有的事,本伯今日来锦衣卫看看,赛大人好客,只是本伯却有要事在身,只能辜负了赛大人的一番好意,改日再聚,告辞了。”

    赛哈智的眼中多了丝神彩,指指赵勉道:“他如何?”

    方醒摇摇头,说道:“沈阳在塞外出生入死,他如何能比?”

    赛哈智的眼神一黯,点点头,“兴和伯走好,本官不送了。”

第1880章 坐火箭升官(感谢“放屁、”成为本书新盟主)

    “大人……大人!”

    方醒刚转身,赵勉连滚带爬的过来,跪在赛哈智的身前说道:“大人,沈阳行踪诡秘,下官只是派人去跟着,想看看他是否有谋逆的心思,大人,下官忠心耿耿啊大人……”

    方醒回身看着赛哈智,无奈的道:“赛大人,这等理由就别拿出来唬人了好不好?弄不好锦衣卫内部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当年纪纲一案,朱棣直接清洗了锦衣卫,指挥同知全部被拿下,指挥佥事和镇抚也无一幸免,千户被拿下七人,高层几乎被一扫而空。

    要是再来一次,方醒觉得锦衣卫这个机构几乎可以取消了。

    赛哈智木然的道:“兴和伯慢走。”

    赵勉等方醒一走,就低声道:“大人,下官发现沈阳一直在盯着一个有夫之妇,还叫人去查了那女人的夫婿……”

    赛哈智冷冷的道:“本官在陛下的面前已经夸赞过你好几次了,可你在急什么?告诉我,你在急什么?知道方醒为何要来吗?”

    赵勉茫然道:“大人,兴和伯和沈阳交好,他肯定是来给沈阳撑腰的。”

    赛哈智摇摇头,整理了一下衣冠后,面无表情的和赵勉错身而过。

    “大人!”

    赵勉抱住赛哈智的大腿,仰头哀求道:“大人,沈阳确实是行踪诡秘啊!”

    赛哈智指指抱住自己大腿的手,等赵勉松开后,他出了房间,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

    “陛下,臣御下不严……”

    赛哈智跪在地上,木然的道:“臣有罪,请乞骸骨……”

    赵勉派人跟踪沈阳,最多就是同僚之间的斗争,公器私用,严重点加个利欲熏心的罪名,顶多是革职完事。

    可赛哈智却知道朱瞻基早有重整锦衣卫的打算,赵勉的事就是一个引子,能让朱瞻基完成这个打算的引子。

    原先沈阳的资历不够,朱瞻基大抵是想让他过度几年,然后慢慢的升上来。

    可目前看来,赵勉的举动就是沈阳升官的助力,这蠢货……

    朱瞻基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内部倾轧,这是做耗!”

    “臣有罪。”

    赛哈智没有任何辩解,只是俯首请罪。

    这是最聪明的作法,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年轻的帝王雄心勃勃,而死气沉沉的锦衣卫显然不符合他的要求,若是赛哈智恋栈不去,弄不好就得灰头土脸。

    朱瞻基摩挲着扶手,眼神变了几次,最终说道:“赵勉心术不正,去了他的职位。”

    这话有不追究赛哈智责任的意思,他赶紧谢恩。

    朱瞻基玩味的说道:“沈阳在塞外奔走多年,身上的伤痕大概在锦衣卫无出其右吧?”

    “是,臣愚钝,于国无益。”

    赛哈智想起沈阳脸上的刀疤,和缺了一颗的门牙,心中悲戚。

    在外的锦衣卫固然要为大明出生入死,可国内的锦衣卫也是在兢兢业业的干活啊!

    难道只有去敌国侦探的锦衣卫才是为国效力吗?

    朱瞻基不喜欢去分析臣下的心思,可朱棣却告诉他,这是皇帝必须的功课,否则迟早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

    赛哈智在想什么他大致能知道,可朱瞻基不准备改变自己的计划。

    “再多的罪责也能被功绩所掩盖,着沈阳接任……锦衣卫指挥同知。”

    这是一个简拔式的的升官,坐火箭式的提拔。

    就在赛哈智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暂时保住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还是哀叹于自己已经被君王当做了沈阳的盾牌时,沈阳已经找到了方醒。

    “升官了?恭喜。”

    指挥同知,下一步就是指挥使。

    “别学纪纲,也别学赛哈智。”

    方醒担心沈阳会学纪纲的狠辣,那样他以后怕是不得善终。

    沈阳却一个躬身,再抬头时,眼睛发红,声音沙哑着说道:“伯爷,下官刚升职,知道不好动,可……可想着燕回,下官一刻都忍不得了。”

    沈阳身上爆发出来的戾气让方醒也是有些意外,他皱眉道:“你目前不能动,动了就是打陛下的脸。燕回……你既然对她念念不忘,那为何不把她弄出来?”

    沈阳的眸色黯淡,低声道:“当年是我亏欠了她,我想给她最好的,最风光的,不然我没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方醒叹息一声,无奈的道:“她若是还喜欢你,你就算是穷困潦倒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会……”

    沈阳的眼睛一亮,随即方醒就打消了他‘纯真的念头’。

    “她也会接济你一些钱钞。”

    方醒起身道:“好吧,男儿当立业,否则女人就看不起你。不过你现在需要冷静,等你升职之事平息下来,等你渐渐拿住了锦衣卫的大权之后,那才是你风光去迎娶她的时候。”

    男女之间的感情很难说清,冲动?还是回忆,方醒打赌沈阳自己也分不清。

    落魄时远离,风光时回归,这是无数男人的梦想。

    可绝大部分人落魄之后就再也没有风光过。

    而风光起来的男人再也没有想起曾经的那个少女!

    可沈阳的举动证明他不是冲动,更不是回忆。

    “他偷偷的潜入到钱亮家好多次了,每次都躲在侧面,偷偷的看那个女人。有时候那女人没出来,他就等,一直等到天黑。”

    这是方醒从赵勉那里得知的消息,应该很准确,因为赵勉已经成了落水狗。

    “伯爷,求您帮帮下官吧,下官只求留在锦衣卫里,一定会倾力辅佐沈大人。”

    赛哈智对赵勉闭门不见,而他还没有资格请见皇帝自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阳带人来交接他手中的事务而无能为力。

    失去权利是痛苦的,但方醒从未见到谁失去权利后比死了爹妈还难过。

    赵勉就是这样。

    方醒是他最后的希望和稻草,他相信只要方醒进宫一趟,自己就能留在锦衣卫,然后慢慢的东山再起。

    “你盯着沈阳很久了,有趣吗?”

    方醒不喜欢看到人跪地求饶,他抬抬手,等赵勉起来后交代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回家种地,本伯相信你在锦衣卫这些年下来……身家不菲。”

    锦衣卫,哪怕是蛰伏着的锦衣卫,可这些人是不差钱的。下面的人总会找到捞油水的路子,而孝敬上官是潜规则,没人质疑的潜规则。

    “做个富家翁,或是留在锦衣卫做个校尉,你选择哪一种?”

    方醒的话很残忍,直接击破了赵勉最后的希望,焚烧了最后的稻草。

    他还想争辩,可方醒只用一番话就让他黯然告退。

    “你那些钱不干净,不是商家的孝敬,就是敲诈勒索,甚至还有那些卖皮肉的半掩门的钱,我想问一句,那些钱你拿了不脸红吗?”

第1881章 我为你做主

    沈阳交接完之后就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先去见赛哈智。

    “本官老了,时日不多,以后你多看着锦衣卫。”

    赛哈智难得不打瞌睡,而且还面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可沈阳知道这是假象,如果他认为眼前这位老人是一头无害的绵羊,那么这头绵羊迟早会化身为虎,一口吞下他。

    沈阳躬身道:“下官多谢大人的栽培。”

    他是朱瞻基以前的老人,如果不犯错的话,他现在也能堂堂正正的站在赛哈智的面前。

    至于栽培,栽培他的是朱瞻基,而帮助他的是方醒。

    所以他昂首走出去,目光所到之处,无人敢和他对视。

    锦衣卫的天,就要变了!

    沈阳认为自己从不缺乏血性,所以他马上就去了钱家,悄然去的。

    他站在巷子中间,秋风卷着落叶,打着旋的起起落落,就像是他现在的心情。

    不用回头,这条巷子已经被他的人给封住了两头,无人能看到他现在在干的事。

    熟练的翻过围墙,熟练的避开了钱家后院的丫鬟,沈阳来到了主院。

    太阳照在院子里,也照在了站在树下的那个女人身上。

    沈阳看到了那个女人,他就躲在厢房的侧面,痴痴的看着。

    “夫人,老爷回来了。”

    女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她摸着树干,缓缓回身,看着进来的钱亮,福身,淡淡的道:“老爷辛苦。”

    钱亮的脸色很难看,他走到女人的身前,冷冰冰的道:“你的老情人升官了。”

    女人木然的道:“妾身没有什么老情人。”

    钱亮气咻咻的举起手,沈阳的眼中多了冷意,他发誓,只要钱亮敢打下去,他会让这人生不如死。

    女人麻木的仰起头,钱亮一跺脚,骂道:“他现在是指挥同知了,老子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哪会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女人冷漠的道:“妾身并未羞辱钱家的门楣,从未有!”

    秋风吹着女人的裙摆,露出了一截光洁的脚腕。

    钱亮咬牙道:“那人是指挥同知了,下一步就是锦衣卫指挥使,老子哪能得罪他?赶紧进屋,玛德!多久没碰你了?赶紧给老子生个孩子。”

    钱亮当先进屋,女人看看大树,两行泪滑落。

    沈阳的手在抠着墙壁,他没带刀进来,但他相信自己一只手就能让钱亮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不能这样现身,那是私闯民宅。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回身就跑。

    “老爷!”

    就在沈阳跑到后院的围墙前时,就在女人走到屋前时,一个丫鬟慌乱的跑进来,对女人视而不见的冲了进去。

    钱亮已经脱光了,见到丫鬟进来就喝骂道:“滚出去!”

    丫鬟见到了赤身果体的钱亮,就尖叫一声跑了出去,然后想起事情,就喊道:“老爷,有人在前院,说是让您赶紧出去。”

    “谁?”

    钱亮一身火气正无处发泄,气呼呼的问道。

    丫鬟说道:“那人说一炷香不出来,回头老爷您就准备根绳子……赶紧吊死自己,免得被一刀两段。”

    卧槽!

    钱亮的怒火刚升起,瞬间又滑落下去。

    等他穿好衣服,出来看到木然的女人时,就说道:“赶紧沐浴,等我回来。”

    女人目送着他出去,然后又站在大树下晒太阳。

    她的肌肤白皙,有些病态的苍白,在阳光下才有那么一点儿红晕。

    钱亮一路带着怒火到了前厅,当看到前厅外站着两个男子时,他就不耐烦的问道:“哪家的?”

    商人有钱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护院,也就是聘请。

    这个世界对商人不大友好,不但有官吏作祟,还有强人在觊觎,若是没有护院,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左边一个男子指指里面,说道:“你还差十息。”

    钱亮冷笑着走进前厅,就看到一个青衫男子坐在主位上,手中拿着个怪异的瓶子,喝着不知名的东西。

    “你来了?”

    男子微笑着点点头,钱亮不知怎地,一下就有些心慌,他拱手道:“敢问尊客何人?”

    男子微笑道:“本人方醒。”

    钱亮的脚一软,一个踉跄,然后惶然跪下道:“小的钱亮,见过伯爷。”

    “你不够聪明啊钱亮!”

    方醒的话让钱亮不禁大汗淋漓,他俯首道:“伯爷,小的不知自己所犯何事,恳请伯爷指点。”

    “商人的眼力你倒是不缺乏,就凭着两个家丁就判定本伯的身份,你不傻啊!”

    钱亮不知道方醒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只是傻笑。

    “嘭!”

    就在方醒准备敲打这货时,大门处一声巨响,接着两扇门就飞了进来。

    “谁?”

    方醒的到来已经让钱亮两股战战,可有方醒在,他却不怕什么仇家。

    打上门来,这在华夏的传统中属于屈辱,不打个半死不作数。

    灰尘漫天中,沈阳一脸狰狞的走进来,目光转动间,却看到了坐在前厅中的方醒。

    “滚!”

    方醒把茶杯扔了出来,落在台阶下粉碎。他面色阴郁的道:“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回去!”

    沈阳躬身道:“下官……”

    “滚!”

    沈阳拱拱手,带着人出了钱家。

    方醒不想让他的前途再次毁于一旦,所以就抢先一步来到了这里。沈阳心中感激,就留下了一个手下在这里,以备咨询。

    是沈阳!钱亮早就偷偷的去看过了,所以刚才在沈阳进来时,他几乎吓尿了裤子。

    他后悔了,他以商人的头脑回想了一下这事,不禁浑身战栗。

    这分明就是发现他想去招惹燕回,这才打上门来的啊!

    家里有锦衣卫的人!

    这个‘发现’让钱亮恨不能阉掉自己的家伙事。

    我特么有钱还怕找不到女人吗?这京城有多少女人希望攀上有钱人家?

    浑身都悔青了的钱亮虔诚的忏悔道:“伯爷,小的以为沈大人对那个女人再无兴趣,所以……不然小的早就把那女人赶出家门了。”

    这是个聪明的家伙!

    方醒手中少了茶杯,他屈指叩击着桌子说道:“你和燕回的事本伯都清楚,你想怎么做?”

    钱亮一惊,然后又释然道:“燕回在小的家里呆板,小的并未碰过她几次,早就想和离了。”

    他大胆的抬头,见到方醒笑吟吟的,就以为是不满意,就赶紧补充道:“伯爷,和离之后,小的还有些钱钞送上,好歹也算是了结了这段不该有的姻缘。”

    说完他忐忑的等待着,就怕方醒一声令下,然后门口那两个看着面色不善的家丁会让他消失的无声无息的。

    别怀疑,方醒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方醒没说话,一直等他汗流浃背时,才慢悠悠的道:“那你还在等什么?去,让燕回过来,本伯问话。”

第1882章 夫纲不振(感谢“书生压力山大123”成为本书新盟主)

    进家就要见别人的媳妇,这不是至交好友,那就是不懂礼节。

    方醒和钱亮当然不是至交好友,但钱亮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叫人去后面传话。

    没多久,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女子就走了进来,盈盈福身,木然的道:“民妇见过伯爷。”

    苍白的脸,算是灵秀的五官,只是双眼看着木然,就像是一段槁木。

    可惜了啊!

    方醒在心中为沈阳和她惋惜了一下,问道:“你可愿与钱亮和离?”

    这个年代的妇人和离几乎是一条绝路,娘家会觉得丢人,多半不愿意接纳。就算是接纳了,也是拖油瓶的性质,那闲话几乎能让一个正常人郁郁而终。

    方醒觉得燕回会犹豫一下,甚至会拒绝,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燕回木然的福身道:“妾身愿意。”

    方醒有些诧异于燕回的反应,于是就瞟了钱亮一眼。

    带着杀机的眼神一下就吓住了钱亮,他起身走到燕回的身前,面露哀求之色道:“你说说,你说说我可有亏待你?就算是你冷冰冰的,可我也没缺过你的供给啊!”

    燕回木然的看着钱亮,淡淡的道:“妾身知道了。”

    尼玛!这女人要命啊!

    钱亮此刻恨不能从未和这个女人有过夫妻缘分,他哀求道:“那你给伯爷说说啊!”

    方醒饶有兴趣的看着燕回,就等着她开口表态。

    燕回后撤几步,福身道:“家父小吏,夫君多番从家父处受益,否则妾身怕是早已置身堂下了。”

    好!

    方醒差点就想拍案叫好了!

    “既然如此,那两愿离,谁不同意?”

    ……

    两愿离就是和离,属于夫妻双方和平分手,于女方的名声无碍。

    “你家可愿接纳你?”

    办完手续之后,方醒问燕回。

    燕回的身后就是辛老七和小刀,两人挑着担子,里面装着燕回的嫁妆。

    燕回茫然摇头,说道:“多谢伯爷相助,民女想找个客栈暂时安身。”

    方醒看到了躲在燕回身后十多步处的沈阳,他瞪了沈阳一眼,然后说道:“既然如此,若是放心,那就先到方家安置吧。”

    燕回的眉间一展,微笑道:“伯爷何等人,民女不值当伯爷如何,只是民女不祥,不好打扰贵府。”

    方醒看到沈阳在慢慢退后,就说道:“什么祥不祥的,本伯杀人无数,没什么忌讳,再说方家不差一个人的饭食,走了。”

    沈阳站在手下的身后,眼睁睁的看着方醒找来马车,然后一行人远去。

    “大人,去找媒人吧。”

    手下挤眉弄眼的建议道,沈阳面色涨红,就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呐呐的道:“多亏了伯爷出手,先等等。”

    手下嬉笑道:“伯爷肯定是叫人去试探了,到时候消息一到,大人,您就准备摆酒吧。”

    沈阳板着脸道:“那钱亮犯的事可不少,回头整理一番,本官要用。”

    “大人,那钱亮的手上可是有致残的,把人家弄的倾家荡产还不罢休,最后找了青皮出手,把那人打断了手脚,大人,够杀头了。”

    ……

    到了方家庄,张淑慧早就知道了燕回的事,人一到,她就拉着燕回热情的劝慰着,两人不久就变得热络起来,然后张淑慧带着她去了前院给她准备的地方。

    等再回来时,张淑慧看到方醒抱着无忧在盯着葡萄藤上剩下的葡萄眼馋,就说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无忧搂着方醒的脖颈也跟着嚷道:“不是好东西!爹,我要吃葡萄。”

    方醒愕然回身,看到张淑慧的眼圈发红,就说道:“你这一竿子扫倒了一船人,总得有些理由吧。”

    葡萄是多年的老根,缠绕在架子上,最后攀上了边上的大树。每年这棵葡萄树都能结出几十百把斤果子。

    大部分葡萄都被采摘完了,剩下的十多串已经成熟,看着青紫色的葡萄有的都开始裂口了。

    方醒把无忧放在地上,然后弄了根竹竿,把前端劈开分叉,然后中间放了根小竹棍撑开。

    “等着啊!”

    方醒用竹竿的前端裂缝叉进葡萄串的根部,然后往右边搅动,旋即一串葡萄就被夹了下来。

    “洗洗再吃。”

    方醒把葡萄递给木花,自己却弄了两颗,随手就挤进了嘴里。

    “好甜!”

    被冷落的张淑慧让木花带着无忧进去,然后不顾形象的提起裙摆,蹲在方醒的身边,没好气的说道:“夫君,燕回好惨。”

    “有你当年惨?”

    方醒侧脸看着张淑慧的模样,说道:“我说你这可不是伯夫人的样子啊!”

    张淑慧恼恨的伸手掐了一把,在方醒龇牙咧嘴中说道:“沈阳也是个没担当的,居然去退亲,害的她在那里和木头人似的过了这些年。”

    “她家里人还埋怨她,说是被那钱亮所累,话里话外的说她是个招灾惹祸的,妾身……”

    “我说你哭什么?”

    张淑慧哭了,这女人的日子越好,心肠就越发的软和了,听不得悲惨的事。

    “这是……淑慧,方醒欺负你了?”

    解缙年纪大了,方醒早就说过他可以在方家任意出入。此刻他牵着悠悠进来,见到张淑慧蹲着落泪,不禁冲着方醒吹胡子瞪眼的喝道:“欺负女人,你这是长本事了?”

    张淑慧急忙起身擦去泪水,说道:“解先生,和夫君无关,是那个燕回的事,妾身却是感伤了些。”

    “哪个燕回?”

    等解缙了解了情况后,不禁笑道:“这就是历经劫波啊!苦尽甘来,好!好!好!”

    “解先生!”

    张淑慧难得露出娇嗔,说道:“这可是惨事!”

    解缙放开悠悠,让他去找无忧玩耍,然后抚须说道:“你们女人就是多愁善感,你得知道有多少有情人都只能望眼欲穿而不得,那沈阳乃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老夫估计他多半是陛下属意的指挥使,有个这样的媳妇,是好事!”

    男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总是会从利益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可女人却是感性的!

    张淑慧一怒就说道:“果真男人都是这样,解先生也不例外!”

    看着她进了里屋,解缙愕然道:“贤内助可不能这样啊!德华,你可得多教教。有些事情一旦站错了地方,到时候可是大祸临头。”

    方醒苦笑道:“解先生,不能再教了,再教晚饭怕是要吃素了。”

    “夫纲不振!”

    解缙鄙夷了方醒一番,然后说道:“这么说赛哈智就是个挡箭的?”

    方醒点点头,觉得朱瞻基多半是这么想的。

    “他自己不作为,窥探圣意,这就怪不得别人了。”

    解缙摇摇头,说道:“赛哈智若是够聪明,那就从现在开始要学会放手,让沈阳去掌管锦衣卫,否则老夫担心他晚节不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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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醒穿了,带着两个仓库穿了! 别人穿越是带着王霸之气,方醒却是只想种田! “我只想在这个时代悠闲的活着!” 坐拥娇妻美妾,顺便教几个弟子,努力让他们往上爬,好给自己当靠山! 可谁想弟子有些不靠谱,居然是......带着仓库到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