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8章 让人眼红的礼物
门外那些人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无所事事,回家也只能呆坐的家伙。
看到马车进去,这些人都跟了过来,想看看马车上面是什么东西。
马车自然不可能开到后院的,所以直接在前院卸车。
没有主粮,全是肉食和补品。
光腌肉和鲜肉都有十多扇,而且有猪羊牛。
“那是牛吧?”
那么大的模样,瞒不过那些围观的人。
现在吃牛肉不犯法,至少在官方许可的店铺内买的牛肉可以随便吃,你烧烤、炖、炒都行。
可拿牛肉来做腌肉……
“浪费啊!拿来烤,炒也不错啊!”
是的,牛肉做成腌肉的话,会缩许多。
可这是秉承了朱高煦风格的肉干啊!
“那是什么?”
有人看到了几个袋子。
精致的袋子,一袋约二十斤左右大小。
卸货的家丁很小心,因为里面都是细细的砂糖,在京城都是高档货。
布料是一捆一捆的被卸下来,按照方家的人口,估摸着得用个几十年,弄不好方卓的孙辈还得继续用。
一坛坛的美酒,家丁们一手拎一坛,就如同那些练臂力的一般,轻松的提了进去。
“醒弟……”
朱氏有些惊讶。
不,是很惊讶,并震惊。
那么多东西,不说值多少钱,就辛老七这帮子孔武有力的家丁们就让人心生疑窦。
这年头家丁可不是谁都能养的,就算是豪商也不敢这般招摇,否则就是在给自己招祸。
方醒一袭青衫,看不出身份。
他的眉间平和,也不见什么矜持。
他甚至还在笑,很简单的笑,就和街坊邻居一般的那种笑。
“大嫂担心什么?”
方醒看看天色,说道:“是个好天气,可见老天都给面子,那还怕什么?”
外面那群人依旧在看热闹,不,是在艳羡,并不时叹息唏嘘。
这是一种危险的情绪,后续发酵开来,大抵就是黑白两道都会知道方家来了个阔亲戚。
朱氏觉得方醒既然能挣下这等身家,起码基本的判断力是不会缺失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来自于一个小地方。
所以她顾忌着方醒的脸面,就问道:“醒弟是……从哪来的?”
“北平。”
方醒也看到了外面的那些艳羡,他甚至看到几个大汉在交头接耳,然后他就笑了。
很开心!
朱氏一愣,然后试探着问道:“醒弟,家里的庄子可还在?”
“在啊!”
方醒诧异的道:“那可是祖产,怎么可能不在。”
朱氏的心中一松,觉得遮在方家头顶上的那片乌云总算是散了。
从方鸿渐出事,到杨二回来报信开始,整个方家就处在漩涡之中。方鸿中的胆子本就不大,他以为方醒也完蛋了,所以一家子战战兢兢的,就等着哪天来一队官差,把一家老小都拿了。
那么以后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生活了吧?
朱氏想去问问,可官府……一直以来对官府的畏惧让她有些茫然,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小吏。
门外那些闲汉自觉的分开一条道,小吏从中间‘龙行虎步’的走过来。
他皱眉看着在卸货的家丁,就干咳一声,可没人搭理他。
方醒在笑,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孤独的,除去妻妾之外,当然,后面又多了孩子。
至少在血脉上他是孤独的。
那种孤独感类似于遗世而独立,无亲无故的感觉。
可现在居然多了两个伯父,还有两大家子人。
而且他们还是胆小鬼!
这个发现没有让方醒失望,他反而很开心。
莫名的开心!
不高兴要发泄一番,开心也要发泄一番,所以方醒看到小吏后,就更愉悦了。
小吏走进来,看着那几辆卸掉一半货物的马车,干咳道:“哪来的?”
“北平。”
方醒回答道,没有惶恐。
他在等着小吏发飙,想必那会更有趣。
可小吏偏头看着他,眼中有些迷惑之意,然后微微忌惮。
“嗯。”
小吏嗯了一声就出去了,朱氏和赶来的王卓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人还算是正直吧……”
方卓的话让方醒有些无语,连朱氏都觉得羞愧。
“夫君,那是怕了,他不知道醒弟的底细,怕了。”
王卓哦了一声,然后突然就紧张起来,说道:“醒弟,白的不行,他们弄不好会叫青皮来试探。”
“青皮?”
方醒指指家丁们说道:“有他们在,无碍。”
王卓终究脸皮薄,见那么多的礼物,就催促着朱氏赶紧去做饭。
他自己也讪讪的去帮忙卸货,却被方醒请了回去。
“大哥你回去歇息着,我就看看这些老屋子,想想家父以前在这里的日子。”
这里是方家的老宅子,方鸿渐当年就在这里出生,成长,最终中举做官。
“好,你当年也来过不少次,怕是都忘了吧,好好的看。”
方醒这才想起这一茬来,他点点头,看着那些破旧的房子,竟然有些亲切感。
方卓才走,外面就进来一人,没人阻拦。
方醒叹息一声,说道:“我只是来走亲戚,当休假啊!”
来人是沈石头,他拱手道:“兴和伯,陛下让定国公回京。”
“那是好事啊!山东平定,也算是皆大欢喜。”
徐景昌这个倒霉催的,朱勇被禁足,他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沈石头低声道:“北边最近的气氛不大对,那些人都担心陛下继续清理下去……”
“我就在北边。”
方醒觉得北边的问题不大,毕竟地广人稀,你要真想弄土地,塞外随便你整。
“北边无事,只是权贵而已。”
沈石头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朝中一阵喊打,定国公上了奏章请罪,陛下……”
“不会禁足吧?那就过了些。”
老徐家和老朱家是姻亲,铁杆关系,可每一任皇帝都喜欢把徐景昌拎出来敲打一番,折腾一番,然后借此警告勋戚。
徐景昌自然是俯首称臣,可次数多了大家看着也觉得不忍啊!
沈石头苦笑道:“陛下让定国公自己查自家的投献……”
呃!
方醒有些无语了,觉得朱瞻基这一招还是在敲打徐景昌。
他没去寻摸原因,只是纳闷的道:“定国公难道就这么不招皇室待见?”
书友‘震惊’读后感
说起仓库这本书,真的是很让人感慨,不知不觉已经一年多了,从刚刚上架看到现在已经快五百万字了。或许是一直在催更吧,并没有在意自己到底看了多少字。几日前,突生感慨,回首一观,发现爵士不知不觉写了将近五百万字,令人惊讶的同时有点肉痛,我竟然不知不觉在这本书上订阅打赏上花了二百多块(滑稽)。
这本书可以说是我在正版订阅里最意义重大的一本了。我在这书里得到了一种慰藉,而且交到了几个朋友。当然最重要的是在我曾经一段不大顺利的时光里给了我一点小小希望。
好了,闲话等会再说,先来说说书。单从书名上看,小白。点开了看了前几章,不咋地。接着往下看,挺有意思,但还是不咋地。我震惊就算注销账号,卸载客户端也不会看下去的!......爵士写得真好,爵士666。
虽然有些夸张,但是这本书的状态就是这样子的。从敷衍了事的十万字和过度的几十万字结束之后,作者的人物得到了一个质变,而作者的文笔也得到了极大的进步。比如说大太监的结局,寥寥数笔,就刻划出一个令人记忆深刻的角色。
再比如朱棣的威严,黄严的奸诈,太子的隐忍,太孙的英武以及沉默的猥琐都刻画的入木三分。爵士最成功的地方就是饱满了人物并通过较为普通的叙述让人带入其中。这一点也是寻常人不可及的。用为数不多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去撑起背景并串联故事,这是最容易写崩的一种路数。但是爵士把握地很好。不得不让人赞叹,“爵士的心中装着一个大明”
本书的故事不复杂,但也并非像一般的文那样,外围推土机般开疆拓土,内部简单的构筑几个龙套反派造反。人文色彩是其中的亮点,不管是龙套还是配角,不论他是否在正史里出现。但是只要他出现过,那么你就能多多少少幻想出这人的性格。比如说魏国公,又比如说小刀和方三。看似是简单的正反派对决,或许其实是道统和信仰的不同导致的。这导致了每一遍读都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说到此书比较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作者喜欢在非常严肃的时候穿插笑点。比如说本来很严肃很认真的段落后面接上一句“我曰。”看似破坏气氛,实则为读者提供了一个转折点。历史这东西很复杂,无法用几千字来完全铺开一个写实的场景。而如果全篇都是严肃的气氛会让人审美疲劳。而一个个看似逗比的不文明词汇,恰到好处地让读者摆脱了审美疲劳。干得漂亮!
这本书给我们展开了一个较为真实的大明,英武的帝王,神态各异的臣子。以及底层人民的生活。不管是喜欢那类的读者,都能在这书里找到一丝共鸣。或许这就是最成功的地方吧。
至于最让人气愤的地方嘛
第一个就是爵士喜欢在一些深夜更新的时候描述一些美食。明明都很晚了,还要写吃的。。(画圈圈)
第二个就是喜欢在深更半夜发单张,刚刚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突然显示更新了,结果一看是通告。(再画个圈圈)
至于本书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就是。。。。。。为啥作者一个单身可以把家庭伦理写的这么细腻嘛。
最后的最后......爵士!你怎么又断章了!
第2149章 恶客临门(为盟主‘子木莫’贺,加更)
徐景昌又倒霉了!
方醒想同情一把,却觉得有些杞人忧天。
不说别的,他家要真是穷了,只需往皇城前一坐,按照徐景昌自己的说法:老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在皇城前那么一坐,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所以只要朱家不倒台,徐家永远都不愁富贵。
所以每逢大事皇家总是喜欢把徐家拎出来示众,杀鸡儆猴什么的,这就是徐家能永葆富贵的代价。
不过清查自家的投献,这个就有些尴尬了。
整个北方的权贵都在盯着徐景昌吧?
北方反对清理最大的阻力实际上就是权贵,徐景昌又做了一次鸡,估摸着真想和朱瞻基拼了。
这是一箭双雕啊!
既算作对徐景昌的处置,又为以后京城的清理打个前哨。
方醒摇摇头,觉得朱瞻基还是太急切了些。
“早了!”
方醒以为沈石头是朱瞻基派来问建议的,就说道:“回去告诉陛下,此事早了些,再说打草惊蛇也没什么意思,北方毕竟有重兵镇压,怕什么?到时候一起动手就是了。”
说完后他见沈石头还不走,就问道:“你还有事?”
沈石头干笑道:“兴和伯,下官多待两天,有啥事情下官也能帮个忙。”
方醒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突然问道:“这是怕我不回去了?”
沈石头继续干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方醒出来时,朝中正在酝酿着一股‘水师归属’的战斗。
战斗还没打响,方醒就请了个假,出来寻亲。
朱瞻基大概是担心他临阵脱逃,然后寻个地方度假去了吧。
“孩子还在北平呢!我哪能久留。”
方醒这句话让沈石头喜笑颜开,“是啊!兴和伯您溺爱孩子那是京城都有名……呃,不,是宠爱。”
“宠爱就宠爱,什么溺爱!”
方醒从不忌讳被别人说宠爱孩子,他眯眼看着门外那些看热闹的人,吩咐道:“关了大门。”
沈石头说道:“兴和伯,下官还是回去吃吧……”
方醒仔细看着他,想研究一下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最终觉得是假傻,就说道:“回头让陛下结算你的伙食费。”
进了后院,方鸿中已经出来了,看着气色不错。
“醒儿别怕那些,只要没了案子的名头,咱们谁都不怕。”
方醒笑道:“是不怕。”
方鸿中以为他是在附和,就正色道:“咱们方家好歹是涿州的读书人家,从你曾祖那一辈开始就有人中举了,所以出门别人问你的来历,你千万记住了,咱们是涿州方家,两代出进士,三代出举人的那一家。”
“大哥这一辈呢?”
方醒问道,然后后悔。
方鸿中唏嘘道:“当初你大哥是秀才,那事出来之后,我就叫停了他们去应试,老二现在还不时的埋怨我,说当年好歹去撞撞……”
“二叔公。”
“祖父,二叔公来了。”
外面传来了方睦的声音,接着珠珠就跑了进来,欢喜的说道:“祖父,二叔公给了珠珠糖。”
她伸开小手,手心中有一块饴糖。
“祖父你吃。”
她把饴糖递过去,方鸿中窝心之余,就推拒道:“珠珠自己吃,祖父牙不好,可不敢吃糖。”
珠珠拿着饴糖看向方醒,有些怯怯的,却又带着好奇。
“叔。”
“叔不吃。”
方醒笑着起身,然后外面进来一个高瘦男子。
“大哥……你是……”
男子皱眉看着方醒,渐渐的眉心松开,笑道:“你是小醒儿?”
强大的基因让方醒的长相一眼就被这人认出来了。
方醒微笑躬身:“见过二伯。”
这人正是方醒的二伯方鸿伟。
方鸿伟的眉心跳了一下,仔细打量着方醒,唏嘘道:“你当年机灵,号称神童,如今看来却是愚了,不过能挣钱也好,等下一代就让他们读书,你就丢了这些,安心教导他们就是了。”
这人一见面不说寒暄,就直接给方醒出了后半生的主意,看着很熟络。
“你爹当年也是天才,只是傲气了些,最后就坏在了这个傲气上!”
方醒赶紧点头表示同意,他也想知道方鸿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方鸿伟坐下后,笑眯眯的把珠珠抱起来放在膝上,然后说道:“老三当年傲气,不肯去找靠山,自己慢慢的磨,也算是运气好弄了个主事,只是没有靠山,别人一动,马上就站不稳了……”
方鸿中摇摇头,示意他别说当年的伤心事,可方鸿伟仿佛没看到,继续说道:“他心高气傲,没了官职在身……那性子自然难熬,只是那杨二可恨,若早知道老三无事,家里怎么也能去开导一番。”
这是不知道是第几次在提及那个杨二,方鸿伟依旧是咬牙切齿的。
小刀已经出去了,方醒听着方鸿伟说着以前的事,渐渐的开始透露了些东西。
“小侄的日子还行,只是想告诉二位伯父,方家的事早就了结了,并无后患。”
方醒需要斟酌,他已经派人去调查这两位伯父的情况,看看有没有被外人插手的迹象。
三人在交谈,珠珠觉得无趣,就下来往外跑。
她一会儿趴在门外朝里面做鬼脸,一会儿在外面自己跑起来,笑声不断传进来,让方鸿中有些感慨。
“委屈了这些孩子们喽!”
方醒的心中一动,却知道这是方鸿渐给这两个家庭带来的灾难。
所谓的大案,自然要担心是否会连带三族,地方官接到吩咐后也会看住这些人,所以他们就成了过街老鼠。
只是……
方醒突然有些痛恨现在的户籍政策,没有路引你就别想出远门,消息闭塞的……
“好香呀!娘做好吃的啦!”
外面传来了珠珠欢喜的喊声,方醒的心渐渐的沉静下来,慢慢的体会着涿州方家的气息。
“.…..可惜老三了,还有醒儿,否则他至少得是个一甲吧……”
两个老人在唏嘘着,去没有半点埋怨当年被连累的意思。
方醒微笑着,他觉得自己挺喜欢这种气氛。
前世他有神经衰弱,别说是念叨,稍微繁琐点的事,动静大点的声音就能让他爆炸。
可现在他只是含笑听着这些,甚至还有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两个老人也渐渐的笑了起来,笑吟吟的。
“还钱!”
“方老鼠,还钱!”
第2150章 诱导,吓人(感谢“第一百个盟主”的两个盟主打赏)
“方老鼠,还钱来!”
外面有人在喊,而且仿佛知道他们在内院,就在后门外面叫喊。
十多个人的声音一起聚拢,那真是让人不得安宁。
方鸿中一拍桌子,起身道:“胡言乱语,方家虽然没落了,可借钱却是不肯的,老大,老大!”
方卓急匆匆的进来,方醒没注意他,只是看着趴在门外,眼中全是胆怯的珠珠。
孩子的害怕最为彻底,那眼中的怯意让方醒收了笑容,突然一股暴戾在胸中迅速生成。
差不多的年龄,无忧整日无忧无虑,快乐的就像是一只小鸟。
而珠珠却……
她的快乐就是家里来了客人,客人还给了礼物。
很简单,却难得一遇。
这是北平方家带给他们的灾难,方醒却许久都没有过问,甚至还猜疑了一番……
“父亲,二叔,咱们家绝对没有在外面借贷!”
方卓觉得有些难堪,门外方寅来了,他带走了眼巴巴的看着方醒的珠珠。
方醒有些恍惚,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儿。
那时候的他,大抵和珠珠的想法差不多,见到家里有客人,总觉得他们是来帮自家的,受了欺负就喜欢大声的说。
可珠珠却没说。
方鸿伟狐疑的道:“会不会是那些人见到醒儿来了不少东西,就叫了青皮来勒索?”
这话一语中的,可方醒却在想着更多的可能。
这会不会是那些在背地里想坑自己的亲戚一把的人的把戏?
不过此刻他觉得无需在意这个了。
方醒起身道:“二位伯父不必担心,小侄带了家丁去看看。”
……
等到了后面时,除去方醒和家丁,方鸿中一家的男丁都来了,加上方鸿伟,倒也气势汹汹。
“嘭嘭嘭!”
后门已经在摇摇欲坠了,全靠着一根大木栓在挡着。
“要掉了!”
方睦喊了一声,结果后门果真就轰然一下垮了。
十多个男子站在外面大笑着。
“你们居然把他家的大门给砸了,哈哈哈哈!”
有人指着站在前方的方家一群人笑道:“人出来了,赔钱!赶紧赔别人大门的钱。”
嬉笑一阵后,这些大汉就指着方鸿中说道:“方老鼠,你家欠的钱到时日了,该还了!”
方鸿中气得浑身发颤,期期艾艾的道:“老夫……老夫家何时……何时欠了你等的钱……”
“字据呢?”
方鸿伟问道,方卓也说道:“敲诈勒索,还砸坏了我家后门,这事咱们到官府说去。”
方鸿中古板,方鸿伟活络,方卓也不迂腐。
那么……
方醒皱眉看着这些大汉,问道:“谁指使你们来的?”
那些大汉和后面围观的都是一怔,觉得方家这个客人居然大胆如斯,当真了得。
当先的大汉狞笑道:“老子们还用得着人指使吗?看你就像是卖屁YAN的,来,让大爷我爽爽……”
方醒这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诱导!
沈石头苦笑着,看那些大汉几乎就是看死人一般。
方醒可以直接动手,却忍了忍,然后出言问话,这些都是在激怒这些大汉。
然后他想干什么?
拿住他们,仔细审讯,要把方家这些年的憋屈都发泄出来吗?
他在猜测着,看到方醒微微一笑,轻飘飘的说道:“动手。”
辛老七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
大汉看到只有几个家丁,就侧身喊道:“兄弟们,打断他们的腿!”
打断这些帮闲的腿,方家的亲戚难道还敢不服软?
至于去报官,那真是笑话啊笑话。
男子喊完,才刚侧脸回来,一个拳头就冲了过来。
辛老七收拳了,他担心自己这一拳会把对方的下巴打碎。
男子大喜,反手一拳,准备好好的摆弄辛老七这个傻子。
辛老七单手抓住他的手臂,然后用力往下面一折。
咔嚓!
“啊……”
惨叫声中,辛老七丢下了男子,冲进了后面的人群中,拳打脚踢,所向披靡。
后面赶来的家丁只能收尾,控制住那些被他干翻的大汉。
方鸿中的眼皮子在狂跳着,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
“醒儿,醒儿,醒儿…..”
方醒回身,方鸿中颤声道:“醒儿,快叫……快叫他们住手!”
方醒微笑道:“大伯放心,无碍的。”
方鸿中怒道:“这些都是青皮,和衙门里的人有勾结,你……你赶紧走!快走!”
“大哥……”
方鸿伟看到方醒依旧从容,心中就有些嘀咕,他扶住方鸿中,问道:“醒儿,你…..在官府认识人?”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这时外面一阵喧闹,方醒看到方鸿中几乎要垮了,就笑道:“小侄的身份……二位伯父,小侄倒是在朝中谋了个职位。”
他盯住了方鸿伟,瞬息之间,才转移视线。
意外和惊喜。
有这两样就够了。
方醒自信大多人无法在自己的面前演戏,所以他回身出了大门,站在台阶上,看着倒在地上的十多个大汉,以及那些旁观者,说道:“敲诈勒索,还打砸,还动手伤人,涿州官府何在?”
“在这里!”
刚才辛老七下手太猛,旁观者早就被吓的躲到了边上,此时听方醒要见官,都在窃笑着,一起看着侧面站着的那几个小吏。
那几个小吏,不,只有一个小吏,其他的都是衙役之内的帮闲。
方醒想起了那个杨二,就微笑道:“为何纵容青皮来敲诈勒索?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沈石头愁眉苦脸的看着方醒在忽悠,在诱导。
刚才的惨叫实在是太吓人了,朱氏带着三个孩子也到了这里,见状也是瞬息石化。
“叔!”
方寅和方睦都有些心慌,他们知道自家最怕的就是官府中人。
只有珠珠欢喜,她拍手喊着叔。
方鸿中找到了沈石头,问道:“醒儿……醒儿到底是干啥的?”
沈石头心中纠结,心想他是怕吓坏你们,所以才慢慢的说。
不过想起方醒坑人的手法也太肆无忌惮了些,一点儿遮掩都没有,沈石头就挑眉道:“您二位的这位侄子可不得了啊!当朝……兴和伯。”
嗝儿一声之后,方鸿中就往后倒去。
方卓也在发呆,但条件反射之下还是扶住了自家老爹,然后惊道:“爹,爹!”
方鸿伟也是在发呆,却清醒最快,他马上掐了一下方鸿中的人中。
方鸿中悠悠醒转,第一句话居然是“骗子!”
大门外,那个小吏已经走到了方醒的身前,只是在台阶下要仰头才能和方醒交流。
“哪来的?”
盘问根底,然后见风使舵。
所以以后才会有了那个著名的论断,不过这也是一门生存智慧。
方醒微笑道:“北平。”
“来涿州做什么?”
“探亲。”
小吏突然把脸一板,问道:“京城哪的?路引呢?”
方醒老老实实地道:“京城郊外的。”
小吏的眼色陡然凌厉,他退后几步,喝道:“拿下这些贼子!”
第2151章 扬眉吐气
几个衙役帮闲拎着棍子就冲了过来,咋呼着要方醒等人跪下。
“别动手啊!”
上钩了!
方醒还说了句别动手,辛老七等人就迎了过去,木棍在他们的面前只能算是烧火棍,不过是几个照面,这些人就鼻青脸肿的跪在方醒的身前。
方醒笑眯眯的道:“你们看看,看看,我说了别动手,你们看看,这下可就麻烦了吧。”
旁观者们都惊呆了,随即有人喊道:“他们肯定是官,不然不敢动手!”
这是最浅显的道理,否则方醒一定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
而这个道理在家丁们动手之后,那个小吏就懂了,所以他现在只是在期待着这帮子人压不住他们知州。
方醒笑眯眯的问道:“说吧,谁让你们来的?说对了有赏,说错了……我会不高兴,很不高兴。”
他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在想着后面究竟是谁。
你想迂回来弄我方醒吗?
呵呵!
张辅的提醒就是这个意思,暗示有人从方家的亲戚身上下手,准备给他好看。
小吏抬头,谄笑道:“大人,没有人指使,是有人去衙门说了,上官让小的来看看……”
“真的?”
方醒问道。
小吏点头如捣蒜,方醒笑眯眯的道:“若是没人指使,你怎敢不问情由就下手?”
小吏愕然,方醒指着那些被捆住的青皮说道:“你肯定认识他们,那么这些人是什么秉性你一定很清楚,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你也了如指掌,可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偏向他们?”
小吏愕然,看着方醒呐呐的道:“大人,这都是……”
噗!
方醒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上,然后狰狞着喝道:“你特么的居然敢骗我?就凭着一个北平郊外的话你就敢动手?”
小吏才将爬起来,方醒冲过去一巴掌,再次扇倒了他。
小吏惨叫一声,然后被方醒抓住头发拎了起来,他惶然到:“大人,小的……”
方醒反手一巴掌,小吏的嘴飞快的肿成了猪大肠,他眨巴着眼睛,知道自己怕是遇到了硬茬子。
“居然敢来方家找茬,沈石头!”
沈石头冲了过来,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方醒,只求方醒住手,然后他会教涿州州府做人。
方醒指指小吏问道:“这算不算是有罪?”
沈石头苦笑道:“有罪。”
方醒转过头,对小吏说道:“告诉我,谁在中间作祟。”
小吏摇头,神色惨然。
“你想为别人送死吗?”
方醒一拳把小吏打弯了腰,然后放开手,任由他倒在地上。
“这是一个肥差,你能来,那就说明你背后有人,而那人必然是和方家有仇,好吧,十息,你可以试试。”
辛老七走过来,此刻他们全都佩刀。他拔出长刀,沈石头过去低声道:“七哥,这可是私自杀人啊!传出去兴和伯的名声好不了。”
辛老七漠然道:“都欺负到我家老爷的头上来了,你可见过哪个勋戚被这么欺负的?”
沈石头愕然,然后说道:“可他们开始不是不知道吗?”
辛老七反问道:“你以为呢?”
当朝兴和伯的亲人,这身份当真无人知晓?
沈石头知道,知道的人不少,只是方醒一直没见动作,所以大家以为他们之间已经闹翻了。
闹翻的亲戚,许多时候比陌生人还生疏,甚至是可恨。
所以看着呗,别瞎伸手去管闲事,免得好心没好报。
所以方醒今天只要不弄出人命来,知情人都觉得是理所应当。
“是杨大人……”
辛老七的煞气吓住了小吏,他脱口就说出了叫自己来的人。
“杨大人?杨什么?”
方醒鼓励的拍拍小吏的脸颊,小吏呆呆的看着他,喃喃的道:“杨二…….是杨二,他让小的来看看是谁。”
“然后你就自作主张?”
方醒觉得这个小吏的胆子不小。
小吏吸吸鼻子,咽下一口血水,说道:“杨大人看着有些害怕,所以小的就想着为他……”
方醒微笑道:“你想为他分忧?”
小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他在害怕,大伯,是不是他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方鸿中就站在方醒的身边,闻言他想了想。
可方鸿伟却早就想通了,他说道:“肯定的,杨二后来又跑了几次京城,北平也去过,他肯定知道了什么。”
兴和伯啊!
方鸿中和方鸿伟震撼欢喜之余,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触。
这孩子在方鸿渐身死的情况下,居然翻盘了……
这爵位……
他们听过了不少兴和伯的传言,只是没想到会是自家的侄子。
方醒方醒,这天下能有几个方醒?
兴和伯啊!
两兄弟面面相觑,眼中的喜悦渐渐的融化开来,然后热泪盈眶。
老方家这是脱离苦海了啊!
而在前面,方醒已经放开了小吏,笑吟吟的道:“那就是误会了。”
误会?
小吏刚想着方醒这是不是色厉内荏了,然后再寻机收拾他。
方醒伸手拍拍他的脸颊,起身道:“滚吧。”
这是个羞辱性的动作,小吏却如蒙大赦,爬起来撒腿就跑。
跑到一半时,他回头喝问道:“你们是谁?”
他想着这些人再牛笔也不可能比他们的知州鲁云厉害吧,所以气势很足。
方醒没搭理他,看着地上的青皮说道:“捆在外面,熬到明天就丢出去。”
“大人饶命……”
那些在装死的青皮马上就开始讨饶。
这天气晚上能把人冻成狗,要是一夜被丢在外面,少说被冻个半死。
方醒转身道:“大嫂辛苦,我却是觉着饿了。”
朱氏这才想起自己丢下的厨房,急匆匆的牵着不舍的珠珠跑了。
“叔!叔!叔!”
珠珠一路叫嚷着进去了,方醒莞尔道:“小侄家中也有个闺女,比珠珠大些,都是一般的惹人疼爱。”
方鸿伟指指外面问道:“官府那边……”
方醒微笑道:“等鲁云来说话。”
方鸿中的身体抖了一下,方醒扶住他,语带双关的道:“大伯怕什么?知州罢了,这里离京城百多里地,难道他们能一手遮天?”
方鸿中点点头,有些不敢相信的道:“醒儿……”
方醒见他有些惶恐之色,就笑道:“您就该这么叫我,难道您要叫我一声伯爷去不成?那老天爷怕是看不过眼,反手一道雷就把我给收了。”
一阵大笑之后,方家人进去了,辛老七带着人把青皮们绑住,然后挨个捆在一起,最后绑在一棵大树上。
他看看那些眼神闪烁的旁观者,说道:“胆子大的可以试试给他们松绑。”
没人敢接话,辛老七等人进去修门。
“七哥,老爷为啥放了那几个人?”
“老爷在钓鱼呢!”
“就钓涿州城里的鱼?”
辛老七摇摇头,一个人把一扇沉重的门板提起来,说道:“不止,涿州城里的鱼不值当老爷用这等手段。”
第2152章 浮世翻滚
杨二已经四十多岁了,正处于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
他对自己的前半生,不,按照这个年头的寿命来说,他对自己已经度过的大半生很得意。
他没读过书,青皮出身,后来在建文年间混进了州府衙门里,就一个打杂的,连个帮闲的都能支使他干活。
等建文帝完蛋了之后,他们的上官跟着倒霉,然后被清洗了一批人滚回家去吃老米饭,于是能说会道的杨二就乘机上位做了小吏。
他爬过,跪过,哀求过,谄媚过,所以奸诈如狐。
“他没否认?”
杨二长得很有威仪,下面的人偶尔拍马屁,会开玩笑说他比知州鲁大人还有威仪。
鼻青脸肿,嘴巴肿的和猪嘴差不多的小吏点头道:“大人,他看着很笃定的样子,只是最后却放了小的回来,肯定是没底气……否则他应当拿了小的来做证据……”
杨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屋里有个火盆,他走过去,坐在边上的矮凳上,伸手烤着火,招呼道:“来,烤烤。”
小吏受宠若惊的过来烤火,然后杨二缓缓的问了今天的经过。
“……方家的人看着有些震惊,都怕了……”
“那人什么样?”
“普通的模样,看着三十的样子,笑起来有些渗人……”
矮凳突然在地上摩擦了一下,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大人……”
小吏有些慌,就看了一眼。
可杨二依旧是面上带笑,没有什么急切的神色。
“没事,三十左右,朝中那些官员,这个年纪的最多是六七品官就了不得了,所以怕什么?鲁大人在呢!”
小吏想起鲁云对杨二多有重用,就谄媚的笑了笑,结果扯到嘴上的伤口,顿时斯哈斯哈的,那脸都挤做了一团。
“这些钱拿去找了郎中看看,明日…...还得辛苦你继续当值。”
小吏推拒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喜滋滋的拿了那半串铜钱回家。
是的,鲁云放了他的假。
虽然被打了一顿,可得了杨二的感激,还有钱可拿,这事儿怎么都不亏啊!
小吏面目惨淡的模样,却喜笑颜开,让州府的那些人不禁好奇,然后就问了他,却没得到答案。
杨二就坐在矮凳上,浑身筛糠般的颤抖着。
他定定的看着炭火,炸了个火星依旧没眨眼。
“那是谁?”
他在颤抖着,喃喃的看着炭火说道:“三十……三十多吧?那人居然保养的那么好?几辆马车,他这是不怕惊动我,那么……”
杨二的呆滞渐渐变成了灵活,他飞快的开门出去,然后干咳一声,有小吏就过来凑趣。
“大人这是出来散步呢?只是这天冷……”
杨二指指外面道:“最近河间府那边的怨气大,说不准就会传到咱们这边来,叫人在衙门周围搜一搜,看看有没有眼生的,看到了就报过来,我这里会为他们请功。”
杨二的资历老,加上鲁云经常派了私活给他干,所以哪怕他只是吏目,依旧在州府中有话语权。
随即州府衙门外面就多了不少衙役帮闲,他们四处搜寻着。
这个季节寒冷,连叫花子……不,现在叫花子都要被弄起来,然后统一安排移民。
没人!
搜了几遍,那些衙役帮闲们这才遗憾的回去。
“心虚了!”
小刀在远处看着他们这番搜索,然后冷笑一声,也回去了。
……
晚饭……
肉很多,甚至连牛肉都有,可见朱氏真的是下了血本。
方醒看着她的头上少了那根金钗,只是笑了笑,然后频频举杯。
席间难免提到他这些年的际遇,方醒只是捡些顺畅的说了,让两个喝的微醺的老人大呼痛快。
饭后方鸿中就发作了,一个劲的要去祠堂拜祖宗,说是要把好消息告诉祖宗们,顺便让方醒也去磕头。
可哪有喝多了去拜祖宗的?于是方卓和方鸿伟就死命的劝着,最后方鸿中折腾累了,就被扶着去卧室休息。
方鸿伟准备回去了,方醒把他送出去。
“家中这些年都怕了,所以不敢惹官府,涿州于你只是小地方,可好歹这里是方家的根,你下手不可太过,免得伤了乡亲们的心……”
故乡看似缥缈,可一旦你接触它后,就会变得真实,那些人,那些山水,仿佛都触手可及。
方醒点点头,方鸿伟欣慰的道:“你如今算是出头了,方家也敢去考试了,不管能考上什么,好歹让书香门第的名头不落。”
方家,书香门第,名头不落……
方醒侧脸看了看。
方鸿伟的神色很轻松,并有些如释重负的意思。
方醒理解了:这两个家庭一直处于压抑和提心吊胆中,突然冒出一个他,还是那个朝中的红人……
一下从压抑的状态解放出来,难怪方鸿中会喝醉了。
人总是这样,长期的坚强之后,突然那个劲头泄去,然后就什么都不想干;或是长久的压抑爆发,就想报复……
还好啊!
方醒觉得自家的两位伯父看着就是佛系的,这样以后省事不少。
作为亲戚,而且是至亲,方醒肯定希望方家出些人才,但别惹事,惹事的就不是好亲戚。
出门之后,方醒叫了家丁相送。
方鸿伟知道这是担心被人半道动手,就点点头,然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醒儿……”
“二伯有话您就说,小侄这儿能兜底。”
这位二伯活络不死板,方醒觉得以后涿州方家还得要看他和方卓的。
方鸿伟的面色微红,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在舒展着。
他抚须道:“这些年被欺负狠了,都是杨二做的孽,你……”
方醒没有去动杨二,所以方鸿伟有些失望,但却没有逼迫和催促。
方醒笑道:“二伯且回去,至于杨二,让他多煎熬一番也是好事,您说是吧?”
方鸿伟仔细的看着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叹道:“老夫自诩有智谋,有城府,可和你比起来却差了老远,罢了罢了,回家睡觉去!”
按理是该方醒去他家拜会,可方醒却是权贵,若是骨头软些的,怕是马上就说明天我带着一家子人过来云云。
这便是矜持,长辈的矜持。
方醒微笑,说这几日就去摆放,然后目送家丁送他远去。
边上有人在窥探,方醒没看到。
“老爷,有人在盯着这边。”
方醒作为得用的重臣,每天都会接收到许多信息,然后他需要一一判断。
先前他算是没空,所以现在消息都纷涌而至。
“州衙外面多人搜索,杨二还没出来。杨二年轻时就是个青皮,能说会道,后来涿州在靖难后被清理了一番,他趁机上位,知州鲁云经常使唤他。”
“定国公还在路上,请罪的奏章已经到了京城,说自家失察,下人跋扈……弄了不少田地。”
“武勋们上了奏章,提请把船队交由都督府管带,据说郑公公气的不行,要和英国公他们干架……”
第2153章 面白如纸(为盟主‘卸甲葬弓’贺,加更)
“陛下,兴和伯在涿州找到了亲人,只是还动了手,打了当地的青皮和小吏,那些青皮被冻了一夜,都半死被抬了回去……”
“涿州知州呢?”
朱瞻基对这种生活很感兴趣,可他家的亲戚非富即贵,和方醒的亲戚地位差距太大了。
是的,朱瞻基早就知道方醒的两位伯父在涿州的状态,只是方醒没动作,他自然不会横加干涉。
方醒这个时候去寻亲,张辅的提醒是一回事,朱瞻基的人查到有人在试探方鸿中两兄弟才是关键。
叶落雪说道:“陛下,有人看着有些心虚,不过鲁云还没动静。”
“有趣。”
朱瞻基觉得真是好笑的很。
他不相信有心人会不知道方鸿中两兄弟和方醒之间的关系,那还敢观望,这就是恨毒了方醒啊!
不过这只是江山一隅,他这几日更多的在关注着水师的争执。
军方要求那船队划归都督府,大不了加个兵部作为婆婆念紧箍咒。
可正在休养著书的郑和闻讯就忍不得了,挣扎着来了朝中,然后和张辅等人吵了个沸反盈天。
朱瞻基的态度很暧昧,不,是在旁观。
陆地上的威胁在慢慢变小,只余下哈烈和肉迷,而且距离遥远。
那么大明近期的着力点就是船队,壮大船队,让船队出去为大明寻找资源,这才是大家看重船队的原因。
太监……就算是郑和退下来了,可王景弘和洪保等人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他们只会听从朱瞻基一人的命令,旁人无法干涉。
这相当于是皇帝的私人武装!
而武勋们现在想接收了这支武装,这个就有趣了。
那些大声疾呼,想毁掉宝船的家伙,何尝真是为国为民?
想让朕成为孤家寡人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吧……
朱瞻基玩味的想着,然后问道:“婉婉还不肯出门吗?”
叶落雪告退,俞佳说道:“公主近日有些发热,太医院看过了,说是无碍,只是静养。”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天气冷了,不是进了些好木炭吗?母后她们都有了,送些去婉婉那里。”
俞佳应了,亲自叫人拿了板车,装了一车好炭去婉婉那里。
初冬萧瑟,走在宫中,那些太监宫女都是缩头缩脑的,见到俞佳马上把袖着的手放开,然后笑着问好。
这便是权势!
男人一辈子,大抵第一愿望就是征服女人,那是他们的动力来源。
而失去了男人功能的太监们只能去迷恋权势,当然,还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事业。
郑和、王景弘这些都是事业有成的代表。
而那些迷恋权势的大多不得好死,比如说前唐的那些太监……
咦!那些太监好像很牛啊!能决定皇位的走向,那是什么感觉?
俞佳的面色突然潮红,然后他看看左右,冷汗马上打湿背腋。
这种想法要不得啊!
黄俨是怎么死的?
不就是贪慕权势,一直在错误的道路上行走,最终只能铤而走险……
俞佳觉得自己以后该去看些佛经,以免哪日闯祸。
“公主,陛下身边的俞公公送来了好木炭。”
室内,婉婉正在窗前抄写经文。
不,她应当是默写。
“哦。”
这是哦了一声,婉婉再度低头,手中的毛笔缓缓而动。
青叶皱眉道:“公主,得动动呢!太医院的都说了,您得出去走走。”
婉婉又哦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窗外。
她的脸蛋有些苍白,神色木然,就像是……
一段槁木!
青叶心中担忧,就劝道:“公主,皇后都请了您几次,您一次都没去呢,有些失礼了。”
婉婉缓缓侧脸,脸上白的仿佛能看透进去,白纸般的感觉。
她皱眉道:“端端……这几日端端没来吗?”
青叶点头,欢喜的道:“端端公主那边在学习呢,听说都哭了几次,只是皇后那边却不肯再迁就她。”
婉婉疼爱端端,青叶觉得这是个突破口。
果然,婉婉抿紧了唇,然后想了想,说道:“去看看。”
青叶欢喜的冲出去喊道:“公主出门。”
宫中除去皇帝太后和皇后三人之外,其他人就别想什么架子,公主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一群宫女嬷嬷太监的在跟随着,一行人出门。
俞佳见婉婉居然肯出门,就以为是自己的功劳,急忙迎上去说道:“公主,陛下挂念着您呢!”
婉婉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眸,缓缓错身而过。
这一眼冷冰冰的,让俞佳不禁呆在原地。
等婉婉走远后,他才如梦初醒,讶然道:“公主怎么越发的冷清了?”
一个洒扫的太监抱怨道:“整日不出门,换谁都冷清啊!”
俞佳下意识的点点头道:“是啊!闷也闷坏了……”
……
孙氏的肚子越发的大了,宫中近期多了些谨慎,不管是太后还是谁,看在皇帝宠爱孙氏的份上,也刻意的安静了许多。
婉婉已经很适应,并喜欢这种安静的气氛。
周围的人刻意挡着风,所以她在内圈觉得不冷。
她微微抬头,看着周围的萧瑟景致,竟笑了笑。
那面上渐渐多了些血色,眼睛微微眯着,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其中。
一路到了皇后那里,就听到端端嚷道:“母后,无忧就只学识字,还有听书,画画,我干嘛要学那么多?您这是欺负我,我要去告状,我要去找皇祖母告状……”
“胡说!你就会拿无忧来做挡箭牌。”
“没胡说,骗人是小狗,是小黑。”
小方在婉婉的身边抬起头来,摇摇尾巴,然后就冲了进去。
“小方……母后,婉婉姑姑来了。”
里面一声欢呼之后,就是胡善祥无奈的叹息,然后端端就冲了出来。
“婉婉姑姑。”
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孩子的欢喜就是阳光。
婉婉牵着她的手,低声道:“不乖。”
端端摇头道:“婉婉姑姑,无忧真的没学那么多。”
“为何?”
“无忧说,说是兴和伯说的,说孩子小时候别逼的太紧,该玩就玩痛快了再说,不然心不甘情不愿的,学不好。”
婉婉诧异道:“这些话怎么那么整齐?”
端端的眼珠子开始转动看向别处,婉婉不禁就笑道:“可是无忧和你一起背下的吗?”
端端急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是我想的,真是我想的,婉婉姑姑,您不信我还有话要说。”
这时胡善祥出来了,含笑道:“外面冷,端端别缠着你姑姑。婉婉快进来吧。”
进了里面,顿时一股热气就让人觉得毛孔都打开了。
“玉米呢大嫂?”
婉婉没看到玉米,就找了找。
“在母后那里。”
胡善祥苦笑道:“母后如今就爱玉米,隔三差五叫人送过去,说是要稀罕一番,就差让玉米在那边睡了。”
第2154章 谁能执掌水师?
玉米,或是说朱祁钰小朋友已经成了太后的心头肉,有他在,朱瞻基都得靠边站,每日请安问好都成了程序。
于是腾出手来的胡善祥就开始着手女儿的教育问题了。
于是每日坤宁宫中就成了母女俩的战场,闹腾不休。
婉婉一来,端端算是得了解放,马上一溜烟就跑了,说是去太后那里。
胡善祥叫人跟着,然后就和婉婉闲聊。
“你许久都没出来了。”
胡善祥发现婉婉的身上多了些冷清的气息,就关切的道:“多出来走走,特别是冬日里更该动动,不然这人就懒洋洋的,等到了春季也不想动,会胖大一圈。”
“你看看你还小呢,以后还得要嫁人,不,是招驸马,还得生孩子,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胡善祥的念叨让婉婉有些无奈,只能听着,等听到什么有了孩子要怎么教导,怎么存些私房钱,好给孩子以后花用的时候,她觉得这不是皇后,而是一个农家的妇人。
这个发现让她有些好笑,就慢慢的听着,觉得很温馨。
“.…...上次找的人都不好,母后发火了,你皇兄也气得不行,外面被抓了十多人,五个是宫中出去的内侍,都没好结果。”
胡善祥没注意到婉婉那变得淡漠的神色,继续说道:“母后说先停一停,免得外面的以为咱们家的姑娘嫁不出去还是怎么的,我看就该这样,等以后慢慢的……婉婉?”
她看到了婉婉的冷漠,就有些诧异。
婉婉强笑道:“我没事,大嫂,我先去母后那边看看。”
胡善祥把她送出去,回来就叹息道:“外面人心叵测,谁也不知道谁是什么样的,看着温文尔雅,说不定背地里阴险毒辣,这男人啊!哎!”
称月好奇的道:“娘娘,可这是公主呢!他们要是敢骗,陛下肯定饶不了他们。”
怡安皱眉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那些男人都盯着公主的宠爱和嫁妆,装也能装一两年,等以后有了孩子,以公主的性子,难道他慢慢的变回去,公主会来告状吗?”
称月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公主大概会自己忍受。”
怡安看了在沉思的胡善祥一眼,说道:“这就是了,如果找的驸马不好,你说说公主会怎么煎熬……”
……
郑和休养了不少时日,依旧是满头斑白,可精神好了不少。
“船队常驻南边,如何能做到让陛下放心?”
这是都督府,几位武勋都在,只是大家都没了昨日在朝堂之上的剑拔弩张,反而很是和气。
剑拔弩张只是在朝堂上,而最终拍板的却是皇帝。更让人无奈的是,想掌控船队,就非得要跟郑和这帮子人学习不可。
郑和常年指挥船队,经历的风浪艰险比这些武勋多多了。
所以他的气质从容,甚至把张辅都比了下去。
船队平时都是有人统领,太监监控,要出航时,郑和等人归位,然后统帅船队。
船队到现在为止,几乎就是一个独立单位,外界不得干涉。
张辅承认这个独立,并表示了尊重,然后说道:“此后大明肯定会更多的在海外攻伐巡守,如果都督府和兵部被隔离在外,那么船队就脱离了……郑公公应当知道这么做的危害。”
孟瑛等人都纷纷点头。
大明的水师居然独立了,以后要作战的话,谁来统筹指挥?
都督府对船队一无所知,就算是战时合并指挥权,怎么指挥?
那就成了盲人摸象,不打败仗才见鬼了。
郑和当然知道危害,他说道:“以往大明在海外罕有对手,也没有在海外留地,所以船队只是宣慰、宣威,看好大明的海疆,如今国策有变,咱家自然知道轻重,只是各位可有熟悉出海的?”
张辅第一个摇头,心中有了些想法。
他们不懂航海,那么皇帝是否会趁机撇开武勋,在船队里打造全新的指挥体系……
朱勇已经出不来了,张辅看看其他人,大家都只是苦笑。
郑和心中冷笑着,然后说道:“洪保此次若是能安然归来,那必然是和王景弘一时瑜亮,甚至还有超出,这等时候……陛下也为难啊!”
皇帝早就看出武勋惶然想寻找贡献点的意图,可他却在玩味着此事。
武勋好不好?
有好有坏,比如说张辅、薛禄、孟瑛这些战功赫赫的老家伙们,朱瞻基真要和朱高炽一般的继位不久就驾崩,临去前也只能把皇室和大明的安危托付给武勋们,然后和文官之间互相平衡,才能确保无虞。
可武勋跋扈怎么办?
还在路上的徐景昌就是工具,被皇帝拎出来杀鸡儆猴的工具。
所以皇室最怕的就是主少国疑,这才让玉米的头上多了光环,让胡善祥的地位一下就稳固了。
这就是大局,连皇帝都只能捏着鼻子忍受的大局。
薛禄咳嗽一阵后,说道:“郑公公,老郑,你说实话,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郑和摇摇头道:“陛下的想法谁敢去窥探?咱家不敢,要不你们去问问杨荣他们吧。”
问个屁!
杨荣他们最近在焦头烂额。
河间府的事情一直在发酵,皇帝在冷眼旁观着,士绅们在想着还早,只有权贵们知道,那一天不早了。
于是有人开始解除和那些投献农户的契约,然后去官府做一个过场,表示土地又卖回去了。
这是胆小的。
胆大的就开始在关系上做文章,威胁利诱各种手段都使出来了,就想把投献变成买卖。
然后宫中就传出一些话,说是陛下始终是要为百姓做主,若是有人倚强凌弱,那说不得大明每年就要少给些爵禄了。
于是权贵们消停了,却也愤怒了。
所以最近宗人府和杨荣他们都在忙碌着,各地藩王的奏章纷飞,让人焦头烂额。
那些藩王都收了不少投献的土地,甚至还有强夺的,到时候一个清查,按照皇帝不鸟宗亲的作法,谁能躲过?
“这事没法干了!”
值房内,金幼孜突然扔了手中的笔,墨汁在空中划了一条线,然后洒落在地上。
杨荣看着那一团墨痕,皱眉道:“什么事?”
金幼孜依旧在生气,“那些藩王奏章不断,就是哭穷!”
杨荣捂额道:“该交给宗人府去处置,怎么到这了?”
金幼孜冷笑道:“宗人府就是个打混的地方,没人愿意担事。”
“这些藩王谁敢惹?惹了就是离间宗亲,好在没有第二个汉王,否则哪日被打破头的就是咱们了!”
杨士奇也有些无奈,说道:“陛下不肯放手,终究是要过一道的,不过现在就发作了,这是心虚,不打自招啊!”
杨荣起身道:“拿来,本官进去请见陛下,看看陛下是个什么意思。”
第2155章 灵魂的枷锁
“叔!”
大清早听到这个声音,正在树下活动的方醒差点就认为是自家的闺女了。
“珠珠来。”
方醒回身冲着不远处的珠珠招手。
小女娃梳了两个鬏鬏,走的有些慢,这还是有些认生。
方醒活动着手臂,笑眯眯的道:“珠珠饿了吗?”
珠珠皱眉道:“叔,娘在厨房做饭了。”
呃!
看样子这边的方家以前是不吃早饭的啊!
方醒有些内疚,就进屋,再出来时,珠珠还在等着。
这孩子没伴啊!
方醒拿了一颗糖给她,说道:“叔家里有个闺女,和你差不多大,珠珠想不想去玩耍?”
珠珠接过糖没吃,想了想,嗯了半天没回答。
方醒笑着摸摸她的头顶,然后牵着她去了正屋。
正屋里,方鸿中正在给两个孙子说话,见方醒牵着珠珠进来,就说道:“最近风大,德华昨夜睡得可好?”
方醒笑着说好,然后见方寅和方睦有些拘束,就说道:“大伯且看看,若是愿意,以后他们什么都可以学。”
身为方醒的亲人,除非是划清界限,否则他们将会被自动划归到科学那一边。
方鸿中说道:“你当年也是天才,于科举有专攻,你看看这俩小子如何?”
方醒看看拘束的两个侄子,说道:“本来我是可以安排你们进国子监……”
两个孩子眼睛一亮,随即方醒就打断了他们的希望:“可我如今和儒家势如水火,你们进去了也是白费,所以……”
“我是儒家的死敌,所以除非咱们之间决裂,否则他们会主动视你们为科学子弟……”
方醒一边说一边在盯着两个孩子,结果没看到什么是绝望,而是,居然是兴奋。
好吧!
方醒对方鸿中苦笑道:“大伯,说来说去,还是小侄一家拖累了您和二伯。”、
方鸿中摇头否认道:“不管怎么说,你是当朝兴和伯,再多的苦,老夫相信你以后会补偿给他们,那就好了。”
他有些遗憾的道:“这世间就是这般的无情,不管你有多少豪情壮志,也得在你能活蹦乱跳的时候才能去做,老了,以后就看他们的了。”
方醒摇摇头,也不去劝慰,而是问了两个孩子:“你们的祖父这些话,你们用个词说说。”
“自古英雄……呃,小侄错了。”
方寅的反应最快,却觉得这句诗亵渎了自己的祖父。
方醒说道:“这诗没错,不许人间见白头,反过来说,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方寅躬身受教。
方醒看向方睦,这个温和的孩子有些羞赧。他说道:“叔,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方醒轻轻抚掌,然后问道:“谁的诗?”
“曹操的。”
这年头曹操就是奸臣,谋夺汉室的逆贼,所以方睦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些不屑。
方醒莞尔道:“这话却是再没错了,你们还年轻,自然领会不到曹操当年的心境,不过……尽信书不如无书,回头弄些书给你们看看。”
他知道自己一下给的信息太多,方鸿中父子需要商议,就起身说是出去转转。
“你嫂子做了早饭,吃了再去。”
吃了早饭,方醒带着家丁出去转悠,也算是‘他’第一次回老家,出去见识一番。
牵着珠珠从侧门出来,方醒看到外面呼啦啦一下,最起码跑了十余人,就笑道:“这是大清早等着请咱们吃早饭呢?”
墙头上落下了小刀,他吸吸鼻子道:“老爷,不是一家的。”
那些人的胆子那么大?
方醒不满的道:“捉几个问话。”
家丁们马上就去了,只留下辛老七贴身保护方醒。
珠珠好奇的看着外面,仰头问道:“叔,他们是坏人吗?”
“是。”
方醒说道:“所以要挨打。”
“好!”
两人慢慢的在城中转悠,不时买一些东西。
辛老七自然是苦力,珠珠也渐渐的和方醒熟悉了,变得活泼起来。
“方老鼠!方老鼠!”
这时一队孩子从后面跑上来,边跑边回头冲着珠珠喊着,神色得意。
珠珠马上就收了笑脸,然后默默的看着脚尖。
那些孩子大多七八岁,和他们计较,方醒还做不出来,所以他就蹲在地上,微笑道:“别听他们胡说,以后他们会后悔的。”
会后悔?
珠珠抬起头来,有些不解。
方醒说道:“没有什么方老鼠,只是和太阳一样。太阳出来之前,天地都是黑的,这就和咱们家以前一样,可现在太阳出来了……”
珠珠仰头,天边的太阳已经在缓缓升起,有些刺眼。
她渐渐的笑了,依赖的对方醒说道:“叔,以前经常有人来呢!以后没人敢砸门了吧?”
方醒一怔,然后严肃的道:“没有了,叔保证以后都没有了。”
他觉得好像周围多了鲜活。
是的,连虚空仿佛都富有层次;街上的人也变成了多色的,而以前他习惯性的觉得该是浅色的。
他看着重新出现在珠珠脸上的笑容,觉得心中多了些什么,很雀跃。
多了生气!
从来到大明之后,他实际上已经在潜意识里排斥了亲戚,总觉得会控制不住,然后发现自己的异常……
他一直有这个担心!
现在担心消除了,方醒只觉得背上少了什么东西压着,连灵魂都在欢呼着。
他牵着珠珠进了一家杂货铺,然后又买了些小孩子的玩意。
“老爷,是北地权贵的人。”
“哦!他们想干什么?”
方醒拿起一个木偶,皱眉问道,然后把木偶递还给掌柜,说道:“有些凶神恶煞,我侄女那么小,晚上作噩梦算谁的?”
掌柜的想反驳一番,抬头就对上了方五的眼睛,被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好好好,我这再换一个。”
他去了侧面找人偶,方五低声道:“他们是来看您……是否想从涿州开始弄起,就和河间府一般的,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呃……
方醒也有些囧了,心想难道我方某人的信誉就那么不值钱吗?
他不知道的是,在北方的权贵眼中,在河间府的事发作之后,他方某人的信誉连一个铜板都不值了。
是的,百姓兴许还相信,可权贵已经从道德层面上看低了他。
“那就……多少人来着?”
方醒觉得十多人就很了不起了,他觉得自己的名声那么坏。
方五犹豫了一下,沉重的道:“老爷,他们说见到了最少三四十人。”
这只是担心方醒要在涿州动手清理田亩,如果是在北平郊外,方醒无法想象会有多少人跟着自己。
辛老七低声道:“老爷,那些人混在其中,不好找,要不……全部拿下!”
方醒冷冷的道:“估摸着最早跑的就是他们,罢了,我便在这里吓吓人!看看以后谁还敢来涿州寻方家的麻烦!”
第2156章 人生如戏,谁在演戏
如果说皇帝是终极大老板的话,那么布政使就是小老板,而各级官员是各种老板。
而方醒大抵就属于大老板的范畴,和六部尚书、辅政学士、武勋们一个行列,而且在皇帝的信任上还略胜一筹。
这样排名的话,方醒最倚重的就是帝王的信重。
从朱棣时期开始,方醒就和朱瞻基一起接受了朱棣的各种考验,然后被信重。
朱高炽也信任方醒,驾崩前唯一念叨着的就是在塞外征战的方醒,只想他赶紧回来,然后稳住局势,为朱瞻基保驾护航。
“祖父!爹!娘!”
回到家,珠珠欢喜的冲了进去,一阵显摆买来的东西。
方卓出来,和方醒在院子里溜达着。
“云从龙,风从虎,你来了涿州,该有些纷扰了吧?”
涿州方家倒霉之后,方卓就承担着一家老小的生活,挣钱的难度……方醒看到他手指上的老茧,知道他多半是抄写。
而被方鸿中欢喜的扔出去的织机,就是朱氏为这个家努力的工具。
所以方卓不是书呆子,他知道方醒来这里会带来什么。
方醒有些窘迫的道:“大哥,那些……清理田亩之事,我这边吓到人了,这不一到涿州,不少人就担心涿州会被清理,北边的人来了不少,都在盯着。”
方卓倒吸一口凉气,拍了一把身边的树干,说道:“你这个……醒弟,不是为兄说你,昨晚为兄想了一宿,觉得你这些年就是在…….铤而走险啊!走错一步就是深渊……”
方醒有些诧异,也很欣慰,他笑道:“大哥居然敏锐如此,倒是让我意外了,不,是惊喜。”
“我没有出仕的念头,你就别惊喜了。”
方卓坦然道:“三叔出事后,我就决定就顾着养家,早已忘却了那些纷扰,不过倒是要厚颜请你照看……”
“这是应该的。”
方醒苦笑道:“大哥,这边是受了我家的连累,于情于理我这边……不说这个,我估摸着涿州官府今日就会来,大哥这里可有什么忌讳的?”
什么狗屁忌讳!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问方卓:大哥,有什么憋屈,到时候直接说,看看谁敢反驳,我收拾他!
方卓认真的道:“醒弟,这些年咱们家被涿州的官吏给欺负惨了,是要出出气才行。”
方醒躬身道:“是小弟来迟了,大哥尽管说话。”
他亏欠了涿州方家许多东西,方鸿中他们这一辈是还不上了,只是看方寅他们罢了。
方卓有些唏嘘的道:“为兄倒是无所谓,可你大伯却对此耿耿于怀多年,每次酒醉都会嚎啕大哭,会念及三叔……昨夜算是清醒的。”
方醒深吸一口气,有些苦涩的道:“大哥,会好的。”
……
午饭后,上午兴奋了许久的珠珠倦了,打着哈欠说陪方醒,可转眼就在朱氏的怀里睡着了。
“这丫头就比无忧小一岁,大嫂,若是舍得,我接她去和无忧玩耍一阵,然后再送回来。”
方醒喜欢闺女,觉得比淘气的儿子好多了。
朱氏看了方鸿中一眼,方鸿中干咳道:“是该去看看,好歹下一辈不能生疏了,不然百年后老夫无颜去见祖宗。”
这个时代宗族的力量和凝聚力超乎了方醒的想象,而对祖宗的‘责任感’同样也是牢不可破。
所以方鸿中作为这一代的族长,很明确的说道:“以后要经常走动,不管贫富,除非是嫌弃,不然就走动,不走动那就不是一家人!”
方醒点头赞同到:“大伯放心,我知道这个道理。”
方鸿中欣慰的道:“好,你大哥这人有些蠢,以后再看吧。”
这是想把下一任族长丢给方醒的意思,方醒却无从拒绝,愧疚感让他只能沉默。
方鸿中面露喜色,觉得方家总算是有了希望。
“老爷,鲁云请见。”
方鸿中一愣,看向方醒。
方卓起身道:“醒弟别动,我去迎一下。”
方醒微笑道:“大哥无需低头。”
方卓笑道:“我知道分寸。”
方鸿中开始整理衣服,甚至还打理了一下头发和胡须。
……
鲁云是一个看着很正义凛然的人,当然,按照州衙那些小吏的玩笑,吏目杨二比他看着更正气些。
在正屋里见到方醒之后,鲁云一个躬身,用他那带着磁性的声音说道:“下官见过兴和伯。”
“鲁大人……”
方醒屈指叩击着桌面,淡然道:“这里是方某的家族所在,方某也无知,昨日竟然目睹了青皮和小吏混杂的场面,然后砸了此处的后门……”
鲁云脸上的正义凛然越发的浓厚了,他拱手道:“兴和伯,下官也是才知道此事,那个小吏已经被下官停了差遣,拘在州衙里……”
“这些年呢?”
方鸿中突然加入进来,他抬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
“这些年老夫去报官多少次?”
方鸿中激愤的道:“没人理会!甚至还在变本加厉。老夫安分守己得了什么?被欺压!不敢出门,人称方老鼠!鲁大人……这是为何?”
鲁云瞥了方醒一眼,说道:“那时……此一时彼一时,老大人当能知道下官的难处……”
这话是说:以前没方醒为你们撑腰,本官没工夫去管这个。
这话很现实,却找不到一处可以指摘的地方。
方鸿中愕然,他为人古板,却是被这话给堵住了后续的愤怒。
鲁云正色道:“下官见贵宅多有破旧,正好州府要调集工匠做事,下官做主,把这宅子修一修。”
这人话锋一转,马上就谈及了补偿。
方家的大宅子若是全部翻修的话,耗费的钱粮不少,可州府却能调集工匠,随便弄个名头,就能免费把这事儿弄好。
关键是鲁云一脸正色,正义凛然,让人觉得这是应该的,可以坦然接受。
这也是一门本事,学好了出去迎奉权贵,那当真是无往而不利。
更关键的是他说这些时,全程都不看方醒一眼,仿佛方醒还在北平城中,他鲁云只是来为方鸿中打抱不平的。
人生如戏啊!
方醒觉得官场就是戏台子,想上台去演戏,你的演技必须足够高。
鲁云不错!
第2157章 请继续你的表演(为盟主‘山城浪子’贺,加更)
鲁云的应对很出色,这是他在来之前就想好了的。
方鸿中被他堵住了后续的愤怒,可方醒却一直没说话。
鲁云对自己忽悠的能力深信不疑,可面对着不说话的方醒,他却束手无策。
“.….方家乃是涿州望族,本官这几年多有疏忽,记得府上的大公子是有功名在身?那回头本官就叫人看看,看看州衙中还有什么职位……”
他终于忍不住看了方醒一眼。
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放在茶杯边上,好似在取暖。
可室内已经有了一个炭盆,里面的炭火烧的正旺,暖洋洋的。
水汽氤氲间,鲁云就看到了一道冷冰冰的眼神。
请继续你的表演!
“兴和伯……下官,下官有错,兴和伯但有吩咐,下官保证照做……”
方醒说话了,“你这是在说本伯结党营私?”
“没有!”
鲁云面色苍白的起身,拱手,然后说道:“兴和伯,下官……”
“请回吧。”
方醒看到沈石头在外面转悠,就知道京城有消息来了,就不耐烦的摆摆手,赶苍蝇般的驱赶着鲁云。
方鸿中虽然年长许多,可鲁云这个级别的官员还是第一次面对面,所以被轻易堵住。
他看到方醒只是几句话,就让鲁云举止失措后,心中不禁叹息,只觉得自己毫无用处。
他知道这是官场,所以目视王卓,示意他学着点。
“兴和伯……”
可就在他看方卓的时候,鲁云却突然一揖到地,吓了边上的王卓一跳。
一揖到地,几乎是晚辈对长辈。官场上对上官的话,这就是谄媚。
可鲁云却不是谄媚,他的面色白的吓人,起身后诚恳的道:“兴和伯,下官多有冒犯方家……”
他看看方卓,说道:“世兄家中有两个公子,听闻聪慧非常,想来举业一途自当顺遂……”
这是加码,担保方寅他们在涿州的应试中畅通无阻。
沈石头就在外面,听到这话不禁就乐了。
方醒是科学创始人,你让他的子侄去科举,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而且方醒真要让方寅他们上进,也不会选择在涿州,直接弄个‘考试移民’多省事,而且后患还少。
方卓拱手道:“多谢大人,只是犬子顽劣,在下于举业上对他们并无奢望。”
路被堵死了啊!
他不愿来,可当他猜到方醒的身份之后,他知道今日不来,以后就不用来了。
所以他来了。
“本伯来此只是探亲,鲁大人公事繁忙,本伯也倦了……”
方醒一直在观察着,突然变脸逐客。
鲁云面色大变,两腿摇摇晃晃的就想跪下,方醒指指他,辛老七从外面进来,一把拎着他就往外走。
王卓起身相送,方醒赞许的点点头。
不管如何,都不要给人以小人得志的感觉。
“他在心虚。”
方醒对方鸿中解释道:“他若是理直气壮,那么今日就不该来,他来了,还放低姿态,这就是心虚了,我不弄他,等他自己乱阵脚。”
方鸿中起身道:“德华你久历朝堂,自然知道如何处置。老夫老了,且带着珠珠上街转转。”
这是想出去扬眉吐气。
方醒没笑,觉得这是憋屈久了之后的自然反应。
知州鲁云来方家拜会,然后面无人色的出来,居然只是王卓迎送……
涿州城瞬间会被引爆。
然后那些人会去猜测那位‘商人亲戚’的真实身份,有知情者会吐露出去,然后真假混杂,然后……
“看看谁的胆子大!”
方醒安之若素,沈石头只觉得五雷轰顶。
“兴和伯,您这不会真是想再来一次河间府吧?”
涿州就在京城边上,真要来一次河间府般的变动,京城绝对会震动。
那些权贵们肯定会做出反应。
想到这个,沈石头就觉得那些探子都是傻子。
他们还没走!
他们还想观望,想看看方醒是不是在这边搅动风云。
方醒应该是在等待吧?
突然一个念头在沈石头的脑海中闪过。
陛下……会不会在重阳宴后还准备了后手?
比如说慢慢的把战火燃烧到京城……
“谁说的?”
方醒起身出了正屋,然后到处看看,嘀咕着维修要多少钱。
而就在皇宫之中,朱瞻基在看着奏章,俞佳疾步进来。
“陛下,那边没人回来。”
朱瞻基没抬头,随口道:“胆子不小,那就用一批脑袋来让人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俞佳心中一颤,才想起从前天叶落雪就不在了……
……
方鸿中和方鸿伟两兄弟居然是当朝兴和伯的伯父!
这个消息飞快的在城中传播着,在方鸿中牵着孙女在街上游荡时,就已经广为人知了。
珠珠发现遇到的人都在好奇的看着自己和祖父,有的还带着笑。
不是以往那种讥笑和轻蔑,而是……有些讨好的意思。
小孩子的感官最敏锐,而老人的阅历最丰富。
方鸿中在这些笑容中渐渐的平息了心态,然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回去,珠珠却不肯,于是祖孙俩继续在街上晃荡,偶尔买些小东西。
“杀人啦!”
祖孙俩开始转向,准备从另一边回家。
刚走到一家客栈的外面,里面突然跑出来两人,他们惊呼着,然后分做左右狂奔。
方鸿中一把抱起珠珠就闪到了边上,他惊恐的看着一人从自己的身前跑过,还楞了一下。
他可以用他大半辈子的阅历来发誓,这人看到他时真的是楞了一下,好像很意外。
然后一阵风般的,这人就冲了过去。
珠珠觉得这人好凶,就躲了一下,稍后她听到一声惨嚎,随即就是有东西摔倒的声音。
她从方鸿中的肩头转过脑袋,就看到了一个熟人,不禁欢喜的笑了。
方五单手把男子拎起来,劈手一巴掌把他扇醒,然后狞笑道:“居然敢窥探我家老爷的行踪,你们这是找死!”
方鸿中眨巴着眼睛,他看到那个男子的脸都摔变形了,再被方五抽一巴掌,几乎都成了傻子。
方五看到了他,就强行挤了个微笑。
“打坏人!”
珠珠猛地嚷了一下,然后捂着嘴,竟然不怕。
另一边逃跑的男子也被拎了回来,却是小刀出手。
第2158章 蛇鼠之道
方醒带着家丁出来了!
他们在抓人!
州府压根没敢管!
鲁云回到州衙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了自己的头号金牌帮闲杨二。
两个正义凛然的男子共处一室,室内仿佛在闪烁着白色的光点。
鲁云神态从容,说话慢条斯理:“.…..州衙中的动静要注意,那人就在方家住着,和大佛一般,咱们惹不起,所以……马上叫人,涿州全境盯着,把那些青皮都召集起来……”
上官说话说了半截,那必然是因为后面的是难言之隐,这时候作为下属就要去揣摩,然后把那后半截领悟起来,私下行动起来。
这才是一个好下属,好心腹。
鲁云在涿州深耕七年,这七年里,杨二就是他的心腹和好下属。
杨二今天却没有私下去行动,也不敢。他低眉顺眼的问道:“大人,可是要清理那些不听话的人吗?”
这个不听话的人很有趣!
谁不听话?这个标准随时都能变,而且错了的话,杨二还能第一时间来背锅。
好下属啊!
按照往常的惯例,此时鲁云应该夸赞杨二一番。
可今天鲁云却冷冷的道:“不是。”
同样是按照往常的惯例,如果自己的揣测被鲁云否定后,杨二一定会第一时间表示惶然,并请罪。
杨二拱手道:“大人,危急时刻,请大人明示,小的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没有表示惶恐,而鲁云也没什么意外,他淡然道:“涿州的士绅也有贪鄙之辈,收取投献从不手软,对着等人,咱们应当……”
就如同以后说相声一般,金牌打手杨二马上就接上了话茬。
“大人,咱们应当主动清理,那些青皮手狠,带着他们一起去,有不听话的,敢反抗的,那就打断几条腿,以儆效尤!”
杨二抬头看了鲁云一眼,见他沉吟,就知道自己揣测到了,他起身,躬身道:“大人,那小的就去传话……”
鲁云点点头,等杨二出去后,他握住茶杯,作势欲扔。
哎!
一声叹息之后,他把茶杯缓缓放下,铁青的面色也渐渐缓和了些。
他知道自己把方醒得罪惨了,若是他真的一身正气也就罢了,那他还敢到方家大门外去辩驳,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他就是不干净啊!
他在想自己是为何会任由方家被欺压而无动于衷,想着想着的,他觉得不大对。
在那个时候,涿州方家如何,与他一点儿厉害关系都没有。
我并没有动机去干这事啊!
他想啊想,记得好像是谁说这是罪臣之家,最好别掺和,免得哪天被牵连。
朱棣的性子暴烈,这种事还真难说。
于是他就没管了。
等他在邸报里看到了方醒的名字后,方家已经被欺压成了外面说的老鼠。
胆小如鼠!
那时的他已经没了退路,加之文官对方醒的看法很差,所以他干脆睁只眼闭只眼的什么都不管。
可他好歹警告过杨二,别逼人太甚!
他不是蠢货,自然察觉到了杨二是欺压方家的主力,所以他觉得这就是现成的背锅侠。
可在上午去见到了方醒之后,他知道自己高估了方醒的胸襟。
不,是低估了方醒的睚眦必报!
所以他觉得自己要倒霉了!
你们不是喜欢清查士绅吗?我先动手,这就是强行和你们成为一伙儿的,如何?
鲁云微微一笑,只觉得自己的智慧真的能闪耀涿州城,一时无两。
“杨二……”
他的眼神多了些怜悯,随即被冷酷代替。
……
杨二把鲁云的话交代了下去,而且声明此事马上就得办理。
杨二以前为鲁云暗示过大家不少次,所以没人质疑,可这事儿却是骇人听闻,所以大家不约而同的放缓了速度。
至少青皮们没有被召集。
文书在慢慢的弄,等着送到下面去,而杨二已经悄然回到了家中。
他是鲁云面前的红人,所以历来都只有晚回家的。
见他今日早早归家,妻儿就担心他是不是病了。
“大人有交代,让我到下面去看看,大概两三日回来。”
杨二很和气的摸摸儿子的脑袋,然后对妻子说道:“我不在家,你去弄半只羊回来煮汤吃肉,好歹也暖暖身子。”
他的妻子笑着应了,然后给他收拾包袱。
杨二去了厢房里鼓捣一阵,出来后胸口那里有些鼓鼓囊囊的。
他接过包袱,看到妻子头上的银钗有些暗淡,就皱眉道:“上次让你去炸一炸也没去,这几日就去,不行等我回来给你再打一支。”
他的妻子微笑道:“夫君快别操心这个了,赶紧上路吧,免得半道上没地方住宿。”
杨二点点头,然后难得的对儿子和颜悦色,说道:“好生读书。”
随后他和往常一般的带齐东西,妻儿在大门外看着他远去。
……
此时的涿州城有些混乱,几十个男子开始出逃,他们在城中制造了不小的混乱。
有人把脸涂黑,有人换了破破烂烂的衣服,有人花钱雇佣了牛车马车,有人花钱跟着人一起出城……
“丑态百出!”
方醒就在一家酒楼的二楼的窗户边上看着,转过身,方鸿伟和他的儿子方持正有些恼怒的听着一个妇人说话。
“.…..爹,大哥,你们不知道他杨威有多欺负人,冷落我也就认了,可他让那个小妾管家,我的日子……”
方大姐指指方醒道:“要不是得知醒弟来了涿州,我连家门都出不了,这消息还是街坊说的,说我方家算是发达了,他们才不敢拦……你们是没看到,我出门时那对狗男女的谄媚模样,气死了!”
这是个脾气火爆的妇人。
不,堂姐!
方大姐见方醒走过来,就爽朗的道:“醒弟,你可千万别去弄他,我如今儿子都十一岁了,只和我亲,我就算是和离也没地方去,就这么过吧,让他养我们母子,到时候看他和那个女人每日惶然,倒也解气。”
方持皱眉道:“大姐,家里又不是说养不起你……”
方大姐看了方持一眼,说道:“多谢大哥,只是我却不喜欢寄人篱下,既然嫁给了他,那就吃他的,用他的,没吃没喝了,那就再说。”
第2159章 本伯就是来报复的
杨二出了城,一溜烟就往小路跑。
跑到没人的地方后,他换了衣服,然后下马,摸出一把短刃,在陪了自己几年的这匹马的马屁股上拉了一刀。
一声长嘶,受创的马儿也顾不得什么主人,一溜烟就跑了。
杨二拍拍手,然后弄了些东西出来涂抹在脸上。
他回身看了一眼远方的涿州城,冷笑道:“十多年前我能玩弄你方家于股掌之间,今日老子依旧能让你方醒吃瘪!呸!看老子怎么逍遥……呃!”
他回过身,就看到两个男子缓缓走过来,有说有笑的。
他急忙微微低头,心中大悔。
走了就走了,还说什么话,被人听到可就完了。
某些职业带给人的烙印几乎是终生的,而青皮这个职业留给杨二的一个烙印就是私下给自己打气,那怕是自言自语也好。
他低头看着那两人的手脚,脚步从容。
这是一条小径,两边都是田地。此时空荡荡的田间全是枯黄色,让人觉得灰蒙蒙的。
当双方交错时,杨二死死地盯着和自己错身那人的手。
没动!
杨二的心中一松,随即双方错身而过。
他想了想,就缓缓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耗尽了他此生的气运!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方五单手就捏住了他的脖颈,笑道:“你也不想想自己干了些什么,居然以为能逃脱。若是真被你逃走了,我家老爷哪来的名将之称?”
小刀在边上催促道:“五哥快些,咱们还得去看看那人的围剿。”
方五单手把杨二压倒在地上,小刀打个呼哨,远处的田间跑来了三匹马。
杨二绝望的被提上马,然后就看到被自己砍了一刀的马儿又跑回来了,正咴儿咴儿的跟在后面。
马儿的忠诚是许多人难以比拟的,而此时的杨二最痛恨的就是自己居然弃马。
“动手了!”
前方的小刀突然加快了马速,方五也押送着杨二跟了上去。
就在前方,涿州城的外面,一群骑士正在围捕着那些男子。
“正当百姓站好别动,探子跪地不杀!”
叶落雪带着藏锋的人从左右包夹过来,他甚至都没用刀,只是在和那些奔逃的男子错身时轻轻的踢出一脚。
“杀了你!”
一个被堵住的男子猛地回身,然后短刃就往马身上捅去。
这是要把叶落雪弄下马来,然后搏斗。
这是叶落雪今天第一次动刀。
在诸多人的注视下,刀光闪过。
鲜血飙射的老高,人头被冲了一下,然后歪斜着掉在地上。
战马在来回奔驰,那些百姓都呆呆的站着,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
那些探子在奔逃无望后,大多跪地请降,几个呆呆傻傻的也被打翻在地。
“太弱了!”
小刀觉得这些探子和塞外的敌人比起来,一个是大汉,一个是婴儿。
“他们大多是那些人家的家丁,见过血的没几人。”
方五觉得这事儿现在才有趣,等叶落雪那里拿到口供之后,那些权贵想必会大吃一惊吧。
因为担心方醒搞事,所以派家丁去观察一二,这个不算是罪过吧?
那些权贵正是如此想的。
可他们却错估了朱瞻基的脾气!
重阳宴的君臣交锋他一直在记着,然后借着方醒来探亲的机会发作出来。
这是在告诉群臣:朕记仇,非常的记仇!
皇帝记仇是常事,不记仇是傻事。
而且朱瞻基想通过这么一次行动来告诉群臣和士绅们:朕想什么时候开始就什么时候开始,这决定权是在朕的手中,谁也别想夺去!
杨二看到了这一幕,作为涿州城里的红人,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在窥探着方醒,可没想到居然会拿人,这说明什么?
他瞬间面如死灰!
……
州衙里,不少官吏都在嘀咕着杨二先前的交代,觉得这事儿真的是在冒险。
到了此时,他们认为这是鲁云为了讨好皇帝和方醒而自发采取的行动。
为了上官的官帽子而冒险,这个怎么看都有些傻啊!
鲁云得知情况后有些恼火,然后叫人去找杨二来。
可杨二一去不复返,而此时传来方醒带人在城中拿人的消息,鲁云什么心思都放下了。
“叫人去帮忙!去帮忙拿下那些探子!”
鲁云的上官面纱瞬间被揭开,歇斯底里的让人不敢相信这位就是往日崖岸高峻的知州大人。
他已经扔了好几个东西,茶杯、镇纸、毛笔……
那些官吏被他逼着操起各种武器,他训话一番之后,就气势汹汹的往州衙外冲去。
可还没到门口,一群人就进了州衙,为首的却是方醒。
方醒看到这个场景就楞了一下,然后问道:“这是要……谋逆?”
呯呯铛铛的一阵声音后,这些官吏都是扔掉了‘武器’,知道劫难来了。
从方家那位亲戚被曝光就是方醒后,州衙中的人都觉得知州鲁云怕是危险了。可这种清算多半会牵连,手脚不干净的也会被带出来。
等两名家丁押着杨二进来后,所有的侥幸都消失了。
方醒看着跪了一地的官吏,对沈石头说道:“这个不关本伯的事,你自己处置,找叶落雪帮忙也行,我就找鲁云。”
沈石头苦着脸道:“兴和伯,这些人该是都查院的人来处置吧?”
“那就快马请示陛下,我不管。”
方醒不想插手这等事情,他丢下焦头烂额的沈石头,带着家丁们去了后面。
在看到方醒的那一刻,鲁云起身,然后说道:“下官并未对方家动手,兴和伯,冤有头,债有主……”
“我喜欢牵连!”
方醒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说道:“当年你坐视方家报官而不顾,这是渎职。”
鲁云心中一喜,低头到:“是,下官渎职。”
方醒沉吟道:“本伯本想直接用贪腐拿下你,名正言顺…….”
鲁云噗通一声就跪了,他现在只求不被流放,可他贪腐的数额却不小,所以没有侥幸。
“伯爷,下官知道涿州那些权贵士绅的龌龊,只求平安度过,下官愿辞职。”
这是绝境下的叫唤,鲁云愿意为此赌一把,赌方醒不会过河拆桥。
“你以为这些消息很难吗?”
方醒突然觉得大明有眼光的官员真的不多,他感慨道:“弄那些士绅权贵,重要的不是证据,而是气势和决心啊!你连这个都不懂,还怎么升官?啊?”
方醒起身走到鲁云的身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鲁云抬头道:“伯爷,下官愿意……”
啪!
方醒反手一巴掌抽过去,然后闪身避开血水。
鲁云趴在地上,右脸渐渐肿起,半边嘴唇也在膨胀着。
“本伯就是来报复的,明白吗?”
方醒走到杨二的身前,微笑道:“杨二,本伯被流放到哪了?说说,说对了本伯饶你一命!”
第2160章 胆大包天,拿人
叶落雪进了州衙,见到跪了一地的官吏,就冷冷的道:“自己交代,从宽。守口如瓶,从严!”
然后他就把这些人丢给了手下,自己一路到了后面。
“你很有种!”
叶落雪到时,方醒正在‘夸赞’着杨二。
“方家再怎么着也是有些底蕴,知道要熬过去,你以为自己能瞒过一辈子?说吧,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落雪听到这个问题有些犹豫。他觉得方醒已经把整件事阴谋化了,从他到达涿州时,他就在想着阴谋。
杨二垂首到:“伯爷,小的那时候穷。”
“穷?”
方醒冷笑道:“青皮兼州衙的帮闲,你穷什么?而且你还甘愿跑腿,可见你野心勃勃,杨二,告诉本伯,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落雪身体一震,在猜测着方醒来涿州的目的。
他一直在立功,一直在紧靠皇室,一直在不偏不倚,一直在帮扶着当今陛下……
他从永乐年间一直忍到了宣德年!
什么不知道……
他究竟知不知道涿州方家的境遇?
如果不知道,那什么都好说。
可要是知道的话……
这心胸真有山川之险啊!
叶落雪认为方醒的目的就是为了方鸿渐报仇,寻找到当年坑了方鸿渐的那帮子人。
方醒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也没避讳的抽了杨二一耳光,说道:“你受我大伯的委托,带着钱钞和信件去了金陵,若是我父亲真的倒霉了,那你藏匿了钱钞,回来说谎也就罢了,可我父亲只是丢了官职,你哪来的狗胆?!”
叶落雪心中一惊,觉得这事有些不对。
当年的方鸿渐可没被判刑,审讯结束之后就丢了官,然后被赶回原籍吃老米饭。
方鸿渐的死因最多的可能是因为方醒的科举之路断绝,这对于方鸿渐来说,几乎是无法面对的难堪和悲伤。
他甚至不敢和老家的人联系,就这么郁郁而终。
杨二抬头,正色道:“伯爷,小的能得到什么?”
方醒一怔,随即狞笑道:“你以为自己能在本伯的面前有说条件的余地?来人!”
“老爷!”
方五进来了,叶落雪摇摇头,知道这里面怕是会有些陈年旧事的瓜葛。
方鸿渐那时候可是吏部主事,不是阿猫阿狗。
当年他丢官归家,就说明他没犯事,或是犯的事无足轻重。
而杨二当年的举动同样疑点颇多,胆子大的没边了。
方醒就坐在正堂外面,看着家丁们在院子里给杨二用刑。
叶落雪有些疑惑,就问道:“兴和伯,您这边随便弄弄,杨二肯定撑不住……”
方醒惬意的道:“当年家父的事疑点颇多,只是我一直忙碌着,再加上科学一出,我得谨慎些,免得被人说是借机生事,这才忍到了今日。”
“此事我和陛下交代过了,你无需多虑,至于杨二……”
方醒笑了笑,白生生的牙齿闪烁着釉光:“这只是开始。”
从朱棣去后他就在调查吏部,只是当年的事历时太久,许多线索都断了,只有些传言。
等他想仔细调查时,朱高炽却不行了,于是他就一路忙碌到了现在,才有时间下来调查。
至于方鸿中等人,他当时压根就没有亲戚这个概念,巴不得所有的亲戚都离的远远的才好,这才让他们被欺压至今。
……
那个疯子又在涿州搞事了!
斥候不断往来于京城和涿州之间,这是军中的渠道,而涿州那边不可能会有战事……
稍后就有书信来了,有当地士绅向京城的朋友求援,直说方醒在涿州又开始了到处抓人,知州鲁云被拿下了,州衙多人被扣留,整个涿州几乎都瘫痪了,处于恐怖之中。
京城顿时一惊,各处消息开始串联,宫中的动向被人盯着,就等着皇帝给出一个明确的意思。
——胆大包天!
皇宫中传出来四个字,让人找不到来由。
知情人不愿说,不知道的在胡说。
“谁胆大包天?这是说那方醒呢!”
“陛下这是……终于对他不满了?可喜可贺啊!”
外界的反应让宫中的皇帝有些无语和愤怒,于是宫中再次传出几个字。
——拿人!
这次伴随着的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马。
马蹄声轰隆,奔赴各方。
很快,京城某几家小权贵被拿下的消息就传出来了,据说被锦衣卫的人拖死狗般的拖了出来后,还在喊着什么‘不是窥探兴和伯行踪,只是担心家里的田地会被动’之类的话。
大家这才知道了方醒动手和皇帝拿人的缘由。
一群蠢货!
这事瞬间成了笑柄,杨荣午饭后去散步时就听到不少议论。
可他却没有半点笑的意思。
这是皇帝的反击罢了,不管如何,当他觉得自己的威权受到了侵犯时,他就会做出反应。
这就是雄主的雏形!
转过屋角,前面就是杨溥,杨荣的眼神一冷,随即就微笑道:“天气不错。”
今天的天气确实是不错,至少有太阳。
杨溥拱手道:“大人的心情不错。”
杨荣微笑道:“是不错,至少陛下没有铺开的意思。”
杨溥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就转身和他同行。
“方醒先去了涿州,据说是寻亲,那些人胆小,就派人去跟着,只是想看看方醒在弄什么……”
杨溥难掩鄙夷之色,说道:“草木皆兵,那些人不问可知,大多是没脑子的,地位也不高,陛下拿他们祭旗,吓唬是足够了,只是有些人怕是会有些怨言……”
杨荣赞同这个意见,他觉得皇帝太过强硬了些,缺乏手腕。
不过对此他却只能苦笑:“当今陛下乃是文皇帝一手教出来的,已经很克制了。”
杨溥无奈点头,如果是朱棣在,他不动手则以,一旦动手,那就是雷霆万钧,大家就自求多福吧。
两人不算盟友,也不算是朋友,所以交浅言深几句之后,都换了轻松的话题。
“.…..陛下好像有意要尚书兼辅政学士…….”
“此事不好说,至少只是个想法,动静太大了,陛下也得深思,否则目前的人怎么安置?早着呢!”
脚步声远去,一阵冷风吹过,一朵干枯的小花悄然落下……
第2161章 大人,你好狠(为盟主‘带炸药上飞机’贺,加更)
吏部在上次被于谦打了一次脸之后,蹇义就发狠收拾了一次,很是揪出了一批贪腐的、渎职的。
然后吏部上下的风气一紧,近期的效率大增,而且扯皮的事都少了许多。
“是得要多收紧些啊!”
蹇义站在值房外,看着外面井然有序,不禁对于谦的恶感去了些。
他敞开房门散了一些炭火的‘毒气’,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提振一下精神。
正在绵长的呼吸换气时,前方来了一人。
“大人该出来走动一番才是。”
来人是左侍郎辛建,他笑眯眯的拱手道:“大人,那份名册陛下无异议,我吏部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山东官吏被拿下不少,吏部商议了许久,蹇义本人连晚上睡觉都在推敲人选,前日把名册送了进去,大家都还在忐忑着。
对于吏部来说,皇帝接受,那就代表着信任。
而皇帝要是打回来让重做,那几乎就可以准备请罪了。
蹇义心中一松,面上却不显,只是和气的道:“你近日也辛苦了,等事情了了,就歇息几日吧。”
辛建是他的得力助手,自然是要笼络一番。
辛建感激的道:“大人放心,下官却是不累。”
“你也渐渐老了,咱们都老了,如何不累?”
看着辛建依旧满头乌发,六十多岁的蹇义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老夫垂垂老矣,只是不忍见祖宗成法被人践踏,这才留到如今,可终究不长久啊!以后还得要看你们的。”
辛建年富力强,蹇义最近刻意培养他,就是想让他接班。
两人进去,辛建在后面关上房门。
炭火红彤彤的,室内的温度渐渐升高。
“你有话要说?”
蹇义何等的老辣,只是看了辛建的神色就看出他有心事,然后他告诫道:“越是这等时候,你就越要淡定,勤勉,但不可冒尖,慢慢来,吏部是大部,需要的是老成持重。”
辛建感激的道:“大人厚爱,下官必定谨记心中,只是……下官……大人,下官当年……”
“是谁?”
蹇义有些恼火的问道。
吏部涉及的是官帽,辛建的难言之隐多半就是这等事,如果涉及到买官卖官,蹇义真的会吐血。
你一力看好的接班人,居然是个卖官鬻爵的家伙,那对于一生严谨,晚年更是看重名声的蹇义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辛建缓缓起身,束手而立,说道:“大人,兴和伯的父亲,当年的吏部主事方鸿渐……”
蹇义闭上眼睛,他在回忆着当年自己那个下属的事。
是的,当年的方鸿渐就在蹇义的手下干活。
可没想到的是,当年的老下属的儿子却压了自己一头,这个感觉几乎让人窒息。
他想了许久,想到了方鸿渐当年因为一桩所谓的谋逆案而被拿下。
那个案子……
“本官记得那个案子后来查无实据,方鸿渐是被人举报才被牵连进去,事后只是丢官,本官当时还觉得可惜……难道你……”
蹇义做了多年的吏部尚书,见识过各色官员那些为了升官而丑态百出的手段。
他睁开眼睛,冷漠的盯着辛建。
辛建苦笑道:“大人,当年下官一步走错……”
蹇义冷冷的问道:“是你举报了方鸿渐?”
辛建点头,说道:“下官当时鬼迷心窍,事后懊悔不已,后来就匿名捐了薪俸给养济院……”
这等求同情的手段在蹇义的面前就是顽童的把戏,他冷笑道:“你捐了几年?”
辛建刚张嘴,蹇义就说道:“本官会去查!”
辛建垂首握紧双拳,低声道:“一个月……”
“无耻!”
蹇义微微喘息着,他很愤怒,更有看错人的痛苦和不甘。
辛建懊恼的道:“大人,您可还记得当年的方鸿渐上衙后六神无主,下衙后偷偷摸摸的吗?”
蹇义想了想,确实是那么一回事,他问道:“于是你就怀疑上他了?”
辛建点点头道:“下官没法去查,也不能去查,于是就写了份东西,叫人交了上去……”
这不算是错误,只是有些不顾同僚之情的嫌疑,可于大义上有加分。
蹇义想起了辛建这些年来的行事,就说道:“你……好自为之!”
这是暂时备案了,只是后续却要看是否会有人引出此事来,到时候蹇义自然会根据情况决定自己的立场。
辛建拱手感谢,然后告退。
出去之后,他看着蓝天,被冷风吹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低下头,知道自己的尚书之梦怕是破灭了。
蹇义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含糊,他不可能会推荐一个德行上有问题的人来接班,而是会推荐……
他想到了右侍郎郭璡。
不过郭璡没什么名气,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官吏。
这样的人没有威望,如何能掌握好大明的官帽子?
他没有后悔去找蹇义坦白当年的事,因为他更怕方醒的报复。
他自认为当年的事天衣无缝,可就怕方醒较真,非要查个底朝天,然后去找锦衣卫翻当年的记录,那么有人举报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当年他是用左手写的举报书,可却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纸张。
他用的纸张乃是老家的纸,内行人能分辨出来。
我当年真蠢啊!
这也是他找蹇义坦白的原因,可蹇义的态度却让他失望了。
方醒是吏部的大敌,我弄他爹,哪怕是以前弄的,可也该扬眉吐气啊!
可蹇义的原则性却让他的那一丝希望破灭了。
人一旦失去了动力,那就会懒惰,并生出万事不想挂心的颓废来。
所以辛建就有些颓废了,公事敷衍一下,然后只是在值房里发呆。
他现在不怕方醒了,可仕途无望却成了他的心病。
直至右侍郎郭璡敲门,他这才端坐着,沉声让进来。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要放弃梦想。
这是那些官场战士的座右铭!
门打开,郭璡走进来,见辛建严肃,就笑道:“方才大人叫了我去,说是辛大人你这边身体不适?本官就想着来看看。”
辛建的心一下就落到了谷底,只觉得身体发虚,空荡荡的。
这是想让郭璡接手更多事务的意思!
大人,你太狠,太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