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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带着仓库到大明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74章 杀心好重的方醒

    “你升官了?”

    杜谦正在看着远去的马车,闻言下意识的就说道:“只是大理寺卿……”

    “臭死了,我看这是得罪了人,人家专门弄了这些腌臜的东西来恶心他。”

    “是啊!只是五城兵马司的那些人怎么看着像是死了爹娘般的伤心呢?”

    “谁知道呢!兴许那两人身份不一般吧。”

    “别踩!啧啧!全是粪水和蛆虫,躲开些。”

    “……”

    身边人来人往,声音远去飘来。

    “下官错了。”

    杜谦准备不道歉,可他今天的表现有些过火了,方醒没一巴掌扇死他就算是给朱瞻基的面子了。

    那些围观的百姓失去了热闹处,有人看到方醒,就开始了窃窃私语。

    瞬间,在这些人的心中,方醒的嫌疑一下升到了九成以上。

    杜谦也是作此想,于是他看向了方醒。

    这是一双深邃的眼睛。

    眼睛不大,甚至有些眯着。

    可当眸子微微转动,盯住了杜谦时,眸底深处仿佛有光在爆开。

    这是杀意!

    杜谦心中一惊,下意识的闪到了边上。

    方醒的目光并未追过去,而是看向前方,杀意越发的浓厚了。

    就在前方,一个男子疾步向前。

    而辛老七刚从靠近方醒的身边离开。

    杜谦心中一松,正准备问那人是谁,方醒却冷冰冰的道:“干掉他!”

    “是,老爷。”

    方醒身后走出了小刀和方五,两人悄然摸了过去。

    杜谦面色微白,就像是晨曦之前的那一抹鱼肚白。

    “兴和伯……”

    当着大理寺卿的面说着谋杀的勾当,这事儿…..新官还没上任的杜谦觉得有些不合适,而且……

    “那人和泼粪的三人,先前擦肩而过,停留一瞬,说了几个字。”

    小刀已经从侧面逼近了那人,那人突然回首看了一眼,然后拔腿就跑。

    此时人群方散,正是混杂时。

    男子冲进人群中,只是几下,方醒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可小刀却一直在追着,方五从右边迂回包抄过去。

    那个人说了什么?

    方醒怎么知道的?

    “他说……马上动手!”

    方醒疾步跟了过去,杜谦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进了宫。

    他才谢恩出宫,所以到了乾清宫后,朱瞻基就诧异的问了问。

    “陛下,方才有人……”

    这时来报信的人也到了,杜谦就让到边上。

    “陛下,那两人方才遇袭……”

    “……粪水和蛆虫,两人并未受伤,只是颇为腌臜……”

    朱瞻基的嘴角抽搐一下,下面的群臣有些不安,不时传来干呕声。

    “……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追捕那三人,不过兴和伯在场,他的家丁好像是去追了谁。”

    杜谦走到中间说道:“陛下,兴和伯的家丁发现了一个行踪诡异之人,已经追了上去,不过大概那人……怕是活不成了。”

    方醒的杀心好重啊!

    杨荣觉得方醒的手段有些危险,置律法于不顾,更是有藐视君王的嫌疑。

    朱瞻基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大殿内传出老远。

    人人凛然,知道皇帝怕是怒了。

    朱瞻基拍打了一下椅子,说道:“那对叔侄妄为!”

    这是来自于皇帝的定性!

    ——你家突然冒两个人来到京城到处乱窜,这是想要干什么?

    杜谦一个激灵,突然福至心灵的说道:“陛下,可否让人去呵斥一番,也好让人知道朝中的态度……”

    朱瞻基赞赏的点点头,吩咐道:“拟旨……”

    往日拟旨意算是个冒尖的活,能显示自己的文章水平,并能展现自己的胸中丘壑。

    可今日却人人踌躇不前,最后在朱瞻基那冷峻的目光下,杨荣只得出来接过重任。

    ……

    街道上,随着太阳渐渐升高,人群开始往两边分散,并加快了脚步。

    小刀步伐不大,而且幅度很小,但速度却很快。

    他只是微微转动眼睛,就往左边疾行过去。

    方五同时从前方的十字路口的右边过来,他站在十字的中间,缓缓转了一圈,然后向着正前方而去。

    小刀看到了他,但并未止步,而是更快了几分。

    方五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

    前方就是个绝路,只有三人在前……

    方五突然加速,从小刀的身边出前,然后挡在了他的身前,也挡住了那突然转身投过来的凌厉视线。

    一人!

    回头的大汉急促的说了几句话,他身边的两个同伴马上转身,狞笑着走过来。

    方五眼睛微眯,急促的说道:“三人,左右。”

    说完他拔出长刀。

    对面的三个大汉,中间的原地未动,只是在观察着左右围墙。

    左右两个大汉疾步而来,他们的手中握着的居然是铁链。

    随着距离的拉近,两条铁链开始舞动。

    呜呜呜的声音迫近,方五的眼神闪烁着,就在对方逼近十步时,突然低头。

    他想跑?

    两个男子楞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身影在方五的身后跃起。

    人在空中,小刀的右手挥动。

    飞刀刚发出去,方五就虎吼一声扑了上去。

    刀光闪过,左边的男子咽喉中刀。铁链还在依照着惯性舞动着,然后缠绕在他的手腕上,手臂上,最后……

    左边的男人轰然倒地,右边的男子怯了一下,因为小刀的右手中又出现了一把飞刀。

    方五疾步近前,男子下意识的挥刀,同时左手举起来,准备挡住小刀的飞刀。

    可小刀只是扬扬手,随即就冲向了留在原地的那个男子。

    他从右边男子的身侧冲过,方五的长刀同时挥动。

    鲜血在身后喷溅着,前方的男子面色大变,喊道:“小的……”

    飞刀闪过,小刀放慢脚步。

    男子捂着插在咽喉上的飞刀,摇摇晃晃的,竟然走向了小刀。

    小刀没有什么意外,他走过去,就在男子松开右手,摇摇晃晃的准备抓他的脖子时,飞快的握住飞刀,拔出来……

    转身,听着身后人体倒地的声音,小刀不高兴的道:“五哥,老爷为啥不要活口呢?”

    ……

    “这是道统,是利益之争。”

    马苏赶来了,面色不大好看。

    “吏部给了你脸色?”

    这是一家茶馆,沈石头已经来了,只是没找到机会说话。

    马苏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坦然道:“他们说又是您干的,可弟子却知道您不会重复一种手段。”

    方醒笑了笑,直至身边的椅子,“你也坐。”

    沈石头坐下后,苦着脸道:“兴和伯,此事肯定不是您做的,可是谁干的?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陛下可不高兴了,要查清背后是谁……”

    “没必要查!”

    方醒喝了口茶,说道:“这不是国事,只是道统,或是说私人恩怨,没必要扯到陛下那里…..陛下也无需管这些……私事……”

第2075章 厂卫对峙

    皇宫之中,朱瞻基赶走了所有人,只有沈石头在禀告。

    “……兴和伯说,家国天下,咱们要分清楚,他们弄的这个把戏属于私人,私下的争斗,他肯定会用私人的手段去让那些人嚎哭。”

    “兴和伯说不能随便把私人恩怨卷进国事里,那只会让事情更麻烦……”

    “私人恩怨……”

    朱瞻基阴着脸道:“是什么人?”

    沈石头说道:“陛下,此事连兴和伯也不知,他说不管这些东西,只要找到,杀了,或是全家移民……”

    朱瞻基突然笑了一下,说道:“他这是在耍赖,不要活口,就是要血淋淋的和那些人说清楚,谁再弄这等事,那就全部弄死!”

    殿外白晃晃的有些刺眼,朱瞻基起身走了出去。

    “那些人……”

    朱瞻基扶着门侧,目光莫测。

    “太多!”

    ……

    “那些人太多,追根溯源的话,不胜繁琐……”

    方醒站在茶馆的楼上,看着沈阳突然出现在街道中间。

    他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少了些狰狞。

    可那双眼睛却没有丝毫温度。

    他站在十字路口的中间,缓缓看看左右。

    安纶!

    他的眸子一缩,在右边的屋檐下看到了笑眯眯的安纶。

    安纶冲着他笑了笑,然后点点头,身后涌出一波番子。

    “杀光!”

    安纶不知道上面为何会下达这个命令,不过他没时间去琢磨。

    沈阳冷冷的点点头,身后的长街涌出几十人。

    他在前,身后左右站着两排锦衣卫,气势顿时就把东厂的压下去了。

    “杀光!”

    沈阳却琢磨出了些东西。之所以杀光,说明那些人很多,多到能让人麻木的程度。

    多,那就杀,谁冒头就杀!

    这是不耐烦的表现!

    他身后的锦衣卫们从两侧冲进了前方的路口里,东厂的人一怔,安纶右边的脸颊微微颤抖着,尖声道:“去找到他们,杀光!”

    东厂的番子们小跑着冲了进去。

    这个路口已空荡荡,只剩下了沈阳和安纶两人!

    “没生意,关门关门!”

    两边一阵上门板的声音之后,萧条。

    阳光照在身上滚烫,让人无法睁开眼睛。

    “我们先来。”

    “是,但是你们不行。”

    “是吗?”

    安纶冷笑道:“孙公公马上要退了,沈阳,你确定锦衣卫要和东厂开始吗?”

    沈阳眯眼看着前方,脸上的刀疤扯动一下,说道:“人称他为孙佛,杀戮与佛何干?”

    安纶嗤笑一声,说道:“你是谁的人?”

    “围住!东厂的滚开!兄弟们,围住这里!”

    “锦衣卫的不要脸!滚!”

    “怎么,要来一场?”

    “来啊!谁怕你锦衣卫了!来!抄家伙!”

    愤怒的喊声传了过来,可却没有动手的声音。

    这是两边的人在为自己的上官打气助威。

    “厂卫不和,这非国朝之福啊!”

    里面在不断的搜索着,不是有人大喊,然后发出惨叫。

    ……

    重新回来的杜谦觉得自己有些丢人了。

    发现问题马上进宫禀告,这没问题,这是政治正确。

    可方醒没动啊!

    他为何不派人去禀告皇帝?

    就是因为此事棘手,以后怕是会遇到不少。

    现在去禀告,就是把难题抛给了皇帝,让他作难……

    我的担当呢?

    方醒私下令人去斩杀了那几人,这就是把事情控制在私人层面,那些懂这个意思的文官文人们只能暂时忍着。

    清理田亩、取消士绅优待……甚至还在挖着一个叫做一税制的大坑。

    这都是在点燃矛盾,可以让大明崩溃的矛盾。

    所以……

    杜谦心中暗惊:方醒这是在背锅啊!

    可我在做什么?

    “厂卫……是个不错的称呼。”

    下面路中间的沈阳已经举起了手,于是那些喊声消失。

    “锦衣卫让了,沈阳不错,知道大局为重,没有被权利的甘美所迷惑。你呢?”

    方醒看了杜谦一眼,然后离开窗户边。

    “兴和伯……”

    杜谦觉得心中惶然,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方醒摇摇头,带着人下楼。

    这是不屑还是什么意思?

    杜谦神经质的冷笑着。

    你想说我是在蝇营狗苟,只看到了权利的甘美,却不知道为皇帝分忧吗?

    杜谦心中渐渐的阴郁,然后渐渐的后悔。

    他保持着风度下了楼,看到方醒站在大门外,盯着沈阳和安纶。

    左边有人在狂喊着,杜谦从边上挤出去,就看到两个男子正被一群东厂的番子追杀过来。

    沈阳和安纶都齐齐过来,可等看到方醒出来后,都有些难堪的拱手问好。

    方醒皱眉看着他们,冷冷的道:“不管你们是真是假,可别误了事!”

    不管两人尴尬,方醒转身,看着那两人飞快的跑过来。

    这一片区域的店铺都关门了,每一个口子都有人堵着。

    所以这两人看到方醒一人负手挡在前方,顿时先前看到的杀戮导致的恐惧就爆发了。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抓到人之后也不废话,不是头目的,直接一刀枭首,然后拎着脑袋去计数。

    而他们就不是头目,所以一旦被抓,必死无疑。

    死就死了,拖一个垫背的如何?

    而且这个垫背的还是……

    “是方醒……”

    两个拿着菜刀和柴刀的男子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该绝望。

    可沈阳和安纶就在方醒的身后,他们俩可不敢坐视方醒遇袭,沈阳第一个反应过来,拔刀就冲向了那两人。

    安纶没佩刀,他无奈的跟了上去。心中祈祷沈阳千万别买破绽,然后让人一刀剁了他。

    家丁们都在后面,他们正好遇到了被接来准备进宫的无忧。

    “爹!”

    方醒早看到了无忧,只是他早上出门时的借口是去通州看工坊,此刻却在大街上被碰到了,他有些囧。

    “爹,你骗人!”

    崇拜自己老爹的无忧伤心了,挣开邓嬷嬷的手,然后飞快的跑了过来。

    “小姐!”

    方醒听到了喊声,就无奈回身,然后蹲下,伸出双手。

    在他的身后,那两个男子疯了,其中一个被沈阳一刀剁翻,而另一个却趁机一脚踢飞安纶,然后绝望的冲向了方醒。

    “爹!”

    无忧扑进了方醒的怀里,委屈的道:“爹,你骗人!”

    方醒尴尬的抱着她起来,说道:“爹这是有事,做些小孩子不能看的事。”

    无忧趴在他的肩头,刚看到了一双凶狠的眼睛,然后就被侧过身体。

    “小孩子家家的,不许好奇这等事。”

    方醒抱着无忧往马车那边去。

    那些侍卫没有动作,家丁们也没有动作。

    茶楼的二楼,看热闹的人都齐齐惊呼了一声。

    “爹,他是坏人吗?”

    无忧好奇的想躲过方醒的遮蔽去看看那个男子,方醒却用手直接挡在了她的眼前,笑道:“要乖。”

    “爹……你欺负人!”

    邓嬷嬷疾步而来,和方醒错身而过。就在方醒把无忧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前时,她低喝一声,身体跃起。

    就在身体跃起的同时,一柄细剑凌空。

第2076章 安纶翻脸(感谢“绝望的飞刀”成为本书新盟主)

    沈阳刚转身,安纶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邓嬷嬷跃起,细剑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

    “爹,上次端端说今日要做酸酸甜甜的汤…….爹,你要喝吗?”

    “不要,爹喜欢喝酸酸辣辣的。”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无忧还想看,方醒摇摇头,坚决的道:“小孩子,不许看这些东西。”

    细微的入鞘声音中,邓嬷嬷已经转身回来。

    方醒抱着无忧到了马车边,送她进了车厢,说道:“爹一会带些好东西回去,等你回家就有了。”

    无忧的大眼睛转动着,歪歪脑袋,方醒的身体横向移动了一下,挡住她的视线,然后摸摸她的头顶,无奈的道:“闺女啊!女……孩子的好奇心千万别重,不然会被骗。”

    无忧啊呜一声,扑在方醒的身上,双手抱着他的腰侧,撒娇道:“爹,你就不喜欢我。”

    “胡言乱语!出发吧。”

    邓嬷嬷随即就进了车里,方醒随即放下车帘。

    “爹,记得好东西……”

    “知道。”

    方醒微笑着应了,领头的侍卫拱手,然后带着人,护送着马车进宫。

    这一刻他就是一个宠爱女儿的父亲。

    “兴和伯,咱家……”

    方醒转身后,面色淡淡,说道:“争什么?给谁看?陛下?还是给百官看。”

    沈阳先拱手请罪,刚才要是方醒受伤了,不论公私的角度,他都没脸见人。

    可安纶却昂首道:“兴和伯,这是东厂的事!”

    方醒的眸子定住,盯着脸上浮起得意神色的安纶,然后点点头,说道:“是,确实是东厂的事。”

    沈阳觉得安纶疯了,不,是一直在装傻。

    现在孙祥马上就要退了,他成为东厂厂督不可撼动,哪怕方醒都不会去干涉这个任命。

    ——东厂是彻头彻尾的皇帝家奴,再好的关系也不能插手厂督的任命,否则就是自找没趣。

    可和方醒摆脸色,沈阳觉得安纶怕是想表态。

    咱家谁都不亲近,就是陛下的家奴,陛下让咱家咬谁就咬谁!

    这样的安纶……

    沈阳想起了孙祥。

    孙祥虽然也只是向皇帝效忠,可从未用这种近乎于显摆和羞辱的方式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有些怒了,喝道:“连孙祥都不敢这样对兴和伯,你特么的……”

    他越说越愤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

    沈阳愣住了,他没想到安纶居然没躲。

    方醒也是有些诧异,他看着左脸渐渐肿起来的安纶说道:“好自为之。”

    他见过不少人,知道有的人是属于平日里看着老实本分,人畜无害。

    这种人不少,能冒头的却不多。

    但冒头的那些人里面,大多都是骤然富贵,就马上变换了个模样,小人得志,不可一世。

    方醒微微点头,然后转身。

    安纶摸着脸,阴狠的冲着沈阳说道:“沈阳,当街打了咱家,这事没完!”

    沈阳知道自己冒失了,但却不后悔。

    东厂的人和锦衣卫的人都回来了,他们带着三个人犯,默默的看着站在路中间的两人。

    锦衣卫未来的指挥使殴打东厂马上任职的厂督,这事……

    沈阳看看这些人,低声道:“兴和伯对沈某有恩,兴和伯从不拉帮结派,你的撇清过了!打你……只是轻的!羞辱兴和伯,你晚上且小心掉了脑袋!”

    安纶怨毒的道:“沈阳,你娶了个丧门星,还是个和离的,你肯定得感激方醒,因为没有他,就你缺牙脸上有刀疤的丑态,只有母驴才愿意嫁给你!”

    这话更是揭了沈阳妻子的伤疤!

    这是不死不休!

    沈阳脸上的刀疤在扭曲着,眼中杀机毕露。

    沈阳功勋不少,而且他在塞外,在哈烈混了几年,杀过的人大抵能让人吃惊。

    安纶放下手,左脸上微肿,他冷笑道:“东厂和锦衣卫不会是朋友,沈阳,咱们各自珍重吧!”

    沈阳木然的道:“知道本官以前的经历吗?”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把那些人犯带了过来,安纶挑衅的看看沈阳,尖声道:“当街斩首!”

    沈阳没动,甚至连盯着安纶的目光都没有半分偏移。

    “斩首!”

    沈阳挥手,锦衣卫的人控制着两个人犯,他们马上踢打着人犯跪下。

    安纶没有回身,只是微笑道:“敢不敢?”

    沈阳阴着脸道:“文皇帝时,本官大好前程,后来为了救友人,违例被处置,文皇帝看在当今陛下的面上饶了本官一命,而后,本官就被赶到了塞外,九死一生,从哈烈到鞑靼部,本官一直在刀锋边缘求活!”

    安纶冷冷的道:“你想说什么?”

    沈阳摇摇头,退后几步,然后冷冷的道:“斩!”

    那两个被逼着跪下的人犯只来得及抬起头来,然后脑后刀光闪动。

    血腥味扑鼻,安纶嗬嗬嗬的笑道:“咱家想动刑,过过瘾,沈阳,你这是坏人好事啊!”

    安纶动刑变态的风声沈阳早就知道了,他冷笑道:“若是觉得本官不妥,你尽可去告状!”

    沈阳摇摇头,说道:“陛下虽然乐于见到我们之间不合,可你却是过了,本官不会去告状,你倒是巴不得,对吧?”

    安纶点点头,说道:“咱家不会去告状,以后……”

    “没什么以后!”

    沈阳向前,和安纶擦身而过。

    “本官看到了死气!”

    沈阳冷冷的讥讽了一句,然后带着锦衣卫的人回去。

    这是一次行动,有人借着那对叔侄弄了点恶心事,大抵是想在山东开始之前把水搅浑。

    可朱瞻基早有准备,趁机杀人立威,一下就翻转了。

    安纶是唯一的变数,让方醒都觉得措手不及的变数。

    “东厂是陛下的家奴,孙祥愿意和气些是好事,可结果是什么?”

    大热天喝热茶,那感觉太酸爽,可解缙却喝的有滋有味的。

    方醒把茶杯推过去,说道:“孙祥……从别人叫他孙佛开始,我就知道他不会权势滔天,可也不会落魄无依。”

    “家奴……不许有私心,他想保全自己,在帝王看来就是私心。”

    解缙把茶杯放下,嘘一口气,说道:“孙祥……安纶这是怕走了孙祥的老路?”

    方醒的眉间冷冷的,“那关我啥事?孙祥还有些香火情,安纶……我帮过他不少,没想过什么香火情,随便他,以后……”

    “陛下那边会很欣慰。”

    解缙揭开了一个底线:再好的关系,可家奴就是家奴,外人却触碰不得。

    “随便他,我从未想过插手东厂。”

    方醒不是蠢货,沈阳那边他都在刻意的疏远,更遑论是东厂。

    解缙满意的道:“你是太子少师,就算是为了以后的殿下,你都得要谨言慎行,忌讳的事不能干!”

    方醒点点头,这时有家丁过来禀告道:“老爷,孙祥来了……”

第2077章 强硬安排(为盟主‘孤赏繁城’贺,加更)

    孙祥喝茶。

    他缓缓把茶杯边缘送到嘴边,静静的看着门外,轻啜一口。

    “孙公公。”

    方醒进来拱手,孙祥缓缓把茶杯放下,起身拱手道:“兴和伯,明日旨意就会下来。”

    方醒没有坐下,而是有些唏嘘的问道:“去哪?”

    孙祥拨动着佛珠,微笑道:“仁皇帝的陵寝需要人去看着。咱家喜欢那等日子,种种菜,洒扫一番,然后自己做饭,心静,则人不惑,兴和伯,闲暇时也可打打坐,返照一番。”

    “返照……”

    这是道家的说法,内视己身,实际上就是观想法,观想身体内部。

    方醒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却笑的从容,就不忍的道:“心静,闭门即深山。孙公公何必自苦?”

    两人坐下,孙祥就收了微笑,身体微微侧俯过去,认真的道:“兴和伯,安纶……咱家看他许久,小聪明,装憨傻是有的,可……小人得志,咱家却认为不能够,不可能!”

    方醒皱眉道:“孙公公,许多事都看事不看因,他既然当街给了本伯没脸,那自然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我为啥给你面子?

    孙祥坐直身体,缓缓的道:“咱家已经抽了他一顿,就在来之前,狠狠的抽了他一顿。”

    “安纶……他若是小人得志,咱家喝令他跪下时,他不会跪,更不会任由咱家抽打……”

    方醒觉得很无趣,“孙公公,不管他是想干什么,可拿本伯来作伐……此事无需再提,孙公公若是有暇,可到书房……”

    孙祥摇摇头,起身欲言又止,然后告辞。

    方醒破例把他送到门口,孙祥最后回身说道:“既然如此,咱家也就撒手不管了,兴和伯,山东就要开始了,咱家这段时日就在盯着那边,只希望大明能好好的,一直走下去……”

    方醒点点头,孙祥微笑道:“咱家的路……走完了,兴和伯,好好走。”

    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期待,微笑也渐渐凝固。

    这是在告别!

    从进宫到现在,他经历了什么?

    然后权倾一时,从司礼监到了东厂……

    可再多的权利也无法长久,终究有谢幕的那一日。

    方醒觉得这一天肯定是倍感落寞,如今看了孙祥,却觉得低估了告别的伤感。

    “这一条路……很艰难。”

    黄钟看着远去的孙祥,生怕方醒生出颓废之心来,就劝道:“伯爷,孙祥算是求仁得仁,也算是善终了。”

    方醒看着远方,微笑道:“是啊!他算是得了善终,而我,却忘记了善终。”

    他阻止了黄钟的劝说,叹息道:“这条路是孤独的。有时万人簇拥,有时冷漠,你要能享受万人簇拥而不骄傲,也要能忍受冷漠和孤独而从不懈怠……”

    “伯律,安纶之事我并未在意。”

    方醒微笑道:“真的,我知道孙祥这是想保安纶的命,所以我只是想告诉孙祥,我不想动手。”

    “我能干掉安纶,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时日长短而已。”

    ……

    “定国公能看住山东一地吗?”

    朱瞻基问的很轻松,仿佛山东哪里肯定是风和日丽,波澜不惊。

    定国公徐景昌此刻正坐镇山东,盯着各地。

    上次济南就弄的烽烟四起,这次是整个山东,会如何?

    徐景昌那个老纨绔怕是不行吧?

    不管多希望皇帝放弃此次行动,可对未来局势的担忧让杨士奇还是出班说道:“陛下,定国公就在济南,可他终究武功不显,臣担心怕是威慑不够。”

    此事按理武勋那边更有发言权,可却最不好说话。

    你要是说没问题,等出了问题就会被连带。

    你要是说有问题,徐景昌铁定会把你记在小册子上,等待时机疯狂报复。

    所以武勋没说话,文官们倒是一个个接着出来。

    “……山东一地颇大,定国公在济南如何能及时赶赴各方?臣以为要不……再缓缓吧陛下。”

    “……”

    朱瞻基听着下面的话,却已经神游物外。

    这些人说的再多,可建设性的意见却少。

    他沉声道:“英国公怎么看?”

    徐家和皇室的关系太亲了,在场的也只有张辅才敢不忌讳的说出真实的看法。

    张辅出班,群臣沉默。

    上次文武对峙时,张辅一人独对他们,谈笑间,就准备和他们彻底翻脸了。

    张辅肃然道:“陛下,济南一地原先被兴和伯镇压过一次,可以称得上是平息了一半,剩下的那些人……臣以为还是以震慑为主,有济南的前车在,除非是疯子,否则没人敢对抗……大军!”

    镇压!

    大军!

    张辅没有含糊的就站队了。

    “臣以为当派人在山东之外游弋,和定国公一内一外,震慑不臣!”

    杨荣出班道:“陛下,臣以为还是调解为上,可令各地官府派人盯着各处,召集那些士绅,把朝中的难处,君父的难处说清楚……”

    朱勇冷笑着反驳道:“若是有冥顽不灵之辈,该当如何?”

    杨荣侧身,眼神陡然凌厉,说道:“那便是无视君父,无视朝中,当严惩!”

    “好!”

    朱勇冲着那些面色不渝的文官挑挑眉,说道:“杨大人果然深明大义!”

    尼玛!这人是在挑衅,外加离间!

    很拙劣的手段,可在此时却格外的有用。

    一些暗含不满和愤怒的目光盯住了杨荣,对他居然站队了很不满。

    你作为首辅有压力我们理解,可你不说反对吧,起码含糊些表态不行吗?

    杨荣微微一笑,从容回班,风度极佳。

    张辅微微颔首表示赞赏,然后说道:“陛下,济南居中,些许动乱即可扑灭,若是大股叛逆作乱,在山东边上的大军即可奔袭,如此当无不稳。”

    朱瞻基点点头,目光扫过文官,朗声道:“着兴和伯领军去吧,另外,成国公去济南。”

    这是警告!

    朱勇去济南就是加强控制,如果出现问题,朱勇可以领军去镇压,徐景昌继续坐镇济南。

    而让方醒在山东外围游弋,这才是真正的震慑。

    看看吧,那个煞神就在外面盯着呢!谁敢躁动,那就等着全家拿下吧。

    可皇帝对方醒的使用是不是过度了些?

    回到值房,辅政学士们沉默了一阵,但却对杨荣先前的表态没有异议。

    辅政学士不站在皇帝的一边,迟早要滚回家去吃老米饭。

    金幼孜有些沮丧,他看着这些同僚,苦笑道:“诸位,山雨欲来啊!”

    黄淮喘息几下,有些不满的道:“陛下派了方醒去,这是在用刀子吓人,可刀子不能多用,用多了……”

    金幼孜冷笑道:“用多了,刀子也就废掉了。”

    两人相互微笑,一直没说话的杨溥用手搓搓脸,瓮声瓮气,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管有多重用,可臣子终究要知进退,知道保身之道,否则君王也……为难啊!”

第2078章 离别

    方醒也有些意外。

    “我以为会是英国公去,毕竟陛下要武勋站队的想法应该许久了,此次就是机会。”

    书房里,黄钟在摩挲着玉佩,目光有些呆滞。

    解缙也没好多少,他面色冷峻的道:“济南是你镇压下来的,徐景昌在那,陛下又派了成国公去帮衬,为何还要让你去?不管是张辅还是其他武勋,随便派一人即可,可……”

    他们都在担心着,担心方醒一步步的涉足进去。

    “伯爷,那不是小河,而是……海!”

    “那又如何?”

    方醒却不在意这个,他起身道:“解先生,伯律,相信陛下,相信我。”

    朱瞻基此举是想把他从第一线拉回来,可却知道他不肯躲避,所以只得让他在外围游弋。

    什么狗屁的使用太狠!

    那是方醒不愿意置身事外好不好!

    方醒如果不愿意去,朱瞻基也不可能会强迫他。

    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迟早会吃大亏。

    ……

    “因果因果,你自己种下的因,以后是什么果……咱家不知道。”

    孙祥坐在炕上,依旧是慈眉善目的在拨动着佛珠。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小包袱,门外两个太监悄然后退。

    安纶一下跪在地上,垂首道:“公公,承蒙您错爱,奴婢……算是熬出头了,可……可东厂终究是陛下的家奴,而兴和伯却掺和进了国本里,以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东厂肯定不能卷入进去,这是奴婢的一点小心思……”

    孙祥闭上眼睛,叹息道:“你的心思咱家也不知道,兴和伯何许人也?那是陛下最信重的重臣,你居然敢当街羞辱,安纶,你……兴和伯睚眦必报,你若是觉着错了,就趁着今日去道歉吧,他想必会卖咱家一个面子,放你一次。”

    “至于以后,那就看你的造化了。咱家去了皇陵,种菜扫地,闲时和仁皇帝说说话,以后……没以后了。”

    孙祥看到安纶只是垂首,却不肯说话,就叹息一声,然后下床来走到他的身前。

    “你……咱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个位置终究是在刀子的边缘游走,不小心就是千刀万剐……安纶!”

    “公公。”

    安纶抬头,泪流满面。

    孙祥一怔,然后摸着他的头顶,叹道:“咱家不知道你在想啥,可安纶……人要稳啊!”

    安纶只是抽噎着。

    “哎!”

    孙祥无奈的道:“宫中就是个是非地,你今日得罪了兴和伯,他是陛下的半师,以后太子的老师,你这是自己找死啊!”

    安纶只是摇头,孙祥深深的吸一口气,转身拿了小包袱,再次回身时,他已经面无表情。

    安纶起身扶着他,却被拒绝了。

    “咱家还没老。”

    孙祥缓缓走出去,外面已经站满了人。

    “公公!”

    不管是谁,在见到孙祥出来的一瞬,都齐齐跪下。

    孙祥止住脚步,眼神多了沧桑。

    “什么都是虚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孙祥的眸色渐渐转为冷淡,然后说道:“无需多礼。”

    众人起身,渐渐围过来。

    孙祥缓缓朝大门方向而去。

    他嘴里说着一切皆是虚幻,可边上的安纶却看到他的眼睛不停的在眨动着,嘴唇紧抿。

    “公公。”

    一个年轻的番子突然喊道,然后挤到了近前,一脸期盼的道:“公公,您在这里,咱们供奉您百年,不好吗?”

    “是啊公公,您在东厂里呆着,咱们看着,您想怎么都行…….可皇陵,那边谁来伺候您呢?”

    “公公,皇陵清苦,没人伺候,您年纪大了,以后咋办?”

    “公公,您可以在宫中荣养啊!小的听闻原先是说让您在宫中荣养的。”

    “公公,难道是宫中有您的对头?是谁?咱们干掉他!”

    “杀了他!”

    孙祥掌握东厂以来,堪称是心慈手软,对手下多有照顾。

    特别是东厂在哈烈的探子惨死之后,安纶不顾自己已经要到退下来的时段,果断从中周旋,把那些烈士的身后事处置的坦坦荡荡的,东厂上下都感佩不已。

    所以此刻见他落魄无依的模样,东厂上下顿时就心酸了。

    人之初,性本私。

    可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动容了。

    这个时候如果有谁敢给孙祥一个脸色,或是出言不逊的话,他绝对可以回家去准备后事了,而且是全家的后事。

    孙祥的脸上依旧冷淡,点点头道:“多谢了,大家各自回去,好生做事。”

    沉默!

    然后那个年轻的番子就爆发了。

    “公公,是谁?是谁逼着您去守皇陵?小的马上去杀了他!杀了他!”

    孙祥见有群情激昂之势,就说道:“咱家记得你,前年你做事毛躁,漏了消息,咱家让人打了你十棍…….没错吧?”

    “公公!”

    年轻的番子含泪道:“小的按规矩最少三十棍,半条命都没了,公公宽容,小的才有了生机。”

    孙祥苦笑道:“咱家那是慷大明之慨,并无恩情与你,若是有,那也是陛下的恩情,你却不可记错了人。”

    年轻的番子一愣,安纶喝道:“那是国法,公公法外开恩,那是念及你等勤劳王事,却是陛下的指示,弄不清楚的就闭嘴!”

    施恩也得看时机和环境。

    这个时候施恩,当事人和大部分人倒是感动或是感激。

    可于国事何益?

    孙祥算是聪明的,但依旧有瑕疵。

    他看看大家,微笑道:“咱家马上走了,你等……咱家就希望你等过的更好些,别去刀口寻消息,但这不可能。”

    “大明需要消息,所以……以后小心吧,啊!”

    孙祥拱拱手,然后缓缓出去。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沉默的看着。

    他们不但看着孙祥离去,也在看着虚扶着孙祥的安纶。

    新旧交替,安纶作为人选早就被人暗中揣度。

    而前日安纶在长街上给了方醒没脸的消息,稍后就传遍了全城。

    许多人在欢呼着大明出现了一位不畏权势的好人!

    是的,安纶在外面的口碑不错。

    这是一个好人!

    于是破天荒的,外面许久都没骂过东厂了。

    不但没骂过,而且还赞许有加。

    昨日有人在当红女妓的床上做了一首诗,就是夸赞安纶的。

    安纶火了!

    火透北平城,并在向周边发展。

    可作为皇帝的家奴,突然火遍了半边天,这个味道总觉得不对。

    所以大家在看着,想看看这位新人厂督能带着大家走向何方。

    孙祥走到大门边上,然后缓缓回身,面色呆滞的拱手道:“都好好的,要好好的……”

    “公公保重!”

    顿时里面就跪下了一大片。

    “公公,留下吧。”

    安纶坚信只要孙祥愿意留下来,皇帝那里不会是阻碍。

第2079章 正如红尘

    “咱家……累了。”

    孙祥看到了俞佳,他在门外,见孙祥回身,就拱拱手,然后摇摇头,退到了边上。

    这是不想打扰孙祥最后的时刻。

    这个待遇算是极佳,而且很有人情味。

    孙祥微微摇头,回身看着这些手下,心中百感交集,冷淡的姿态自然就装不出来了。

    看着他们,千言万语,以及未来的萧瑟和孤独在心头涌动,孙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纶的脸上还有被孙祥抽打的红肿,他低声道:“公公,说些话吧,好歹以后有些香火情。”

    太监最不奢望的就是情义,所以他们喜欢在任上时就把权利使尽。

    然后就算是落魄了,也不能悔。

    这世间大抵没有谁能比太监这个群体更理解人性本私、人心难测的道理吧。

    再也没有!

    所以孙祥微微摇头,却看到了那个年轻的番子。

    那是一双哀伤的眼睛。

    不舍、悲伤、沧桑、恻然和担忧……

    孙祥一直在摇头,微不可查的摇头,并苦笑。

    “走便走了,这是何苦来哉!”

    他不想让皇帝知道自己的心思,不想让皇帝猜忌东厂里有多少是自己的心腹。

    所以他今日越冷淡越好。

    可……

    孙祥拱拱手,干咳了一声,说道:“咱家只有些话想对你等说说,跟着陛下,紧紧地跟着,别阳奉阴违,这便是咱们东厂的要务,记住了这些,凭谁也不能动你们。”

    他再次拱拱手,微微侧脸,看着右边的安纶说道:“你……且好自为之。”

    “咱家走了!”

    孙祥突然提高嗓门喊了一声,然后转身,在大家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往门外走去。

    瞬间,他的腰背一下就塌了下去,佝偻着。

    俞佳在门外拱手道:“孙公公,此去尽可放心,若是有何需求,自然有人照拂。”

    孙祥的脸上多了不少皱纹,老态毕露。

    他拱手笑道:“那些小崽子们多少有些念旧,不过咱家去了皇陵,自然会安心守着,只愿去后能得眷顾,好歹去天上继续服侍仁皇帝。”

    俞佳点点头,说道:“一定,陛下对孙公公也多有信重,此番离去,当是荣养。”

    这是个让人极为狂喜的允诺。

    荣养,自然是有人伺候着,衣食无忧,医药无忧。

    孙祥微笑道:“陛下隆恩,奴婢感激不尽。”

    他点点头,看了安纶一眼,眼神宁静,然后大步向前。

    前方有一辆马车,孙祥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去。

    安纶追了出来,他忘记了和俞佳见礼,而是呆呆的看着离去的马车。

    俞佳也忘却了目的,和东厂的人目送着马车远去。

    “红尘烦苦……如身在荆棘,心不动,则无伤。心动,则荆棘刺身,百般煎熬……”

    “心清明,则得大自在,万般荣华皆为虚幻,水中花,井中月,于我何伤……”

    安纶呆呆的看着马车远去,眼中多般神色涌动,最终变为安静,并无情绪。

    他的手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然后失笑。

    佛珠并非人人皆可拨动,这是孙祥的话。

    心中不宁,心中无慈悲,数佛珠的次数越多,罪孽便越多。

    俞佳微微一笑,觉得算是完成了一事,就满面春风的说道:“安公公此后掌管东厂,必然是平步青云,咱家在此提前贺喜了。”

    安纶的心中一凛,急忙堆笑道:“俞公公说笑了,咱家只是侥幸,此后当战战兢兢,不敢轻率。”

    俞佳和方醒的关系不错,而安纶却羞辱了方醒。

    那么俞佳的客气是哪来的?

    俞佳点点头,说道:“那咱家这就回去了。”

    安纶想送,俞佳却笑着婉拒了。

    他笑的很和气,态度却很坚决。

    方醒是谁?

    当今陛下亦师亦友的心腹!

    以后弄不好就是未来太子的老师!

    这样的人也是你安纶能羞辱的?

    现在不和你计较,那只是因为你这是在表忠心。

    可你表忠心却找错了对象!

    以后……谁知道呢!

    俞佳看了安纶一眼,却意外的没看到惶恐,相反,却很平静。

    这人……

    送走了俞佳,安纶回到原先孙祥的房间里,反锁门,然后从柜子里摸出檀香点燃,就学着孙祥在床上盘腿坐着。

    檀香渺渺,室内温度渐渐升高,几如蒸笼。

    安纶的鼻尖多了汗珠,渐渐的,他的背腋出多了湿痕。

    其实验证心境的办法,最好的就是打坐。

    特别是夏天时,心不静,自然烦躁不安。

    “……诸般罪孽,皆为夙缘,当不兴贪嗔,不兴杀戮……”

    渐渐的,安纶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呼吸就像是低泣般的在室内轻轻的回荡着。

    无数微尘在光明中盘旋着,或是上升,或是缓缓落下。

    正如红尘!

    一声叹息,然后是缓缓的呼吸声。

    ……

    马车出城,一路往皇陵去了。

    而方醒此刻已经身在聚宝山卫。

    熟悉的营地,熟悉的操练,让方醒轻松了不少。

    他记得原先老千户所里许多人的名字,偶尔忘记的,只要对方说出什么时候进来的,经历过什么战斗,方醒多半都能想起来。

    “陛下令聚宝山卫过河间府,然后左右游弋,至于海对面,此次并不在清理之列,那边也没有什么可以清理的。”

    天气炎热,方醒的精神也变得灼热起来。

    “此去山东,各部分开监督各地,一旦发现异常,先动手!”

    方醒笃定的道:“动手了再说,敢反抗的杀之无罪,事后有错,都算是本伯的!”

    林群安问道:“伯爷,那些人大多是士绅,地方官府可会合流?”

    方醒沉吟了一下,王贺却不屑的道:“他们不敢!大军在侧,谁敢附逆,马上全家拿下,没谁能例外!”

    林群安笑道:“那下官就放心了。”

    “遮遮掩掩的,哪像是厮杀汉!”

    方醒喝骂道:“担忧就担忧,怕个屁!那些官吏若是同流合污,拿了再说,杀之无罪,这是本伯的话,稍后传下去。”

    王贺遗憾的道:“可惜咱们只是在外围啊!多少功劳都让给了定国公和成国公。”

    方醒淡淡的道:“没什么功劳!”

    王贺一怔,旋即醒悟过来。

    “他们已经升无可升,这只是投名状罢了。”

    徐家毕竟是皇亲国戚,只要不犯大错,自然会与国同休,所以徐景昌下手就没留情过。

    只是成国公朱勇却要仔细观察,一旦发现有躲避矛盾之举,此后成国公府大抵就关起门来做人了,还比不得一个豪商。

    这便是帝王信重与否的利害关系!

    失去帝王的信重,你必须要诚惶诚恐,什么享受就别提了,那是自作孽。

    你还得要战战兢兢的,吃穿用度都得主动降低,否则自然会有察言观色的御史揪住不放,弹劾你骄奢淫逸。

第2080章 进驻河间府(感谢“舌尖上的大明”成为本书新盟主)

    勋戚的日子从朱棣驾崩后就越发的难过了。

    朱勇深知这一点,所以多次主动请缨出战,可却被朱高炽和朱瞻基轻飘飘的挡了回来。

    勋戚要没落了!

    这个认知已经成了勋戚中的共识。

    没啥大志的自然混吃等死,觉得日子不错。

    还想着建功立业的却有些倒霉,遇到了朱瞻基这位不喜勋戚的皇帝,于是只能蹉跎着。

    好在皇帝对勋戚的待遇不错,至少还能维持体面。

    所以朱勇的速度很快。

    当他出现在济南,出现在徐景昌的身前时,比他提前一天出发的信使才刚离开。

    “成国公?”

    徐景昌有些懵的问道:“你不是该明日才到吗?”

    朱勇握着马鞭,看了一眼室内简单的装饰,只觉得精神百倍。

    这就是一种新鲜感,哪怕是再差的条件,朱勇现在也会甘之如醇。

    “废话少说,定国公,现在济南城中如何?”

    徐景昌瘦了些,他欣慰的道:“你来了就好,目前城中倒是安稳,这还是上次兴和伯杀出来的煞气在镇压着,消息已经到了各地,就等着各地官府的禀告,成国公,这是大事啊!”

    朱勇摆手拒绝了送来的毛巾,沉声道:“陛下在盯着山东一地,而你我就是陛下的眼睛和拳头,定国公,一旦出事,你我两家人此后就别想再翻身!”

    徐景昌无奈的道:“我知道,所以不敢懈怠,只是山东一地不小,又距离京城这般近,哎!兴和伯在外围,陛下这是要冷眼看着啊,一旦有人敢谋逆,怕是咱们都要被猜疑了,到时候兴和伯率军突袭,你我就成了废物……”

    朱勇皱眉道:“那就动起来,斥候呢?”

    徐景昌没好气的道:“这些事徐某不会忘记,在得了消息之后,斥候就已经出发了。”

    朱勇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些人在想什么,定国公,不会安静的……”

    徐景昌眉间阴郁,纨绔气息荡然无存。

    他冷冷的道:“不安静,那就用刀子让他们安静下来!”

    ……

    河间府外围,方醒看着前方田地里那些慌乱奔跑的人,说道:“这个农庄不错,去,告诉他们,我们要在此扎营,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

    一队斥候进了庄子,没几下就再次出来。

    “伯爷,这家主人说愿意腾空庄子,他一家子到别的地方……”

    “不要他的庄子,就那片空地就成。扎营!”

    方醒下马,负手在田边散步。

    “斥候马上出发,在山东一地四处哨探,有消息快马来报。”

    身后的林群安马上挥手,早就准备好的斥候游骑纷纷打马远去。

    方醒看了一眼那些站在远处不敢乱动的农户,就说道:“在这里扎营可以避开不少眼线,告诉那些农户,近期不许乱跑,至于其它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庄子的主人站在主宅外面想过来行礼,却被人拦住了。

    方醒瞥了那边一眼,说道:“告诉他,他家的田地就有投献的,大军到此,他自己看着办,另外给那些农户一些补偿,粮食或是铜钱,随便他们选。”

    方醒不喜欢为难普通百姓。

    所以当河间府知府陈扬被挡在庄子外面时,只能徒呼奈何。

    对方醒把这里当做是帅帐的行径,河间府上下都是心惊肉跳。

    这里隶属京城,方醒率领聚宝山卫到此,一旦动手,整个京师都会震惊。

    接着大明北方将会开始混乱!

    陈扬打个寒颤,不顾挡在前方的军士,冲着方醒那边喊道:“兴和伯,下官有要事禀告…...”

    方醒皱眉看去,辛老七说道:“老爷,他来的太快了。”

    “这里离府城很近,他们应该有人去打探消息,这说明陈扬的胆子极小。让他过来吧。”

    那片空地后面是个小山坡,炎阳灼热,山上的绿色让人心中一畅。

    方醒看了看,觉得眼睛舒服了些,就回身对过来的陈扬说道:“稳住河间府,出了岔子,你自己清楚后果。”

    陈扬被这杀气腾腾的话吓坏了,急忙拱手道:“兴和伯,下官可没收钱啊!下官经得起查验,随便是东厂还是锦衣卫,下官家里就那些东西……”

    方醒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表白’,说道:“看好府城,各地消息要盯紧,有何异常不对的,马上来报,自然就没你的错。”

    陈扬欢喜的走了,方醒皱眉道:“山东一旦大乱,京城马上就会跟着闹腾,到时候势头一起,大明各地那些人就会在背后蛊惑,烽烟……处处……”

    王贺恍然大悟道:“兴和伯,怪不得你选在了河间府,只要咱们卡住这里,山东就算是叛逆遍地,京城就会稳如泰山。”

    方醒指指左边说道:“天津卫那边没人敢去闹腾,否则咱们和保定府那边一压过去,叛逆就只能跳水喂鱼。”

    王贺跟着方醒多年,也算是一位宿将,他低笑道:“兴和伯,咱们在了这里,济南府那边的兵力就多余了,那两位国公只能把大部分兵力调到其它地方,这心中多半是在憋闷吧。”

    “憋闷就憋闷,咱们不戳这一下,他们只会坐镇济南府,然后自我感觉良好的在运筹帷幄。”

    营地飞快的在成型,方醒率先进了大帐。

    王贺在外面犹豫了一下,就挡住了林群安等人,低声道:“咱家找兴和伯说些私事。”

    他进了帐篷,因为天气热,所以帐篷前后都开了口子。

    前后一开,风就能贯通。

    辛老七正在挂地图,方醒负手在看着。

    听到脚步声,方醒没回头说道:“山东一下,接下来就是北平了,所以此次驻军河间府,就是想试探一番京师境内士绅的胆量。”

    “北平,京师,首善之地……”

    方醒眯着眼,面色渐渐冷淡。

    “只要能把士绅的优待打下去!”

    方醒回身,对王贺说道:“那么一税制,包括户籍革新都将会事半功倍,明白吗?所以为此本伯可以不择手段!”

    “开始会很艰难,所以干脆就选了士绅优待来开刀,兴和伯,这是想一举打下他们的傲气,一劳永逸吗?”

    “对,所以你要盯紧了那些人,不管东厂还是锦衣卫,谁干涉影响到这个进程,不管是番子还是厂督,杀了就是!”

    方醒看了王贺一眼,眼神有些冷漠。

    王贺拱手苦笑道:“兴和伯,咱家知道了,只是……”

    “你想为安纶来做说客?”

    方醒冷冷的道:“东厂是陛下的家奴,你也一样,此刻什么都没有此事重要,忘掉安纶,盯紧了我说的那些人,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方醒一旦放开兴和伯的气势,王贺就只有恭谨的份。

    等他出去后,辛老七说道:“老爷,王贺还行。”

    方醒点点头,面色古怪的道:“我总得要看看,看看再说……”

第2081章 威压兖州府(为盟主‘V5程小哥’贺,加更!)

    方醒坐镇河间府,聚宝山卫随即化整为零,在四处游弋。

    他们不单是在附近,渐渐的,有时候甚至会深入到兖州府。

    一时间山东各地风声鹤唳,关于那个煞神正提着刀子准备砍人的消息传遍各处。

    百姓大多欢喜,即便是那些投献的百姓,在锦衣卫和东厂的宣传下,对一税制也抱着憧憬。

    所以悲伤的只是那些士绅们!

    天使策马在山东大地上疾驰着,在骑兵的拱卫下,所到之处,人人俯首。

    这是破例!

    按例仅需去济南府传旨即可,可此次却是让天使在各府来回奔波,目的很简单。

    “……山东一地全数取消,抗旨不遵者,全家流放…….”

    天使被晒得满面通红,有些地方都在蜕皮,可当那些杀气腾腾的话说出来后,城门处一阵寂静。

    兖州府!

    没有去府衙!

    天使就在城门处,在众目睽睽之下念完了旨意,然后看看四周,虽然难掩疲惫,却目光炯炯的道:“陛下在挂念着你等,陛下担心你等吃不饱,穿不暖,一年到头辛苦下来,依旧是衣衫褴褛……”

    城门内外最多的就是百姓,其次有几个士绅,他们难掩愤怒和绝望……

    天使看到了那些愤怒和绝望,所以眼神凌厉了几分,说道:“如今定国公和成国公坐镇山东,兴和伯在外游弋,可见陛下对此事的痛恨,你等要大胆些,谁敢隐瞒或是欺压你等,去衙门举报!”

    气氛渐渐的沸腾起来,人群中一张张麻木的脸上多了红晕,就像是喝醉了酒。

    一个背着背篓的老人眨巴着眼睛喊道:“大人,小的家中被侵占了三亩地。”

    天使出发前就被朱瞻基叮嘱过,一定要让百姓感受到来自于皇帝坚定不移的关怀。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喝道:“去府衙告状!”

    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了黯然,天使的心中一动,就厉喝道:“陛下的旨意在此,谁敢忤逆?谁!?”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有军士出去看了一眼。

    烈日下,一百余骑正疾驰而来。

    在朝中向着山东施压时,这点儿骑兵不算是什么。

    可这群骑兵背上的细长枪管却让军士心中一惊,不禁喊道:“是聚宝山卫……”

    战马飞驰而来,马蹄声陡然变得急促起来,让心脏不禁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这是错觉!

    这是聚宝山卫,这个战功赫赫的名字带来的错觉。

    那些百姓不禁让开了道路,露出了微笑的天使。

    那一百余骑飞快到了城门外,然后纷纷勒马减速。

    为首的百户官在马背上拱手,说道:“下官聚宝山卫百户仇简,奉伯爷令巡视各处,若有不臣,杀之无罪!”

    战马在喘息着,轻轻摇动着脑袋。

    天使点点头,说道:“兖州府有人不敢说话,现在便去府衙,你等压阵,若有不臣,斩杀无罪!”

    那老汉眨巴着眼睛,惶然道:“大人,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仇简只是方醒打散派下来的小队之一。

    ——你们下去只有一件事:震慑!果断的震慑!

    “去府衙!”

    仇简拔出长刀,麾下一起拔刀,顿时城门前刀光闪耀人眼。

    “带着他!”

    天使指指老汉,有人过去带他上马,然后一行人往府衙去了。

    等到了府衙时,尽管一路的马速很慢,可老汉被人扶着下来时都迈不动腿了,最后被两名军士架着进去。

    早有人在天使到时就通报了府衙,知府等人都去了城门处,结果还没到城门,就看到天使带着大队骑兵进城。

    等知府等人浑身大汗的跑回府衙时,天使已经喝了凉水,问了老汉的冤情。

    “陶大人好大的威风!”

    天使的话让陶力下意识的腿一软,接着又想起这里不是紫禁城,这才站稳了,然后请罪道:“下官不知……”

    天使不是太监,他阴测测的道:“盘剥治下百姓,百姓求告无门,陶大人,这就是兖州府?”

    陶力悲愤的道:“大人,下官自问并无此等罪过……”

    “钱波……”

    天使缓缓的说出一个名字,陶力一拍自己的大腿外侧,嗨了一声,说道:“大人,那钱波不是下官的人啊!”

    天使冷笑道:“济南之事才过了多久?兖州府居然不知教训,依旧放纵下面的官吏,陶大人,你好自为之!”

    天使起身,喝道:“拿了那钱波来!”

    有军士大声应诺,可大家都不知道那钱波在哪里。

    天使在蓄势,准备借此立威,所以不能迟疑。

    陶力察言观色,马上喊道:“来人,带着他们去!”

    早有官员出来应了,然后带着一队军士去抓那钱波。

    那老汉已经站不稳了,等天使冷冷的问陶力关于清理田亩的进展时,他要靠在墙壁上才能维持着不滑坐下去。

    陶力额头见汗,说道:“大人,兖州府各地士绅难缠,下官并未懈怠,已经派人下去清点各处田亩,前日还有小吏被殴打……”

    天使大怒,问道:“你是如何处置的?”

    “兴和伯来了……”

    这时外面一声喊,接着兴和伯这三个字不断被人说出来,越来越近。

    陶力本就是站着,此刻听说方醒来了,顿时身体摇晃了几下。

    天使马上就起身,然后转身对着门外。

    方醒大步走进来,朝着天使拱拱手,然后问道:“本伯一路巡查下来,兖州府如何?”

    他的目光在室内扫过,天使都不敢自矜,急忙说道:“兴和伯,这边官吏有些散乱。”

    “是吗?”

    方醒盯住了陶力,淡淡的问道:“陶大人说说,多少人?该入罪多少人?”

    外面的官员们都两股战战,陶力直面方醒的压力,更是口干舌燥,几欲崩溃。

    他结结巴巴的道:“兴和伯,下官……下官有……有……”

    “有什么?”

    方醒看到了李嘉,他微微点头,然后冷哼了一声。

    陶力几乎被这声冷哼吓跪了,他急忙说道:“下官有名册……”

    “虎头蛇尾,行事这般畏手畏脚,怎能委以重任?”

    方醒皱眉道:“名册拿出来,马上拿下!”

    等陶力把名册拿来之后,方醒立即令人去捉拿。

    “除非是持械反抗的,否则注意留着,海外急需人手呐!”

    方醒就坐在府衙的大堂里,天使已经告辞了,他还得赶往下一处。

    陶力有些坐立不安,不时看看外面。

    原先他觉得自己握着册子进退两相宜,可方醒的突然到来打破了他的计划。

    不堪大用!

    这个评价传出去,他以后就别想再往上走一步。

    所以他不时看一眼方醒,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些和自己未来相关的端倪来。

    面无表情!

    他只收获了这个。

第2082章 你只是会投胎(感谢“密糖果果”成为本书新盟主)

    方醒坐镇兖州府,盯着各方清理。

    如果说济南的两位国公爷是定海神针,那么方醒就是狂风暴雨。

    他坐在府衙里,兖州府从知府陶力到小吏无不疲于奔命。

    各处清理田亩的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着,随着信息的汇总,一张图表在慢慢的成型。

    方醒就在看着这份表格,上面的数据在叠加着,不断的完善。

    陶力觉得自己绝对是走了霉运,所以才引来了方醒这尊煞神的降临。

    他有些慌了,在看到方醒对各种异常情况的果断处置之后,他开始慌了。

    他站在堂下,看着方醒随意的吩咐人去拿了他的得力手下,通判周文。

    “别顾忌什么,清理田亩,取消优待,本就有清理各地官场的意思,不然一税制如何推行?!”

    方醒站在堂上淡然的说道。

    陶力恭谨的道:“是,只是兴和伯,各地官吏多有包庇,很难厘淸。”

    他说这话积蓄了许久的勇气,所以说完后他就看了一眼方醒。

    方醒略微诧异于他这话的坦诚,点点头道:“地方官吏之间的庇护很正常,这并不是洪水猛兽,人性而已。所以清理是一回事,严格考成法,严格督查才是正道。”

    陶力暗自松了一口气。

    方醒是昨天到的,陶力昨晚一夜未睡,各种幻想,想的最多的还是被锁拿进京,一家人被关在大牢里,审讯之后就上船流放到海外荒岛,和那些野人为伍。

    所以他对那些闹事的士绅没什么好感,觉得这些人总是在侥幸,觉得自己能逃过罪责。

    人心总是这样充满着侥幸,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伯爷,费县有小吏被打死,行凶的士绅卷带着农户进了山,自号楚王。”

    斥候进来禀告了一个在陶力看来就是个噩耗的消息。

    他面色苍白的道:“兴和伯,下官……此事和下官无关,下官愿意带人去清剿……”

    方醒盯着他,认真的道:“你只要恪尽职守,那么就请相信陛下。陛下不会冤枉一位称职的官吏,做好自己就行。”

    震慑、镇压只是一面,朝中和朱瞻基都不可能只知道冷酷的镇压,那样虽然臣服,人心却散了。

    大明不需要一个噤若寒蝉的官场,朱瞻基有些意动,可方醒却坚定的告诉他,这样只是强压,在欠缺监督的情况下,会造成更激烈的反弹。

    陶力拱手,感激零涕的道:“下官一定尽忠职守,为陛下守好这兖州府。”

    “兖州府……”

    方醒不满的道:“这是大明,安宁富强的大明,无需守!”

    陶力一个激灵,急忙补救道“下官一定……”

    他的话被打断了!

    被方醒脸上骤然多出来的冷意打断了!

    “楚王?有趣!”

    方醒冷冷的道:“去一个百户所,本伯要见到那位楚王的脑袋!”

    门外有人大声应诺,旋即外面一阵呼喊,马蹄声渐渐远去。

    陶力噤若寒蝉!

    “楚王……大楚兴,陈胜王…..”

    方醒负手站在堂上,看着门外,微笑道:“大明政不通,人不和,可依旧不是秦末,陛下在京城,本伯在兖州,看看谁想做那陈胜!”

    陶力躬身道:“兴和伯,下官亦敢持刀杀贼!”

    方醒摇摇头,缓缓走出大堂。

    府衙里人来人往,军士们背着火枪,手握刀柄,警惕的看着这些人。

    没有人是完全无辜的!

    所以,所有人都有嫌疑!

    方醒缓缓走出大堂,随口吩咐道:“马上传令各处,有人谋逆,已被枭首,一家人将会到海外去,遍布瘴气的地方去……”

    “方醒!德华!”

    这时外面一阵嘈杂,然后有人大步进来。

    “成国公?”

    方醒迎过去,拱手道:“成国公为何来了兖州?”

    来人正是朱勇,他目光扫过大堂那里,然后说道:“斥候说你突然深入德州,一路奔袭兖州府,我就想着来看看,助你一臂之力。”

    奔袭?

    方醒看了一眼朱勇,笑道:“谈不上奔袭,只是在外面游荡有些无趣,就想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结果还好,至少府衙这边没有大问题。”

    这是大明的土地,奔袭什么的只是朱勇求战心切的话。

    “刚才看到骑兵出发,何事?”

    朱勇突然问道。

    “有人造反。”

    “造反?”

    两人就站在中间,边上的人都躲着过去。

    气氛有些不对,陶力走过来,在十步开外就止住了脚步。

    他觉得那里是风暴中心,能把自己撕碎。

    朱勇皱眉道:“要剿灭他们……”

    方醒微笑道:“没错,所以我派出了骑兵,一个百户所,足以收拾那些逆贼。”

    朱勇定定的看着方醒,方醒微笑着,两人静默了一瞬。

    最后还是朱勇先说话:“你说了是外围游弋。”

    “是,只是兖州府这边有人骚动。”

    两人相对而视,方醒保持着微笑,而朱勇的眼神却有些游离。

    冷静和尴尬在蔓延!

    “我……并没有抢功或是干涉的意思。”

    方醒最后还是解释了:“我说过,此生只到兴和伯,成国公,明白吗?”

    他直视着朱勇,很坦然,没有爵位低的自卑或是惶然。

    朱勇的眸子深处有些恼怒,说道:“可你在外,我和定国公在内,这是陛下定下的,至于兖州府,三队斥候正在各地巡查,消息两日一报……”

    “你……即便功劳不小,可终究需要尊重我与定国公……”

    朱勇说出这话时有些为难,却是被激怒后的反应,只是平淡的说出来,对他来说已经是在压制着自己的脾气了。

    陶力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他后悔过来了。

    一位国公,一位伯爵,他们要是弄出什么矛盾来,他陶力就是炮灰。

    而且听到事情经过的炮灰,境遇会比不知情的惨许多。

    他看了一眼方醒,担心方醒会为了朱勇这话而暴怒。

    可方醒还在微笑着,只是淡然说道:“我若想,现在也是国公!”

    轰!

    陶力觉得自己大概是死定了,就嘶声道:“下官没听到!”

    敢把国朝的爵位当做是普通东西的,大抵就只有方醒了。

    可朱勇在啊!

    我若想,现在也是国公!

    这就是方醒的回击!

    你牛笔个啥?

    你还是袭爵,算是投胎投的好,才弄了个国公。

    可我方醒只是不想罢了,否则现在我就能和你朱能平起平坐!

    这里面最羞辱人的就是袭爵的暗示!

    你就是纨绔子弟!

    你就是个投胎的货色!

    羞辱勋戚,最厉害的就是这个暗示!

    朱勇的面色有些发青,眼中多了些厉色。

    不管我的事啊!

    陶力缓缓后退,只想脱离这个漩涡。

    周围的人都退了出去,只余下聚宝山卫的军士和方醒的家丁,以及朱勇带进来的亲兵。

第2083章 大势之前的小算盘

    气氛紧张到辛老七都已经握住了刀柄,然后眼中杀机毕露。

    他可不会管你什么国公爷,威胁到了方醒就是一刀。

    朱勇的家丁忌惮他,顿时就紧张起来。

    而且辛老七距离朱勇不远,就在方醒的身侧,想起他曾经在济南的雨夜里斩杀多名悍匪的事,一个亲兵不禁喊道:“保护国公爷……”

    “哈哈哈哈!”

    朱勇突然笑了起来,一下就冲淡了双方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方醒微微一笑,说道:“喝酒?”

    朱勇点点头,骂道:“特么的!这一路晒死人了,吃了一路灰,弄些好酒解解乏!”

    方醒当先,两人进了大堂。

    “老七,叫人去弄个火锅,辣椒多放些,汤不红就不算数。”

    辛老七应了,朱勇坐下道:“这天气吃火锅,还弄辣椒,你这是不嫌热?”

    方醒笑道:“喜欢吃火锅的,都知道最好的时节在夏季,越热越吃,出一身汗,那滋味…..酣畅淋漓啊!”

    朱勇把腰刀解下来,随手扔给进来的亲兵,然后活动着脖子问道:“那边什么情况?”

    方醒说道:“一个士绅,大概是舍不得那些投献的田地,打死了小吏,然后卷着不少人进山,自称楚王。”

    “楚王?”

    朱勇笑了笑:“什么狗屁的楚王,这是自己想弄死自己呢!他死定了!”

    方醒点点头道:“是,我已令人去了,见之立斩!”

    “立威?震慑?好!”

    稍后火锅上来,热气腾腾的,顿时就让朱勇没工夫说话了。

    这季节的食材多,厨子弄了只鸡,还有两条羊腿,鸡熬汤,羊肉切片。

    桌子中间摆着个小泥炉,锅里热气腾腾。

    边上摆着几大盘羊肉片,还有时蔬。

    酒是好酒,朱勇先喝了一口,然后夹了一块鸡肉,看着红色的汤,无奈的道:“明日怕是要夹着屁股走路了啊!”

    “有痔疮?”

    方醒坏笑着问道。

    朱勇尴尬的道:“有,吃了辣椒第二天就会飙血,特么的,火辣辣的疼!”

    方醒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朱勇有些恼怒,渐渐的也笑了。

    气氛变得慢慢的好了起来,先前的阴云仿佛都消散了。

    方醒下了几片羊肉进锅里,然后找了块鸡腰子吃了,满足的喝了口酒。

    朱勇等了等,然后夹片羊肉出来,看着肉片上的红色汤汁,愁眉苦脸的道:“很想吃,吃了明日却要吃苦头,德华何以教我。”

    方醒舀了一勺子红彤彤的汤在碗里,然后吹了几下,轻轻的喝了一口,一脸的享受。

    朱勇的脸颊抽搐了一下,那是鸡汤熬出来的,味道鲜美,但同样辣的不行,他却不能享用。

    方醒喝了几口汤,说道:“苦头……谁都吃,有的苦头值得吃……”

    朱勇淡淡的道:“苦头自然是可以吃,只是却怕吃了苦头,还得背负罪名。”

    方醒笑眯眯的道:“那是想多了,要想让人卖力,可不只是惩罚和威胁,更多的是鼓舞,比如说……听闻有人去冲击见明报的地方,幸而成国公果断出手,这才免去了一场灾祸,方某要多谢了。”

    说着方醒起身拱手。

    朱勇的眼中多了些亮色,压压手道:“举手之劳罢了,德华过誉了。”

    等方醒坐下后,朱勇说道:“在京城待久了,出来有些不适,不过陛下重托在前,再怎么不适也得把陛下交代的事办好,否则也没脸回去。”

    方醒赞道:“成国公忠心耿耿,陛下那边必然是在翘首以盼,就等着这边的好消息……”

    朱勇的眼中多了笑意,举杯道:“如此我明日就回去,在济南盯着。”

    “正该如此。”

    ……

    “兴和伯,成国公这是什么意思?”

    吃了饭,方醒去后面冲了个冷水澡,然后出来就看到了王贺。

    天空渐渐成了橘红色,夕阳在天边燃烧着。

    方醒走出去,王贺跟在后面。

    “成国公已经在城中安置了,手下的人都没出去……”

    王贺在试探着。

    方醒站在堂前,感受着微风吹来的阵阵热气,说道:“他们在济南坐镇,我却突然来了兖州,他担心什么?不就是替罪羊吗?”

    王贺悚然而惊,说道:“那他这便是不忠!取消士绅优待多大的事,居然还怕这怕那的,难道他不怕陛下处置了他?”

    天空中有些散开的云被晕染成了橘黄色,一缕缕的,就像是棉絮。

    “谁都怕,明白吗?这里可是山东,谁敢、谁愿意亲手摧毁那些长久形成的堤坝,谁愿意做天下公敌?”

    方醒回身,淡然问道。身后夕阳映照,他的身上仿佛在反射着辉光,神圣感十足。

    王贺心中一惊,然后想起了连朱勇都得要忌惮几分,就问道:“兴和伯,难道是那家人出面了?”

    在他想来,除去那家人之外,谁也影响不了朱勇。

    方醒摇摇头,“不可能,那家人只要是不傻,此刻就该闭门不出,否则陛下可不会容忍!”

    朱瞻基在盯着山东,只要那家人敢于冒头对抗,方醒就敢拿下!

    至于朝中的反对,朱瞻基自然会一一压下!

    再厉害的家族在此时也无用,在经过蒙元人的统治之后,原先的那些世家早就灰飞烟灭了。

    仅存的这家人自然知道厉害关系,所以分寸感很强。

    “那是什么?若是自己的思量,那咱家觉得成国公怕是要完蛋了。”

    王贺对武勋也没多少好感。

    至少他们在历次争斗中并未表现出坚定的立场。

    这让以皇家奴才自居的王贺很不以为然,觉得这些人端着皇家的碗,却很不地道。

    所以他自然不会客气。

    方醒打个嗝,觉得还有酒味。

    他问道:“城中的士绅可有不安躁动?”

    王贺摇头道:“你兴和伯都来了,谁敢躁动?那是作死!”

    想起朱勇的亲兵都被辛老七吓坏了,王贺不禁嗬嗬嗬的笑了起来,让边上的辛老七不安的皱着眉头。

    方醒看着被夕阳映照着的屋檐,辉煌一片。

    他缓缓的道:“大势之下啊!这些人会如何抉择?”

    王贺用手遮挡着眼侧,眯眼道:“谁敢挡?”

    ……

    “谁敢挡?”

    朱勇吃饭时喝了不少,可他的酒量却不小,只是装醉。

    屋里很热,他待不住了,就走出去,在外面的台阶上坐下。

    石阶冰冰的,让朱勇不禁舒坦的呻吟了一声。

    右侧走来一人,问道:“国公爷,咱们以后是要全力以赴,还是……”

    朱勇抬头看着夕阳,喃喃的道:“那日…...自焚的那人,我虽不惧,可却看到了那些目光……恨,狠,徐景昌是掌总,不管细节,方醒在外围游弋,就我到处跑,得罪的事也就是我在做,这样的布局……如何不让人心惊?”

第2084章 发展中的科学,沉闷的宫中

    “方醒到了兖州,兖州噤声!”

    “是的,他本来是在外面游荡,却突然到了兖州,听说朱勇也去了,这是不放心啊!”

    “兖州有什么?”

    静室内,两个男子相对坐着,桌子上两杯茶。

    左边法令纹深刻的男子冷冷的道:“他上次在济南弄了那么多的杀戮,如今王裳操弄着那个什么见明报,好生扬眉吐气,那几个去捣乱的被朱勇令人拿了,你说说,这里面是什么?”

    他对面的男子眉间有颗红痣,男子闭眼,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两人静静的,呼吸渐渐绵长。

    “朱勇,包括张辅都以儒家子弟自居……”

    红痣男子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声道:“他们武功赫赫,家世惊人,为何要屈尊于儒家?不过是慑于儒家之庞大,根深蒂固。他们害怕被猜忌,于是就主动投向了儒家…..”

    左边的男子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说道:“可这几年张辅和朱勇却开始远离了,这是何故?方醒……”

    红痣男子双手抱腹,淡淡的道:“和方醒无关,方醒只是一个引子罢了,关键在于从文皇帝开始,皇室对儒家的态度有些暧昧,而朝中的重臣们无法抑制,于是张辅他们自然就会抛弃咱们,这是墙头草,随风倒。”

    “皇室,皇帝才是关键,方醒只是引子。”

    “方醒……”

    法令纹男子叹息道:“你小看了他的作用,文皇帝当年冷眼看着他在影响着当时的太孙,然后逐步引他进了朝堂,渐渐的,他通过征伐得了文皇帝的信重,至此……科学!!!”

    男子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红痣男子叹息道:“是啊!如今遍地都是科学的书籍,号称是识字就能自学,引得那些私塾和社学渐渐的昌盛起来。”

    室内再次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红痣男子幽幽的道:“那王裳……胆大啊!”

    ……

    见明报的基地就在济南城中的一个院子里,隔壁就是印刷的地方。

    王裳很忙,他不但要审稿,还得要审查出来的成品,忙的不可开交。

    王植跟着帮衬,专门和外界联系,见老父忙碌,就劝他多歇息。

    可王裳却断然拒绝了,并用一堆大道理喝走了王植。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每日早早起床,匆匆吃了早饭,就来了此处,然后开始巡视各处……

    他开始审稿,逐字逐字的读,然后一段段的推敲。

    审稿完之后,他会喝一杯热茶,然后休息一刻钟。

    稍后王植就会进来,给他说邸报的发行情况,以及外界的各种反馈。

    “……上期那篇论赋税的文章被人驳斥,说是误导君王,诱惑百姓,天下就没有均赋税的时候,若是那般,天下大乱。”

    “那篇论儒学渊源的文章引发了轰动,各地士林都在争论,各种意见都有,有人说这是想搅乱儒家内部的奸计,有人说文章有些道理,但要驳斥……”

    王裳听了,然后说道:“赋税…...本就该均了,否则人人都会去寻那特权,不管如何革新,终究一场空。”

    “至于儒学渊源,这并没有可以辩论的,只是那篇文章里评论了一番儒学在历朝历代的兴衰和作用,这才引发了大争论,不过这是好事,有争论才有革新的希望。”

    王植犹豫了一下,说道:“父亲,革新……您指的是……”

    王裳点点头道:“对。”

    王植不赞同这个看法,“父亲,当今并未出一位能号召天下士林的大儒,革新……不可能!”

    王裳抚须道:“你还年轻。”

    王植苦笑着摸摸自己鬓角垂下来的几根白发,却不敢反对。

    “科学在步步紧逼,眼光长远的人都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未来,科学将会在民间自发的传播开来,等以后……”

    王裳淡淡的道:“这是谁的布局啊!等以后那些儒家子弟都学了科学,都没了优待,谁胜谁败?”

    王植想起了这个可能,不禁骇然道:“再加上那些无孔不入的科学子弟,父亲,如今自学了科学的人多不胜数,以后……”

    王裳点点头道:“你该知晓了吧?”

    王植当然知晓了,所以他才惊惧,并不安,然后才想到自己一家子现在就在科学的创始人的手下干活,于是不知悲喜。

    ……

    科学的发展壮大让人心惊,可这一切和宫中全无关系。

    山东彻查优待士绅,这只是大明这个庞大国家的一角,皇帝依旧在处置着政事,辅政学士们依旧在兢兢业业的辅佐着。

    夏季的风中渐渐的多了些干燥,各处巡逻的人就多了些,防止火灾。

    酷暑让小方失去了活力,所以当风中送来些许凉爽时,它从婉婉的脚边爬起来,然后走到了门外。

    风从外面吹来,吹动了枝叶,吹动了小方身上的毛,它欢喜的摇摇尾巴,回头跑了进去。

    窗户边坐着一个少女,她双手托着腮,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着窗外一只正在梳理着羽毛的小鸟。

    小方停住了,它歪着脑袋看着婉婉,呜咽了一声。

    婉婉缓缓的侧脸,看了小方一眼,然后问道:“在哪?”

    小方不解的看着婉婉,又呜咽了一声。

    少女叹息了一声,然后回身继续看着窗外。

    “公主,太后娘娘召唤。”

    门外有人进来,婉婉起身进了寝宫,伸开双手。

    有宫女过来解开衣带,衣裳飘然落下……

    ……

    到了太后那里,胡善祥带着两个孩子也在。

    太后正抱着玉米在逗趣,等婉婉进来后,见她精神有些倦怠,就说道:“春困秋乏,你该多走动些,免得整日瞌睡。”

    端端嚷道:“婉婉姑姑懒。”

    胡善祥嗔道:“胡说八道。”

    婉婉笑着过来,然后坐在端端的边上问道:“端端可会做饭吗?”

    “做饭?”

    端端摇摇头,然后好奇的道:“婉婉姑姑,您会做吗?”

    婉婉点点头,太后笑道:“当年的花园可不就是你婉婉姑姑的地方吗?那炊烟都吓到了不少人,以为宫中着火了呢!”

    婉婉皱眉埋怨道:“母后可别让端端知道这些,不然以后皇兄就要头疼了。”

    皇后一听不禁大乐,笑的畅快,倒是让端端有些不解,然后就问胡善祥。

    胡善祥也只是听闻,她看了婉婉一眼,说道:“你婉婉姑姑当年做饭很厉害,端端若是要学,就常去找你婉婉姑姑。”

    这些都是婉婉当年的黑历史,她当即就不干了,然后和胡善祥闹作一团。

    端端就屁颠屁颠的到太后的身前,哀求她告诉自己。

    “你经常去就知道了,你婉婉姑姑会做好吃的给你哟,馋丫头。”

    婉婉太闷了,这样的她让太后有些担忧,于是就让端端经常过去陪她,也算是一个消遣。

第2085章 变态的安纶(为盟主‘猫鱼狗鱼都是鱼’贺,加更)

    “楚王?”

    朱瞻基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他一脸的愕然,再确认了一次。

    杨荣也窘迫的道:“陛下,确实是。”

    朱瞻基捂额道:“当初说百姓愚昧,可这算是什么?那位楚王还是饱学之士,难道这就是饱学之士的……道理?”

    他侧身过去,忍不住就笑了。

    杨荣也忍俊不禁。他低头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兴和伯恰好到了兖州府,当即令百余骑突袭,一战而溃,无人敢抗拒天兵。首领被兴和伯在兖州府的府衙前当众斩首……臣以为……或许应当押解进京,然后明正典刑为好。”

    朱瞻基微微摇头,说道:“这是军中的手法,山东一地此刻便是战场,朕……不会插手,将在外,明白吗?”

    杨荣心中一凛,说道:“陛下,东厂和锦衣卫的消息颇多,臣以为何不如直接让他们动手……”

    朱瞻基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说道:“历来你等都不愿意朕动用东厂和锦衣卫,今日你倒是……”

    杨荣默然,朱瞻基转身过去,淡淡的道“杨学士自去吧。”

    杨荣躬身告退,朱瞻基转身过来,看着他出了暖阁,就问道:“兴和伯怎么说?”

    一直在边上的俞佳说道:“陛下,兴和伯说他只是震慑,主要是看两位国公的手段……他就……看戏。”

    “看戏?”

    朱瞻基失笑道:“定国公和成国公都知晓此事的关窍,他突然去了兖州府,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他现在在哪?”

    俞佳面色古怪的道:“兖州府震动,随即山东震动,各地都被兴和伯这一下给吓住了,老实了不少,兴和伯已经回了河间府,奏章应该马上到。”

    稍后果然来了奏章,朱瞻基仔细看完,然后吩咐道:“让东厂监察京官与山东之间的联系,若有不轨,拿下!”

    俞佳应了,然后叫了人去东厂传令。

    ……

    孙祥走了,没有一点儿留恋的去给仁皇帝守陵。

    安纶接手东厂之后倒是沉寂了几日,就在大家以为他会采取低调开局时,安纶却悍然出手,拿了两位京官。

    证据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但刑讯同步进行,惨嚎声连东厂的人听了都觉得瘆的慌。

    刑讯室里,安纶拎着皮鞭,气喘吁吁的盯着被绑在木柱上的人犯,

    人犯的身上密布着各种伤痕,最为让人头皮发麻的还是那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一个红点就意味着他遭遇了一次煎熬。

    脸部完好的人犯绝望的颤抖着,喊道:“罪臣已经招了!已经全部招了,若有欺瞒遗漏,愿受凌迟而死……”

    安纶止住了喘息,憨厚的脸上浮起了一抹阴森,说道:“王守道,你倒是好心机,交代了自己的贪腐,可你以为咱家会只为了贪腐拿你吗?”

    人犯摇摇头,喘息了一下,抬头道:“公公,罪臣都交代了……”

    安纶摇摇头,缓步走过去,俯瞰着人犯说道:“你曾在福建为官,告诉咱家……出去!”

    安纶回身扫了一眼,室内的几个用刑高手都躬身告退。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了,室内阴暗了下来,一股子血腥味和尿骚味等东西混杂而成的味道渐渐浓烈。

    人犯咬了一下舌尖,提振了一下自己随时会晕过去的精神。

    这是最后时刻!

    从昨天开始,安纶就亲自对他用刑,就像是在雕琢着一件珍宝般的细致。

    所以当安纶的目光在他的身上转动时,人犯就哀求道:“公公,罪臣……您想要什么?罪臣都愿意……”

    “咱家不会屈打成招,你想多了!”

    “闫大建还在福建时,你就在那里,而且你和他的关系有些亲密,王守道,说吧,闫大建贪腐的证据……咱家就要这个,给了……”

    安纶抚摸着王守道的脸颊,柔声道:“说出来,咱家会让你安然无恙……”

    王守道的身体在颤栗着,却不敢躲避那只白胖的手。

    白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蛋,那声音就像是来自于地狱的诱惑。

    “说吧,告诉咱家……你将会得到奖赏……”

    王守道缓缓抬头,迎上了那道带着邪气的眼神,惊惧的道:“公公,闫大建贪腐!对,他贪腐,还喜欢玩女人,玩了好多……”

    他感到脸颊上的那只手轻了些,然后离开,不禁欢喜不胜。

    安纶站直了身体,叹息道:“你很好……”

    “公公,罪臣还能…..”

    王守道欢喜的自荐着,几乎语无伦次……

    哎……

    一声叹息,王守道不禁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安纶眼中的疯狂……

    “你这个杂种!你这个欺骗咱家的狗杂种!”

    安纶猛地扑过来,伸手在王守道的身上抓掐着。

    “啊……”

    刑房外的人离得远远的,等里面那不类人的惨嚎传出来时,都钦佩的嘀咕着。

    “公公的刑罚真是一绝啊!”

    “听听听听!咱们用刑,谁能让人犯这般痛苦?”

    “是啊!这声音听着就像是被丢进了无间地狱,无尽的煎熬……”

    ……

    惨叫声戛然而止!

    孙祥面色潮红的从浑身青紫,布满血痕的王守道的身上爬起来。

    他面色潮红,喘息如牛,眼神中却多了绝望,以前不曾有过的绝望。

    “谁?谁?”

    王守道惊骇欲绝的看着眼神癫狂的安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遇到了疯子!

    “……东厂提督……是个疯子!”

    安纶喘息着,缓缓蹲在地上,喃喃的道:“闫大建不会玩女人,我知道,咱家知道他不喜欢玩女人!我的家人……”

    安纶眼中的仇恨让王守道惊惧不已,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怕了,他嘶声道:“公公,罪臣愿意说,什么都说……”

    你想要什么口供我都说,别说是贪腐玩女人,就算是说他闫大建谋逆都没问题啊!

    安纶渐渐的笑了起来。

    他一边站直身体,一边嗬嗬嗬的笑了起来。

    笑声如夜枭,带着凄厉。

    王守道觉得不对,他挣扎着喊道:“罪臣愿意伏法!罪臣愿意去海外……”

    “嗬嗬嗬……”

    安纶尖声笑着,走到了刑具架子边上,伸手拿起一把小刀子,然后转身。

    他的脸上带着微笑,憨厚。

    他的脚步很稳,渐渐而来。

    那步伐就像是催命的魔鬼,让王守道的心脏狂跳着。

    “救命!救命啊……”

    “救命,安纶杀人了!”

    外面的人都面面相觑,然后有人笑道:“公公这是要施展压箱底的手段吗?把王守道都吓出女人的声音来了。”

    “救命……啊……”

    里面的声音真的就像是女人的尖叫,后来又像是一只被切割着咽喉的鸡。

    一个胆大的想过去听听,却被人拉住了。

    拉他的人低声道:“公公做事哪轮到你去偷听了?找死呢!”

    这人低声道:“心痒痒的,就想知道公公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人这般癫狂。”

第2086章 沈阳出手

    刑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安纶皱眉出来,说道:“此人太过奸猾,咱家失手了,去收拾了。”

    这话不消说,大家都领悟了意思。

    “公公,王守道狡诈,还嘴硬,熬不过刑就去了。”

    一个档头堆笑着说出了安纶想要的话。

    安纶有些疲惫的道:“你去清理了。”

    档头欢喜的应了,然后也没叫人,就独自进了刑房。

    柱子上的王守道浑身都是小口子,致命的伤口出现在了嘴里。

    应该是用小刀从嘴里直接穿透后脑,一刀毙命!

    这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王守道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各型各色。

    档头认得的有针刺,这是东厂最喜欢的手法,不容易致命,而且对受刑人的心理打击颇大。

    ——你身上的肌肤那么大,用细针扎,得扎多久?

    而那些一道道的伤痕却让档头有些迷惑,特别是那几处少了皮肉的地方,看着血肉模糊。

    用刑之道首在震慑和疼痛,也就是要从精神上和肉体上给予人犯最大的压力。

    可血肉迷糊这等手法却不会存在于东厂和锦衣卫之内。

    太业余了啊!

    档头凑近一看,那伤口处竟然有撕咬的痕迹,就像是上次他在城外乱坟岗看到一具新鲜尸骸被野狗啃噬后的痕迹一样。

    他心中一惊,急忙拔出刀来喊道:“居然敢反抗,杀!”

    外面的人听到之后就往里面冲,等进来之后,就看到王守道的身上多了十多道刀痕,浑身是血……

    档头还在劈砍着,他在王守道的肩头连续砍了好几刀,然后才气喘吁吁的后退。

    “公公,小的有罪,竟然疏忽大意…..”

    安纶笑眯眯的道:“咱家居然没注意这人在装死,你何罪之有,罢了,收拾了。”

    档头叫了心腹来帮忙,两人把王守道的尸骸拖了出去。

    ……

    “大人,王守道死了。”

    锦衣卫衙门里,沈阳正在看着案卷,闻言抬头问道:“刑讯?”

    来人点头道:“大人,咱们的人看了一眼,身上全是刀伤。”

    沈阳摆摆手,等人走了之后,他放下卷宗,皱眉道:“王守道…..难道还能在东厂逃跑不成?就算是逃跑,也无需这般血淋淋的,安纶在弄什么玄虚?”

    指挥同知郑成度已经彻底投向了沈阳,他看了一眼边上的千户米泉,说道:“大人,安纶突然下手拿人,陛下事先是知情的,王守道二人贪腐的证据确凿,而且听闻还和山东一地的官员有些来往……”

    “就在这段时日?”沈阳问道。

    “是的大人。”

    米泉升官了,但他并不满足,他更希望此刻坐在沈阳下手的就是自己。

    所以他借机就抢了个表现。

    郑成度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却不好呵斥。

    米泉好歹是沈阳的老下级,而且算得上是忠心耿耿。

    而他郑成度当初可是给沈阳下过绊子,若非沈阳归来的时日不长,根基不深,早就寻个机会弄死了他。

    所以他很是稳沉,该配合的绝对配合,该建议的也绝不保守,渐渐的竟然得到了沈阳的看重,当他出门时,多半是郑成度看守老巢。

    米泉冲着他微笑了一下,眼神中却带着些挑衅。

    郑成度微微一笑,对沈阳说道:“大人,安纶上任就得罪了兴和伯,此刻兴和伯不想让陛下不快,所以没动手,等过几年您再接着瞧,他安纶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米泉不甘示弱的说道:“大人,安纶现在是小人得志,东厂在他的带领下,迟早会被陛下厌弃,而咱们锦衣卫有了大人您,定然会重新振作起来,压倒东厂!”

    沈阳不会吃这种马屁,他眯眼盯着米泉,沉声道:“去查查。”

    这话看似信重米泉,压制郑成度。可郑成度却面色如常,不见异色。

    米泉喜滋滋的起身应诺,然后出去。

    沈阳的目光转到郑成度的脸上,带着审视的味道,说道:“你认为如何?”

    郑成度说道:“安纶……下官觉着此人不该是张扬跋扈之辈,毕竟前车之鉴尚在,他若是不想以后死无葬身之地,必然该谨慎些,至少在今年之内要谨慎些。而砍杀了王守道,下官以为这其中必然有些故事,米千户能干,想必能拿到消息。”

    沈阳点点头,就在郑成度心中欢喜的时候,他说道:“你…..老于世故,看人做事沉稳,而米泉却失于稳重,你们都是本官倚重之人,要……和睦,不要过于争斗!”

    郑成度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最后的反击没有瞒过沈阳,就起身拱手道:“下官知错。”

    沈阳点点头,郑成度告退。

    出了外面,郑成度想起刚沈阳的话,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

    不要过于争斗!

    也就是说,在一个限度之内,你和米泉的争斗本官是不管的!

    这是一位渐渐在适应锦衣卫指挥使职务的官员,他的手段尽管比不得那些重臣,还带着些烟火气,可对于锦衣卫这等地方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而东厂这个大敌,在安纶上位之后,终于露出了利齿,他们会不会向锦衣卫发出咆哮?

    郑成度到了前面,悄然吩咐人去调查此事。

    他在锦衣卫的人脉和手腕比米泉不知道多了多少,所以到时候谁先查出来,还真是难说。

    ……

    方醒已经回到了河间府的那个农庄营地。

    所谓的楚王被一刀枭首,从犯都被押解进京,然后根据罪行大小决定流放地。

    朱勇和他暗自交手一次,败退,并通过他向皇帝表态:一定会把山东之事办好,竭尽全力。

    他在河间府的日子很逍遥,只是刚来没多久,不好请旨回家瞅瞅,只能是靠着书信和家中联系。

    所以当他看到风尘仆仆回来的小刀时,就习惯性的等着书信。

    “老爷,东厂和锦衣卫之间有些动静,沈阳那边大概是想抓安纶的手脚,然后一举压下东厂!”

    “安纶干了什么?”

    方醒淡淡的问道。

    安纶当时可是当街和他打擂台来着,沈阳的动作大抵有为方醒报仇的意思。

    不过这些都不能确定,毕竟人心难测!

    “老爷,说是有官员死在了东厂,遍体鳞伤不说,还有多处刀痕。”

    “刀痕?”

    审讯有伤痕很正常,可有多处刀痕,更像是泄愤的手法。

    至于假设人犯逃跑被砍杀的可能,方醒觉得压根就不可能成立,否则朱瞻基那边马上就会收拾安纶。

    安纶为何要泄愤?

    方醒把此事和安纶当时怼自己的事联系在一起,却不得要领。

    若说安纶小人得志,方醒是不同意的。

    从金陵到北平,方醒对他有些小恩情,两人之间并无龌龊……

    方醒随即就丢下了这个疑惑,他相信安纶绝不敢把方家列入名单中,不然他会让安纶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跋扈!

第2087章 试探

    “那家人如何?”

    “还好,没敢动。”

    方醒叹息道:“我很矛盾,既想他家胆子大的没边动起来,又想他们被吓得瑟瑟发抖,奈何!”

    王贺无奈的道:“兴和伯,那是不能乱动的,不然从上到下都要翻天了。”

    方醒点点头,起身道:“陈扬那边应当是有了些眉目,进城去看看,好歹知道地方的士绅在想什么。”

    两人带了些护卫出了营地,往府城去了。

    从出京开始,方醒身边的守护力量就增强了,不但有家丁,还有一队精锐军士。

    进了府城,一路往府衙去。

    街面上很是热闹,特别是聚宝山卫驻扎在府城外的消息传进来后,对混乱的担忧都消失了。

    于是酒照喝,女人照玩!

    方醒一行人马众多,顿时就占据了大半地方,那些百姓只能往两边靠,却不敢埋怨。

    只是挤来挤去的,却让两边做生意的商家大声抱怨着有人挡住了财路。

    方醒走在中间,见到一家卖羊肉的小店外面一阵闹腾,然后一个男子拎着把砍骨刀追杀出来,把三个大汉追的亡命而逃。

    “再敢来偷东西,砍死!”

    方醒看了有趣,就对挡在自己身前的辛老七说道:“正好快午饭了,去他家看看。”

    于是一群人随即就挤满了小店,刚才还彪悍无匹的掌柜兼厨师马上就喜得合不拢嘴来。

    “小店主要是羊肉,牛肉也有些,不过却少,而且都不大新鲜。”

    方醒在灶边看了一眼,说道:“羊肉羊杂弄一些,煮一碗面条。”

    “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叫。”

    方醒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家丁们和军士们大多都要了面条,于是掌柜忙的不可开交,最后还得要人去自己端了来。

    辛老七给方醒端了一大碗面条过来。

    面条上面飘着一层辣椒面,下面是一层羊肉和羊杂,最底下才是面条。

    搅拌一下之后,方醒独自开吃。

    羊杂略微带些苦味,特别是羊肝极嫩,让方醒也丢下了对寄生虫的忌讳,吃的风卷残云。

    等他吃完后,手下的人才刚刚都得了面条。

    看到掌柜得了清闲,方醒招手让他过来。

    掌柜的到此时也看出方醒不是一般人,就堆笑着过来问了吃食可还好。

    “还不错,你的手艺在京城也大可做得。”

    方醒夸赞一句,就在掌柜的欢喜时,他突然问道:“最近城中可有生面孔?”

    “有啊……”

    掌柜的脱口而出,然后懊恼的道:“大人,小的胡言乱语……”

    “说说。”

    方醒摸出张宝钞,指指店里正在吃面的手下说道:“这里都是我的人,说说这些事。”

    那些吃面的人都抬头看了掌柜一眼,各种眼神让他的腿有些发软,就颤声道:“大人,小的……”

    方醒把宝钞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额外的。”

    掌柜看看宝钞,吞了口唾沫,说道:“最近有些生面孔,大多是问了城外驻军的动向,还有的问了……兴和伯……”

    收拢各种消息,开店的就得有这能力,否则多半是没啥生意,迟早关门大吉。

    掌柜瞥了方醒一眼,心中的那个猜测却越发的肯定了。所以他不等方醒继续问,就说道:“那些人不敢去城外,就在城中问话,小的这里都有三批人来问过话,他们还给了些……”

    生意人的本能让掌柜卖了个关子,可方醒却在想着事,就继续问道:“士绅和佃农们对山东之事如何看?”

    方醒这话问的随意,他也没指望掌柜能知道多少,只是想顺带了解一下民情而已。

    可掌柜此时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浑身微颤,束手而立,说道:“士绅们叫骂,说是与民争利。佃农们也不满,不过有那个一税制在勾着,他们倒是觉得可以看看……”

    “勾着……”

    看来民间对皇帝许诺的一税制依旧是半信半疑啊!

    不过也难怪他们这般看。

    从古至今,田税历来都是王朝的根基。

    吏治清明的时代,加上田地有多余的,所以百姓的压力还不算太大。

    可不管是什么时候,一税制,这个大抵真正的试验还是在北宋。

    结果处处反对,最后自然废了。

    一税制……

    出了这家店铺,方醒等人沿街而去。

    他在想着一税制的时机,却暂时不得法。

    一切的一切,都得等士绅的优待被取消之后才能施行。否则所谓的一税制,最终难免会变成压在百姓头上的大山。

    等见到了知府陈扬时,他正在听取禀告。

    一番行礼之后,方醒看了禀告的那个小吏一眼,正在讪讪的陈扬赶紧解释道:“兴和伯,各地都有人来询问是否要……行山东之事,民间不安。几位士绅想求见下官,只是……”

    方醒随意道:“让他们来,本伯正好听听他们的说法。”

    没多久,外面就被引来两人。

    “在下田静恩,见过大人。”

    “在下刘奕,见过大人。”

    一个眉心有红痣的男子自称田静恩,方醒却未听闻过,不过却对陈扬的知趣很满意。

    刘奕的法令纹很深,他微微一笑,那皱纹看似能夹住一片肥肉。

    “大人,在下和刘老大人是亲戚,去岁才见到老大人,如今老大人悠游林下,让人艳羡啊!”

    陈扬冷冷的道:“刘老大人已然致仕,你有何事?”

    县官不如现管,那位提拔过陈扬的刘老大人如今也是有些不甘寂寞,却不料有方醒这尊大神镇着,陈扬哪肯买他的账。

    刘奕楞了一下,就看了在边上喝茶的方醒一眼,就看到他的嘴角还有油渍,脸上还有刚吃东西的汗渍。

    这人是谁?居然敢大喇喇的坐着。

    他略一思忖,就说道:“在下听闻兴和伯驻于城外,却担忧老大人家中的那些薄田……若是被收了,老大人怕是身后要凄冷啊!”

    陈扬在心中已经把那位老大人给骂进了坟墓,然后板着脸道:“老大人在河间府……倒也和气,至于优待,山东都动了……多想无益,回去告诉老大人,若是家中缺了什么,只管来找本官,本官还能补贴些。”

    这话很是漂亮!

    他先是点了这里是河间府,意思是不在此次清理的范围。其次又大义凛然的说了此事的必然性。

    最后的补贴那只是个笑话!

    大家都知道这是客气话,外加笑话!

    所以刘奕和田静恩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官场上的相互照应是多年的规矩,你今日不照应别人,明日可没人照应你。

    这两人用一个致仕的官员来试探,结果却被陈扬给顶了回去。

    就在他们心中恼火,面色却如常时,边上的方醒突然问道:“你二人哪里的?”

    刘奕二人一愣,接着心中一紧,知道轻视了方醒。

    陈扬冷哼一声,刘奕二人赶紧说道:“在下二人乃是济南人士,见过大人。”

第2088章 吓疯了一个

    “济南人士……”

    方醒的目光悠闲的看着外面,淡然道:“济南人士……到此何事?”

    刘奕觉得有些不妙,就瞥了陈扬一眼,想请他缓颊,外加介绍一下方醒的身份。

    陈扬起身说道:“这位乃是当朝兴和伯。”

    没等两人行礼,方醒不耐烦的道:“说吧,来此何事?”

    门外进来了两个家丁,陈扬马上就喝道:“还不快说!”

    “在下……为老大人来此一问。”

    说完两人忍着紧张看向方醒。

    这位可是杀神,要是被他寻机拿下,他们就可以展望海外的新生活了。

    “济南如何?”

    因为徐景昌和朱勇在济南,所以方醒很自觉的把派过去的人叫了回来。

    刘奕下意识的说道:“济南无事。”

    田静恩此刻最后悔的就是跟着刘奕来了河间府,他看了一眼陈扬,只看到了冷漠,就知道这位已经被方醒给镇住了。

    而方醒……

    方醒在喝茶,很慢,仿佛舍不得洗涤那些羊肉的油腻。

    ——他是一个杀人狂魔!

    他会毫不犹豫的斩杀他的敌人,然后用他们的脑袋筑成京观。

    从交趾到草原,到海外,到处都是……

    可怖啊!

    田静恩再看了方醒一眼,眼中全是惊骇,渐渐有疯狂之意。

    方醒神色平静,他今日进城不是要问陈扬什么事,而是他得知有些人想串联,就来瞅瞅。

    所以他看了田静恩一眼。

    这一眼很平常,略微带着些许探究。

    魔鬼!

    田静恩被这一眼扫到了,他浑身颤抖着,眼前仿佛看到了火焰在升腾,无数魂魄在火焰中呻吟惨嚎……

    这是地狱!

    无间地狱!

    刘奕也被看了一眼,他看到的却是淡然,不屑的淡然。

    他有主宰我生死的能力!

    所谓的济南如何,这话问的是可有人在谋划反对清理之事。

    这是刑讯之前的问话吗?

    刘奕有些紧张,他舔舔嘴唇,想了想,然后说道:“在下……”

    “鬼神…….魔神!”

    刘奕听到了田静恩的声音在侧后方传来,很激烈。

    所以他很欣慰!

    他们两人是好友,多年的好友。

    田静恩的名气比他的大,正义凛然,威武不能屈。

    而他却多了些算计和婉转,所以外面的风评当然就比不过这位好友。

    所以他很欣慰,欣慰于老友终于爆发出了不畏权贵的特质。

    他缓缓侧身,面色冷肃。

    老友要完蛋了!

    所以他要冷肃,然后才好思考脱身之道。

    是的,他知道自己今日怕是跑不掉了。

    从济南到河间府,不管路引上把理由写的多么的冠冕堂皇,可只要方醒愿意,他们就会被定性为串联。

    为了反对取消优待的串联!

    所以他需要把自己的责任减轻缩小,而方醒的怒火显然不会容许找不到倾泻的地方,所以他的老友……

    他的老友田静恩此刻已经疯了。

    “吃人的鬼!你是吃人的鬼!”

    田静恩癫狂的指着方醒叫骂着,嘴角白沫渐渐溢出。

    方醒皱眉道:“你二人乃是济南士绅,到了河间府,准备串联谁?那位陈老大人?”、

    “伯爷,没有的事,陈老大人早就不问世事……”

    “是吗?”

    方醒瞟了愈加疯狂的田静恩一眼,对刘奕说道:“那位陈老大人……可有劣迹?”

    这是要办案,把风暴从山东拉到河间府的意思。

    刘奕心中大悔。方醒既然选择在河间府扎营,这分明就是有窥探这边的意思。

    而他们的到来正好给了方醒借口。

    一个可以动手的借口!

    一个敲山震虎,让京城震惊的借口!

    想到这里,刘奕觉得自己真是够蠢。

    方醒分明就是盯住了他们两个,然后等他们进了府城之后,来个瓮中捉鳖。

    河间府怕是要……

    “死人!死了好多人!”

    他看到了疯狂的老友!

    再正义凛然,藐视权贵,可也不会这般癫狂。

    除非他是在寻死!

    “他杀了好些人,血!到处都是血!”

    田静恩挥舞着双手,不小心就抓到了刘奕。

    刘奕吃痛退后,就看到田静恩突然转身,仰天喊道:“杀人了!”

    他跑了,朝着府衙外跑去。

    陈扬冷笑道:“装疯卖傻!抓回来!”

    在他看来,装疯卖傻就是不打自招!

    “杀人了!救命啊!”

    田静恩疯狂的嘶吼着,方醒的人没有得到指令,所以只是看着。

    而那些衙役却拦不住他,被抓的满脸稀烂。

    惨叫声中,有人拔出了长刀。

    “他是真疯了!”

    长刀入鞘,几个衙役拼命扑过去抱住了田静恩,几人扭打在一起,喘息声在大堂里清晰可闻。

    “事已至此,他疯与不疯都跑不了罪责,所以他必定是真疯。”

    方醒觉得有些无趣。

    “他们太软弱了些,不过那些意志坚定之辈,大抵也不屑于为这等事奔走。”

    居然被自己的名头给吓疯了!

    方醒仰头叹息,觉得无趣之极,起身道:“本伯马上要口供!”

    ……

    刑讯在隔壁进行着,陈扬有些不安,特别是田静恩的惨叫中夹杂着癫狂的话时,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让人只想堵住自己的耳朵!

    陈扬面色苍白的说道:“兴和伯,这是疯人疯话。”

    方醒坐在上首,淡淡的道:“酒后吐真言。”

    陈扬仔细看了方醒一眼,觉得这人看着很普通,神色淡然,五官看着也普通,算不得英俊,只是有些沉稳的气息,和从容之意。

    这些特征全部合在一起时,特别是方醒看了他一眼后,那眼神看似淡漠,却让人心悸。

    陈扬起身拱手道:“下官这就去交代。”

    方醒并没有让家丁动手,这是给了他面子,所以他必须要领情,并回报。

    陈扬去了隔壁,辛老七进来说道:“老爷,这两人并不属于什么势力,就是来打探口风,也是济南那边挤兑过来的……”

    方醒看着堂外的阳光,神色有一瞬的呆滞,然后说道:“我只需要一个借口,而他们二人都不是好鸟,所以对此我并无内疚。”

    这两人都是兼并的好手,上次被方醒镇压,幸而没敢反抗,所以侥幸没有被流放。

    两人私下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当时主要是清理,方醒不想节外生枝,这才暂时放了他们一马。

    而后他们就进入了黑名单中,所以一到这边就有人来禀告了方醒。

    而方醒选在这里驻扎,自然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京城不少人都在盯着我吧?”

    隔壁的惨叫陡然凄厉了些,一个声音在低喝:“说,你们在河间府找谁勾结谋划?”

    “啊……”

    “说吧,说了有酒菜,不说……本官可是拿了你们的随从,想要什么口供拿不到?”

    方醒微微一笑,起身道:“果真是官字两个口,于谦现在也该有些官样子了吧?”

    辛老七皱眉道:“老爷,于谦不会,这人的骨子里还是执拗着,小的有时候忍不住就想抽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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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醒穿了,带着两个仓库穿了! 别人穿越是带着王霸之气,方醒却是只想种田! “我只想在这个时代悠闲的活着!” 坐拥娇妻美妾,顺便教几个弟子,努力让他们往上爬,好给自己当靠山! 可谁想弟子有些不靠谱,居然是......带着仓库到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