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5章 杀伐果断有刘观
方醒很亲切的去见了林詹,却没有动手,这让无数人大跌眼镜。
叶落雪敢踢断宋检的双腿,方醒就敢当街殴人致死。
没人怀疑这个论断,所以林詹居然活生生的回到了都察院让人大跌眼镜。
随后不断传来消息,让人完全傻了。
“陛下,京城三十余位官员遇袭,其中二十余人有罪,十余人无罪,动手的人大半是兴和伯的家丁!”
杨荣理解方醒反击的必要性,可一次三十余人被打断手脚,这影响太坏了。
朱瞻基在画画,闻言没有抬头,淡淡的道:“李集贪腐三千余贯,萧复贪腐一千余贯,为人掩饰。其余种种皆是有罪在身,有的能拿人,有的没有证据,但从别的地方已经证实,你以为如何?”
杨荣心中一惊,这个消息他确实是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听到消息就来进谏的举动有些过激了,按照他的了解,方醒做事都是事先有了底稿,那些人多半都有错处。
可这等激化矛盾的手段要不得啊!
杨荣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当缓缓压下去,兴和伯突然暴起,虽然暂时吓住了不少人,可却不是解决问题之道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看到的却是冷漠。
“什么解决之道?”
现在的朱瞻基再也不见刚登基时对文官的客气和亲热了,若是在以前,他肯定会叫人弄了墩子给杨荣坐,顺便弄杯茶给他喝。
可现在座位没了,茶水也少见了。
这就是成熟。
让文官痛苦的成熟,却对大明是幸事的成熟。
在方醒看来,若非是已经形成了一套成熟的制衡制度,帝王最好还是和臣子保持些距离为好,免得到时候下不去手。
杨荣恹恹而去,随后有人来给皇帝禀告事情。
“陛下,有一个家中有三个小妾,最小一个小妾只有十三岁,兴和伯大怒,亲自动手,还说什么要打断他的第三条腿,然后送进宫里伺候陛下。”
这等八卦原本是到不了这里,奈何那位官员是五品,而且被方醒当街用脚碾压了第三条腿,那惨嚎声据说能让人做噩梦。
俞佳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方醒做事越发的没有规矩,太跋扈了。
“畜生!”
朱瞻基的眼中多了愤怒,说道:“朕早就说过女子成亲不得低于十五岁,最好是十八以后,可总有些人喜欢行那畜生之事,不,是比畜生还不如,该杀!”
皇帝的怒火来的又快又急,很快正在家里养伤的那位五品官的家就被破门而入,在那些惊讶的目光中,东厂的番子们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
当那官员被死狗般的拖出来时,家眷哭嚎也没用,只能庆幸不是抄家,更没有家眷跟着被抓捕。
东厂的人还不忘宣传了一番婚恋观:十五岁以下的不算是成人,嫁出去的就是畜生。
那位官员本来罪名不大,最多就是被革职而已,可就因为一件事被废掉了,那个地方伤势过重,最终还是挨了一刀,虽然侥幸不死,但还是被流放到了海外。
而方醒依旧无恙。
王彰很绝望的迎来了林詹的哀求,可他却发现自己毫无办法。
风闻奏事的作风他也很恶心,可这是惯例,他只得忍了。
可林詹的弹劾却有搅乱朝政,搅乱大明的嫌疑,这一点王彰非常清楚,所以才会在林詹被方醒打了之后没有做出更激烈的反应。
他冷冷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罪魁祸首,说道:“你只管好生回家待着,若是有什么岔子,陛下会为你做主。”
这是甩锅的意思。
林詹心中冰冷,但却没有后悔自己的举动。
正当他准备慷慨激昂的发表一番言论时,外面冲进来一个小吏,狂喜的道“大人回来了。”
林詹的心一下冷成了冰块,而以往厌恶刘观的王彰却意外的感到了惊喜。
都察院乱作一团,而他却压不下去,刘观的到来就是及时雨啊!
刘观在路上就得知了弹劾方醒和方政的事,所以进城就直奔都察院,而不是先去面圣。
这是极为果敢的举动,但王彰知道,在此刻,刘观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王彰迎了出去,才出了自己值房的门,就看到了疲惫的刘观。
刘观的身上几乎全被尘土给覆盖了,脸上看着灰蒙蒙的。
他见到王彰后就止步问道:“林詹呢?”
他的目光炯炯,语气坚定,让压着王彰许久的惶然渐渐消散。
林詹已经出来了,他满脸悲愤的想打动刘观。
“大人,下官……”
“什么下官?”
刘观打断了他的话,冷峻的道:“本官在路上就审过你的弹劾奏章,牵强附会,一派胡言,这是想求名?”
王彰隐晦的点点头,林詹惶然道:“大人,下官全是一片公心。”
“公心?”
此刻都察院的官吏都出来迎接自家老大,刘观面色严峻的说道:“值此清理投献的时刻,莫说是兴和伯没有那些罪名,就算是有,那也得憋着,等事情安稳了再说!”
王彰以往看不起刘观,觉得这是个小人。
可在此刻,王彰却心悦诚服的拱手道:“大人高见。”
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却不敢说出来,就是担心会搅乱都察院内部的士气。
可刘观说完之后,大部分御史都纷纷点头。
这是为何?
王彰想分析一下原因,等看到鱼贯而入的那些跟着刘观南下的御史之后,心中渐渐明悟。
不是每个人都是林詹这等为了求名而不惜一死的家伙,在刘观带着都察院的‘主力’回归之后,谁都害怕被列入整顿的名单。
刘观一来就压住了都察院,他看着林詹说道:“你的功名心太过炙热,太想成名,可都察院不是谁的垫脚石,所以离开吧,本官在此宣告,你已经不是都察院的人了。”
林詹如丧考妣,大家对刘观的杀伐果断也心生凛然。
而且刘观为何要为方醒出头?
按照大家的分析,刘观最好的处置方式就是置之不理,然后等待方醒的求援,或是陛下的指示,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可刘观却就像是一个正义的使者般的突然降临,然后一番话就把都察院上下给镇住了,并把林詹踢出了都察院的体系之外。
是的,解职需要朱瞻基同意,吏部批准,可谁都知道此事已经是妥了。
刘观回来了,随行的还有俘虏。
……
“刘观那么果决?”
方醒正在城门内看着俘虏进城。
北平作为大明的京城,这是第一次有那么多异国模样的俘虏进城。
那些俘虏看样子还好,至少健康没问题。
京城诸卫都被调动起来了,城里城外都在戒备。
百姓们闻讯赶来,他们站在街道两边在看着。
那些泰西俘虏蓬头垢面的进了城门,然后忘记了害怕,好奇而贪婪的看着大明的京城。
那些围观的百姓并没有什么见到异族人的胆怯,反而是很轻蔑,若非有人阻拦,各种杂物都会飞过去。
“泰西人看着都是一个样啊!”
在此刻无人觉得这些泰西人高人一等,心生怯意
“只是一群野人罢了,胆敢冒犯大明,没被丢进海里就算是兴和伯仁慈了。”
“是啊!兴和伯以前喜欢铸京观,可海上没办法啊!”
“不,据说是兴和伯最近几年在斋戒,所以才手下留情。”
在百姓的眼中,这些俘虏能留下性命真的可以去庙里拜佛了。
而在方醒的眼中,这些都是上好的劳力。
第2356章 两面徐景昌
一队队俘虏温顺的进了京城,没有人认出站在左边的那个男子就是击败他们的方醒。
朱瞻基拒绝了献俘仪式,他觉得此刻的大明武功鼎盛,无需刻意彰显。
方醒在思索着这些人的未来命运,他放走了三国使者,特别是放走了那个亨利,本质上还是想要恐吓泰西人。
一场大战葬送了泰西三国联军,这是武力威慑。
而亨利等人对大明的初步了解则是恐吓,软实力的恐吓。
大明目前需要和平,这是个让人痛苦的决定。
正如同南边清理投献引发的波动一般,后续连续不断的革新依旧有引发动乱的危险。
内部革新的同时开启大战,而且还是远征,这个风险连方醒都不敢接受。
但这是值得的!
方醒一直觉得要先苦修内功,等内外兼修之后,那才是让世界震惊的时刻。
而修炼内功不但要发展经济,应当是教育为先,培育出一代代有着明确目标、富有勇气和拥有正确思想观念的百姓,这个才是万世之基。
方醒从开始的无意,到后面的有意,他没有放过任何机会,一直在推进科学的传播,为此不惜成为士绅公敌。
现在的科学在不断传播,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拿起书本,听着那些老师们的授课。
是的,现在已经出现了一种另类的私塾,这些私塾不但在教授儒学,也在教授科学。
这是一个逐渐出现的变化和现象,但是在南北大清理的背景下却被暂时忽略了。
方醒觉得这个忽略不会持续的太久,那些反科学的人迟早会发动攻击。
“这是一场大胜,却悄无声息。德华,对此你可有怨言?”
方醒没有回身,说道:“哪来的怨言,功名利禄够用就行。人前显贵,人后受罪,我何苦如此?一家子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有敌人就领军出战,归来卸甲享受天伦,这才是人生啊!”
徐景昌走到了他的左手边,和他并肩看着进城的俘虏。
“人这一辈子就几十年,而且五十岁前必须要享受够了,否则等老了你还想享受什么?”
徐景昌一脸正色的说着大道理,让方醒也不禁倾听着。
“徐家的祖训就是平安是福。瞎折腾没好事。”
人生苦短,时光易逝。
徐景昌有些惆怅的道:“我觉得自己老了,因为我经常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懵懂,但却快活。如今有美女,有美酒,权势虽说不大,可没人敢欺负咱们,可依旧不快活啊!”
这是消极的看法,佛道都不乏这种引导,要求人们善良,或是要求人们修来世。
俘虏一队队的继续进来,百姓们看的倦了,有人说没意思,于是不少人都散了。
征战草原时的献俘引起了轰动,而泰西联军的俘虏进城却没意思。
这些心态值得去探究,去看看是骄傲还是麻木,或是觉得足够安全了之后的漫不经心。
“刘观回来了,都察院也该安静了,可我总觉得大家都坐在火堆上,不小心就会被焚烧。”
徐景昌已经习惯了富贵,随着年纪的增加,他越发的不喜欢冒险了。
方醒也觉得没意思,他和徐景昌挤出人群,因为后面人不少,就进了一个巷子,准备绕过去。
巷子里冷飕飕的,不时能听到围墙里有孩子的喊声,微微消去了些许萧瑟。
徐景昌自然不可能有空来看俘虏进城游街,他是来接货。
“看来南边的行程被耽误了,这批蔗糖可不能出岔子啊!不然哥哥我可就得上吊了。”
徐景昌问了才从南方归来的方醒。
见他着急,方醒就揶揄道:“你方才还说什么平安是福,一辈子就这么三两下过去了,怎么还对钱财那么着紧?”
徐景昌叹道:“家中一大堆人要养啊!爵禄是万万不够的,加上那些田地的出产也够呛,只能寄希望于生意了。话说……我家的田地可是被收了许多,陛下怎么也不下旨褒奖一番?”
这货前面就像是高僧般的唏嘘人生,此刻却又化身为利欲熏心之辈,让人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不过方醒却知道这种心态:内心想少些红尘烦扰,可骨子里却是不甘寂寞。
“陛下要看天下,你只是个混饭吃的,陛下哪会关注你!”
方醒轻飘飘的打击了徐景昌,然后就进了宫。
进宫的时候他恰好遇到了刘观。
两人一路进去,刘观低声说着他走后南方的一些事。
“……那些士绅见你走了就有些要闹腾,想翻盘的意思,结果军队在金陵街头走了一圈,全都消停了。”
“那些百姓不满意,总说自家弄了些好处朝中也不待见,非要拿回去,可见不是真的悯农。”
方醒觉得刘观不该是一脸忧国忧民的模样,但自从成为帝党之后,他就在这条路上越行越远了。
原先大家口中的奸臣在为了皇帝的意志而奔波,这个有些黑色幽默的意思。
等见到朱瞻基后,刘观先述职,说了南方目前的情况。
朱瞻基听着刘观的讲述,神色柔和了些,显得极为满意。
什么忠臣奸臣,在皇帝的眼中,只有对江山有用的才是忠臣,余者不是庸才就是蠢货,
“你此次在南方行事果断,很是压住了官场上的一些歪风邪气,朕心中欢喜啊!南方一定,大局就定了,此后只需缓缓而行,不激进,大明的未来必然可期。”
朱瞻基温言夸赞了刘观,最后还赏了一枚银印章。
刘观满心欢喜的走了,看得出来,他的欢喜是发自内心。
朱瞻基感慨道:“人人都说刘观是奸臣,是佞臣,早一日罢了他的官,大明就多一分元气。朕以往也深以为然,等慢慢的一琢磨,却发现许多所谓的忠臣都不干事,或是不干实事,奸臣反而是能吏。”
“咄咄怪事啊!”
朱瞻基带着些许讥讽的道:“刘观此次回来,大概会有人骂他是朕的狗腿子吧,那些大多自诩忠臣,可惜朕深厌之。”
方醒觉得这很好笑,无数人自称是忠臣,他们结成团伙,为自己,为同伙争取各种好处,然后大家抱团自称忠臣。
这样的忠臣有史以来络绎不绝,及至明末时蔚为壮观,那些‘忠臣’们成功的把皇帝给忽悠住了,大明成为了他们的玩具。
而这也是明朝唯一一个被那些‘忠臣’忽悠住的皇帝,于是大明最终就被那些‘忠臣’们忽悠到了亡国的境遇。
到了最后,那些‘忠臣’们纷纷转进投降,反而是阉党殉国。
这也是黑色笑话,却让人笑不出来。
“水太凉啊!”
方醒说了一个朱瞻基不懂的典故,“南边大势已定,军队稳住即可,后续还得要慢慢的磨,把那些怨气慢慢的磨去。”
说到这个,方醒难免要发些牢骚:“由此可以看出,朝中的政策不可轻出,要慎重啊!”
当初老朱出了这个帮扶寒门,鼓励读书的优惠政策本意极好,可耐不住那帮子读书人贪心不足,大家上下其手,渐渐的就把自家洗成了寒门。
这是自家祖宗的错,朱瞻基只得掩饰道:“优待是好的,只是下面的官吏监控不理,甚至是勾结起来牟利。所以任何政策,不管它再好,可也得要官吏得力,否则就有可能会害民。”
第2357章 两难的皇帝
胡善祥最近喜欢上了养花草。
养花草看似简单,可每天都要花时间去浇水,甚至是施肥,至于修剪枝叶更是常事。
坤宁宫里养了不少花草,有专门的太监宫女伺候着,也算是一个正式职业。
冬天花草没啥要弄的,胡善祥只是巡视一番。
端端牵着玉米跟在她的身后转,两个孩子没有多少耐心,就到处找小虫子。
“姐姐,这里有虫子。”
玉米蹲在地上,兴奋的捡起了一只黑色虫子的尸体对端端欢呼着。
端端皱眉看着那个虫子说道:“是死的,扔掉。”
“不!”
玉米觉得这只虫子的尸骸就是自己的战利品,于是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朝着前方的胡善祥跑去。
“母后,虫子!”
胡善祥在看着一盆死寂的花,面色凝淡淡的,有些忧郁。
听到孩子欢喜的声音,她微微一笑,然后就看到了雀尾进来。
“娘娘,陛下要公主和殿下去,好像要出宫。”
胡善祥的笑容收了些,问道:“去哪里?”
这话问的有些越矩了,雀尾为难的道:“不知道,不过奴婢问了他们,说是兴和伯也在。”
胡善祥放下心来,回身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的父皇要带你们出宫玩耍。”
玉米不懂,但听到玩耍也很高兴。
……
“公主很有长姐的风范。”
看到皇帝后,抱着玉米的嬷嬷就把他放了下来,端端就牵着他过来行礼。
方醒很欣赏端端,朱瞻基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想法,但却不好说出来。
一行人出了皇宫,俞佳和沈石头已经在等着了。
一辆外表看着很普通的马车就是端端姐弟的出行工具,可玉米却有些茫然无措,想寻胡善祥。
“弟弟乖,我们去打猎,回头打些好东西给母后吃。”
街上行人渐多,大多是在两边的商铺里进进出出,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行人在左右,牛车马车有秩序的在中间缓缓行驶,并不见谁家的车横冲直撞。
那些百姓大多面色不错,虽然不时见到有穿补丁衣服的,可衣不遮体却不见了,寒冷的冬天里,百姓们都能穿上棉衣,面带笑容。
朱瞻基看着这一幕,感慨的道:“朕想起了清明上河图,那是何等的繁华,让人悠然神往,如今大明蒸蒸日上,但还需惠及百姓,有人提议明年减少粮税,你以为如何?”
“各地仓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这是好事,不过却要注意尺度。”
“此话怎讲?”
“要循序渐进,或是持之以恒,比如说今年减一成粮税,明年减半成,后面减一成,这样比较好。”
方醒说的比较隐晦,朱瞻基却懂了。
“你是担心百姓期待年年如此吗?”
“对。”
方醒自家前世就是一个标准的小市民心态,所以才能对百姓的心思了如指掌。
“没有好处百姓也要活,可一旦给了好处,给了几年,再后面不给了,或是减少许多,他们就会不满,甚至会叫骂,有人煽动的话,他们甚至会闹事。”
“可这个好处以前是没有的,他们为何要不满?”
朱瞻基才说话就恍然大悟:“是了,以前皇爷爷经常带我出宫,后来有半年没怎么出去,当时的我就埋怨了。”
这个比喻不恰当,不过却也彰显了朱瞻基对朱棣的怀念。
一路到了方家庄,有个老汉正在负手巡查,这是庄里那些闲的没事的老汉们的活计,分班巡查,发现有陌生人就拦住问话,算是外围的一道防线。
这老汉是见过朱瞻基的,所以当场就跪下了。
俞佳过去扶起他,低声道:“不许多嘴,否则满家抄斩!”
皇帝私下出宫可不能传的沸沸扬扬的,到时候群臣齐齐进谏,以后更是会多出无数双眼睛盯着,那皇宫就真的成了囚笼。
方醒却不以为然的说道:“回家别乱说就是了,不然回头直接扣了你家的好处。”
方家庄的庄户们每年都会有些好处,大多是主家发的各种东西。
虽说现在他们都不大差钱,可一旦别人有自家无,那脸可就没了。
老汉压根就不怕贾全的威胁,一直在装傻,此刻听了方醒的话,急忙就应了。
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老汉知道方醒能护住自己,所以不怕贾全。
“端端!”
端端和玉米的意外到来让张淑慧有些紧张,无忧却是大欢喜。
“我带你们去看大狗。”
小孩子总是喜欢显摆自家,无忧现在就是想看看两条大狗能不能吓哭玉米,所以极为热情。
方醒和朱瞻基在庄上散步,贾全带着人在远处的两侧保护着,随时准备隔开那些出现的庄户。
地面被冻得很实在,走在上面硬邦邦的。
朱瞻基负手缓行,目光沉凝:“有人说该对勋戚动手了。”
勋戚多有不法,只需动手就能找到证据。但除非是帝王看他不顺眼,否则那些证据都会永远的埋在故纸堆里,不见天日。
“谁的主意?”
方醒觉得这个建议的时机太过微妙,有逼迫皇帝的嫌疑。
朱瞻基淡淡的道:“动了士绅是大事,那么混日子的勋戚,不法的勋戚该不该动?这是想让朕丢车保帅,估摸着还有些撒娇的意思,觉得士绅吃了大亏,就该找人来陪杀场,很有趣的建议。”
勋戚就是皇帝最坚定的支持者,所以在朱瞻基暴露态度之前,方醒也不好说话,只能沉默。
朱瞻基也深谙这一点,所以自顾自的说道:“勋戚以前是国朝的栋梁,至少武勋是,可火器渐渐有了替代刀枪的意思,朕却不敢把这些火器卫所交给他们,毕竟……他们家在前,国在后,朕怕睡不安稳啊!”
“武学出来的学员正在慢慢的控制大明军队,若是杀伐果断,朕就该趁着现在并无外部威胁时清理那些武勋,可都是功臣或是功臣之后,朕也徒呼奈何啊!”
方醒点点头表示了同情。
勋戚中的不少人都是在混吃等死,比如说徐家的两位国公都是如此。
“可他们架在上面,下面的怎么上来?”
朱瞻基显得有些为难:“大明虽然不小,可朕却不愿意看到勋戚越来越多,每年的爵禄,还得要封些田地,必须是最好的,否则有人就会说朕刻薄。”
“此次勋戚们大多主动把那些投献的田地交了出来,更是让朕无话可说。”
那是不得不主动,那些勋戚为此咬碎了牙齿,却在皇帝的威胁之下只能合着血吞了下去。
朱瞻基仿佛不知道此事,他幽幽的道:“若说大明是个木塔,朕便是塔尖,下面就是重臣和勋戚们,田地少了,他们能去做什么?”
“经商。”
方醒不负责任的建议道。
朱瞻基没好气的道:“暗中那些勋戚哪家没经商?”
“那就爵位和爵禄递减,除非是后人立下功勋,否则慢慢的就消散了。”
方醒觉得世袭爵位是最扯淡的,老子英雄儿好汉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是老子英雄儿混蛋。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爵位递减,慢慢的缓冲,几代人享受了大明的奉养,再大的功劳也该够了吧。
朱瞻基一脚踢飞了一块石头,然后右脚忍不住在地上活动着。
“此事让朕两难,可和整个大明比起来,勋戚却只是一隅,哎!难啊!”
第2358章 他们是英雄
登基后的朱瞻基一直在努力,他想做到朱棣那等视万物为工具的境界。
开始很不错。
真的,不管是百官还是百姓,大家都觉得这个皇帝不错。
可对勋戚的处置就让他现出了原形。
皇帝重情不是好事。
当然,还可以换一个说法:皇帝的心不够狠,这很不好。
“你们都希望朕无情,可真要无情谁愿意承受?”
朱瞻基回宫了,两个孩子满心欢喜,念念不舍的也走了。
这是一次成功的出宫,至少在年前给了两个孩子不少乐趣。
过年前按理皇帝要赏赐些东西给重臣和勋戚,这个富有人情味的举动大抵和方醒前世过年时单位发年货是一个道理。
这是收揽人情,增强凝聚力的举动。
方醒家也有,不过今年的数量和质量都有些不大好。
“夫君,这枣子都干了。”
一车赏赐被张淑慧和小白清理了一遍,结果小白没心没肺的说皇家穷了,张淑慧却有些担心。
“夫君,是不是咱们家的圣眷没了?”
“没有的事,还有你别戳那个肉干,好歹给两条大狗留着。”
方醒并未解释自己的判断,张淑慧就自己出去打听。
等张淑慧一阵风般的冲进了后院时,正在和无忧分坚果的方醒皱眉道:“要矜持,要有……”
“要矜持!”
无忧趁着方醒没注意,就悄然把他身前的一堆坚果扒拉了一些过来,然后正经着对张淑慧说道:“娘,要淑女。”
张淑慧没空搭理她,有些焦急,却又还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夫君,那些勋戚的赏赐少了好多,比咱们家的还少。”
这是一个听到同行家倒霉就会幸灾乐祸的伯夫人,但她也会为了一些弱小而落泪。
这就是人的两面性。
方醒却喜欢这样的妻子,他觉得这样的女人才鲜活,并真实。
那等木雕神像般的的女人,或是做作的女人,不管多美,他都没有多看一眼的兴致。
所以他微笑着起身,问道:“陛下只是在发泄怒气而已,勋戚一体,却不好厚此薄彼,不然内部就会产生矛盾,所以咱们家只是殃及池鱼。”
张淑慧有些泄气的道:“说是陛下昨日收到了奏章,有被俘的军士家属去求了地方官员,官员在年前上了奏章,陛下很是忧郁,于是就随意写了赏赐。”
方醒一怔,然后看到无忧心虚的把自己的坚果又推回来一些,就揉揉她的头顶,然后说道:“陛下重情,觉得勋戚,特别是武勋大多有功,所以一直在犹豫不决,这份奏章……”
这份奏章的时机很好,恰好在年前,恰好在有不少人说勋戚也该要清理一番的时候。
“勋戚不法的多,陛下这是想敲打吗?还是说在讥讽。”张淑慧有些不解。
方醒的眼中多了惆怅,说道:“当年和哈烈大战时,前锋交战激烈,斥候更是每日都在厮杀,只为了探听消息,折断对方的视线。那些被俘的都是精锐……”
张淑慧心中一惊,说道:“不是大胜了吗?那些俘虏没抢回来?”
方醒摇摇头,眼神有些恍惚。
他在回想着当年的大战,语气平静。
“那些俘虏大多被讯问之后处死,大战当前,哈烈人劳师远征,所以不可能带着他们。剩下的非常少……锦衣卫的人已经查明了一百余人,目前都在撒马尔罕。”
女人总是柔软的,张淑慧心疼的道:“这边都在欢呼着要过年,国泰民安,可那些为了大明厮杀的将士却成了俘虏,再也回不来了,他们的家人得多难受啊!”
“这只是陛下在发泄不满,至于那些被俘的兄弟,陛下早就安排人去了撒马尔罕,伺机出手。”
“能救出来吗?别到时候还折损了勇士进去。”
女人喜欢用数量来计算一件事的正确与否,可这是战争。
无忧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就过来站在方醒的身边。
方醒看到女儿乖巧,就轻声道:“这是战争,有人会死去,但有人不该死,为此我们必须要付出代价去营救他们。这和输赢无关,只是不愿丢下袍泽。”
皇帝发了年货,不管好坏,进宫谢恩总是应该的。
方醒到时看到了不少勋戚,加上那些文官,竟然有些大朝会的意思。
人一多就分了派别,在皇帝到来之前大家各自扎堆。
快过年了,御史也不想纠结这些违规的事,于是声音渐渐的就大了起来。
“一百多人?不多啊!”
“是不多,大明俘虏了更多的哈烈人。”
“怪可怜的,要不就交换吧。”
“对,交换,咱们两三个换一个,他们总会愿意的吧?”
一群文官在为被俘的明军操心,武勋这边的孟瑛说道:“派过使者去问了交换俘虏的事,哈烈人不同意,他们惧怕那些俘虏回去之后会影响民心士气。”
呃!
文官那边倒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有人就说道:“要不就花钱吧,咱们花钱把那些为国效命的将士赎回来。”
“他们不肯。”
孟瑛的话让大殿内多了些冷意,文官们不自在的低下头。
“我们也不肯。”
张辅介绍着军方的态度:“他们既然还准备和大明为敌,那大明就不能用钱来交换那些被俘的将士,那对他们来说是侮辱。”
这个逻辑很没道理,可武勋们都纷纷点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武人的血性还未消散,这是个好消息。
随后朱瞻基就来了。
“要过年了,普天同乐,家家团圆,朕在此也祝诸卿来年事事顺畅。”
群臣齐声感谢皇帝,并祝皇帝一家子过年吃好喝好,身体健康。
朱瞻基微笑着,等群臣说完后,他渐渐的收了笑容,说道:“朕前几日接到了一份奏章,一位母亲向朕提出了请求,她想儿子了,她想在明年过年时能做饭给自己的儿子吃。她请求朕,愿意用自己剩余的寿命来奉献给朕,只求自己的儿子能够回归。”
群臣都有些懵。
什么时候一个民妇的请求都能在奏章里出现了?
而且这个请求还被皇帝珍而重之的提了出来。
杨荣出班说道:“陛下,臣请再派使者前去哈烈。”
这是要准备花大代价把那些俘虏赎回来。
群臣默然,夏元吉出来说道:“陛下,快过年了,臣等可以一家团聚,欢庆佳节,可那些将士却只能被关在黑暗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臣感同身受,户部今年颇有结余。”
夏元吉的话扫清了大家对钱财的担忧,于是气氛再度轻松起来。
有人轻笑道:“陛下,哈烈人现在不富裕,咱们多给些金银,他们肯定会见钱眼开。”
轻松的气氛渐渐蔓延,对这个年前的小插曲,大家都觉得不算是。
朱瞻基在感受着这股气氛,平静的说道:“朕不准备和哈烈人交易。”
呃!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想把那些俘虏弄回来,可哈烈人不肯交换俘虏,那不就只能用钱去赎回来吗。
只有方醒知道朱瞻基在想什么。
他想到了黑刺那空荡荡的营地,想到了回京见不到袍泽而茫然的武川。
皇帝很淡然的说道:“朕的职责就是照看大明,照看万民。将士们为国拼杀,被俘为奴,朕不能忍,不会忍,一支军队早就已经出发,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撒马尔罕。”
群臣愕然,并震惊。
兵部尚书张本不知所措的看着皇帝,近乎于冒犯:“陛下,他们被俘了。”
作为兵部尚书,他竟然不知道哪一支军队出发了。
皇帝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看着群臣,沉声道:“他们是英雄,当有人在贪婪的侵吞着土地和财物时,他们在作战;当有人怀抱美女,杯中装满了美酒时,他们在被人奴役。”
气氛多了些紧张和尴尬,特别是勋戚们,他们总觉得皇帝这话里的味道不对。
朱瞻基再次强调道:“他们是英雄,所以朕派出了军队去营救他们。朕会在京城等着他们,在此之前,朕只能向天祈祷,祈祷他们一切平安。”
第2359章 肉迷人来了
雪化了,撒马尔罕今年的气候有些暖和,地上竟然能见到嫩草。
嫩草点点散落在城外,生机盎然。
撒马尔罕的城墙是老墙新修,经过两代老王的修缮,加上现任的统治者篾儿干的大力投入,如今的撒马尔罕已经成为了一座坚城。
一队骑兵轰隆冲进了城中,他们的盔甲上带着许多长刀劈砍留下的痕迹,神色严峻。为首的在进城时说道:“后面还有骑兵。”
“不是已经停止了吗?怎么还在作战?”
进出城门的人渐渐开始移动,有人就不解的问道。
“虽然胜利了,可后续还需要清理。”
“肉迷人来了吗?”
百姓们在议论纷纷,托篾儿干不再向大明挑衅的福气,哈烈已经太平许久了,得以休养生息。
可随着两国之间打通了联系,那些商人回来时会说着肉迷战士的勇悍,这让哈烈人有些不安。
这时大家都感觉到了脚下传来的震动,纷纷看向城外。
守门的军士开始驱散人群,城墙上有人在高喊着:“是骑兵,最少两千!”
“不是我们的人!”
气氛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原本要出城的人都躲了回去,有人喊着赶紧关门。
“刚才的人怎么说的?”
“说后面还有骑兵!”
于是大家渐渐的放下心来,随着城头上的喊叫在关注着远方。
今天比较潮湿,所以看不到烟尘滚滚。
当震动越来越大时,远方终于出现了一群骑兵。
这些骑兵的盔甲和哈烈区别很大,但他们并未拔出长刀,并且减慢了马速,表明了自己的无害。
“是肉迷人!”
当有人辨认出了骑兵们的旗帜时,那些百姓都缩进了城里,没敢再出来。
“三千人。”
陈登看了外面一眼,低头让自己那冷漠的眼神避开了一个军士的视线,然后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王琰相信陈登的判断,他看了在在对面人群中一脸好奇的肖顾伟一眼,嘴唇微微蠕动,“肉迷人终于来了,这代表着他们已经达成了盟友的谈判,三千人不多。”
“这可能只是前锋。”
“是的。”
两人沉寂下来,随即有人从城中出来了,稍后带着骑兵进城。
天气不算太冷,至少以前一直在北平西山驻扎着的王琰甚至觉得有些暖和。
那些骑兵的眼神冷漠,带着些微的骄傲。
他们和战马的配合很出色,在王琰看来完全可以去参加大明的献捷仪式。
他们的目光警惕,显然并未完全信任刚升级为伙伴关系的哈烈人。
这是精兵!
精兵王琰不怕,因为黑刺是更精锐的军队。
可肉迷人不来则已,一来就是精兵,这反应出来了双方的关系。
“他们已经很亲密了,至少在上层很亲密。”
王琰已经心满意足了,他悄然隐入人群之中。
小半个时辰后,王琰到了自己的‘家’。
几间土屋就构成了王琰现在的家,而他的邻居有陈登。
撒马尔罕在蒙元人发迹的时代曾经被屠城,后来一直在恢复元气。
老王被大明控制住草原吓到了,他觉得哈烈必须要做出反应,否则迟早会成为大明的菜。
于是他开始远征,然后和明皇成功的上演了双皇会。
哈烈失败了,和朱棣驾崩前的推算一个样,他们不断的在内讧,互相攻伐。
撒马尔罕就是这样渐渐的失去了活力,直至篾儿干再度统治哈烈。
许多失败的鞑靼人和瓦剌人一直在草原上游荡,可随着明军对草原的梳理控制,他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
这些人大多都来到了撒马尔罕,而王琰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当时是带着三十余人,以一个小部族成员的身份向篾儿干献上了忠诚。
他们当然没有见到篾儿干,但还是得到了这几间土屋作为栖身之所。
这里没有玻璃,为了保暖,窗户自然是不需要的。
屋子里有些潮湿,家具很简单,就一张用石头垒成的床,外加一个火塘和两张黑的分不清颜色的毛毯。
王琰就像是在这里居住了几十年一般的点起了火,然后开始烧水。
等水开了时,肖顾伟来了。
黑!肖顾伟看着黑漆漆的。
为了避开一些麻烦,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一路都在晒太阳。
“大人,肉迷人来了,可他们是来协助哈烈人防御,还是准备进攻大明,目前无法弄清楚。”
王琰喝了一口热水,扣着指甲缝里的污泥,低头说道:“他们目前不敢,除非是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但在那等情况下,肉迷人将会成为这一切的主宰。所以篾儿干不会轻易同意向大明发动进攻。”
肖顾伟笑嘻嘻的道:“大人,若是肉迷人吞了哈烈怎么办?”
“那就是大明的敌人。”
王琰说道:“他们的结盟支撑不了几年就会因为利益纠纷而分崩离析,这一点篾儿干和肉迷人应该都会很清楚,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大明,其次就是泰西。”
肖顾伟不屑的道:“大人,那些肉迷人也敢一边冲着大明龇牙,一边和泰西人作战吗?他们没那个胆子和实力。”
王琰看到了他的不屑,就分析道:“别小看了泰西人,兴和伯出海还不知道会不会去泰西,若是去了,以后咱们对泰西就有底,但本官最希望的还是开战。”
肖顾伟不解的道:“大人,大明同时在两边开战,怕是会扛不住吧。”
王琰叹息道:“我如今才知道为何陛下要把自己看重的武将送进武学里去,那是栽培啊!”
肖顾伟觉得这不是好话,就讪讪的道:“大人,下官若是说错了,还请指教。”
“咱们缺的就是眼光,而武学里专门有一科,好像叫做什么战略,教的就是这个。没学这个的武将会在某个时候止步不前。”
王琰跳过武学分析道:“泰西若是想和大明为敌,目前只能靠水师,可大明水师会怕吗?”
肖顾伟收了嬉皮笑脸,肃然道:“不会,大明水师会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这就是了。”
王琰很冷静的继续分析道:“泰西人也在害怕大明,那么他们和肉迷人就是天然的盟友,至少在大明的强势被削弱之前,他们的关系将会牢不可破。”
人类总是这样,特别是地缘政治更是可以用神经病来形容,可许多莫名其妙的决定还是做出来了。
“大明不会凌虐哈烈和肉迷,可他们却怕,从前汉开始他们就在怕咱们,现在是大明,汉儿再次崛起,他们怎会不怕!”
异族实际上最怕的还是华夏的文化,只要凝聚起来,万众一心,把那些文化去芜存菁,那么不管是任何朝代,都会有让人心甘情愿俯首的软硬实力。
肖顾伟想了一阵,有些心虚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大人,那么泰西人会不会坐山观虎斗?他们只需要怂恿,许诺和平,然后不断提供兵器和粮食给肉迷人,就可以看到大明疲于奔命。”
“陆路太远,他们若是没有发疯的话,就不会派出大军。”
水路不用提,不管是王琰还是肖顾伟,都对大明水师信心满满。
“那么现在的局势很复杂。”
王琰作了总结:“肉迷人和哈烈人联手之后会变得强大起来,泰西人若是不敢在海上挑衅大明,说不准就会怂恿肉迷和哈烈和大明为敌,他们就在边上伺机而动。”
“不过这等大事非一两年就能成,所以最近几年应该无事。”
肖顾伟叹息一声,觉得又失去了一次出战的机会。
“勘察清楚了吗?”
王琰突然问道。
“勘察清楚了,里面都是咱们的人,单独关押,人数一百多。”
第2360章 大人的仁慈
稍后陈登带来了一个消息。
“大人,篾儿干刚见了肉迷人的将领,出来时那将领看着面色不错。”
这是必然的结果,王琰说道:“篾儿干既然拒绝了大明,那么他必然不敢再拒绝肉迷。好吧,他们正式结盟了。”
肖顾伟遗憾的道:“那么咱们就算是完事?”
“对,等把他们救出来就回去。”
随后三人又研究了地图。
“哈烈人从未想过咱们会来营救这些兄弟,所以只是注重晚上的看管。”
陈登指着纸上的草图说道:“撒马尔罕已经重建完成,他们最近主要是去清扫城头,每日只能吃个半饱,许多人看着都瘦骨嶙峋。”
肖顾伟怒道:“大人,国内虽然也让那些俘虏干活,可却从未饿着他们啊!”
“这个时候别扯这个。”
王琰在仔细看着草图,然后闭上眼睛。
“快过年了,本官不想在这里,哪怕是在被追杀的路上过年也愿意。”
……
宫殿里多了不少华丽的装饰物,而且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温暖如春。
篾儿干的脸白了不少,眼神深邃。
下面有几个臣子,其中一个面带怒色的道:“……气势汹汹,好似要压我们一头才肯罢休,这样的盟友怎么能信?而且明人现在很老实,哈密城修建好了之后,他们就止步了,并未推进到亦力把里。”
一个臣子反驳道:“可明人的游骑却经常出现在亦力把里,已经和咱们的游骑交锋多次了,互有胜负。”
“可明人并没有建城!”
“好吧,可肉迷人已经来了,这个盟友一开始我就反对,现在他们终于来了,可他们来了之后会走吗?他们若是一直待在这里,怎么办?请来容易送走难,以后怎么办?”
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
那些目光缓缓转向了篾儿干。
什么叫做王?
你首先得有领导能力,能在复杂的环境中带着国家找到那条最好的道路。
现在哈烈遇到了些麻烦事,大伙儿觉得解决不了,老大你瞅瞅,给个主意呗!
篾儿干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他果断的道:“这是盟友,别小看了明人,肉迷人如果敢和我们翻脸,还是那话,咱们就敢去投奔明人。”
这是最稳妥的分析,最后闹崩的解决方案却是利用明人来和肉迷拉锯。
一个臣子感到气氛有些沮丧,就说道:“肉迷人不傻,所以不会和咱们闹翻。就算是万一闹翻了,咱们顶多是派个使团,带着些肉干珠宝去明人那边朝贡就完事了,想必以后都是朋友。”
说到朝贡时,那臣子微微一笑,大家都轻松了不少。
朝贡贸易是一件双方都得利的事,而且明人好面子……
“明人好面子,只要咱们口头臣服了,他们一定会得意,然后咱们请求明人出兵相助,肯定能成。”
有臣子问道:“如果明人不走了呢?”
“呵呵!撒马尔罕距离明人的本土遥远,他们就算是能打下来,难道还能控制住?”
“可他们能移民!”
“愚蠢!早就有人说了,明人的百姓宁可饿死在家里都不愿意移民!”
篾儿干很满意臣子们的分析,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好表态太多,免得被肉迷人知道了生出龌龊来。
“三千骑兵,后续还有,这是肉迷人的诚意,那就收下吧。”
篾儿干很从容的分析着局势。
“最新的消息,泰西三国联军在海上败给了明人,几乎全军覆没。”
“天呐!”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明人会不会趁机向我们发动进攻?”
篾儿干也是才得的消息,但他比这些臣子多了一个多时辰的思考时间。
“泰西人失败了,他们会疯狂,会暴跳如雷,但在此之前,他们得先要平息国中的矛盾。”
篾儿干看着下面这些臣子,想起了那些投诚的兄弟,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和自信。
“毫无疑问,泰西人在两三年之内无法打造出一支强大的船队去找明人复仇,那么他们会怎么办?”
……
撒马尔罕的城墙很坚固,很厚实。
作为一座刚修缮的坚城,保持干净是必须的,否则哪天篾儿干来视察看到垃圾到处是,那轮值的将领就要倒霉了。
站在城墙上视野很好,能看到那些行人车马,有没有威胁自然一目了然。
可这只是一个例行公事罢了。
哈烈的游骑在外围哨探,甚至会跑到亦力把里去,明军如果要进攻的话,这里至少可以提前好几天得到消息,从而能够从容应对。
今日值守的将领在啃羊腿。
羊腿肉密实,有嚼劲,不柴,就是蹄筋不少。
将领咬下一截蹄筋,嘎吱嘎吱的咀嚼着。
嚼了几下,松动的后槽牙突然一疼,将领就把蹄筋换到另一边牙齿去继续咀嚼。
齿摇发落就是衰老的象征,将领的心情渐渐郁积。
身后传来了皮鞭抽打人体的声音,惨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将领回身,就见到一百余明军俘虏正在扫地。
监守他们的也只是一百余哈烈军士,但这并不是他们大意,而是明军俘虏的脚上都被绳子捆住了连在一起,跑不了。
那些明军俘虏都穿的破破烂烂的,但好歹不是棉衣就是皮袄,看似很宽厚。
可将领却知道这是因为篾儿干需要用这些战俘来做文章。
每一次肉迷使者来到撒马尔罕时,篾儿干都会授意手下带着他们去看这些明军俘虏,并说这是最近游骑俘获的,以震慑肉迷人。
所以在被虐杀和各种死因让俘虏消亡了大半后,篾儿干就下令要‘善待’他们。
这些明军俘虏都麻木的在扫着地,一个哈烈军士正在和同伴炫耀着自己刚才的挥鞭是多么的精准,周围的人都在笑。
气氛很轻松。
那些明军渐渐的扫到了将领的这边,他嚼着嚼不动的蹄筋,就在一个明军俘虏扫到自己的身前时,他张开嘴,噗的一下把没嚼烂的蹄筋吐在脚下。
那个明军俘虏麻木的伸出扫帚,准备把蹄筋扫走。
“告诉他,吃掉。”
通译大声的对那个明军说道:“吃掉那个蹄筋。”
那明军的身体一颤,麻木的目光扫过将领,再低头看着蹄筋,干裂的嘴唇颤抖几下,说道:“不。”
通译对将领笑道:“他说不吃,很倔强。”
将领咬掉了羊腿上的最后一丝肉,满足的叹息道:“下一次一定要让他们烤好一些,那蹄筋可以弄出来。”
通译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的感慨是什么意思,刚堆笑着准备奉承几句,一只大脚就踢翻了那个明军俘虏。
俘虏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将领一脚踩在腮帮子上。
他的右脸压着石块,骨头那里在咯吱作响,像极了先前将领嚼蹄筋的声音。
将领指指一名军士,那军士呆呆的过来,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愚蠢的东西!”
将领不禁骂道:“王说要善待他们,可你们总是喜欢克扣他们的食物,所以他们需要吃肉,明白吗,他们需要吃肉。”
那军士大抵有些蠢,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通译却很机灵的蹲了下去,然后把那一团蹄筋拾起来。
“不!”
在汉人的眼中,吃别人嚼烂的东西,那几乎就是胯下之辱。
所以俘虏在极力的挣扎着,呆滞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这次没有傻子,几个军士过来按住了俘虏。
“吃吧,这是肉,也是大人的仁慈,你要牢牢的记住。”
第2361章 吃了它
俘虏的牙齿咬的紧紧的,左脸被那只散发着臭味的靴子牢牢地踩住,发出了让人心颤的声音。
而由于他的挣扎,和地面接触的右脸已经在流血了。
鲜血从他的脸侧流淌出来,通译厌恶的道:“吃了他,否则我会敲掉你满嘴的牙。”
俘虏依旧咬紧牙关,呼吸急促,却不肯再说话。
通译借了一把短剑,调转剑柄后笑道:“我会用这里把你的牙齿一颗颗的敲下来,你若是不死,以后就只能喝水了。”
“马松,吃了它!”
后面有人在用大明话喊着,随即一个哈烈军士过去挥动着皮鞭,惨叫声如期而至。
“大人!”
俘虏突然张开了嘴,通译愕然,然后把蹄筋丢进他的嘴里,看着他用力的在咀嚼着,就笑着问道:“好吃吗?”
俘虏嗯了一声,只是泪水却从眼角滑落,额上和太阳穴的地方有青筋冒了起来。
将领见了不禁大乐,就说道:“那边还有骨头,让那人啃。”
那边被抽打的俘虏终于解脱了,他很自然的接过被啃得剩些筋膜的羊腿骨,冲着将领说道:“多谢大人。”
看他温顺,将领就觉得没了兴致,说道:“扫地!”
于是俘虏们继续扫地,那倒地的马松也起来了,目光茫然。
他麻木的扫着城头,只觉得生无可恋。
“留着有用之身,等待时机。”
身后穿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先前就是这个声音让他做出了妥协,也保住了性命。
那是跟着他一起被俘的百户官赵兴。
赵兴已经啃完了羊腿骨,吸了骨髓,还贪婪的舔着手指头。
马松沮丧的道:“大人,太远了。”
不但篾儿干知道,连马松都知道两国之间的距离就是天然的屏障。
所以他在绝望。
赵兴不动声色的看看左右,说道:“别绝望,肉迷人来了,大明会感到威胁,说不准哪天就远征来了,最少也是要派出使者来试探,若是能被带回去,哪怕被解甲去种地也好。”
马松低头,却没被这番话打动。
“大人,我想我娘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哭的厉害……”
赵兴依旧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眼中却闪过痛苦之色。
“嗯,我也想了。”
……
扫地是一件机械而乏味的事情,除非你有扫地僧的定力,否则让你扫一天的地,估摸着整个人都会发狂。
这群俘虏一直扫到下午,这才把城头清扫干净,
疲惫不堪的他们被赶下了城头。
看守他们的哈烈人虽然没干活,可就这么站了一天,心情自然是很差。
城门也在准备关闭了,守门的军士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看着最后进城的一个商队。
“检查!”
有人拦住了商队,然后军士们打起精神来,开始胡乱翻动着马车上的货物。
货物很普通,大多是粮食,在撒马尔罕大建设的背景下,连这些军士都不敢对运送粮食的商人下手敲诈。
于是商队得以进城。
此时冷冷清清的夕阳开始落山,红黄色的辉光洒落在城头上。
赵兴回首看了一眼落日余晖下的城头,心中一股苍凉袭来,茫然无措的感觉油然而生
“回去!”
通译喊了一声。他也觉得累了,觉得这样的日子如果日复一日的话,那么他就该去换个活了。
他懒洋洋的看向最后几个进城的百姓,然后就笑了。
这几人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晒的黑漆漆的,现在是冬季,那么肯定是在今年的夏季晒了许久的苦力。
那几个苦力点头哈腰的对准备关门的军士道谢,然后被喝骂了几句,这才觉得心中踏实,谦卑的笑着。
其中一个苦力的目光扫过通译,然后又看了那些俘虏一眼。
“怎么闪光了?”
通译觉得刚才有光亮刺了自己一下,他也懒得寻,就跟着俘虏们进城。
而赵兴刚才也看到了那乍现的冷漠眼神。
他的心中一动,就装作回身看城头,然后瞥了那个苦力一眼。
正好那苦力无意间偏头,于是四目短暂相对。
微笑。
赵兴发誓自己一定是看到了微笑,而且是很熟悉的微笑。
他在想着那个微笑的含义,却一直不得要领。
而那几个苦力进了城之后,很快就消失无踪。
天渐渐黑了下来,星河灿烂,天色是意外的青蓝,看着就像是黎明。
王琰正在吃饭。
他没有点灯,因为灯油很贵,许多人家都舍不得点灯,所以整个撒马尔罕城里大多漆黑一片,最亮的地方就是王宫,其次是权贵的聚集区。
他面无表情的撕咬着面饼,然后喝一口水,细细的咀嚼着。
在获取食物之后要尽量慢慢的吃,嚼的越仔细,才能从食物里得到更多的力量。
他就这样细细的咀嚼着,静静的从打开的房门处看向远方的夜空。
军人必须要能耐得住寂寞,否则很难托付重任。
夜空很美丽,无数星宿组成了星河,密密麻麻的挂在天上,就像是海边的沙子一般的恒远。
黑暗中,他突然停止了咀嚼,然后身体像是一条毒蛇般的消失在了门后。
周围有声音,大人呵斥孩子的声音,以及做饭时的声音,孩子闹腾的声音……
在这些声音的背景之下,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了门外。
黑影站在门外静立片刻,然后屈指在门上轻轻的叩击了两下,迈步进来。
他走进了屋子,再次回头时,身后的房门已经悄无声息的被关上了,一个黑影就站在门后,冷冷的看着他。
“大人。”
“为何晚上来找我?”
“大人,就位了。”
黑暗中的王琰微微点头,说道:“时机正好,撒马尔罕太平静了,你们也许久没见过血了。”
黑影压低了嗓门,欢喜的道:“大人,弟兄们早就憋坏了,怎么动手?”
王琰的眼睛在微光中微微闪烁,“最近不是有两个文官在闹矛盾吗,整日吵闹很是聒噪。”
黑影吸吸鼻子,“大人,那就让他们闭嘴?”
“对,兴和伯有些话本官一直觉得不错。”
王琰的声音有些飘忽,就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其中一句是说……若是口舌有用,那还养着军队干什么!所以能动手就别扯淡!哈烈人不知道这个道理,咱们去告诉他们。”
……
夜晚的撒马尔罕很迷人,街道上不见行人。
偶尔一队巡查的军士从远处走来,脚步声让边上的人家都纷纷噤声。等他们走后,才如释重负的开始说话。
城中最巍峨的建筑就是王宫,里面住着篾儿干和他的妻儿们。
王宫中有对篾儿干最忠诚的勇士在驻守,除非是军队哗变,否则安枕无忧。
所以军士们巡查到这里时并未停留,甚至都没多看一眼。
王宫前的那些轮值军士也懒得看这些同袍,在他们的眼中,这些巡查的军士就是军中的苦力,地位低下。
巡查继续,一直到了达官贵人的聚集区。
第2362章 暗夜仇杀
有人说世间万物平等,对此方醒是嗤之以鼻。
人是利益动物,利益才是驱动力。
一个人所处的位置和所拥有的金钱决定了他该处于哪个阶层,包括了住所的所在地。
权贵不会和百姓混居,不管是大明还是哈烈都是如此,对此大家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权贵的聚集区房屋高大,那些穹顶的凸起在夜间看着就像是巨人的头颅,大的诡异,以及可笑。
这里没有什么安静,不少权贵家里正在欢歌笑语,乐器的声音传到外面,那些军士忍不住就往那灯火通明处看了一眼。
影影绰绰见能看到人影晃动,那些轻盈的身影在随着乐声而摆动,哪怕看不清那些妩媚的脸,可依旧能让人觉得口干舌燥。
门外有两个在说话的男子,见有人在偷窥这边,就喝骂道:“滚!这里不需要你们龌龊的眼睛!”
没有辩驳,巡查的小队军士急匆匆的走了。
再不走的话,那些权贵就敢拦住他们,问出他们所属的千户,等明天就会让他们好看。
那两个男子见他们知趣,就骂了几句,然后转身进了里面。
全城寂然,甚至是夜禁,可这里却不受约束。
这些权贵都是篾儿干的倚仗,正是这些人在帮他掌握着军队和国家。
如果是大明的话,那么御史会非常乐意的用弹章告诉违规的权贵什么叫做规矩,而这里却不能,因为篾儿干在默许着这一切。
所以他们更加的肆无忌惮。
就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几个黑影悄然出现在了一处豪宅的外面。
没有围墙,全是石块堆砌而成的房屋看似很坚固。
三个黑影仰头看看上面的窗户,其中一人指指上面,然后一个黑影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
房屋的外围没有多余的构造,只是有一些图案而形成的细微凸起。
那个黑影的手指就像是苍鹰的利爪,牢牢地抓住了那些凸起。
他甚至仅凭着双手的交替而不断在上升,而这需要强大的力量。
下面的两个黑影并未担心自己的同伴会从上面掉下来,他们分开观察着左右。
欢乐在继续,这里是这座豪宅的侧面,不会有人来。
爬到一半时,那些形状不一的图案多了些,黑影的双脚也找到了借力处,于是攀爬的速度就更快了。
很快,一条绳索就缓缓的从上面落下。
两个黑影也爬了上去。
上面有窗户,不,因为没有窗纸,看着更像是透气的小门。
三人悄然从小门进了这幢建筑。
这里是最高处,而歌舞却是在最下面。
三个黑影找到了主卧,然后悄然进去。
歌舞在继续,直至深夜。
豪宅的主人,一位深受篾儿干信任的文官跌跌撞撞的搂着一个女人上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人。
仆人在贪婪的盯着前方那个女人走动间摇摆的髋部,还有那仿佛没有骨头的腰肢。
尤物啊!
文官和女人说说笑笑的,等到了主卧的外面后,他不知道干了什么,那女人尖叫了一声,然后就被他拉了进去。
两个仆人将会充当今夜的值守,若是文官出来看不到他们在尽忠职守,那么他们就要倒霉了。
里面很快就传来了男女嬉闹的声音,渐渐的声音变得热烈了起来。
两个仆人听着里面让人心跳加快的声音,各自在脑海里意淫着。
稍后里面传来一声嘶吼和女人的尖叫,声音戛然而止。
“该死的,终于结束了。”
一个仆人低声抱怨着。
他的同伴也舔着干燥的嘴唇说道:“今天好像短了些。”
“喝酒了可长可短,说不准。”
“你什么都知道,难道你经常喝醉了去那个?”
“当然,那感觉很放松,很美妙。”
两个仆人渐渐的在发散着话题,其中一个突然吸吸鼻子,皱眉道:“什么味道?”
另一个学他吸着鼻子,然后说道:“好像是血腥味?”
呃!
二人觉得怕是主人喝多了,下手太重,导致那个女人受了伤。
可门不是关闭着的吗?血腥味怎么会那么快传出来。
两人缓缓转身,准备问问里面的情况。
油灯在墙壁上挂着,灯光微微摇动,很柔和的挥洒在周围。
就在这柔和的灯光下,两个回身的仆人看到了两双冷漠的眼睛。
两个男子穿着黑衣,甚至为了防止脸部反光还蒙了面,只余下冷漠的眼睛露在外面。
这个画面太过惊悚,两人刚张开嘴准备尖叫,两个黑衣人就伸手堵住了他们的嘴,然后右手挥动。
刀光闪过,两个仆人的咽喉被全部割断。
鲜血嗤嗤嗤的喷射在空中。
两个黑衣人同时退往侧后方,避开了鲜血的喷射。
里面出来了一个黑衣人,他看着倒在地上,无助的捂着脖子,眼神渐渐暗淡的仆人,满意的道:“就是要做出是仇杀的模样,血腥些最好。”
大明话低沉的在这里回荡着,三个黑衣人没有沿着原路返回。
他们顺着台阶往下走,就像是在自家一样的随意。
楼下的歌舞结束了,该去享受的都走了,剩下几个仆人在收拾着残局。
当看到三个黑影下来时,那几个仆人几乎同时尖叫起来。
疾步向前,挥刀,然后重复动作。
三个黑影就像是杀人机器般的开始了屠戮,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几个仆人都倒在了血泊里。
尖叫和惨叫声惊动了左右的邻居,有人在叫骂,有人在询问,乱糟糟的一片。
稍缓之后,有人出来查看,就看到三个黑影跑了。
住在这里的都是权贵,仆人自然没资格去串门。
在禀告给各自的主人之后,几个贵族官员被仆人簇拥着走进了这户文官的家里。
“啊!”
“杀人了!”
……
作为一个首领,一个国主,篾儿干深知保养好身体的重要性,所以此刻他已经进入了沉睡状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寝宫的外面传来,随后有人轻轻的敲门。
敲门的声音很小,却锲而不舍。
篾儿干终于被吵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寝宫的穹顶。
油灯在不远处散发着柔和的光线,让人多了些睡意。
他渐渐的清醒,这时外面的敲门声依旧,他就问道:“什么事?”
……
这一次杀人被定性为仇杀。
“……王,如果是刺杀,那么应当是悄无声息的,所以我们认为这是仇杀,至于是谁……”
死掉的臣子是篾儿干的重臣,谁敢入室杀了他?
被人吵醒不是个愉快的事,篾儿干忍住打哈欠的冲动,目光扫过,说道:“查清楚。”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一个文官的身上。
这位文官一脸的茫然和无助,他就是被干掉的那位文官的仇家。
是人就有朋友,只是看真挚与否。
死掉的文官有朋友,而且彼此之间的关系非常好。
篾儿干注意到了那几双带着仇恨的目光,他恼怒的道:“在查清之前不许闹事,不然重罚!”
公是公,私是私,这就是篾儿干的态度。
那文官也察觉到了那些不善的目光,就说道:“王,此事和我无关,今夜我早早就睡了,家中许多人都看到了,您可以招来问话。”
有人讥讽道:“睡觉?难道你睡觉还要让人盯着?可笑!”
“好了!”
眼看着内讧要起,篾儿干起身道:“这事马上去查,看看是谁干的,在此之前都安分些。”
第2363章 失去了东方的撒马尔罕
死一个文官对于篾儿干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忠心,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他就不愁找不到忠心的臣子。
所以他交代去查这事之后就回去继续睡觉。
大晚上被叫来议事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大家纷纷出了王宫。
但那个有杀人嫌疑的文官却被孤立了。
那些文武臣子都在远离他,仿佛他就是个瘟神。
而和被杀的那位文官关系好的那几人都在大声的咒骂着他。
“我发誓你会很快死去,你将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你活不过三天!”
在大家的眼中,这种程度的诅咒和孩子们发誓说自己没偷吃糖的作用差不多,只是哄哄人而已。
连被诅咒的那位嫌疑人都没在意,他走出王宫,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前方的小广场上,各家的仆人侍卫们都在等候着,火把熊熊,照的人的脸色闪烁不定。
大家纷纷上马,一时间打招呼的声音到处都是。
嫌疑人缓缓走到自己的马前,两个仆役在等着,一人牵马,一人在边上举着火把照看。
他缓缓上马,身体摇晃了一下,只觉得身心俱疲。
“回去!”
此刻回家还能睡一会儿,哪怕没有睡意,他也觉得自己该躺一下。
……
王琰睡的极好,哪怕中途门外有人敲了几下,他也只是呼吸停了一瞬,然后又继续睡了。
他一觉睡到了天明,然后洗脸,却没漱口,因为这里大多数人都不漱口,若是经常漱口,他的牙齿和口气会和别人有区别。
早上他没生火,只是吃了半张昨晚剩下的干饼,差点被干透后锋利的薄饼割破了咽喉。
吃完饼,他走出家门,很严谨的关了门,最后上锁,仿佛里面藏着万贯家财。
周围的邻居大多是这个时候出门,有的有家属在,就无需锁门,剩下的大多和王琰一个举动和神态。
他当时带着一个‘小部族’来投奔老大篾儿干,手下的人都住在附近,这也是新人的必然反应。
撒马尔罕就像是黑夜中的灯塔,源源不断的吸引着那些散落在草原各处的流浪汉和小势力。
这些人络绎不绝的来到了这里,急需人口补充的篾儿干举双手欢迎。
可随着人越来越多,成分就越来越复杂,不时会爆发些冲突,小偷小摸,甚至是当街抢劫和杀人都时有发生。
混乱的撒马尔罕不是篾儿干所希望看到的,所以抓到那些人犯之后,大多都送进了军队。
而混乱的治安让大家出门都不大敢带许多钱,可放在家里也危险,说不定转眼就有人打开了那个简易的锁,然后进去席卷里面一切能卖钱的东西。
王琰回身看了一眼,看到的都是漠然。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果真有盗贼进了里面,王琰相信这些人依旧是这副麻木的模样,事后也只会说什么都没看到。
陈登带着几个兄弟过来了,这不会引发什么怀疑,因为要想在撒马尔罕活下去,活的好,那必须要组团,否则你就是被压榨的那群人。
几人行走在贫民区狭窄的街道上,周围那些目光都在打量着他们。
这里有几股黑势力,当初王琰他们来时就敲诈过,只是被强硬的拒绝了。
王琰的目光冷淡,而陈登却伸手在脖子下拉了一下,冷笑着。
这是一个威胁的动作,右边十多个男子中有人忍不住就扑了过来。
王琰没看这个人,目光越过去,盯住了被那些男子簇拥在中间的一个鞑靼人。
那鞑靼人冷冷的看着王琰,然后就看着自己冲过去的手下。
呯!
陈登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挑衅的看着那个鞑靼男子。
而冲过来挑衅的男子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的印堂刚才被陈登重拳击中,已经失去了意识。
那些男子都为之一愣,随即一阵叫骂后就逼了过来。
“要来吗?”
陈登冷笑道:“有本事就晚上,或是现在出城,生死不论,敢不敢?死了你的老婆就是我的女人,敢不敢?”
这是草原上的规矩,你被对手干掉了,你的妻子会成为对手的女仆或是女人,你的孩子有很大的几率成为奴隶。
“杀光他们!”
那群男子在咆哮着,周围的人都在怂恿着,巴不得他们马上开始大战。
甚至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都在挥舞着拳头在叫喊,而他们也是在怂恿。
“杀光他们!抢了他们的女人,让他们的崽子做奴隶。”
陈登的眼中凶光四射,却要等待着王琰的指示。
王琰看看周围那些人,然后漠然的看着那个鞑靼男子,微微点头。
陈登仰天大笑一声,然后一人突前,狰狞着道:“来,要么现在来,要么城外来,或是晚上也行,但是要压钱,不然老子现在就干掉你们!”
他的眉心处在跳动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世间有一种人,他们总是行走在死亡的边缘,却一直不死。
他们会不断去尝试弄死自己,比如说陈登现在想一挑十就是这种想法。
那些男子开始愤怒,他们挽起袖子,看模样是准备一拥而上,把陈登打死在这里。
死一个人不是大事,那些军士也不会追查,只是住在附近的人要倒霉了,会被驱赶着把死者的尸骸拖到城外去。
“回来!”
那个鞑靼男子突然阻拦了手下,然后冷冷的盯着王琰,说道:“我记住你们了。”
这是威胁,陈登悄然低头给王琰翻译着。
王琰点点头,冷漠的推开身前的人,当先走了出去。
走出这条街道后,王琰说道:“刚才的纷争很好,那些人完全把咱们当做了来撒马尔罕找食的马匪,回去记得记录下来,武学那边要,咱们自己也要传授下去。”
这里没什么人,陈登萧瑟的道:“大人,咱们是黑刺,以后会不会就没了。”
黑刺是文皇帝朱棣的黑刺,忠心是否能让现在的皇帝放心?
“会有的。”
王琰说道:“咱们这次来到撒马尔罕,就是陛下对咱们的信任,现在消息都打听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动手救出那些兄弟,咱们就算是大功告成,回去陛下自然会有功赏。”
他们在城中到处转悠,在午饭前找到了一个搬运货物的活,这还是他们打跑了两帮竞争对手之后才抢到的活。
做好之后已经是午饭后了,几人在边上买了饼子,然后讨了水,就蹲在外面吃。
这里是一个小市场,靠近城门。
新城有六个城门,这只是其中的一个。
由于大明断绝了和哈烈的贸易,并且因为原先的鞑靼和瓦剌两部被大明打趴下了,所以现在的撒马尔罕就成了一个跛子。
东西方贸易的重镇,现在却失去了东方。
于是税收就减少了许多,不复老王在时的繁茂。
篾儿干为此夙夜忧虑,可更远处的那些林子里的野人却不好交易,而且路也远了些。
所以篾儿干在试探着打通更远的商路,比如说泰西。
商路在许多时候都带着政治含义,通过就是缓和,阻拦就是敌对。
所以篾儿干认为自己的这个试探就是一箭双雕。
如果是方醒在的话,一定会告诉他,泰西人就在等着这个机会。
是的,泰西人现在就想和这两国联系上,然后告示他们,我们是朋友。
而这个朋友的基础就是拥有着共同的对手。
那个庞然大物!
大明!
第2364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俘虏们继续清扫城头。
实际上现在是冬天,离汉人过年还有十几天,没什么风沙,所以城头上看着很干净。
可按照篾儿干的逻辑,你不干活就得受死,所以不管是干什么,不能让人闲着。
扫大街不大现实,会引发莫测的危险,比如说这些明军俘虏突然暴起,然后引发骚乱什么的。
所以在开春之前,这些俘虏还得继续扫城头,有时候还负责搬运物资。
几年的俘虏生涯让这些明人都麻木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是没人反抗过,可最后都变成了悬挂在城门外的人头。
这是敌人!
没有任何人比这些战俘对哈烈的印象更为深刻。
若是继续分裂和争斗的话,哈烈将会渐渐自我削弱,直至被人灭掉。
可篾儿干却统一了哈烈,少了内部纷争的哈烈将会走向何方?
当太阳滑到了天边时,一天的劳作完成了。
如果换做是别的地方,大抵没活的时候会把他们关押起来,可撒马尔罕却不行。
篾儿干需要这些明军俘虏每天都在城头露面,他希望这样能给自己的臣民们鼓劲打气。
马松早就习惯了被人打量和嘲笑。
以前哈烈人畏惧大明时,他们出来都要经受一波杂物的攻击。
现在大家都习惯了,除了在街上时有些孩子会扔东西,那些哈烈人都不肯多看他们一眼。
时间总是会抹去一切新鲜,正如男女之间从像是磁铁般的相互吸引,到渐渐的看着那张也许是绝美的脸蛋而没有任何感觉,这只需要时光在中间小小的作祟。
马松盯着那个将领,他发誓自己一定能报仇,他甚至都想着怎么报仇,比如说喂大便。
大家一起下了城头,然后往城中去。
小市场里也渐渐的冷清下来,只剩下两个还在讨价还价的商人,以及几个在等着他们协商结果,好能接了这单苦力活的男子。
气温开始下降,马松感到有些冷,他木然看了那边一眼,就看到了一张恍惚见过的脸。
而赵兴却已经确定这几个人就是昨日看到过的,而且那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是一个样,微微闪烁着温暖。
他从未被人这般看过,所以就多看了对方几眼。
可那人却回过头去,吸着鼻子等待着商人的协商结果。
那是错觉吧?
赵兴有些失望,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吆喝声,他只得加快了脚步。
快过了小市场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边一眼。
一无所获!
回到囚禁的地方,半块干饼子就是他的晚餐。
赵兴的体重在这几年掉了三分之一,脱掉衣服,满是污垢的身上能清晰的看到胸骨。
黑暗中,他躺在已经霉变的干草上,静静的想着家乡。
夜晚降临,唯有睡觉才能让人忘记自己的处境。
赵兴没睡,他听着那些鼾声在想着心事。
他想跑,但这几年他仔细观察过,找不到逃跑的时机。
城中是死路一条,要跑就只能往城外跑。
作为曾经的斥候百户,只要有一匹战马,他就敢说自己能有五成把握逃到大明。
可怎么才能从那些看守的军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而城门处的军士更是第二道关卡,让他屡次打消念头的关卡。
换做是旁人,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下肯定会放弃这些想法。
可赵兴却不同,他从未放弃。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被俘之后,如果无人证明,那么他会被当做阵亡殉国来处置。
他担心自己的母亲会伤心欲绝。
“娘!”
屋里突然有人在梦中喊了一声娘。
赵兴侧身过去,窸窸窣窣的声音中,泪水无声的滑落下去。
……
没有揽到那笔生意的王琰带着手下的几个兄弟回去。
此刻家家都在做饭,城中多了炊烟。
炊烟渐渐聚合在一起,看着就像是一层薄薄的云彩。
他带着人在那些大街小巷里乱转,路上还奢侈的一人买了一个大肉饼。
等他们舔着嘴唇到了权贵的聚集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两个男子悄然走过来,禀告道:“大人,那人已经回家了,家中很安静。”
王琰在看着两百多步开外的那座宅子,说道:“篾儿干死了大臣,目前他的嫌疑最大,心情必然不好,哪有心情说话。”
肖顾伟笑嘻嘻的问道:“大人,咱们为何要杀他们呢?”
王琰说道:“营救他们的时机到了,在此之前,咱们需要让城中混乱一些。”
渐渐的,周围的不少宅子里都开始了人声鼎沸的歌舞。
撒马尔罕掐着东西交通的咽喉,各种女人都在这里汇集,而这些权贵自然能最先享受到。
陈登带着人摸了过去。
过了半个时辰,陈登回来了。
“大人,没问题。”
王琰点点头,说道:“动手!”
他亲自带着陈登几人悄然接近了宅子的大门。
一个军士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居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大门。
室内没有点灯,只有台阶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微光在闪烁。
两个军士飞快的搜索了四周,回来摇头。
王琰当先上了台阶,就像是回自家般的自在。
上了二楼就能看到走廊,也能看到从房间里泄露出来的灯光。
用灯光去判断有没有人最有效率,陈登很快就找到了主卧。
他准备悄然打开卧室的门。
“踢开!”
王琰低身吩咐道。
陈登纳闷的道:“大人,会暴露。”
王琰不再解释,陈登心中一凛,于是退后一步,然后猛地一脚踢在房门上。
“嘭!”
卧室的门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被踢飞了进去。
“你们是谁?”
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被惊醒了,已经坐了起来。
王琰当先过去,手中的短刀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辉光。
男子知道自己是嫌疑人,可他更知道那人不是自己杀的,所以郁闷,但却坦然。
此刻见到王琰持刀过来,瞬间他就想了许多。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死之前想到留下凶手的线索。
可这个男子就做到了。
当王琰手中的短刀被挥舞起来时,他叫喊道:“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他说了什么?”
王琰止住了短刀,一个军士说道:“大人,他说自己没杀人。”
王琰微笑道:“好极了!”
男子听不懂这些话,却很快就分辨出来这种语言的来处。
是明人!
他后悔了,电光火石间,整件事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凶手就是明人,他们想挑拨!
他张开嘴准备把这个消息用嘶吼传出去,但刀光更快。
血光闪过,王琰不用去查看,凭着手中刚才的感觉就知道男子已经完了。
他再次当先走出卧室,此时几个仆人被刚才踢门的动静惊动了,加上男子后来的喊叫,所以他们都跑了。
在发生刺杀时间之后,所以的嫌疑都指向了他们的老爷,而现在的哈烈还未稳固,野性十足的官员们来报复的几率很大,不跑的是傻子。
是的,没有谁来查看,让王琰的打算都落空了。
“走!”
他们快速的下了台阶,正好那几个佣人都跑了出去。
“杀人了!”
喊叫声中,王琰带着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巡夜的军队很快赶来,然后见了那位嫌疑人惨死之后,马上就安排人去追索。
他只是让人追索,然后就亲自去把消息禀告给篾儿干。
这是一个漩涡,他不想掺和进来。
是的,到现在为止,他的判断就是仇杀。
你杀我,我杀你,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第2365章 拆迁区的伏击
王琰带着五个手下快速的离开了权贵聚集区,一路上并未遇到追索。
他们专门找狭窄的小路走,等脱离了那片区域之后,王琰举手,大家都蹲在一处垃圾堆的边上休息。
垃圾堆发出阵阵臭味,肖顾伟低声道:“大人,城中还是没动静。”
夜空迷人,王琰却没空观赏,他盯着前方说道:“两个有矛盾的忠臣相继被杀,你们想想朝中的争斗,肯定是狗咬狗。”
“大人,和大明的朝堂一般吗?”
陈登在分析着局势。
“对,不过肯定没大明的那些忠臣阴,所以会很激烈,但时日不会长。本官就是要这段时日,走!”
一行人出了这个街区,接下来就是一个荒芜的空地,周围有不少废弃房屋。
这段时间这边已经开始拆迁了,准备修建房屋,卖给那些商人当做店铺。
这个大抵就是商业聚集区的雏形,不过据说商人们很感兴趣。
因为原先有许多没住所的流浪汉在这里住,所以后来屋顶就被拆掉了,看着一片没屋顶的屋子竖立在这里,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鬼屋。
王琰带着麾下钻进了这片乱屋之中,过了这片之后,就是他们居住的贫民区。
那些废弃的屋子房门也没了,原先的大门处黑洞洞的,像是恶魔张开了大嘴。
陈登走在最前方,王琰在和肖顾伟稍微落后些。
“明日我就会让陈登先出城,城中咱们的人你还要多盯着。要记得东厂的教训,不许冲动行事。”
肖顾伟有些按捺不住的道:“大人,要不我去吧。”
“你太跳脱了些,此次关系重大,你还是在城中,本官好盯着你。”
这时前方的陈登突然止步,王琰和肖顾伟往左右散开,慢慢过去。
“什么情况?”
陈登在盯着左前方那一排废弃的石屋,低声道:“刚才听到了咳嗽声,好像是憋住了。”
王琰一挥手,三名军士已经从左边摸了过去。
“我们照常过去。”
陈登闻言就解开裤带撒尿。
王琰赞赏的也跟着,肖顾伟这才发现陈登确实是比自己稳重,但机变也不差。
三人原地停住撒尿,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刺耳,正好掩盖了那三名军士潜行的声音。
“会是谁?”
肖顾伟没多少尿,最先结束。
王琰的尿多,依旧在撒。他低声道:“别管,记住,如果是军队,那就放弃行动。陈登,那边可交代清楚了吗?”
陈登也尿完了,说道:“十日之内不见人,马上撤离。”
王琰舒坦的抖了几下,然后紧了腰带,继续前行。
三人缓缓走过去,平时严肃的陈登竟然在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显得有些浪荡。
就像是刚去逛青楼回来一般,三人逼近了那一排屋子。
屋子没顶,天光笼罩之下,里面影影绰绰的,就像是有人在那里摇晃着身体。
那三个军士已经从侧面摸了过来,他们把短刀藏在身后,避免了反光,脚步轻盈。
这些军士全是经过了辛老七等人操练过的,那些特殊作战的手法已经很熟练了,只是少了实战。
来这里就是实战,而且是在敌人的鼻子底下实战。
月光惨淡,被淹没在浩瀚的星光之中。
王琰的目光看似在正前方,可余光却一直在看着左侧的那一排屋子。
那三名军士渐渐靠近了左侧,而王琰三人也快走到了屋子的正对面。
陈登突然觉得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耳中空荡荡的。
他的目光也格外的犀利。苍穹上的星光投射在屋里,映照着一切,也映照出了影子。
身后王琰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的传来:“我们才六人,若是军队,现在就可以包围了,他们不是军队!”
陈登瞬间想通了,喝道:“滚出来!”
他用的是鞑靼人习惯的话语,喊声刚出口,左边一排屋子里就有人喊叫了一声,然后人影幢幢的冲了出来。
陈登已经盯着了这些人,等他们全部冲出来后,星光之下,早上那个小势力的鞑靼头领就在其中,正在得意的笑着。
“杀!”
鞑靼头领低喝道。他不想大声的叫喊,哪怕没人会管这里的厮杀。
这里从被拆迁之后,就成了三不管地带,发生过多次械斗。城中的驻军从刚开始的积极抓捕到现在的麻木不仁,活生生的展示了撒马尔罕要想安定下来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的事实。
王琰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毫无顾忌的喝道:“杀光他们,不留活口!”
陈登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这是二十余人的一股小势力,平日就在贫民区里以敲诈勒索为生,今日被王琰他们扫了面子,以后的饭碗怕是不牢靠了,所以才漏夜伏击,想一举干掉王琰等人,然后重新立威。
二十余人对六人,杀不光就算是废物。
所以那鞑靼头领很是得意的在指挥着。
那三个明军已经冲了出来,短刀闪耀,和十余人冲撞到了一起。
没有喊杀声,避开木棍之后,短刀在对方的脖颈上一抹,鲜血就喷上了天空。
星光之下,红色的鲜血被映照的有些微微碧绿。
陈登的身体只是微微一侧,就避开了一刀,然后右手挥动,人继续往前冲去。
肖顾伟却同时被两把长刀围攻,他避开一把,然后用短刀格挡了另一把。
铛的一声之后,肖顾伟左手一拳击打在左方对手的喉结上。
只听嗝的一声,那人的喉结就深深的陷了进去,随即捂着咽喉,跌跌撞撞的往后倒去。
而另一人的长刀被格挡,刚想收刀重新发动攻击,肖顾伟就迎面冲了过来。
那人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胡乱的挥拳击打。
肖顾伟微微偏头,然后就撞进了男子的怀里,右膝用力的上提。
无声的粉碎中,那人遭遇了此生最为煎熬的剧痛,比活着还要煎熬。
他刚张开嘴,肖顾伟顺手一刀就割断了他的咽喉。
刚在胸腔里蓄积的那些气猛地迸发出来,就在飙血的喉管里冲刷着,把鲜血冲成了一股瀑布。
这一切不过是几息的时间,电光火石间肖顾伟就干掉了两人。
而王琰更快,他的身形在乱刀中闪避着,手中的短刀就像是庖丁手中的屠刀,精准的从对手的要害抹过。
这种时候不能用刺,那会耽误时间,并有可能会把短刀咬住。
一个敌人看着杀神般的王琰冲了过来,心中慌乱之下,竟然忘记了抵抗,只知道张嘴叫喊。
王琰微微皱眉盯住了那个鞑靼头领,手中的短刀插进了叫喊男子的嘴里,刀尖透过后颈。
在鞑靼头领的心中,王琰等人就是一群落魄的流浪汉,说马贼都是高看了他们。
所以他今晚是存心立威,自己连刀都没带。
第2366章 哈烈需要稳定
只是一个照面,对方就倒下了差不多一半人。
这不是什么流浪汉,马匪也没有他们凶悍。
曾经是一名马匪的鞑靼头领心中慌乱了。
他猛地回身,就见到那三个王琰的手下冷酷的在挥刀,他那些算是青皮的手下绝望的在挥舞着各种武器,却根本就无法碰到那三人。
鲜血喷射出嗤嗤的声音很清晰,惨叫声中,鞑靼头领嘶喊道:“我带着人投奔你们!”
他对贫民窟比王琰等人更有经验,如果王琰等人想要在贫民窟中成就一番事业,那么手下总是不嫌人多。
所以他再次转身面对着已经冲杀到自己身前的王琰,举手道:“我愿……”
王琰一刀就抹过了他的脖子。
短短的时间内,这些地痞竟然被王琰等六人屠了大半。当首领倒下时,剩下的人呆滞了一下,然后发一声喊就准备逃跑。
不用王琰下令,大家一去追上去,刀光闪烁间,刚起速的敌人们纷纷倒地。
这些几乎就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军人,在各种手法的磨砺之下,方醒自信他们杀人的手段天下无敌。
今夜的伏击就像是一场闹剧,一群青皮地痞大抵也杀过人,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可当被他们视为小白兔的王琰等人动手后,他们才悲剧的发现自己才是小白兔。
最后几个敌人大抵是觉得跑不过追兵,就弃刀跪地请降。
屎尿横流的恐惧让王琰有些意趣索然的道:“这不是练兵,是宰杀。”
那边很快就结束了,肖顾伟带着人去处理那些尸骸上的伤口,务必要让人看到是乱刀砍死的效果。
陈登过来,看着很是轻松。
“大人,要不要埋了。”
王琰点头道:“关键时刻不能大意,处理完了就埋了。”
处理完之后已经是深夜了,可这边却没有军士来巡查,这个倒是印证了王琰的一些想法。
“篾儿干肯定以为是官员之间的报复,所以今夜只是那些权贵的聚居区会热闹些。”
陈登说道:“篾儿干的手下来历混杂,好勇斗狠的不少,而且彼此之间的矛盾也不少,不小心就压不住,到时候可是火并撒马尔罕啊!”
王琰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不能奢望的再多了,回头就准备动手。”
他们带着一身血腥味消失在黑夜之中,篾儿干却第二次被叫醒,一肚子的怒火没处发泄。
“又死了一个?”
他看着那些神色各异的臣子一眼,疲惫的道:“谁干的?”
无人回答,哪怕没干过,哪怕嫌疑最深的那几人都没法应答。
这个时候谁答话谁就被动,不是嫌疑就是招人恨。
沉默不是好办法,至少篾儿干无法判断出这些臣子站了谁的队。
目前他只信任自己起家的那些人,但后续加入的那些臣子们已经融入了哈烈的上层,一旦清洗,那代价不可谓不高。
若是在大明,不管是官员缺乏的洪武年,还是与天下人为敌的永乐年间,两位雄主都不乏重起炉灶的勇气。
而篾儿干显然并非雄主,所以他不动声色的在观察着这些臣子。
而这些臣子也在猜测着是谁干的,自己能否在其中得到好处。
暗杀大抵是政治活动中最让人不安和愤怒的手段,谁动的手现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目前大家关注的是这股刺杀的风潮会不会越来越大。
里面有些臣子曾经在几位王子的麾下出谋划策,篾儿干一统哈烈之后,作为自家胸襟广阔的证据,他收留了这些人。
这些人天生就带着不被信任的标签,以及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可能。
所以此刻他们就被篾儿干的老臣子们排斥在了一边。
下面的暗潮涌动篾儿干也察觉到了,可目前他却不能施加太多的压力,否则会打破平衡。
臣子们看似很恭谨,篾儿干暗自叹息一声,说道:“自从败给明人之后,哈烈就四分五裂,然后内部纷争不断。现在哈烈再次统一,可我们必须要警惕,警惕在虎视眈眈的明人,所以这不是内讧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心中的隐忧:“还有那位盟友,我们必须要保持高度的戒备,才能确保哈烈不会变成别人的口中食。”
这一番话可谓是殷切诚恳,由作为君主的篾儿干说出来,更是让人心头沉重。
“我们还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东西都有威胁,所以要携手起来,而不是明争暗斗。”
篾儿干说着也在观察着那些臣子,见有几人抬起头来,神色唏嘘,心中不禁微喜。
君主,特别是开国君主,口才好就能比别人占便宜。
篾儿干厌恶和臣子妥协,可他才将统一了哈烈,各方势力都在整合之中,暗中的反对者依旧不少。而他却没有雄主的威望,所以需要一一去解决。
夜深了,下面有人隐蔽的打了个哈欠,可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下却传的很远。
篾儿干没动。
臣子们也不能动!
这是一种试探。
在今天的报复刺杀发生之后,篾儿干需要营造出一个让人烦躁的环境,然后看看谁有野心,谁有城府。
他以手托腮好似在打盹,一双眼睛微眯。
那些臣子疲惫不堪,下面有些让人不安的躁动。
就在此时,一个军官走了进来。
下面的气氛马上就轻松了些,篾儿干心中叹息,等军官走近后问道:“抓到了吗?”
他留下这些臣子,一是想观察,二就是在等结果。
他的左手握着短剑的剑柄,这是老王自杀后留下的,代表着耻辱与刚烈。
他渴望拿着这柄短剑去复仇,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先理顺哈烈内部的关系。
军官的身上带着湿寒的气息,低声说道:“王,他们是直接冲了进去,屋子里就像是屠宰的现场,血腥味能让人呕吐。根据我们的经验,那些人里肯定有军中的人,是的,否则他们不会这么从容……”
篾儿干叹息道:“我只想知道抓到了吗?”
军官尴尬的摇摇头:“没有,他们是老手,杀人之后就跑了,除非全城搜索,否则我们抓不到凶手。”
这是一个战术上的建议,在战略上却是大错特错。
篾儿干看着那些臣子,叹息道:“我们依旧身处危机之中,所以需要劲往一处使,好了,回去吧。”
看着臣子们缓缓出去,篾儿干微微招手,军官靠过来,俯下身体。
胡须微微颤抖,目光冷漠的在追随着那些臣子,篾儿干轻声道:“盯紧他们,看看谁是叛徒。”
军官点头,再次建议道:“王,凶手的身上肯定还带着血腥味,全城搜索吧。”
“那会人心惶惶。”
篾儿干不在乎死两个臣子,何况在他的眼中还是狗咬狗。
“撒马尔罕需要稳定,在肉迷即将全面介入哈烈时,我们需要的是稳定!”
第2367章 安排
王琰觉得城中应该要搜查一阵,所以带着人照常出门找活。
城门边的小市场里,已经成为熟面孔的王琰等人在看着一群商人在大打出手,而边上的军士都没管,甚至还聚集在一起看热闹,不时指指点点的。
气氛很轻松,压根就不像是才被刺杀了两个重臣的模样。
商人们在打架,自然没活做。
王琰和几个手下蹲在边上,低声谈话。
“看来篾儿干没当回事啊!”
“不是没当回事,他怕是认定了是内部的刺杀,这会让他紧张,担心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的目标,所以目前他的精力应当是在哈烈内部。”
王琰没想到黑刺的行动居然真的搅乱了哈烈内部,这算得上是一个大功。
肖顾伟拿着一块有锋锐尖角的石块在地上胡乱画着,可若是对城防有印象的人蹲下来仔细看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是地图。
他在六处城门处都点了点,最终还是在通往大明方向的城门处重重的砸了一下。
他低着头,低声道:“第一是战马,最少要三百匹,上面要有些水和干粮,无需多,两三日就好。”
王琰说道:“他们已经去安排了。”
那边的商人已经快结束了关于市场份额的斗殴,几个满面鲜血的跑出来叫喊着,威胁要一把火烧掉打伤自己那些人的住所。
于是一群人从打架变成了吵架,如妇人般的闹腾。
陈登看了一眼城门那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说道:“都难,任何一边出了差错咱们都别想活。”
营救一百余人的危险性之大自然不言而喻,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马上就是被合围的绝境。
王琰不想影响士气,就说道:“陈登马上走。”
这是昨天就决定的事,陈登伸脚把地上的线条弄乱,低声道:“大人,你们保重。”
王琰轻声道:“记住了,十日。十日不到马上就走。”
陈登点点头,肖顾伟一下站起来,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
两人马上就厮打起来,然后王琰去劝架,最后陈登被赶出了这个小团体。
他孤独的在边上蹲着,等有商人谈成了生意之后,他过去谄笑着想揽活,却被肖顾伟带着人赶走了。
进出城的人越来越多了,找不到活的陈登抠去嘴角的血痂,孤零零的出了城。
这是赶尽杀绝的意思,陈登必须要出城,在外面他可以等待出城的商队找活,也就是跟着商队上路。
这种事不少,守城的军士根本就不想管。
……
从那天被逼着吃了被人咀嚼过的蹄筋之后,马松就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他开始喜欢盯着那些哈烈人的脖子,并自言自语。
“……我会弄死你们,让你们吃老子的屎,让你们世世代代都吃老子的屎。”
他就这样念叨着,眼神茫然。
赵兴凑近听到他的念叨之后就劝了劝,可压根没用。
这不是第一个精神出问题的战俘,按照以往的例子,马松将会越来越疯狂,最后他会主动袭击哈烈人,然后被当众处死。
对此他只能苦笑,然后低下头。
……
王琰他们接到了活计,帮一位商人搬运货物上车。
总计十一车的货物,报酬足以让他们饱食一天,若是舍得还可以去偷偷的找那些商人买一小坛酒。
城门处有二十余个军士在盯着出入的人车。
这是观察了许久得出的结论,没有偏差。
这边的城头上约有一百多人,这些人分散在长长的城头上,显得稀稀拉拉的。
整个撒马尔罕的城上总计约有两千人在看守着。
不过这只是戒备,在外围有游骑和斥候的情况下,这里稳如泰山。
城中还有许多军队,可他们的目标却是盯着王宫,保护哈烈的国主篾儿干。
王琰如同往常一样再次确定了城门处的防御力量,然后带着人回去。
经过昨夜那片废弃的屋子时,地上有些新土覆盖的痕迹。可哪怕是这样,血液那股独特的腥臭味却依旧能闻到。
但没人会去管这个,乱世才刚结束,那些百姓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
王琰突然盯住前方的地面看了一下,然后起身往右边去了。
地面有一个像是儿童涂鸦的线条富豪,肖顾伟也看到了,带着几个军士散在周围监控。
这个像是走私的场面能吓破普通人的胆,肖顾伟却只是吹吹口哨,就拦住了两个路过的男子。
“别找死!”
他恶狠狠的模样很像是青皮,右手还配合的在后腰处摸了摸。
两个男子一脸惶然的往侧面退去,暗自庆幸自己不是撞到了足以灭口的事。
而王琰已经进了一个废弃的泥屋。
泥屋里有些尿骚味,很臭,也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的。
“大人,商队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子站在角落里,大部分人第一眼都会疏忽了他。
王琰问道:“城门那边的守将可通过气了吗?”
矮个男子说道:“大人,给了他十两银子的好处,他说在出城时会检查,若是只有二十把长刀就没事。”
“这算是打草惊蛇,若是咱们已经被盯上了,那么到时候他们就会等咱们的人全部现身再动手,所以要盯紧了城门处的人数。”
……
撒马尔罕的周围算是安全地带,牧民甚至可以在外面过夜,不必担心给马贼抢掠。
清晨,城门处已经聚集了不少商队,他们将会往东方去,一路和那些部族交易。
而城外也有几支商队在等着进城,其中一支商队很大,不过是二十余人,却带着三百余匹好马来贩卖。
城头上的将领刚换班,他看着城外的马队说道:“咱们不缺战马,缺好马,这些商人果然消息灵通,看来又能赚一大笔了。”
边上的一个下属贪婪的道:“大人,弄一把?”
将领摇摇头,谨慎的道:“最近那些大臣在互相刺杀,国主非常愤怒,不要在这个时候弄,到时候提一下,那些商人都是聪明人,会给好处的。”
他打个哈欠,问道:“扫地的人呢?”
每天习惯了相同的时刻有人来扫地,一下没看到,会有些不适应。
“大人,他们来了。”
将领回身,见到那一百多明军俘虏正走上城头,就笑道:“今天少了羊腿,不然我很乐意施舍些美味的蹄筋给他们吃。”
“开城门!”
时辰到了,城门缓缓打开。
按照规矩,城内的商队要先出去,城外的只能等里面的走完之后才能进城。
城外的商人无奈的叫人驱赶着马去了城门边上,气温有些低,那些伙计不时绕着马队踱步。
东方的紫光已经消散了,撒马尔罕开始苏醒。
篾儿干也醒了,他穿戴整齐,慢条斯理的吃了早饭。
“还是没查出来吗?”
他在喝茶,同时大脑已经开始转动,一整天的安排都在缓缓的过滤,寻找错处。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站在边上,微微躬身道:“王,还是没有消息。”
篾儿干轻啜了一口茶水,眉间多了些阴郁,继续问道:“那些人在干什么?”
男子说道:“他们都有些沉默了,昨晚都没有歌舞。”
“歌舞?”
篾儿干冷冷的道:“哈烈需要的是战士,而女人只会让战士软了骨头!”
男子尴尬的退后一步。这个话题却不是他能掺和的。
篾儿干喝了茶,起身走出起居的宫殿,看着远方的朝阳说道:“哈烈正如这太阳一般的生机勃勃,肉迷也算不得什么。我们会强大起来。至于明人……他们鞭长莫及,只能看着我们不断强大而无可奈何。”
阳光普照,照在了宫殿上,看着多了几分辉煌。
第2368章 城门争夺
阳光照在城头上,看着有些熠熠生辉。
沐浴在阳光下的哈烈将领感受着阳光带来的些许温度,说道:“让他们快些。”
右边的明军俘虏已经扫过来了,可早上太冷,他们大多手脚都生了冻疮,速度提不起来。
有军士就提着马鞭过去一阵抽打,然后速度果然就快了起来。
将领得意的道:“看看,他们就服这个。”
城下的商队也看到了这一幕,大多嘻嘻哈哈的。
“以前听说明人很厉害,可他们的老皇帝去了之后,他们就没了那股子气势,我看啊!他们以后会慢慢的衰弱,而哈烈将会一统草原。”
有商人近乎于谄媚的说出了这番话,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赞同。
这些人忘记了仆固等人的覆灭,忘记了亦力把里被明军攻陷。
有个伙计大抵是有些呆直,听了半晌后就冒了一句话出来。
“亦力把里的那些京观好吓人啊!”
众人悻悻的止住了话头,然后有人反驳道:“听那些行走远方的商人说了,明人的皇帝正在和大臣们打架,还和读书人打闹,他们肯定会衰退。”
“老爷,要人帮忙吗?”
两个男子谄笑着走过来问一个商人。
商人皱眉摆手,就像是驱赶两只苍蝇。
两个男子叹息着往前走,继续问那些商人。
许多出城的人都被堵在了后面,渐渐的就挤了进来,准备抢先出城。
此时那些明军俘虏也正好扫到了城门的上方……
马松抬头看了一眼哈烈将领,喃喃的道:“我会杀了你,让你吃我的屎尿!”
赵兴就他的身边,听到他的嘀咕后心中忧郁。
你将会死去,被这些哈烈人杀死!
他看了马松一眼,微不可查的摇摇头,然后不经意的看了城下一眼。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眼神凌厉的眼睛!
那是一个男子,赵兴看到他从身边的马车上摸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弓箭!
他看到这支商队的周围已经多了不少人,他们都在马车上摸索着。
这是谁?
他张开嘴看向上城头的台阶方向,就在那里,两个男子缓步上来,就像是想上来看看远方。
远方没有诗,也没有美人。
城头上有军士发现了他们,就大声的喝问着。
“你们是谁?下去!”
这些军士大多都在看着城外,有的甚至在打哈欠。
大家看着这两人一脸傻傻的上来都笑了。
视线所及,两头的军士加起来有五十余人。
这是一股能杀光城内城外正在等待的商人的强大力量,所以他们很轻松的在笑着。
将领也在笑,他觉得老天爷对自己不错,就在自己想找乐子的时候送来了两个傻子。
那两个男子懵懵懂懂的上了城头。然后两个军士走来,准备拿下他们。
“跪下!”
两个军士拔出长刀来恐吓道。
在这个人命不如狗命的地方和时代,见到亮刀子了还不听的,那就是自己找死。
两个男子愕然,脚下却没停。
将领摇摇头,看向了城内,想着稍后怎么折磨这两个擅闯城头的百姓。
他看到了晨光映照下的王宫,金碧辉煌。
他看到了那些不耐烦的在等着城门处盘查放行的商人和百姓。
目光往后,他看到了一群男子正在抬头看向自己。
他看到了那一张张张开的弓,以及那些面色大变的商人和百姓。
“敌袭……”
他在示警的同时,身体猛的侧扑,避过了一箭。
人扑倒在地上,来不及体会那疼痛的感觉,将领就喊道:“示警!”
这是程序,不遵守的话,就算他能活下来,也会被篾儿干亲自下令处死。
一个军士拿起牛角号,刚送到嘴边。
“杀了他!”
一声冷喝中,城下的一个明军张弓搭箭。
箭矢钻进示警军士的脖颈里的同时,那两个冲上城头的明军也飞快的接敌了。
长刀在空中闪过,带着义无反顾的惨烈,力度空前。
这种力度的挥刀,用短刀是万万挡不住的。
所以那明军一个错身,短刀的刀尖挑起,如同一条毒蛇扑向对手的咽喉。
哈烈军士没想到自己对手的身手这般了得,绝望之下,他大吼一声,身体尽力躲避,可却无法反击。
短刀从他的下巴划过,鲜血还没来得及飙射出来,明军军士已经反手一刀。
按理一刀挥出之后,没有势尽就不可能快速挥出第二刀。
可这些明军的军士每每出刀都显得游刃有余,收刀,再次挥刀,无一不顺畅自如。
这就是精兵!
不,是超级军士!
另一名军士也遭遇了拦截,他的战法却更为果敢。
一个照面他就抢到了一把长刀,而后城头上就成了屠宰场。
这是什么人?
两人就能在城头立足,要是攻城战中有这么一队精锐,什么城头攻不下!
将领已经爬了起来,却无法到前方去查看,因为刚才就有几个军士冲了过去,想看看城门下的情况,结果纷纷被箭矢命中,无一幸免。
而此刻的城门处已经成了战场。
这不是承平已久的国家,所以守门的军士大多是悍勇之士。
当王琰一刀被挡住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警告麾下:“是劲敌!”
说完他掷出了手中的短刀。
在战场上没有人会丢弃自己的兵器,那是自杀。
可王琰不同,黑刺也不同。
他们不是上阵厮杀的军队,而是最精锐的力量,用于局部和特定目标的力量。
“铛!”
那哈烈军士准确的劈中了扔过来的短刀,然后就感到眼前一黑。
他没有畏惧,甚至都没去看一眼扑过来的王琰,就反手挥刀。
可他的动作却注定要慢半拍,这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惨烈的气息顿时就笼罩住了这方寸之地。
可王琰的动作却出乎他预料的快,就在刀光刚闪现时,王琰的拳头就光临了他的眉心。
沉重的拳头击打在眉心处,哈烈悍卒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到最大,头颅内被这股力量震荡着。
旋即他的鼻孔里猛地喷出两股灰白色的半固体。
这些东西在喷出鼻孔后就减缓了速度,最后缓缓定格在鼻下。
城门处,十余名黑刺已经冲杀了进去,而他们的对手是二十余名哈烈悍卒。
双方刚一接触,那些黑刺就组成了几个两人小队,相互配合攻击。
一人攻击或是防御,第二人伺机出手。
一个个子最高,身材最魁梧的哈烈悍卒大喝一声,一刀劈退了两名黑刺的进攻,然后仰天喊道:“敌袭……”
人要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嘶吼,身体必然不能做其它动作。
这人竟然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来警告更多的人,把消息及时传到城中去。
好汉子!
一个明军心中赞叹着,收回了手中的短刀。
那悍卒仰头之后,脖颈就暴露在对手的视线之中。
这一刀几乎割断了他的脖子,可仅存的颈椎却在坚韧的维持着他的头颅不掉。
第2369章 所向披靡
最后一个悍卒站在城门的外面一点,来自于东方的阳光从他的身后笼罩过来。
他的背部金黄一片,映衬着正面的阴暗。
明军只是一个冲杀,城门里就留下了二十多具哈烈悍卒的尸骸,而他们竟然无一损失。
“堵门!”
肖顾伟已经带着人撤出了城门,为了争取时间,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去干掉最后一个敌人。
那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这些敌人为何撤了。
城门里的那些商队早就没人了,只留下了一长排马车。
城头上,王琰已经带着人杀了上去,那两个所向披靡的黑刺马上就退到了后方。
他们的身体汗出如浆,若是再没有增援,最多几十息的功夫,他们将会死在乱刀之下。
前后城头上的哈烈人都在拼命的往这边跑,而那些明军战俘却站在原地,和黑刺的人围住了那个哈烈将领和他的手下。
先前他们不知道来的是谁,可刚才城下有人大喊堵门,用的是大明话。
他们在犹豫,因为从未有过这种营救行动。
不管你是翻阅史书还是民间逸闻,一个国家为了一百多名战俘而派出军队,远赴莫测的敌人的首都展开营救行动,这不可能。
这几乎就是神话。
不,在战俘的眼中,这就是神话。
神话必然是虚假的,所以战俘们都靠在了城头的边上,都蹲在那里,不想卷进双方的厮杀里去。
王琰一刀挥出去,前方的敌人惨叫一声,肚皮上裂开一条缝隙,内脏争先恐后的拥挤出来。
他看到战俘们的动作后,就喊道:“我部奉命营救你们,马上下城,马上下城!”
那些战俘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王琰继续喊道:“大明万胜!”
是的,对于这些曾经的军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让他们从麻木中振作起来。
作为战俘里官职最高的百户官,赵兴判断这真是来营救他们的。
神话变成了现实,那惊喜让人想发狂。
“大明万胜!”
赵兴喊了一声,然后扑向了那个将领。
那些战俘都纷纷起身,热泪盈眶的喊道:“大明万胜!”
我们只是普通的军士,而大明却派出了这些看着无比精锐的军队来营救。
为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不可思议!
可从这一刻起,大明这两个字在他们的心中就不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而是一个国家。
这个国家深深根植于他们的心中。
这一刻,他们愿意为了这个大明和那个皇帝去死!
“大明万胜!”
他们并未听从王琰的命令,而是跟着赵兴扑向了哈烈将领,和他周围的三十余人。
一波箭雨之后,三十余人剩下了二十余人。
王琰当先扑杀进去,右手挥刀连续劈斩。
那些黑刺冲进了敌军的中间,两人小队相互掩护,不过是十息就杀穿了出去。
此刻战俘们也冲了进来,他们捡起长刀,刀法生疏的他们只知道奋力的劈砍。
剩下的几个哈烈人已经被逼到了边上,再过去就只能跳下去。
可这个高度就算摔不死,双腿也别想保住。
所以他们要拼命。
而那个哈烈将领被护在了最里面,他有些惶然,但更多的是狠辣和果决。
“是明人!明人来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城中。
他看到了金碧辉煌的王宫穹顶,但还是没看到来援的军队。
撒马尔罕不会被袭,这是大家的公论,所以才会飞速的发展着,那些商队才敢大胆的进出着。
援军不会有了。
至少在他们全军覆没之前不会有。
将领再低头时,身前的军士们都倒在了地上。
他举起长刀准备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一个战俘却飞扑了过来。
“不要命了!”
王琰觉得这个战俘有些太激动了,他骂了一句,然后指挥着麾下阻截斩杀从两边来的敌军。
两侧的敌军七十余人,在见到将领和麾下被瞬息团灭之后,有人的脚步放缓了,有人在奔跑中摔倒了。
城门处的敌军才是精锐,而城头上的这些只是看守部队。
“放箭!”
十余张长弓射出箭矢,两侧的敌军被放倒了七八个。
而此刻的城下,肖顾伟带着人驱赶着大车堵在了城门里和城门前,边上只留下一道可容人行走的缝隙。
那些马匹在不安的轻嘶着,它们感受到了杀意。
肖顾伟眯眼顺着街道看向城中,他看到了几个孩子正在房屋的侧面探头探脑的看着这里,就微微一笑,然后举手。
“杀!”
长刀挥动,这些黑刺的力量和技巧展露无疑。
来不及发出嘶鸣,那些感受到危险的马匹在摇晃着脑袋,轻轻提起前腿时,刀光降临。
长刀落下,硕大的马头掉落,然后鲜血从断掉的脖颈处狂喷出来。
马匹轰然倒地,然后残存着的挣扎拖倒了不少大车。
血腥味弥漫开来,那几个在偷窥的孩子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长街的远处有一群人在观看,他们身处弓箭的射程之外,所以觉得自己安全了。
最后一辆大车的马匹没有被斩杀,肖顾伟就站在边上。
这匹马不是战马,已经被前方的杀戮给吓坏了,就想掉头跑。
可它还拖着一辆大车,转身非常艰难。
“呯!”
车上装满了大坛子,当战马完成转身之后,两个大坛子掉落下来,四分五裂。
坛子里装满了液体,味道有些刺鼻。
肖顾伟回身,城头上的厮杀也处于最关键的时刻。
哈烈将领被战俘扑倒在地上,他的后脑重重的撞在僵硬的地面,神智有瞬间的迷失。
当他重新感知到自己的危险时,就看到了一个战俘腾身跃起。
他刚生出翻滚避开的念头,战俘就重重的坐在了他的腰腹处。
巨大的冲击力在挤压着腹腔里,一系列的传导之后,早饭被挤了出来。
一堆混合着胃液的食物残渣喷吐出来,战俘半起身,一膝顶在将领的小腹处。
剧痛让将领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尖声惨叫起来,偏头看向右边那赶来的几十名援军。
那些援军一个照面就被黑刺打了回去,守城军士的意志并没有城门处那些悍卒的坚决。
王琰也看到了这一幕,他说道:“好!干的好!马上撤离!”
那些战俘本是想来帮忙的,可没想到这支来营救他们的小队居然那么强悍。
不,是非常强悍!
赵兴在军中多年,非常清楚军中的实力。
按照他的判断,这支小队里的任何一人被丢在普通卫所里,个人武勇至少也得是前三名。
而这些个人武力强横的家伙,怎么会聚在了一起?
大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支百户所?
到目前为止,内外的黑刺加起来正好是一百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