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朕任你施为
谢谢流云不改的两万飘红!
……
送走了失望的徐景昌,方醒就去学院看了看。
解缙作为书院的实际负责人,平时的事情不多,很是清闲,所以看到方醒后就郁闷的道:“德华,要不给老夫多安排些课时?”
方醒摇摇头,诚恳的道:“您德高望重,我若是不在,还得要靠着您才能撑着书院,不敢累着您啊!”
“你啊你!真是连一点空子都不给老夫钻。”
解缙摇头叹息着,他不过是想给儒学增加一点课时而已,可方醒却抢先一步把口子给封住了。
方醒笑道:“解先生,我怕那些学生学多了儒学,到时候变成了小夫子,那我就可以找根绳子吊房梁了。”
“知进退,明事理不好吗?”
解缙还是有些不死心,他觉得可以多些课时,然后把这些学生们培养成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不是说不好,怎么说呢?”
方醒摩挲着藤椅的扶手,“大明不缺少这种表面上的君子,道德可以用规则来约束,可以从小就灌输行事准则,可我不想让这些学生们失去了主动性和攻击性,那将会是方学的灾难。”
“儒学就想把人变成一个模子出来的东西。”方醒目光炯炯的看着解缙道:“老子说守中,儒学说中庸,都是修心的玩意儿,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看看国子监的学生,他们被儒学熏陶多少年了?可该去秦淮河的还得去,该口腹蜜剑的还是一脸正人君子模样,该见利忘义的还是慷慨激昂,所以说啊,我觉得儒学是在教人怎么装成一个正人君子,把人性想的太好了些。”
“一个孩子的性格塑造其实在家中就已经定型了大半,剩下的就是他自身在外的打磨,学校里嘛,恕我直言,还是教本事为好。至于道德,那是身体力行熏陶出来的,不是教出来的。”
想起以后的那些学校的种种怪相,让方醒觉得道德这个东西一味的指望学校,根本就不靠谱。
“用规则来约束,然后慢慢的变成全民都认可的行为准则,这才是我心中的道德。”
解缙叹道:“你说的倒是好,可实现却很难,空中楼阁啊!”
方醒振眉道:“不做怎么知道呢?”
“你这是法家啊!”
解缙有些诧异于方醒对道德的悲观。
“算不上,我只是觉得……”
“何事?”
方醒看到小刀在门外站着,就问道。
“老爷,陛下招您进宫。”
老朱叫我去干嘛?
“德华赶紧去,莫要耽误了。”
解缙以前就吃过大大咧咧的亏,累积多了之后,终于被朱棣给一脚踢进了诏狱中。
等方醒到了宫中后,才发现气氛不大对。
朱棣正在发脾气,地上又多了些摔碎的东西。
“朱勇无能!无能也罢,可他居然被那些盐商玩弄于股掌之间,谁去扬州府?”
朱棣的目光在方醒的身上扫过,可方醒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并没有主动请缨的意思。
朱棣冷哼一声,看向了其他武勋。
扬州府目前的情况有些诡异,朱勇坐镇在那里,可却被盐商们用些手段弄得整日都在享受温柔。
按照朱棣的性格,应该是直接派兵拿人。可目前却不行。
盐商们嘴里说着配合盐政改革,可暗地里却悄然减少了供应,市场马上就做出了反应——涨价!
如果强硬的压下去也不是不行,可失去了盐商们之后,官府却一时半会的接手不了这个庞大的市场。
到时候要是断盐了,呵呵!朱棣能想象得到整个大明会乱成什么样。
可武勋们处理事情的手段强硬,但缺乏弹性,容易把事情搞糟。
而文官就不用说了,没有武力作保证,那只是白费劲。
这些人是在和朕叫板!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道利芒,亲自点将:“方醒,你去过两次扬州府,你去,带着聚宝山卫去。”
方醒心中喟叹,出班道:“陛下,敢问可以做到哪一步?”
这个问题一出,张辅暗自赞赏,而胡广等文官却皱起了眉头。
扬州府此时必然是一片弹冠相庆,等他们发现朱勇灰溜溜的走了之后,却来了个号称是‘宽宏大量’的兴和伯……
那些盐商具体会做出什么反应谁都不得而知,不过肯定不会给方醒好果子吃。
朱棣的眼中杀机满满,他此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而那些盐商其实就是在通过朱勇来告诉他:陛下,您得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只要能保证市面不缺盐,朕任你施为!”
要死人了!
而且要死不少人!
“是,陛下!”
方醒领命,然后朱棣催促道:“你赶紧回去整军,明日就出发。”
等方醒走后,朱棣冷笑道:“兴和伯才将被刺杀,宫中也才将打死了两个内侍,朕今日就等着有人去给那些盐商通风报信。”
冷厉的眼神扫过群臣,所过之处,无不垂首。
这就是朱棣!
什么狗屁的君臣和谐,没有威慑力的君王只会被臣子轻视!
枪杆子里才有和谐!
方醒一出宫就让辛老七去通知林群安,他自己却去了太孙府。
俞佳依然是笑容可亲,他一边把方醒迎进去,一边笑道:“伯爷可是许久没来了,让咱家甚是想念。”
方醒淡淡的道:“你想念我作甚?”
俞佳依然在笑着:“伯爷学究天人,咱们这些刑余之人也是仰慕得很呐,都想跟您学些东西呢。”
方醒打个哈哈,一路到了书房都没搭理他。
到了书房之后,俞佳去禀告,方醒站在外面,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
“见过兴和伯。”
这个女人上次方醒见到过,就是元宵灯会的那一夜。
方醒侧身避开,淡淡的道:“不敢。”
进去之后,方醒看到朱瞻基的脸有些潮红,就沉声道:“朱勇出了什么事?”
不了解朱勇是怎么栽的,方醒还真是心中有些没底。
朱瞻基示意俞佳出去,然后说道:“成国公收了几个女人,然后又收了些财物,整日沉迷于女色之中,等发现盐商们联手削减了食盐供应之后,已经晚了。”
“他没动手?”
方醒觉得朱勇应该是要杀几个盐商来震慑一下。
朱瞻基冷笑道:“杀了,可扬州府也传开了他收受女子和财物之事,狼狈不堪,如何还能担当大任!”
“幸好他是武勋啊!”方醒不知道该为朱勇惋惜,还是该为他感到庆幸。
文官如果爆出这等丑闻,朱棣的第一反应大概就是抄家、砍头、家人流放。
“德华兄,此行务必要小心,那些盐商已经要疯了。”
第612章 方醒进城,盐商绝望
盐商们确实是要疯了,开始他们只是想让朱勇站在自己的一边,向朱棣表述食盐官营的各种弊端。可没想到朱勇这个莽夫在事发后却没有妥协,更不接受威胁,直接就杀了两名盐商。
杀人一时爽,可后果却是击破了盐商们心中的最后希望。
扬州府,当值守城门的官兵看到远处的队列时,马上就站的和青松一样挺直。
小旗官葛欢警告道:“都给老子站好了,兴和伯前两次来扬州府都杀的人头滚滚,此次估计又要血流成河了,不想倒霉的,近期都给老子老实一点。”
手下们不用他提醒,都知道扬州府将会上演一场龙争虎斗。
这边在进城,城中的盐商们也在聚会。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作为盐商来说,这种住所当真是寒酸。
可主人苗诚福却一点都不寒酸。
宽敞的前厅中,苗诚福坐在主位上,他的边上就是胡二文。他们二人加起来,身家估计能有在座的十多人的一半还多些。
苗诚福是山/西人,早些年只是个走村串寨的货郎。可他的心眼活,渐渐的就开了店铺,后来也不知道是搭上了谁,居然也拿到了盐商的资格。
而胡二文却是徽商,看着儒雅,可做生意却是杀伐果断,堪称是两淮盐商中的头面人物。
“兴和伯应该到了,各位如何看,是听令还是争?”
苗诚福说完后,看到大家都默不作声,就拍着桌子道:“我等见罪于成国公,若是从了兴和伯,诸位觉得如何?”
下面的一个盐商怒道:“你等倒是可以跪地相迎,可当时鼓动送女人的也是你们,等盐政平稳之后,大家是死是生?”
这个问题击中了所有人最担心的地方,胡二文微微一笑道:“袁仁兄,陛下乃雄主。”
袁仁冷笑道:“何为雄主?胡掌柜你自称读书人,当知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的道理。当时我劝大家不要动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若是你们当时听我的,何至于如此!”
袁仁的话让这些盐商都有些尴尬。
“就算是不卖盐了,咱们的身家随便去哪里不能逍遥?可你们贪心不足,舍不得放手,这下好了吧?”
袁仁说到后面已经是怒不可遏了:“那成国公可是武勋重臣,就算是陛下不追究咱们的举动,可他会放过我们吗?”
“不会。”
苗诚福面色惨淡的道:“成国公被兴和伯替代,回去肯定要被责罚,这可是奇耻大辱,他如何肯放过咱们。”
一时间前厅中气氛凄凉,有胆小的甚至都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面无人色。
“可是……咱们却并非无路可走!”
胡二文神色从容的道。
“对!”苗诚福也振奋精神道:“咱们今日在这里就好好的想想,看看用什么方法能让方醒……服软!”
……
这厢在密谋,而方醒已经进城了,直奔上次的住所,也是朱勇目前呆的地方。
队列整齐行进在街道上,已经和方醒打过两次交道的百姓们都在窃窃私语。
“这次怕是要杀不少人吧?”一个米店的掌柜在门口随口问道。
他的邻居,卖杂货的掌柜摇头道:“不知道,成国公铩羽而归,兴和伯必然要以雷霆之势让那些盐商服帖,至于杀不杀人,我看够呛。”
“为啥?”
“你想想,要是把盐商都抓了,那南边的盐市可就乱了,下面的掌柜还会老老实实地呆着?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啊!”
米店掌柜面带忧色的道:“若是这般,我怕到时候被牵累,要不……就关门回家呆着去,等啥时候平息了再出来。”
杂货掌柜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傻不傻,兴和伯进了扬州城,这时候你要是关门回家,要是人家抓你一个罢市的罪名,你以为自己跑得了。”
“哦哦哦!是这么一回事,那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卖米,只要不沾盐,肯定不会倒霉。”
朱勇觉得自己很倒霉,所以在看到方醒后,他的脸色不大好。
“兴和伯,本国公这里也没什么要交割的,就此别过吧。”
方醒站在他的对面,笑了笑:“那位贵人就是成国公吗?”
啪!
朱勇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刚被方醒抽了一耳光。他恼怒的道:“方醒,你敢羞辱本国公吗?”
若不是方醒的搅合,也许盐引早就改成了折色,到时候他就可以大发其财。
小人啊!
朱勇强忍着一拳打过去的冲动,冷哼一声之后,就带着侍卫往外走。
方醒转身说道:“成国公慢走。”
等朱勇走了之后,方醒马上召集了麾下议事。
“林群安,两个千户所,一个城外,一个在城内,都给我盯好了那些盐商,提防他们狗急跳墙。”
林群安领命问道:“伯爷,此事下官以为应当要和知府肖震配合为好,我军毕竟是客兵,人生地不熟的,容易出错。”
方醒点头道:“肖震应该马上就到了,到时候我自然会和他磋商,你马上就去布置起来。”
等林群安带着两个千户官走了之后,方醒对方五道:“你部全是燧发膛线火枪,那我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老爷放心,小的省得。”
方五自信的道,他手下的百户现在都换成了线膛枪,那射程和精准度直接碾压了以前的燧发枪。
方醒挥挥手,方五带人去布置安保。
剩下的王贺和黄钟,王贺有些不耐烦的道:“那肖震难道还敢拿乔吗?难道不怕咱家的奏折?”
方醒压压手,淡淡的道:“咱们是客兵,无需急切,肖震只要不傻,自然不敢怠慢咱们。”
“伯爷,扬州知府肖大人求见。”
“请他来。”
方醒起身,王贺嘀咕道:“兴和伯,咱们不用去迎接他吧!”
“姿态还是要做一做的。”
方醒已经看到了被领进来的肖震,他走到门口,淡淡的道:“肖大人可是迟了。”
肖震面白无须,满脸的愁容,看着就是苦大仇深的长相。他躬身道:“见过兴和伯,下官失礼了。”
两人进去后,肖震看到王贺一脸的不屑,就尴尬的道:“下官的马在路上惊了,差点就撞到了百姓,所以就来迟了些,还请兴和伯赎罪。”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可以上密折的监军,这个道理肖震当然知道,所以他借着向方醒致歉的机会,把自己迟来的原因也说了出来。
坐下后,方醒单刀直入的问道:“那些盐商肖大人可熟悉?可曾收过他们的好处?我要实话,否则你的前任就是你的下场!”
第613章 再次被腐蚀的扬州知府
坐下后,看到王贺一脸的鄙夷,肖震赶紧说道:“下官自从接任知府一职之后,虽不敢称呕心沥血,可也算得上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可配上肖震的苦瓜脸,让王贺觉得极为不可信,他阴测测的道:“咱家见到过不少正人君子,当面是君子,背地里都在干着男盗女娼的混账事。”
肖震苦笑看着方醒,他深知太监小气记仇的德性,所以不愿和王贺争执。
方醒屈指叩击桌子,王贺这才闭嘴。这让肖震艳羡不已。
监军在军中虽然不能干涉具体,可却有监察之责,往往能和主帅分庭抗礼。
而能用一个动作就让监军闭嘴的,国朝除去那几位大将之外,也就是方醒了。
方醒问道:“肖大人,盐商的实力如何?”
肖震沉吟了一下:“那些盐商财力雄厚,具体数额下官不清楚。”
方醒皱眉道:“我问的是武力,盐商们的手下有多少亡命?器械如何?”
肖震心中一惊,从这话里听到了杀气。
“各家的壮丁不少,若是把城外的也算上,下官估摸着能有上千之数。至于器械……这个下官确实是不知。”
“刀是有的吧?”
肖震艰难的点头道:“有。”
“那你这是在怕什么?是怕被参一个知情不报还是怎地?”
方醒的语气平淡,可目光却冷冰冰的,让肖震心中大乱。
“伯爷,下官有罪啊!”
肖震被这目光所慑,居然跪在地上抽咽起来。
王贺嗤笑道:“看来咱家法眼无差,果然是有情弊。”
方醒冷漠的看着肖震,“临行前,陛下令本伯可随机行事,你可懂?”
肖震当然懂,所以他的身体在微颤,“伯爷,下官到任之后和那些盐商井水不犯河水,可,可……可犬子却……收了他们的好处。”
“该死!”
王贺拍着桌子,觉得自己的感觉再没错了,肖震果然是个贪官。
肖震抬头道:“伯爷,那些钱财下官都已经退了,可犬子花掉的那些却无法弥补,所以下官只能是尽量维持着朝廷的体面,但绝没有狼狈为奸。”
王贺在冷笑着,方醒叩击着桌面,良久才道:“你儿子呢?”
肖震的身体一颤,垂泪道:“被下官打断了腿,现在还在家养伤。”
方醒这才正视了肖震,他问道:“你可敢说自己没亏心?”
“敢!”
肖震用袖子擦去眼泪,坚定的道:“下官发现犬子异常时,当即就打断了他的退,随即就把剩下的财物送了回去。”
“那些人收了?”王贺好奇的问道。
“没收。”肖震目露恨色:“下官就让人把那些财物扔在了门外,第二天就有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信上说了什么?”
“说是犬子流连青楼,挥金如土的证据他们都有,让下官知趣点。”
肖震苦涩的道:“那些人甚至视夜禁为无物,下面的那些军士和衙役早就被喂饱了,下官形单影只,无力回天啊!”
啧!
方醒没想到才过了没多久,扬州府又变成了这样。
“那你为何没跟成国公说此事?”方醒有些意外的问道,朱勇若是知道了此事,最起码会上一份奏折,那样朱棣的态度必然不会是这般。
肖震摇摇头,苦笑道:“成国公崖岸高峻,下官几次求见都不得。”
“自作孽啊!”
方醒不禁为朱勇感到悲哀,他叹道:“策略出错了呀!”
肖震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而王贺却清清楚楚,他隐晦的道:“兴和伯,那人号称勇。”
勇而无谋,这是大家对朱勇的印象,偏偏这厮对文人很是尊敬,大概是想缺啥补啥吧。
方醒点点头,沉声道:“盐商中可有心怀大明的?”
这是要杀人吗?
肖震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道:“伯爷,袁仁,袁仁就比较配合,而且多次说想回家做个富家翁。”
方醒微微颔首,示意肖震起来。
肖震艰难的爬起来,忐忑不安的看着方醒。
方醒既然有生杀大权,那么把他肖震拿下一点问题都没有。
方醒在沉思着,眼睛微眯。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肖震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的时候,方醒发话了。
“你可愿戴罪立功?”
王贺失望的轻叹了一声,他觉得方醒太过心慈手软了。
可肖震却如闻纶音,他躬身道:“愿听伯爷调遣,万死不辞。”
“那你且回去,不可露出异常。”
等肖震千恩万谢的走了之后,王贺不解的道:“兴和伯,为何不拿下此人?”
方醒淡淡的道:“拿下他倒是痛快,可你想过没有,拿下他之后,谁来配合咱们?”
王贺还想再说,方醒摆手道:“我军刚到,和地方有许多要沟通的地方,我这里要考虑怎么破局,就劳烦监军了。”
“不麻烦,咱家正好想看看这扬州府是否都糜烂了!”
王贺领了任务,也忘了和方醒纠缠关于肖震的处理方式,得意洋洋的去了。
一直在沉默的黄钟这时才问道:“伯爷,先前在下看那成国公好似有妥协之意,您为何视而不见呢?”
成国公这一系是大明有数的武勋,而且在军中颇有影响力,方醒交好他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黄钟觉得方醒太过生硬了。
从昨天到今天赶了许久的路,方醒觉得身上有些发酸,他起身道:“如果我只想一辈子专攻武事,那结交朱勇是好事,你明白吗?”
黄钟愕然而惊:“伯爷可是怕猜忌吗?”
“当然。”方醒笑道:“换谁都忍不了一个四处结缘的我,所以,就算今天朱勇主动缓颊,我也会置之不理,但陛下那边只有赞赏的。”
黄钟暗自嗟叹:这就是帝王啊!猜忌无所不在的帝王!
可以前呢?
黄钟的身体一震,惊骇的道:“伯爷,那您以前和那些人结仇,难道是……”
方醒搓搓脸,笑道:“顺势而为罢了,我的方学需要来自于宫中的支持,而儒家却视我为眼中钉,既然两面讨好不可取,那何不如做个姿态,也好让帝王放心,否则书院早就被封了,那些书也不可能刊印。”
黄钟颓然道:“在下曾自诩聪慧,可在伯爷的面前却是米粒之珠,惭愧。”
方醒没精神去讨论这个话题,他叫了小刀进来。
“没练字?”
小刀苦着脸道:“老爷,这不是出来了吗,小的回家就练,保证练满十天。”
方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你去查查那个袁仁,盯死他。”
第614章 寻找突破口
方醒领军到来,让扬州府上下都在等待着他的出手。按照大家的想法,方醒至少也得要拿几颗人头来立威,不然也镇不住那些豪奢的盐商。
可方醒却在睡觉,整个驻地显得冷冷清清的。如果不是大门处站着两名军士的话,大家还以为这个大宅子里空空如也。
袁仁从苗诚福家出来,面无表情的上车,喊道:“快,回家。”
回到家,袁仁就叫来了护卫,“兴和伯那边可有动作?”
护卫摇摇头:“老爷,没,城里就留了一个千户所,另一个在城外。”
袁仁的身体往后一仰,定定的看着屋顶。
刚才他和那些人闹翻了,所以他得早作打算,不然双方胜败他都将会是炮灰。
一阵风吹进来,袁仁打了个哆嗦。他坐直身体,目光呆滞的道:“去,让夫人收拾一下,咱们准备回家。”
护卫一怔,心想难道家不是在这里吗?
袁仁摆摆手:“让人给夫人传话,她自然知道。”
等护卫走后,一个年轻女子从后面掀开帘子,轻迈莲步走到了袁仁的身后。
一双玉手在袁仁的太阳穴上轻柔的按摩着,他舒服的叹道:“小莲啊!跟着老爷回乡下去,你可愿意?”
小莲抿嘴轻笑道:“老爷放心好了,贱妾必是愿意的。”
袁仁想起那些人还在苗诚福家不知道商量着什么手段,就觉得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就回到老家,从此不再接触食盐,老老实实地过往这一生。
“人心险恶啊……”袁仁觉得身心俱疲,正准备眯一会的时候……
“老爷,为何要回去?”
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屋里,她看到小莲后,就怒道:“小贱人!滚出去!”
小莲出前盈盈跪下,泣声道:“夫人,贱妾只是……”
“呜……”
小莲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可反应却非常快的偏了一下脑袋,朝着她脸上扔过来的金手镯擦着耳朵飞了过去。
“哎哟!”
袁仁揉着膝盖,恼火的道:“夫人且消停些吧,等哪天我死了你再为所欲为!”
女人冷哼一声,也不道歉,只是梗着脖子问道:“老爷,为何要回老家?那里是什么地方!到县城都得坐半个时辰的马车,回去作甚!”
袁仁揉着膝盖,看看左右道:“小莲先避一避,我与夫人有话要说。”
等人都散去后,袁仁才说道:“盐政一事已不可为,苗诚福和胡二文还不死心,我看早晚是要全家抄没的结局,所以为夫准备献出一半的家产,就讨一个全家平安。”
按理袁家应该是袁仁做主,可当他才说完话,中年女人就劈头盖脸的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这个瘟神,那可是一半家产,你是梦魇了吗?别人都好好的,就你多事!那个兴和伯来了又怎地,难道他还能躲得过苗诚福和胡二文的算计?”
袁仁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苦笑道:“夫人,兴和伯来过扬州府两次,哪次不是人头滚滚啊!”
他的夫人怒色更炽,喝道:“这人生下来哪一天不吃盐!只要你们抱成一团,难道他还敢全都抓起来?那老娘还佩服他,心甘情愿去流放!”
袁仁还想再说,可他的夫人眼睛一瞪,喝道:“安心做你的生意,凡事跟着他们就行了!”
……
方醒一觉睡到了晚饭前,他觉得嘴里发苦,身上发软,就去洗了个澡。
再出来时,小刀已经回来了。
“老爷,那袁仁家就住在城东的一个大宅子里,小的陪袁家的一个门子赌钱套话,他家里有家丁六十余人,都有刀枪。”
方醒烦躁的擦着自己的头发,“袁仁今晚会在何处?”
“开始那些盐商都聚集在苗诚福家中议事,袁仁提前半个时辰出来了,目前还在家中。”
小刀只要方醒不盯着他练字的事就好,所以殷勤的准备帮方醒擦头发。
“不必了,我自己来。”
方醒可不愿意让男人给自己擦头发,就随口问道:“他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小刀的面色有些古怪,“老爷,那袁仁的夫人周氏是个泼妇,老丈人回乡前在国子监里当过教授,当年的学生不少,人脉不错,所以袁仁不敢惹周氏。”
“有趣!”
方醒觉得有些闷热,干脆就不擦了,他把毛巾放在桌子上,吩咐道:“让人盯紧了,还有,让老七和方五来一下。”
等辛老七和方五来了之后,方醒正在喝茶,骂着这奇怪的天气。
“这天怎么突然闷热起来了,感觉和六月飞雪似的,必然有冤情!”
辛老七干巴巴的道:“老爷,那要不小的就派人下去访一访?”
一杯茶喝完,方醒觉得精神好了些,就说道:“今晚出两个百户所,方五你的一个,再挑选一个出来,咱们去拜会那位袁仁。”
林群安带着一个千户所在城外虎视眈眈,所以方醒就把此事交给了辛老七。
至于什么家丁掌军,方醒根本就当是呓语。
辛老七如果愿意脱籍,就凭他的功劳,现在少说也得是个千户官以上。
“老爷,可要搏杀?”
方醒点头道:“说不准,不过有备无患,六十多人,两个百户所就够了。”
“沈浩,马上安排人巡街,全都撒出去,我要让百姓看到军伍都习以为常。”
“小刀,今晚这里就留一个小旗,你自己练字,回来老爷我要检查。”
小刀苦着脸想求饶,可方醒却挥手道:“都滚蛋,我要吃饭了。”
晚饭是面条,在方醒拒绝了肖震调派厨子过来的好意后,他就把主食改成了面条。
汤是肉汤,浇头是从骨头上剔下的肉,最后就是一勺辣椒油,红彤彤的看着很美味。
吃完面条,方醒出了一身汗,精神大振。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方醒在屋前溜达着,小刀拎着根棒子骨,一边啃一边跑过来道:“老爷,袁仁出来了。”
“继续盯着。”
袁仁气冲冲的从家里出来,上车后,马车随即远去。
跟在后面的斥候交替盯着马车,可等马车绕了一大圈后,才发现居然又回来了,不过是在袁家的后面。
一堵围墙就隔断了两边的视线,袁仁下车后就换了个人。
“翠娘,我来了。”
一个女人笑吟吟的出来,把袁仁迎了进去,院门随即就被关上了。
当消息报到方醒这里时,他也是为之赞叹:“这人深谙灯下黑的要诀,人才啊!”
家有悍妻,可他居然把外室养在了隔壁,只能用胆大心细来形容了。
方醒活动一下脖子,吩咐道:“半个时辰后出发。”
第615章 夜深沉,欲抓人
夜晚的扬州城远没有后世那么繁华,夜禁之后,街上除去巡查的军士之外,再无他人。
一个小旗一队,扬州城的主要街道都在监控之中。
方醒的目标太大,所以他没骑马,而是坐在马车上。
两个百户所分成四队,从几个方向向着城东而去。
袁家的隔壁,袁仁正和那位翠娘搂在一起,翠娘不时送他一个皮杯,两人渐渐的情浓,放荡形骸。
“噗通!”
袁仁的手正在四处游走,这时门外一声闷响,他犹如中枪的兔子,猛的蹦了起来。
“老爷……”
翠娘还在意乱情迷中,袁仁骤然放开让她有些空虚。
“闭嘴!”
袁仁脸上的红潮已经退散,剩下的都是因为紧张而带来的惨白。
烛光把袁仁的影子映照在窗纸上,看着摇摆不定。
门外的寂静维持了许久,翠娘浑身颤抖着,颤声道:“老爷,可是贼人?”
“你特么的给老子闭嘴!”
袁仁回身,面目狰狞的低喝道。他的脸上全是汗水,颤抖着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短刃,问道:“谁在外面?说话!”
可外面依然静悄悄的,一阵风吹过,吹得窗棂作响。
心脏在急速的跳动,汗水瞬间就湿透了内衣。袁仁觉得嗓子眼发干,他壮起胆子摸到了窗户边上,向外探了一眼。
门上有门栓,起码可以保证一段时间的安全,所以袁仁渐渐的镇定了下来。
“谁?!”
袁仁把脸凑到了窗纸上,一双眼睛瞪着,然后就看到一个黑影猛的从下到上冒出来。
“嗬……”
袁仁发出了一声干涩的叫喊,就像是……夜枭。
“咔嚓!”
黑影静静的一动不动,就在袁仁想退后的时候,一拳蓦地就打穿了窗棂。那些木格子仿佛是纸糊的,被轻松击破。
“啊……”
就在翠娘惊惧的尖叫声中,袁仁脚下一动,就想逃跑。
“咔!”
刚打断窗棂的这只手猛的向前一探,一把抓住了袁仁的脖子,然后猛的一拉。
“饶命……”
袁仁的脑袋被拉出了窗户,他惊惶的叫喊着。
“点火!”
火把燃起,揪住袁仁的魁梧男子说道:“老爷,要拉出来吗?”
“他又不是屎。”
袁仁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个青衣年轻人负手站在院子中间,身后全是军士。
“兴……兴和伯……”
这么年轻,而且大晚上还能在夜禁的情况下带着军士出现在这里,袁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谁。
方醒遗憾的拍打着身边的桂花树,“太大了,不然还真想弄回去。”
“兴和伯,小的能把它弄到金陵去……”
“哦,是吗?”
方醒笑呵呵的走过来,看着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的袁仁,笑道:“袁掌柜可愿请方某进去喝一杯茶吗?”
“愿意愿意。”
袁仁在辛老七的手里拼命的点头,然后脖子被窗棂的断茬戳的痛呼出声。
“大人请放手,小的马上就去开门。”
袁仁冲着辛老七那张死人脸堆笑道。
辛老七摇摇头:“不必了,我们自己会开。”
那边的方五在门前退后几步,然后猛的向前一冲,肩膀就直接撞上了门缝中间。
“嘭!”
“啊……”
门被撞开,方五持刀当先冲了进来。他四处梭巡着,看到除去衣襟半掩在尖叫的翠娘外没人,就回身道:“老爷,屋里安全。”
等方醒进来后,辛老七才放开了袁仁。
袁仁跪在窗下喘息着,方五过去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短刃,喝道:“跪到我家老爷的面前去!”
方醒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十多道菜,不禁夸道:“都是好菜啊!可惜了。”
听到这话,袁仁膝行过来,嚎哭道:“伯爷,呜呜呜!伯爷,小的愿把家产都献给伯爷,只求活命……”
方醒的脚在地上一蹬,连同椅子滑退出去,然后说道:“本伯不是劫匪,你无需担心自己的财物。不过……方五,把那女人弄走。”
“伯爷饶命……”
翠娘被这话吓得魂不附体,趴在地上颤抖着。
“本伯不要谁的命,出去!”
方醒皱眉喝道。
等哭哭啼啼的翠娘被带出去后,方醒看着袁仁,玩味的道:“袁掌柜,可愿配合本伯扫清扬州府的妖氛?”
苗诚福他们死定了!
这个念头在袁仁的脑海中一转而过,他磕头道:“小的愿意为伯爷风里来,雨里去,绝无怨言。”
“口说无凭……”
袁仁吓得赶紧想表决心,可方醒缓缓的道:“跑了是死,不跑还有活路,所以本伯也不怕你跑了。”
“小的不敢。”
“不敢就好。”
方醒叹道:“总有些人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的聪明到了绝顶,不过这些人最后多半都是自作聪明,本伯希望你好自为之。”
袁仁被方醒忽软忽硬的态度被弄晕了,就在他指天誓日要一辈子做方醒的忠犬时,方醒拿出一张纸来。
“南边的盐市想必你是熟悉的,本伯问你,一旦发生……”
……
一夜过后,扬州府的百姓惊奇的发现昨晚居然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应该啊!
苗诚福虽然住的地方不大,可生活却很讲究。
洗漱之后,他缓步来到了饭厅。
早餐很丰盛,南北菜都有,其中有一道苗诚福最喜欢的五福丸子。
虾肉、羊肉、鸡肉、牛肉、鹅肉,这五种肉类混合着秘制调料,用猪油炸出来,味道能让人忘记自己的舌头。
吃完早餐,苗诚福问了昨夜城中的情况,当得知平安无事时,他轻舒了一口气,不解的道:“按照这位兴和伯前两次的手法,他不该这么平静啊!”
“老爷,是不是兴和伯觉得没胜算,干脆就准备按兵不动啊!”
管家跟随着苗诚福多年,经历了多少风波,所以他对方醒有些轻视,觉得方醒必然不敢冒险动这些盐商,否则大家就玉石俱焚吧!
苗诚福按着眼角道:“那是太孙的老师,他到了扬州城,那就是不进则退,我们等得起,他却等不起啊!”
想起苗诚福等人最近削减私盐投放量的举措,管家不禁点头道:“老爷,那要不咱们主动去试探一下?”
苗诚福的眼睛一亮,“嗯,这个主意不错,等我去和胡二文商议商议。”
可等他到了胡二文家时,却被告知主人不在,至于去哪了,谁都不知道。
苗诚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禁骂道:“这个心眼多的跟藕似的家伙去哪了?”
如果此时苗诚福看到胡二文正在方醒的面前跪着的话,大概会破口大骂吧。
第616章 敲打,试探,准备
方醒正在吃面,不是他不愿意和将士们同甘共苦,而是因为军中的厨子今日做的就是面条。
大锅煮出来的炝锅面其实不难吃,先用葱姜蒜和肉片炝锅,加水烧开下面条,等面条差不多之后就下调料。
味道浓厚啊!
方醒据桌大嚼,香味飘到了胡二文的鼻子里,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但还保持着微笑。
吃完面条后,方醒擦擦嘴,然后才恍然大悟道:“胡掌柜还跪着呢!赶紧起来吧。”
胡二文觉得膝盖都不是自己的了,他艰难的站起来,本以为方醒会给个座,可方醒却喝了一口茶水,满足的问道:“本伯稍后还有公务,胡掌柜有事就赶紧说吧。”
如果用谈判来形容此次见面,胡二文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伯爷,小的听闻伯爷此来是为了盐政一事,心中激动万分,这不大清早的就来打扰伯爷,就想着看看是否有需要小的出力的地方。”
“哦!”
方醒意外的道:“胡掌柜看来是深明大义啊!”
“应该的,应该的。”
如果苗诚福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认为往日那个时刻不忘保持自己儒雅风度的胡二文是个假货。
方醒瞟了那张谄笑的脸一眼,愤怒的道:“本伯奉命来到扬州府,本以为地方士绅会踊跃襄助,可谁想直到现在才来了你一个人,这是在藐视陛下!这是在践踏本伯的尊严!该杀!”
胡二文假装擦汗,借机掩饰眼里的一丝鄙夷。
这等做作的表态,你以为我胡二文会相信吗?
方醒喷了几分钟后,才喘息着道:“胡掌柜既然愿意配合,那本伯问你,市面上缺盐是怎么回事?”
胡二文堆笑道:“伯爷,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短着说,说重点!”
方醒粗暴的打断了胡二文的关子,黄钟在边上对胡二文歉然一笑,指指自己的额头,暗示方醒最近的情绪不大好。
胡二文赶紧说道:“自从陛下的圣旨下了之后,小的毫无怨言,只是分布在各地的伙计都有些心有不甘,觉着自己以后没了着落,偷懒的、偷盐的、偷钱的……”
胡二文诚恳的道:“伯爷,说来不怕您笑话,小的手下最近已经出了十多个卷着钱或是盐逃跑的伙计,控制不住啊!”
“啪!”
方醒一拍大腿,怒道:“这等刁奴可恨!胡掌柜可曾报官?”
胡二文叹息道:“家丑不可外扬啊!若是别人知晓了此事,对声誉影响甚大,所以小的只得悄然令人去查访。”
方醒的怒色突然全收了,他冷漠的道:“胡掌柜,若是本伯令你马上把缺的盐给补上,如何啊?”
黄钟笑眯眯的补充道:“我家伯爷在金陵事务繁多,盐政之事可是拖不得啊!”
方醒矜持的道:“本伯手里有个书院,每日还得去授课,而且太孙殿下那里每日的功课也停不得,若不是陛下看重,本伯绝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伯爷学究天人,小的只有景仰的份,不过……”
胡二文愁眉苦脸的道:“伯爷,现在扬州府的盐商们都乱作一团,手下的人都心思浮动,难啊!”
方醒一拍桌子,不屑的道:“那你这就是在拒绝本伯的好意喽!嗯?”
胡二文急忙跪下喊道:“伯爷,小的句句是实,不信您可以去问问,扬州府的盐商谁家没遇到这种倒霉事,现在大家都想赶紧收手,可惜朝中的速度太慢了些。”
“滚!”
方醒抓住桌子上的笔洗,作势欲扔,吓得胡二文抱头鼠窜。
“伯爷,小的愿意为伯爷分忧啊……”
声音犹在耳,可人早就不见了,方醒笑了笑,“这人倒是能屈能伸。”
黄钟笑道:“此人看似卑微,可却暗自在观察伯爷,今日这番敲打,在下看效果难言。”
“不是敲打。”
方醒起身道:“此人在两淮盐商中算得上是头面人物,若是想服软,那他只需在夜间悄然来一趟即可,难道那些巡夜的弟兄还会杀了他不成!所以啊!这厮就是来试探的,顺便看看本伯的成色,也好应对。”
黄钟面露冷色,“伯爷,此人当诛!”
方醒缓缓走到门口,叹道:“天高云淡,此时最适合三五好友外出踏青,听松涛,喝美酒,不胜快哉!”
诛杀?方醒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一旦拿下了胡二文,扬州盐商必然会风声鹤唳。在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说不得有人会铤而走险。
“走,咱们出去逛逛。”
……
胡二文上了马车,脸上的谄笑和惊慌马上就消失了,他冷哼道:“果然是有诈。”
掀开前面的帘子,胡二文说道:“去苗家。”
等到了苗家,胡二文不管苗诚福那张臭脸,直接就把自己刚才和方醒的见面过程说了一遍。
“……此人看似嬉笑怒骂,可言语间却在敲打,后面更是威胁,苗掌柜,咱们要小心了。”
苗诚福冷笑道:“那方醒人称宽宏大量,我等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谁服软谁死!如何?”
胡二文颔首道:“正是这话,看陛下以往的处置手段,咱们实际上已经站在了刀口下,苗掌柜可有良策?”
苗诚福的眸色一冷,看看左右没人,才低声道:“可敢出塞?”
胡二文大惊,身体退后一步道:“要去也是去倭国啊!”
“原来你也早有了打算!”
苗诚福冷笑道:“去倭国,除非是当海匪,否则那些倭国人必然会把咱们抢劫一空,然后干掉。”
“可塞外苦寒,那些蒙元人也不是善茬啊!”
胡二文同意苗诚福的看法,可却担心去了塞外会被蒙元人给抢去做奴隶。
苗诚福得意的道:“我有个同乡就在瓦剌人那里,不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而且还深得瓦剌人的看重,老婆都娶了七八个。他早就劝我去瓦剌跟他干了。”
胡二文有些犹豫的道:“可咱们就带着钱财和家人去,瓦剌人会不会……”
“到时候骗几十个工匠一起去就好了。”
苗诚福显然早有打算:“瓦剌人对大明的商人、文人和工匠那是求贤若渴啊!咱们去了那里,一定能大展宏图!”
胡二文有些迟疑,大家都是生意人,苗诚福当然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于是就举手发誓道:“若是我苗诚福谋夺胡二文的家业,就让我断子绝孙,世世投身畜生。”
胡二文也举手道:“我胡二文若是对不起苗诚福,后辈子孙男盗女娼!”
“啪!”
两只手在空中相击,然后室内就想起了笑声。
“老爷,兴和伯传话,说是在来运楼请扬州府的盐商吃饭,半个时辰不去的,抄家灭族。”
第617章 打草惊蛇,釜底抽薪
来运楼在扬州府只能算是二流的酒楼,当辛老七亮出身份后,哪怕还不是饭点,可掌柜依然不敢怠慢,马上就叫来了厨子和伙计,准备做饭。
辛老七看到那些伙计有些乱,就说道:“每桌八菜一汤,菜的话,家常菜即可,不可靡费,否则你自己掏钱。”
掌柜一听就懵了,他呐呐的道:“大人,小店的厨子可是传承了三代的高手,您这……”
辛老七硬邦邦的道:“这话是我家老爷说的,你自己看着办。”
掌柜只得苦笑着去了后厨,这些菜他必须要亲自盯着,不然出了问题,他一家老小的人头不保。
辛老七就坐在大堂里,门外站着一个小旗的军士,盛宴即将开始……
而方醒此时正在和肖震谈话。
“关于你的事本伯已经上了奏折,虽然你儿子犯了错,可你并没有屈服,这一点相信陛下能看到,所以,只要能平息了这次盐商之乱,本伯担保你将功赎罪,不会降级。”
肖震感激的道:“下官有此福运,多亏了伯爷,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谈了几句之后,肖震就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伯爷,您可是想让他们俯首吗?不是下官胡说,那些盐商们都是钻进了钱眼子里的饕餮,只认钱啊!”
方醒颔首道:“本伯知道,所以本伯现在还在这里。”
……
方醒两次下扬州,扬州城里总会少些人,所以在半个时辰之内,凡是在城中的盐商都来了。
进了来运楼,盐商们只看到了黄钟。
“各位辛苦,请坐吧。”
黄钟坐在首位,然后盐商们纷纷坐下。柜台那里,小刀正在练字,可练的不是字帖,而是人名。
“那些都是苗诚福一派的,有黄滨……”
小刀听着肖震派来的小吏介绍,记录着每个盐商的情况。
“上菜。”
随着黄钟的吩咐,那菜流水般的送了上来。
八道菜里有五道是蔬菜豆腐,可盐商们却吃的很‘香’。
酒是淡酒,三巡之后,黄钟就起身道:“诸位都是富甲一方的能人,伯爷说了,只要能把此次盐政改革之事办妥,朝中必然会考虑到你们的付出,肯定会有所补偿。”
盐商们都笑眯眯的听着,可心中却是嗤之以鼻。
你忽悠谁呢?
朱棣的德性大家谁不知道,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若是在没有坑朱勇之前,那么大家还是有一点相信。
可现在嘛,呵呵!
黄钟也不多说,坐下来闷头就吃,让盐商们鄙夷不已。
干巴巴的几句话就想让我们上套,这就是兴和伯的手段吗?大明的皇太孙有这种老师,未来堪忧啊!
这顿饭吃的很闷,也很慢,等黄钟放下筷子后,盐商们都准备走了,他却笑眯眯的道:“伯爷说了,若是诚心想悔过的,那就把仓库里的盐马上发出去,诸位自己考量吧,慢走。”
“一定一定,我等回去就发。”
“大人放心,小的马上就把仓库里的盐给送出去。”
“……”
黄钟听到这些承诺,就拱手道:“那就多谢大家了,在下回去一定向伯爷禀告,朝中的嘉奖想必不日就到。”
“他们不会发。”
等黄钟回去禀告方醒时,方醒说道:“我不过是想让他们觉得此事朝中投鼠忌器,不然哪舍得花钱请这些人吃饭!”
“伯爷是想骄敌吗?”
方醒笑道:“正是,各项准备都还在筹谋中,贸然出手,那确实是会投鼠忌器。”
于是一顿让扬州府上下瞩目的饭局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民间政治家们都认为这是盐商们的一次胜利。
“他们会跑。”
肖震急匆匆的赶来,擦去脸上的汗水说道:“伯爷,下官昼思夜想,觉得这些盐商既然知道此事已经无法善了,却迟迟不见动作,肯定是在筹划银钱,随时准备逃跑。”
方醒赞赏的道:“你的分析不错,他们肯定要跑,不过此时大军在城中和城外封锁,他们必须要找到漏洞才行。”
肖震想了想:“那伯爷您今日请他们吃饭,就是在布局?”
“慢慢看吧。”
方醒不相信扬州府的任何人,所以肯定不会透露自己的布局。
……
方醒的奏折快马加鞭的被送到了朱棣的手里。
“……盐商已然成患,以商贾对抗大明,此风不可长。”
“……臣已撒下大网,就等着封住扬州府,然后动手。只是需赶紧通知各地,随时准备应变……”
朱棣把奏折拿给朱瞻基看,然后说道:“兴和伯这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吗,那朕就等着看他的大网能网住多少人。”
“陛下,成国公在殿外请罪。”
坐在朱棣的位置能看到殿外的情况,他看着跪在殿外的朱勇,不屑的道:“让他滚回家去!”
……
来运楼的那顿饭之后,扬州府诡异的平静了下来,可整个南方,甚至连带北方都在闹盐荒。
方醒每日都在驻地呆着,仿佛不知道风暴已经聚集在扬州府的上空。
这日下午,一个身上带着海腥味的便衣男子进了这个大院子,找到了方醒,然后方醒就召集了麾下。
“时机到了。”
方醒指着坐在自己下首的男子介绍道:“这位是傅显,水师都指挥使。”
“见过傅大人。”
傅显的脸看着一如既往的黑,他笑道:“诸位多礼了,本官此行来只是配合兴和伯,完事后我请。”
“好!傅大人爽快!”
沈浩大声叫好,等发现只有自己出声后,不禁暗自叫苦。
“今夜沈浩部留在城中。”
方醒的话让沈浩大喜过望,急忙道:“多谢伯爷看重,下官今晚一定会拿住那些盐商。”
方醒微微一笑,然后吩咐道:“林群安在城中坐镇,配合肖知府维持城中的秩序,切记不可乱,不可阻拦盐商外逃,甚至要逼着他们外逃,明白吗?”
“伯爷,小官明白了,稍后取消轮换,全体军士上街巡查。”
“很好!”
方醒对林群安的悟性很满意,然后他就继续命令道:“吴跃。”
“伯爷!”
吴跃走到中间抱拳听令。
方醒斟酌了一下道:“林群安这边打草惊蛇,盐商们必然会狗急跳墙,不过他们不敢走陆路,所以……你马上带人去拿下那些和盐商勾结的官吏,然后装作有所得的模样赶紧出城,咱们到东边去。”
“是,伯爷!”
方醒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振眉道:“那些盐商以为我会投鼠忌器,那老子今日就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
第618章 动手,冲击,逃出
扬州府这几天有些闷热,在这个深秋的季节显得很是稀奇。
这种天气要吃一顿热乎乎的汤面,然后出一身汗,整个人感觉焕然一新。
“李大人,这天气吃一顿热乎的,然后再洗个澡,那可是飘飘欲仙啊!”
下衙了,三三两两的官吏从各自的房间出来,浑身轻松的往外走。
李大人笑道:“近日府城事多,疲惫不堪呐!明日休沐,本官只想睡个懒觉,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
“正该如此,那位兴和伯在扬州府蹲着,从百姓到官员大气都不敢出,淫/威赫赫呀!晚上喝几杯,一醉解千愁!”
一个走在前面的官员回身笑道,然后一只脚就迈出了府衙大门……
“刘大人,可是有外室来堵你了?哈哈哈哈!”
后面的官吏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可等这位刘大人连连后退,最后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后,所有的笑声都消失。
“你有外室?”
方醒走近大门,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刘大人问道:“你可是刘群?”
“不……是,下官正是刘群。”
刘群狼狈的爬起来,拍打着自己的屁股。
“伯爷,下官……可以走了吗?”刘群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头,可当他回头看到大部分官吏都沉默的垂首不语,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方醒看着这些沉默的官吏,就说道:“今日你们都不用回去了,有公事!”
那位李大人拱手强笑道:“伯爷,敢问是何公事?为何知府大人未曾通知我等?”
“齐了吗?”方醒答非所问的说道。
“老爷,都在这了。”
官吏们这才发现墙头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正拿着一张纸在核对着什么。
“兴和伯,下官身体不适,想先去医馆看看,您看……”
李大人的面色有些难看,手捂着肚子说道。
“对啊,肖大人也没说今夜有公事啊!”
“伯爷,下官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子,您就高抬贵手,让下官回家吧……”
“……”
方醒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所有人都知道,风暴,怕是真的要来了。
“咻……啪!”
空中一记炸响之后,方醒闪到了边上。就在这些官吏以为他是让路时,方醒喝道:“来人!”
“噗噗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一队队的军士从大门外涌进来,然后不用指挥,马上就把这些官吏围在了中间。
辛老七接过小刀递来的纸,看了看,问道:“谁是李庆?”
刚才说身体不适的那位李大人身体一颤,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道:“伯爷,您这是要干什么?下官要见肖大人,下官……”
“拿下!”
方醒摆摆手,然后转身出了大门。
此时府衙已经被身上着甲的吴跃部给团团围住,路过的百姓看到后,急匆匆的就往家跑。
“刘群是谁?出来!”
里面在一一甄别那些官吏,方醒负手而立,看着有些昏暗的天空,喃喃的道:“难道你们还坐得住吗?”
……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苗诚福和胡二文那里,胡二文毫不犹豫的就令家人分成多路,带着财物去苗诚福家。
等两人碰头后,苗诚福一脸狰狞的道:“胡掌柜,方醒这是要图穷匕见了,难道他不怕盐市断了吗?”
胡二文的身体有些微微发颤,他定定神道:“方醒是太孙之师,此时南方的盐市已经乱了,他若是不能压下去,陛下那边肯定会和朱勇般的把他召回去,到那时,他里子面子都没了。所以……咱们要跑,马上跑!否则我担心来不及了!”
“先别急!”
苗诚福沉吟了一下,道:“此时城门那里是众矢之的,咱们肯定走不了!”
胡二文一惊,然后深呼吸几次,收敛心神后道:“苗掌柜,此事确实是不能急,你看这样行不行,那些同行估计才知道这个消息,咱们派人去通告一下,就说咱们一起往西边冲。”
“留着是死,拼一把兴许能活,他们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取舍……”
渐渐的,苗诚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最后伸出大拇指道:“果然是胡掌柜,这真是算无遗策啊!”
“老爷……”
这时外面冲进来一个男子,他满面急色的道:“老爷,那方醒带着麾下朝着城外去了!会不会是去查咱们的盐仓……”
苗诚福不惊反喜,和胡二文相对一笑,“查了又如何,老子前日就派人去了各地,遣散那些伙计,他们拿到盐有何用,南方这么多城镇,没有咱们的渠道,老子看他慢慢的一家家去送!”
胡二文阴沉的道:“到时候天下大乱,我看他们君臣如何收场!”
……
城中现在只有沈浩的千户所,而且所有人都派出来巡查。
夜禁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守门的军士打个哈欠,往城里看了看,准备关门。
“那是什么?”
目光所及处,一群乌压压的男子正手持刀枪快步走来,而在他们的身后,就是一辆辆的牛车和马车。
“这是什么?”
小旗官的声音颤抖,最后一声尖叫:“敌袭……”
“发信号!”
当三发焰火在空中炸开时,在街上吃干粮的军士都拼命的往西门赶。
三发焰火,代表着情况紧急。
如果从空中俯瞰,就会看到街上的军士渐渐的朝着西边汇集,人数越来越多,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而这一切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老爷,成了,大多数人都去了西门!”
“好!”
苗诚福和胡二文相对大笑,然后两家人合在一起,从后面的小巷中往东边而去。
而西门的一个小旗部,不过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后,就丢盔弃甲的跑了。
“冲啊!冲出去!”
这些盐商可没有海外的门路,所以在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后,只得采取了这种反抗的方式。
“苗诚福在河边有大船,咱们去了那边,到时候一起出海!”
逃出府城的盐商们几乎喜极而泣,可就在他们刚生出喜悦之情时,前方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条黑线。
“官兵来了……”
“我们上当了!我们上当了!”
“快回城里去!咱们抓些百姓……”
“城里的官兵追出来了!”
“我们完了!完了啊!呜呜呜!”
沉默的队列缓缓合围上来,那些盐商面露绝望之色,其中一人喊道:“和他们拼了!不然咱们都得死!”
“杀官兵,咱们造反了!”
“第一排……齐射!”
“嘭嘭嘭嘭!”
第619章 抓住方醒者,赏银五百两
“快快快!”
苗诚福和胡二文两家合起来,家丁都有三百多,东门的小旗看到人后就望风而逃,根本不敢抵抗。
胡二文在马车上呼喊着,看到苗诚福一脚把小妾踢下车去,他赶紧让人把那女人带上。
“你疯了!多一个人,速度就慢一分!”苗诚福怒道。
胡二文低声道:“咱们要走女真人的地方,到时候送给那些女真野人不是更好吗?”
苗诚福愕然,然后有些不自然的撇过脸去,吩咐自己的车夫把马车赶过去些,他不想再和胡二文这等心思缜密的人呆在一起。
胡二文的脸上阴晴不定,他看着渐暗的天色,就吩咐道:“若是事有不谐,可拿了苗诚福,明白吗?”
“老爷,小的明白。”
策马在马车边上的男子沉声说道,随即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正往前赶的那辆马车一眼。
车辚辚,马萧萧,除去少数有马的家丁之外,其他人都拼命的跟在后面。
这时候掉队了不会有人等你,而城中的官兵追上来的速度取决于西门那边的解决速度。
西门外,吴跃看着死了一地,跪了一地的盐商家丁,对沈浩道:“伯爷那边只有两个百户所,不知道能否拦得住那两家人。”
沈浩满不在乎的道:“放心,伯爷那边带了许多拒马的东西,加上方五带着那些好枪,能跑才怪。”
……
城东外的官道上,两家人渐渐的分出了阵营,而且有意无意的在互相提防着。
“老爷,此处无遮拦,若是官兵有骑兵,咱们可就完蛋了!”
苗诚福的家丁头领有些担忧的看着前方,总觉得不大对头。
可苗诚福的注意力却是在后面的胡二文那里,他冷笑道:“一个小妾救上来干嘛?必然是想了解老子的虚实,那胡二文肯定是在想着怎么把老子给吞并了!”
家丁头领郁闷不已,心想才出城你们就开始勾心斗角,要是出海了胡二文还有活路?
“等到了船上之后就动手,要出其不意,苗诚福最疼爱小儿子,若是能擒住他,那咱们就安枕无忧……”胡二文的目光凌冽。
“咿律律……”
两人正在想着怎么收拾对方,至于曾经发下的毒誓,谁都没放在心上。
生意人发誓,那不就和开玩笑一个性质吗,谁信谁撒比!
就在苗诚福急匆匆的想先赶到船上去布置时,他只觉得车身一震,接着人就摔倒在车厢里。
“黄二,你特么的是猪啊!怎么赶的车,赶紧去弄一匹马来!”
苗诚福骂骂咧咧的钻出了车厢,正准备喝骂,可却看到前面的人都在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就喝道:“等什么呢?啊?”
前面的人群听到喊声后就缓缓后退,渐渐的把苗诚福露在了前面。
苗诚福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直到脚底被锐器扎进去,惨叫着倒在扎胎神器上面。
“伯爷,小的错了,小的愿意戴罪立功啊伯爷!”
胡二文面色惨白的看着苗诚福跪在那里,狐疑不定的道:“方醒只有两个千户所,城外一个肯定去了西门拦截,城内的那个此时还没追出来,那就说明……是小股官兵!”
“对,肯定是小股官兵!”
胡二文的声音渐渐的振奋起来:“若是官兵人多的话,根本就不用藏头露尾,这是怯了呀!冲出去!这是最后一关,冲出去咱们就能活!”
“噗噗!噗噗!”
就在众人心动的时候,一匹马从黑暗中孤独而来,马上的骑士一身青衫。
“兴和伯……”
胡二文失口叫道,随即绝望的情绪笼罩了队伍。
方醒的目光扫过车上的那些箱笼,满意的道:“看来本伯的推算没错,你等最值钱的家产应该就在这里了吧!”
苗诚福磕头如捣蒜,“伯爷,小的家里的浮财都在这了,愿意孝敬给伯爷。”
方醒‘慈祥’的道:“果然是深明大义的苗掌柜,那胡掌柜呢?”
“都听好了!”
胡二文低声喝道:“咱们若是被擒,我肯定是要被抄家灭族,可你等的手头上也不干净,染血的不少,所以都别想着对面那人能网开一面。而据我判断,方醒的人马大多都在西门那边,他肯定是在诈唬我们。都冲起来,若是能擒住他,苗诚福的家产都分给你们了!”
财帛动人心,胡二文的一番话让手下的家丁们热血沸腾,于是鼓舞了一番后,为首的喊道:“抓住方醒者,赏银五百两!”
两百多人的规模,而对面只有方醒一人,看着好似胜券在握。
“果然是不知死活啊!可惜这些劳力了!若是流放到交趾去该多好!”
方醒遗憾的举起手,随即黑暗中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渐渐的,一个个骑士仿佛是暗夜魔神,从左右钻了出来。
“都是上好的劳力,尽量少杀些吧。”
方醒对辛老七交代一句,然后就策马回头。
“抓住他!”
看到出来的只有一百多骑,没见识过战阵的胡二文不禁大喜过望,指着方醒的背影厉声喝道。
当即就有自信心爆棚的家丁带头冲了过去。
“拿住他!拿住他!”
胡二文疯了般的挥拳叫喊着。
苗诚福却跪在地上摇头苦笑,他是山/西人,曾经在送粮食去大同时被马贼围住,手下的家丁们平时牛逼哄哄,可在这些马贼的面前却不是一合之敌。
就在家丁被打成狗的时候,边军出现了。
马贼有三百多人,而边军只有一百多,可就算是这样,马贼却被打的抱头鼠窜,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胡二文的家丁难道比马匪还强吗?
“嘭嘭嘭嘭!”
马上的军士远距离就开火了,让苗诚福大吃一惊。
这么远的距离,你开火打谁?
难道这些官兵是弱鸡?
可一个个中枪摔下马来的家丁马上就打破了苗诚福刚生出的希望。
方醒在后面和肖震在看着线膛枪的第一次出战,不大满意的道:“命中率还是不大高,看来回去还得操练啊!”
而肖震已经被这命中率和远距离的射击给惊呆了。
辛老七原本准备三轮射击之后就短兵相接,可没想到只是打了两轮,那些家丁就发声喊,全部掉头就跑。
“嘭嘭嘭嘭!”
侧面的那个百户所及时出现,用排枪和刺刀堵住了逃跑的路线。
“杀过去!”
辛老七挥刀令道,旋即骑兵们把火枪背在背上,取出长刀追了过去。
第620章 运筹帷幄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哈哈哈哈!”
哪怕是方醒策马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前,可跪在地上的苗诚福还是在幸灾乐祸的大笑着。
“胡二文,你以为自己的家丁很厉害吗?哈哈哈!”
被火枪赶回来的家丁们又被骑兵迎头兜住,方醒在马上俯瞰道:“苗诚福,你等以商贾之身搅乱大明秩序,此事当被录进史册,从此天下商人都会诅咒你等死无葬身之地,永坠畜生道!”
抑商,这个声音从未消失过,此次有了盐商作为案例,这种声音将会甚嚣尘上,天下豪商将会战战兢兢,担心自己会成为第二个盐商。
苗诚福抬头惨笑道:“伯爷,小的自知必死,可这不是身不由己吗!”
方醒看着呆立在马车边上的胡二文,嗤笑道:“这不是身不由己,而是贪心不足!大明对你们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你们觉得自己可以再进一步,蠢货!”
“伯爷,下官来迟。”
吴跃带着自己的千户所赶到了,从外围兜个圈子,然后逐步缩小包围圈。
方醒点点头,然后吩咐道:“马上打开他们的盐仓,肖知府。”
肖震赶紧应道:“伯爷,下官在。”
方醒交代道:“你去征用些民夫,把那些盐送到河边去,要快!”
这时被捆住的胡二文突然喊道:“伯爷,没有我们,你能把盐送到哪去?等下面的百姓没盐吃了,到时候陛下饶不了你!”
苗诚福的身体一震,恍然大悟道:“对对对!那些商路只有小的才知道,伯爷,只要把小的放了,小的发誓一定把盐都发出去……”
方醒摇摇头,“如果不用你等之头来警示后人,那本伯何须在扬州府周旋这些天,时光啊!真特么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这时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了,林群安过来说道:“伯爷,水师没用上,傅大人大概要嘀咕白跑一趟了吧。”
方醒摇摇头:“他早就走了。”
“呃……”
林群安有些发蒙,觉得方醒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折腾水师不大妥当。
“我们去看看盐仓。”
盐仓的家丁早就被拿下了,打开大门后,一袋袋的盐堆得满满当当的,方醒回身道:“肖大人,马上起运,水师那边只运了袁仁的存盐,这远远不够,你得抓紧了!”
啥米?
正好奇打量着盐仓的众人都大吃一惊,林群安惊讶的道:“伯爷,原来水师是来运盐的……”
肖震却不乐观的道:“伯爷,大明之大,咱们能运到哪去?那些渠道原先都掌握在这些盐商的手中,临时梳理来不及了啊!”
黄钟也有些不解的道:“伯爷,难道袁仁知晓那些渠道吗?可咱们的人手也不够啊!”
方醒拍拍盐袋子,淡淡的道:“那为何不能暂时让官府售卖呢?”
“啊!”
众人齐齐惊呼,肖震讶然道:“伯爷这是想让各地官府把盐送下去吗?”
“很难吗?”
方醒笑了笑:“此事早在出发前陛下就同意了,百姓一日吃盐又不多,费不着多大劲,等盐政衙门成立之后,自然会接手这些事务。”
黄钟拍着自己的脑门笑道:“是了,各地官府只需把盐发送到下面,自然会有那些商家来购买,只需定下价格,这事就妥了。”
话虽这般说,可在场的人都在心中为方醒的筹划感到了心惊。
这人居然在金陵时就想到了种种变化,真是……
胡二文跪在边上,惨然道:“伯爷,那您这段时日其实是在等待水师吗?”
方醒诧异的道:“当然,不然你以为本伯在等什么呢!”
苗诚福绝望的道:“那想必您是先把袁仁的盐给运走了,怪不得那日袁仁开仓出盐,小的还以为他是屈服了,自己运盐出去,可没想到走的却是水师这条路子。”
方醒不置可否的道:“你等赶紧把背后勾结的官吏说出来,那样自己和家人还可少受些煎熬。”
走出仓库,外面被火把照的亮堂堂的,那些民夫驱赶着牛车,推着推车,把一包包的盐往码头送。
黄钟看到这个场面不禁叹道:“等这些盐送到了各地,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只是边关的那些人少了进项,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心思来。”
方醒双手抱胸,淡淡的道:“太祖高皇帝时还有驱除鞑虏的信念,时至今日,那些将领们都渐渐的变质了,脑袋里就想着如何升官发财,陛下怕是下不去手啊!”
黄钟无奈的道:“下面的卫所逃亡甚多,官吏和卫所将领相互勾结,从中牟利,可陛下却只是让人下去核查,收效甚微。”
“这才是真正的投鼠忌器!”
方醒不讳言的道:“那些卫所在太祖高皇帝时就已经出现了受贿逃亡的情况,眼下更厉害,那些被勾选的人只需给了好处,地方官吏就和卫所联手作假,还能吃一份空饷。”
“所以这些盐商不过是疥癣之患,而卫所糜烂才是我大明最要命的地方。”
卫所最后糜烂到了比百姓还不如的境地,让戚继光找不到合格的兵员,最后一横心,干脆自己练兵,这才清剿了为祸多年的倭寇。
想起这些弊端,方醒突然变得有些意趣阑珊,“回去睡觉。”
回到府城,路过关押着盐商家人的苗家大院时,听到里面嚎哭声震天。
方醒看到黄钟的脸上有些不忍,就说道:“比他们更艰难的大有人在,一路哭不如一家哭,为政者就该有这等觉悟,否则还是趁早熄了自己的雄心壮志,该干嘛干嘛去。”
和方醒相处久了,黄钟也敢问一些看似矛盾的问题:“伯爷,为了燕娘您能斩杀了整个瓦剌使团,可这些人里面肯定有无辜的,为何不救呢?”
随着距离的拉远,哭喊声越来越小,方醒眯眼看着远处道:“既然选择了跟着逃跑,那就没有无辜者。”
黄钟在苏州府当小吏时见到过许多拖家带口被抓捕的场景,所以心中有些不忍,不过按照朱棣的尿性,这些盐商肯定是要掉脑袋的,而他们的家人多半会被流放。
“我会建议把他们流放到交趾或是北方,南北都需要人手啊!死不了!”
自从决定要迁都之后,朱棣一直都没停止向北方迁徙人口,这和朱元璋的手法如出一辙。
第621章 鼓舞商贾,斯波家族的冬天
“……仓禀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陛下,臣以为商税可征,但目前百姓依然无余财,所以必须要剔除百姓日用。”
“大明不需要国富民贫,国与民当齐头并进,民富则国富,税收正是调节贫富之工具,当慎用,但不可不用……”
这份奏折是大太监亲自来念,可念到这里他却有些停顿,最后咬牙道:“臣闻人生而平等,初始信以为真,然阅历之后,才觉大谬。自高居庙堂者始,其次官吏,再次文人,四则商贾,五为百姓,六是军士,七乃匠人及贱籍……”
下面的百官都不自在的轻声干咳着,可大太监还在继续念:“幸而科举可通天,然一载几人?此七等人上下无流通,隔阂自生。”
“而税收正是劫富济贫之手段,大明当尽可能的维持相对公平,否则富者愈富,贫者愈贫,正如干燥之柴垛,天灾人祸就是火星……”
奏折念完了,朱棣说道:“扬州府一干人等均已拿获,水师已分水路和海路前往南北方,盐政已平息了。”
下面的群臣眨巴着眼睛,就等着朱棣对这份奏折发表看法。
可朱棣干巴巴的说了几句话后,就让人散了。
出了大殿,杨士奇和胡广走在一起,他笑道:“兴和伯此举孟浪了,他大概是在扬州府看到了开源的希望,可却把刀伸向了权贵与富人,真当自己是刀枪不入吗!”
胡广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身道:“大明自开国始,关于征税之事就众说纷纭,时至今日,当年太祖高皇帝之策已不可行。先重商,再征税,方醒的意思就是先让水流动起来,汇集成河之后,朝中再从河中舀水!明白吗?”
杨士奇恍然大悟道:“方德华是想让朝中干脆定下一个免税期,鼓舞世人经商,等商人多财之后再行征税吗?”
胡广点头又摇头道:“那人大概是想富民,不过谈何容易啊!老夫何曾没想过此事,然大明当以农为本。鼓舞商人,这是本末倒置,兴和伯有些想当然了。”
……
“不,我不认为鼓舞商贾是本末倒置。”
方醒收到了解缙的来信,他笑着分析道:“商者,通有无。我打个比方,北方产小麦,而南方产大米,可北方喜好面食,难道大米真的不好吃吗?”
黄钟想了想:“伯爷,在下觉得还是价格问题,运河开通前,南方的大米送到了北方,经过层层耗费之后,价钱没有北方自种的小麦划算。”
“这就是商人的作用。”
方醒侃侃而谈:“如果此事是由商人来做,那么他自然会分析北方的需求,何物能赚钱,何物会亏本,然后他会直接或间接的把这个信息传递给别人。到时候那些人自然会根据需求来生产,或是种植,这就是一种进步,探知需要,引导生产,活跃市面!”
“至于担心百姓荒废农事,这是觉得商贾很好赚钱吗?”
方醒笑道:“大明的百姓最是谨慎,守着田地就觉得此生足矣,若不是有大诱惑,你想让他们改行?那是做梦!而且百姓若是被蛊惑,那更简单,直接用征税来调节市场。”
黄钟问道,“若是商贾都大赚呢?”
“哈哈哈哈!”
方醒指着黄钟笑道:“伯律啊伯律,你是身在局中啊!若是商贾都赚大了,那我大明肯定是富裕之极,朝中难道不会提高粮价吗?”
“嘿!”
黄钟拍拍自己的脑门,失笑道:“管中窥豹啊!若是极为富裕,则百姓手中的钱肯定多,提高粮价就可让农户安心种地,甚至还可以多分地,让农户的收入赶上去。”
方醒笑而不语,到了那时,大明的地盘当然不止这一点,一个农户家庭拥有的土地会很多。
“老爷,傅大人求见。”
小刀在门外练字兼看门,在替傅显通报后,眼珠子骨碌碌直转。
“请进来。你继续练字!”
方醒起身,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傅显的笑声。
“伯爷,最后一批盐已经装船,下官这就去了。”
傅显的笑声极有感染力,能让人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起来。
方醒虚扶一下,笑道:“此次虽然没有战功,可你若是能及时把盐送到各处,这功劳肯定不小,到时候陛下那里自会有论处。”
傅显咧嘴道:“上次在台州府下官就知道,跟着伯爷有肉吃,再说下官和伯爷也是有缘啊!船队正好在附近操练就遇到了伯爷下扬州,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哈哈哈哈!”
坐下后,方醒知道傅显时间紧,就抓紧问道:“倭寇近期活动如何?”
傅显说道:“很少,自从台州府一役之后,那些倭寇看来是有些胆怯了,偶尔能遇到零星小股,擒获了问之,说是伯爷您的名字在倭寇中能止住儿啼,除非是您去了北方,否则那些倭寇必是不敢再来了。”
说着傅显就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方醒。
可方醒只是微微一笑:“幕府目前依然不能服众,倭国国内的争斗想必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相应的倭寇的人数也会越来越多,不可小觑!”
傅显点点头,方醒继续说道:“朝鲜如何?”
“朝鲜和对马岛宗氏的关系不错,不过据下官看,宗氏这是与虎谋皮。”
送走了傅显,方醒对黄钟说道:“大明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对朝鲜动手,除非是朝鲜灭了建州三卫,所以现在就得看看斯波家族的手段了!”
……
而斯波家族此时却是在风雨飘摇中。
斯波义淳独自坐在庭院中,看着亭外凋零的花草,不禁叹道:“父亲在高野山并不快活,那些僧人也不曾给他体面,真想一把火烧了它!”
边上的家臣上田兵躬身道:“主公当慎言,须知隔墙有耳。”
斯波义淳苦笑道:“自从被将军革去了管领之职后,我早已心如死灰,若不是义元在明人那里认识了那位太孙之师,我早就想离开这里,远离这一切。”
上田兵目光冷厉的道:“主公,斯波家终究有根基在,看那位兴和伯的意思,只要给了好处,咱们是不是可以……”
“不!”
斯波义淳摇头道:“明人就算是来援,可海上茫茫,他们能来多少人?粮食补给靠谁?失败后我等如何自处?胜利后明人如果不走了呢?这些问题弄不清楚,我不敢生出此心。”
上田兵阴狠的道:“主公,明人远离我国,若是他们来了不走,可他们经得起消耗吗?”
这个年代,要想在遥远的地方驻军,如果补给困难的话,必然不能持久。
“只要明军不能久呆,那咱们为何不敢呢?大不了失败了就到诸岛上去,到时候就看到明人和幕府相争,自可处于不败之地!”
斯波义淳微微叹息道:“此事且看吧,不过义元的信应该也快来了,看看那位兴和伯的意思再说。咦!那些蝴蝶可有变化?”
方醒用一个悱恻缠绵的故事打动了斯波义淳,可他终究心不静,所以也没时间去看那传说是一对男女化身的蝴蝶。
上田兵愕然道:“主公,臣近期来往于各处,那块田好像许久都没人去管了。”
斯波义淳苦笑道:“罢了,那位兴和伯想必也就是一时的感慨,就让那些飞蛾自生自灭吧!”
一阵寒风吹过,庭院里的树木瑟瑟作响。
冬天,来了!
第622章 儒家的归儒家
初冬的金陵城并未萧瑟,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永远都不会缺乏话题和新鲜事。
而最新的消息就是兴和伯方醒一举拿下了两淮作乱的盐商,不但抄没出了让人震惊的财物,而且还重新走了海运。
“听说户部的夏尚书这几日走路都在发飘啊!”
“岂止!夏尚书昨日大笔一挥,把拖了许久的北平紫禁城的钱款都给批了,听说连陛下都在嘀咕,说这个夏老抠怎地突然变大方了。”
“那还不是因为兴和伯抄了那些盐商,听说光是金银就运了几十车,还有那些田地店铺,啧啧!户部发了呀!”
“啧啧!这兴和伯出手狠辣,三次下扬州,三次都是抄家灭族,我看他那个方学教出来的学生大概也是这样,好重的杀气啊!”
“还有,你说兴和伯这般行径是不是竭泽而渔?把那些商贾都抄光了,到时候谁还敢做买卖?”
“就是,那些盐商好歹也曾经为我大明出过力,这一下抄了大半,让人心寒啊!”
“……”
方醒悄无声息的进了皇宫,而朱勇正在家里大发雷霆。
“你说他这是在干什么?就显着他方醒能干是不是?还走海运,老子看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陈越看着须发贲张的朱勇,苦笑道:“国公爷,方醒此举可是帮了陛下的大忙,此时不宜冲突。”
“我堂堂的国公,难道还怕他吗?”
在朱棣令他滚回去之后,朱勇就知道自己坏了朱棣的大事,可事情终究无法挽回,所以他只得把方醒当做了目标。
陈越低不可闻的叹息着,然后劝道:“国公爷,兴和伯文武皆可,而您却是武勋,当初就不该……哎!”
陈越觉得朱勇当时就不该只看到那点利益去抢了这个任务,结果鸡飞蛋打不说,而且还成全了方醒。
没有朱勇的衬托,哪能显出方醒的能力来啊!
朱勇恨恨的道:“那张辅当日也未曾帮我说话,显见这两郎舅都是一个货色,特么的!”
陈越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人家是郎舅,当然会帮自家人,没给你朱勇落井下石就算是厚道了。
“那竖子进宫了?”朱勇问道,脸上有些狰狞之色。
“国公爷万万不可!”
陈越正色道:“此次盐政之事立下大功的就是两人,方醒和金忠,您要是出手,陛下必然会大怒。您可别忘了,当时整个太医院差不多都去了金忠家,可见此事在陛下心中的重要。”
“呯!”
……
方醒出宫了,他的表情看着很自然,不喜不怒,平平淡淡。
“陛下终究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啊!”
回到家,一家人叙叙别情后,方醒就找到了解缙,有些失望的说道。
解缙问了原委后,就抚须说道:“德华,你太急了!此事本就不能一蹴而就,你得等!”
“等什么?我……”
“等!”
解缙厉声喝道:“你年轻,所以你得等!别想着冠军侯什么的,那是前汉。在大明,你若是想着朝夕就可完成这些事情,那老夫过几年就可以去给你上坟了!”
方醒默然,然后起身对着解缙一躬。
解缙放缓了语气道:“老夫当年难道没想过去除弊端吗?可后来如何?若不是太祖高皇帝仁慈,老夫的坟头草都比你高了。”
朱元璋仁慈?
老朱对官吏是史上最苛刻的帝王好不好!
不过从这话里,方醒还是听出了他对朱棣的怨念以及失望。
你失望好啊!
你若是还想着在朱棣一朝重新翻身,那我哪敢和你接近!
解缙唏嘘的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儒学确实是是根深蒂固,朋党啊!”
方醒摇头道:“解先生,我觉得朋党和儒学没关系,就算是没有儒学,依然会有朋党。”
“人性趋利,当只有抱团才能取暖时,朋党自然就生成了。”
方醒笑道:“儒学有许多可取之处,不过僵化就是它最致命的缺陷,没有与时俱进的精神,只知道抱着老夫子的书不放,凡事不来几句子曰什么的,就好像底气不足,这种垄断不可取!”
“学说不能当政!”方醒正色道:“儒家的归儒家,政治的归政治,不可把儒家凌驾于政治之上,否则那就是一场灾难。纵观历史,儒学确实是对大一统有很大的帮助,可却会迅速的变质,原因何在?不过是它僵化了作为统治基础的读书人的脑子!”
解缙讶然道:“所以这也是你不同意在书院中把学生管得太死的原因吗?”
“正是。”
方醒活动了一下脖子道:“年轻就意味着强大的可塑性,咱们只需要制定一个大的框架,至于他们在这个框架里干什么,咱们只需要监管即可,不要干涉过甚。”
解缙笑道:“若是他们想跳出这个框架呢?”
方醒歪一下脑袋:“若是能行,那未尝不可!”
初冬的风厉害,方五缩着脖子进了家,就看到呆呆正在窗户边看书,
“呆呆。”
呆呆抬了一下头,淡淡的道:“夫君回来了。”
方五也不觉得被冷落,他喜滋滋的把手里的小木箱递过去:“呆呆,这是我在扬州府买的,够你看半年的吧。”
呆呆的眼睛一亮,马上打开箱子查看书名。
方五看到这副模样有些发愁,这个媳妇对书比对自己热情多了。
等呆呆心满意足的把书收起后,这才福身道:“夫君辛苦,妾身这就去做饭。”
方五笑眯眯的道:“呆呆,我在扬州府还给你打了个金钗,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多谢夫君。”
呆呆的表情不见欣喜,接过金钗后也没有细看。
这个媳妇太冷清了呀!
方五有些忧郁,就去找了方醒。
方醒一听就笑道:“当初你自己说要娶的,千万别后悔,不然老爷我就让你打一辈子的光棍!”
“老爷,小的没后悔啊!”
方五愁眉苦脸的道:“小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呆呆相处罢了。”
这就是精神世界相差太大的问题啊!
方醒叹道:“这种事一时半会是没办法的,不过慢慢就习惯了,也就默契了。”
方五锲而不舍的问道:“老爷,然后呢?”他还想请方醒给他支个招。
方醒怒道:“然后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难道你还想再活五百年?滚蛋!”
可等方五走了之后,方醒却摩挲着下巴琢磨起了呆呆这个女人。
林黛玉式的的孤标傲世?
还是沉浸在自己精神世界里无法自拔的文艺女青年……
第623章 老子不是太监
在家的日子真是好,方醒可以穿着条短裤,一觉睡到天色大亮,然后懒洋洋的起床吃早餐。
花娘亲自送来了早餐,殷勤的介绍道:“老爷,这可是我花费了心思做的,您吃吃,若是觉得好,下次再做。”
方醒闻言看向了这碟炒面:面条是拉面,看那模样,应该是在滚水里煮了一分钟左右就捞起来了。
“蟹肉,虾肉,还有油渣来提香,不错。”
关键是花娘的火候掌握的极好,而且还加了点甜面酱,不但起到了勾芡的作用,而且还增加了鲜香。
一口面条下去,方醒只觉得口水分泌加快,就说道:“明早还吃这个。”
“老爷您真有眼光!”
这是花娘最有成就感的时刻,哪怕是放弃了去第一鲜的机会,可在看到方醒吃的香甜时,她就觉得再无后悔之意。
吃完一顿满意的早餐,方醒慢悠悠的在院子里转圈。
“铃铛你别跑!大黄!大黄你回来!”
方醒听到这个声音,就赶紧闪到了院子里的那棵大树边上。
果然,他才将闪开,铃铛就飞也似的窜了过来。
“蛇?”
方醒看着铃铛丢在地上的那条不知名的蛇,皱眉道:“来人,准备些热水。”
小白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叉着腰喝道:“铃铛,谁让你去抓蛇的?”
这季节蛇应该要开始冬眠了吧?
方醒摸着铃铛的脊背叹道:“人家好好的在冬眠,你居然给刨出来咬死了,真是……不过中午倒是可以来一道龙凤汤了。”
小白把脸皱成了包子:“少爷,蛇肉能吃吗?”
方醒用树枝把这条有四五斤的蛇挑起来道:“剐干净了和鸡一起炖,味道鲜美啊!”
想起记忆里的龙凤汤,方醒不禁有些馋涎欲滴。
“老爷,太子殿下召见。”
小刀进来禀告道。
方醒挑起那条蛇,“花娘不一定敢弄,你把它给剐掉,清理干净送到花娘那里去。”
东宫,朱高炽正被婉婉缠着要在院子里烤肉,等方醒进来后,他如蒙大赦的道:“宫中不好烧火,你且去方家烤。”
“好呀!”
婉婉放开了朱高炽的衣袖,坐在边上,双手托腮看着方醒:“方醒,你要多久才能回去呀?”
方醒知道朱高炽找自己肯定是有事,所以他笑道:“婉婉先去玩一会儿,我这边大概就好了。”
“可不许骗人!”
婉婉蹦跳着出去了,朱高炽收回目光,然后挥挥手,梁中就干咳一声,马上殿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吕震今早刚放出来,此刻正在父皇那里。”
朱高炽知道方醒和吕震不对盘,所以就叫他来提前打个招呼。
这等细致的关照,让方醒心中感动,他笑道:“殿下放心,臣自会以大局为重。”
朱高炽温和的说道:“这就好,不过……德华,你就不能重归于儒学吗?”
轰!
方醒的脑袋一蒙,随即就飞快的转动起来,琢磨着朱高炽这话的含义。
这是觉得方学有威胁了?
不可能!
方学不是意识形态的学说,不涉及政治。
怎么说呢?
方学更像是以前的墨家,专注于实务,这一点和儒家相对立,截然不同!
而且儒学一家独大的局面是雄主朱棣所不愿意看到的!
朱高炽应该也不乐意看到这种局面吧?
君王和儒家应该是互相利用和互相牵制的关系,所以儒家才会对君王继承人的教育权看的那么重!
只要把皇帝的继承人按照儒家的方式培养出来,那么这个帝国和儒家的帝国也没啥区别。
崇祯帝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他十六岁登基,根基全无,然后就被文官忽悠的找不到北。
从五年平辽,到拿下魏忠贤,朝堂就在崇祯帝还在晕晕乎乎的时候失控了。
那么……这是朱高炽的好意?
是了!
方醒想起自己有意无意之间树下的敌人,不禁有些讶然。
这是要成为全民公敌的节奏啊!
这样的臣子皇帝最放心不过了!
可老子不是太监!
方醒思忖一下后,诚恳的道:“殿下,臣的学识与儒学格格不入,若是重归于儒学之门,书院和我家的大门肯定会被人给砸烂了。”
朱高炽摇头失笑,然后说道:“罢了,不过瞻基那里的儒学却是不能停。”
方醒点头,朱瞻基的儒学当然不能停,不然儒家就会认为他是叛徒,结果不言而喻。
“太孙殿下要虚怀若谷才是。”
方醒和朱高炽微微一笑,彼此的心思都明了了。
朱瞻基必须要在儒学和方学中间不偏不倚,这样才能形成牵制。
而在这种牵制之下,等轮到他上位时,至少在朝堂上他可以从容许多,而不必担心被那些重臣牵着鼻子走。
方醒躬身道:“殿下放心,臣甘愿如此。”
朱高炽如果不是皇帝的话,那么他在家中和邻居间大概能得到一个好人的名声。
好人必须是要重感情的,所以朱高炽就感动了。
方醒作为吸引文人攻击的盾牌,可以为朱瞻基的未来保驾护航,而无需担忧他有什么反心。
朱高炽笑道:“你且去吧,不过记得明日来宫中看麒麟。”
“麒麟?”
那不是传说中的神兽吗?
方醒瞪大了眼睛问道:“殿下,果真有麒麟?”
“咳咳咳!”
梁中在边上用干咳来提醒方醒,让他注意礼仪。
朱高炽心驰神往的道:“榜葛剌的使团已经在城外了,就等着明日进宫。”
榜葛刺?
方醒想了想地图,讶然的发现这个榜葛刺就是后来的孟加拉。
“方醒,我们走吧!”
婉婉早就在殿外偷偷的看着里面,这时看到方醒已经行礼准备告退,就急不可耐的嚷道。
等到了方家,方醒发现蛇肉被扔了。
小刀讪讪的道:“老爷,小的整治那条蛇的时候被夫人看到了。”
我去!
方醒无语的去了内院,却在内院的外面看到铃铛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在吃着蛇肉。
而大黄就在边上不屑的绕圈。
等看到面色苍白的张淑慧后,方醒啥也不说了。
“以后家里不吃蛇。”
方醒正色吩咐下去,自然有人领会精神。
只是铃铛就倒霉了,先是那条蛇被方醒叫人扔得远远的,然后小白拎着它的耳朵一直念叨到午饭前。
中午自然是在院子里烧烤,水陆杂陈的食材让大家吃的连呼过瘾。
吃完饭后,婉婉就开始打瞌睡了,在嬷嬷抱她去睡觉前,她迷迷糊糊的道:“方醒,他们说那只麒麟长得好高啊!”
第624章 这就是麒麟?
天还没亮,可方醒就被张淑慧给弄醒了。
“夫君,那可是麒麟啊!赶紧沐浴更衣。”
方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昏暗中,就看到一张披头散发的脸,顿时一惊,身体就往床里缩。
“夫君……”
“呃……为夫有些迷糊了。”方醒揉揉眼睛,尴尬的道。
张淑慧摸摸瀑布般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秀发,不禁嗔道:“夫君就会作怪!”然后赶紧去梳妆台边整理头发。
可等她整理好头发之后,回身一看,不禁无奈的叹息着。
床上的方醒侧身向里,左脚压着被子,整个后背都露在了外面。
“夫君……”
张淑慧过去摇摇方醒。
方醒觉得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很是玄妙,而且感觉也很……
“夫君,那可是麒麟,您还得要沐浴,焚香,早餐不许吃荤腥……啊!”
张淑慧正数落着,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纤腰,轻轻一带,春光便光临了这个初冬的清晨。
“夫君……时辰不早了,呜呜……”
……
等方醒匆匆赶到宫中时,发现文武百官居然都在承天门前等候。
“德华!”
方醒正准备去张辅那边,可金忠却笑眯眯的冲着他招手。
在为朱棣背锅之后,不少人都认为金忠大概是觉得自己活不长了,在为子孙谋后路。
可现在看来,这位老先生却是越活越精神,看着比胡广都健康。
金忠的身边全是六部尚书,看到方醒过来,刚放出来的吕震轻哼一声,不屑的别过头去。
夏元吉笑道:“德华可是想沾沾麒麟的瑞气?”
“没那回事。”
方醒挤进了夏元吉和金忠的中间笑道:“瑞气这玩意儿我觉得有些虚幻,还有,这麒麟历来都只在前人的记载中出现,榜葛刺哪来的麒麟?”
金忠笑道:“这个本官就不知道了,想必郑和知晓。”
隔着一个金忠的吕震不屑的道:“不学无术!此乃圣天子出,瑞兽现。”
方醒愕然,吕震飘飘然,可当金忠的那张老脸凑过去后,他才发现情况不妙。
金忠熟练的从袖子里摸出龟甲,折腾了一下后,目光陡然一变,用那种没有感情的声音道:“蒙卦,吕大人,你今日当谨言慎行,否则有口舌之难。”
吕震后退一步,期期艾艾的道:“金…大人,这可……不能乱说。”
金忠面无表情的道:“信不信由你。”
吕震很想说你这是在忽悠人,可金忠当年可是朱棣御用的占卜高手。
方醒笑眯眯的道:“吕大人,你可别才出诏狱又进去啊!那可是国朝从未见过的奇观。”
吕震绷着脸道:“本官不与你一般计较!”
“陛下到……”
一番行礼后,大明帝国的大老板来了。
朱棣坐下后,就有人去召唤榜葛刺的使团,趁着这个机会,方醒问道:“金大人,吕震今日果真会有口舌之难吗?”
金忠呵呵道:“老夫占卜得先沐浴焚香,然后静心,才能有些意思,今日……”
咦!
方醒轻咦一声,金忠自己也发现了,两人面面相觑的,最后都看向了正在望眼欲穿盯着外面的吕震。
“今日出门前,拙荆逼着我沐浴更衣,早饭更是不见半点荤腥……”
方醒轻声的嘀咕着,不过对于占卜这种古老的预测方式,他觉得应该不大靠谱。
“麒麟来了!麒麟来了!”
两个小太监跑进来,被大太监瞪了一眼后,慌得跪在地上禀告道:“陛下,榜葛刺使者已到,麒麟也被牵来了。”
瞬间群臣都不淡定了。
那可是麒麟啊!
除去书里之外谁见过?
朱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起身,故作不在意的模样。
朱瞻基悄然到了方醒的身后,低声问道:“德华兄,你觉得此事如何?”
方醒摇摇头,正准备解释一下,可礼部的一名官员飞快的跑过来说道:“陛下,瑞兽的脖子太长,进不来。”
脖子太长?
方醒想起了婉婉的话,心中一动,就悄然撤出了队列,然后和朱瞻基说道:“这事有些蹊跷,你千万别掺和。”
朱瞻基点点头,他学过方学,自然是不信什么瑞兽。
只是帝国的老大却在矜持的等待着这个机会,所以方醒只得先把朱瞻基给弄出来。
朱棣沉声道:“即使如此,那朕就到外面去看看吧。”
于是朱棣在前,群臣在后,就朝着洪武门而去。
方醒在人群的中间,他的个子不低,所以能看到洪武门那边的情况。
“这特么的好像在哪见过呀!”
方醒看到了城门外的四条腿,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到了胸,再往上,粗壮的脖子……
不用再看了,方醒垂眸,随着人流出了洪武门。
洪武门外,当百官看到被牵着的那只麒麟时,不禁热泪盈眶。
“想当年夫子出生前,麒麟曾在家中口吐玉书,夫子去之前,也曾哀恸于西狩获麟,此真瑞兽也!”
谁的感情那么丰富?
方醒侧目一看,原来是吕震,这货正热泪盈眶的诉说着麒麟和儒家的渊源。
一位老先生此时也是颤颤巍巍说道:“仁兽也。麕身牛尾,一角。这就是瑞兽啊!老夫得此一见,死而无憾矣!”
文武百官都激动了,只有方醒,他看到‘麒麟’伸着长长的脖子在转动,就叹道:“玛德!就算是来骗,可你好歹也先喂些树叶啊!”
方醒看到朱棣都有些激动,就对朱瞻基叹道:“你去给陛下说说吧,这不是麒麟。”
朱瞻基也觉得这货真心不像是传说中的麒麟,所以就准备过去,可吕震却抢先一步。
“陛下,圣天子出才有麒麟至,臣为陛下贺,敢请陛下传之四方。”
吕震的脸兴奋的发红,虽然这东西是贡品,可好歹和他的礼部挂钩,如果能在其中捞到些利益的话,被关进诏狱的影响也不算什么。
朱棣看了一眼显得很温顺的‘麒麟’,沉声道:“天下大治才是根本,有无麒麟无关紧要。”
好!
方醒觉得朱棣的这个比装的实在是太牛叉了,如果当年的隋炀帝有朱棣的武功和应对能力,想来也不会成为亡国之君。
“陛下,祥瑞天成,臣为陛下贺,请陛下封禅泰山,天人共庆!”
“陛下,圣人出而瑞兽至,此乃我大明之吉兆也,臣以为封禅正当其时!”
“……”
方醒冷笑着对进不去的朱瞻基说道:“麒麟可是儒家的瑞兽。”
朱瞻基愕然,而此时朱棣身边的气氛已经达到了高潮,他叫来翰林院的一位编修,准备把这个场景画下来,流传后世。
“别挤呀!”
“哎哟!老夫的腰!”
“都别挤了,老王大人的腰闪到了!”
就在这兴奋与混乱中,一个声音蓦地响起。
“陛下,臣以为此物不是麒麟……”
第625章 兴和伯孟浪了
“陛下,臣以为此物不是麒麟!”
此言一出,震惊一大片。
“方醒!”
吕震腾地一下跳起来,指着方醒喝道:“麋身,牛尾,马蹄,鳞皮,鹿角,这如何不是麒麟!你,你大逆不道!”
金幼孜一脸肃然的道:“兴和伯孟浪了,此物正是麒麟,当着陛下的面,兴和伯可不能妄言啊!”
这话歹毒,群臣中就有人说道:“兴和伯,下官记得你的方学从不提倡瑞兽,今日看到活生生的麒麟就在眼前,可是怯了吗?”
“哈哈哈哈!”
哄笑从身后传来,朱棣的面色波澜不惊,方醒飞快的瞟了一眼,却看到眼中掠过一丝微怒。
是了,朱棣嘴里说瑞兽不如国家大治,可作为造反上位的皇帝,他登基后所干的事,无一不在向‘明君’靠拢,以洗刷自己的负面评价。
而明君若是能有瑞兽相伴,那岂不是能加上一分?
方醒瞬间明白了些朱棣的心思,就说道:“陛下,此物确实不是麒麟啊!麒麟没它那么长的脖子。”
“胡说八道!”
吕震气愤的道:“陛下,兴和伯几次三番亵渎麒麟,臣,臣……”
尼玛!居然流眼泪了?
方醒对吕震的演技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朱棣却不痛快的道:“兴和伯退下!”
吕震垂首,得意不已。
你娃被陛下打脸了吧?哈哈哈哈!
方醒躬身道:“陛下,传说麒麟身带鳞片,可此物并没有。”
吕震不屑的道:“上古神兽,坠落凡间如何还能有鳞片!”
神兽都来了啊!
方醒忍笑道:“可脖子你怎么说?若是麒麟有这般长的脖子,古书上肯定有记载!而且它有一对角。”
吕震皱眉道:“瑞兽罕有,见之如见神灵。”
这是用神灵之说来规避难题,方醒也是醉了。
“可此物却不产中原,吕大人,当年去夫子家送书的麒麟果真是此物吗?那么高的脖子,你觉着从它嘴里掉下去的玉书还能保存吗?”
大家不禁都看向了身后的‘麒麟’。
“这脖子得有六七尺高吧?”
“加上身体,这得有一丈多,差不多两丈了。”
要是麒麟真是这样,那玉书……
“难道它不会低头吗?”
整个榜葛刺使团已经被边缘化了,而且通译也不敢给他们解释目前发生的争执,只知道皇帝的脸色不大好看。
“麒麟谁都没见过,可到目前为止,此物看着最像,应当就是麒麟!”
国子监祭酒马兴悄然向方醒发动了攻势。
“对!方醒,你几次三番的质疑瑞兽,究竟意欲何为?难道是你不想瑞兽留在大明吗?”
“其心可诛!”
“果然是离经叛道的方学!”
“方醒,吾辈誓不与你罢休!”
“陛下,瑞兽当前,岂容小人攀诬,臣请陛下拿了此人,以免触怒了瑞兽!”
“对!还得封了那什么书院,以免误导学生!”
“……”
朱棣一直在沉默,到了现在终于开口了:“方醒,你可有话说?嗯!”
这是发怒了,接下来只要方醒应对有误,绝壁是下诏狱的命。
吕震垂首阴阴的一笑,金幼孜一脸的担忧之色,还和胡广说道:“兴和伯此事孟浪了呀!”
胡广摇摇头道:“瑞兽不可凭,兴和伯此举本官倒是觉着没错,只是急了些。”
金忠叹道:“兴和伯就是急了呀!事后再上奏折不好吗?哎!”
这时通译终于把这番争执告诉了榜葛刺人,结果他们都怒了。
“******”
一番交流后,通译禀告道:“陛下,榜葛刺使团说,这麒麟乃是他们从深山之中请回来的,国主沐浴焚香祈祷了七日,这才让瑞兽上了船,一片诚心呐!”
朱棣还没发话,方醒就不怀好意的道:“看来这麒麟也是认了榜葛刺国主,果然是仁君呐!”
尼玛!
所有人都差点忍不住了,觉得这事真是诡异。
如果这真是传说中的麒麟,那么能把它请出来的榜葛刺人才是应了天意,而大明不过是二手货而已。
朱棣的脸色有些铁青,朱瞻基心中大急,正想把话题岔开,可方醒又来劲了。
“陛下,此物不产中原,也不产榜葛刺,至于什么从深山中请出来的,更是无稽之谈!”
呃……
朱棣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可有证据?”
方醒朗声道:“此物以树叶为食,吕大人,你可知道吗?”
吕震摇摇头,心想麒麟本就是吉祥之物,吃素才正常啊!
方醒看了马兴一眼,问道:“马大人,此物一日只睡一个时辰,你知道吗?”
马兴完全懵逼,他不过是记恨着方醒让国子监上下丢了一个大脸,所以在看到方醒深陷漩涡时就落井下石了一把而已,麒麟的习性他如何知道。
方醒打了个哈哈,说道:“此物名曰长颈鹿,产于麻林迪及其周边,郑公公此次出海就到过那里。”
郑和也在场,他说道:“但咱家在麻林迪并未见到过此物。”
这就是驳斥吗?
吕震等人大喜,然后虎视眈眈的盯着方醒,就等着最后一击,直接击溃这个搅屎棍!
方醒笑了笑:“此物在当地的称呼类同于麒麟,若是臣没有猜错的话,榜葛刺人知道了此事,通过大食商人从那边运送了过来,然后当做瑞兽进贡,不过是想从我大明捞些好处而已。”
“狡辩!”吕震不屑的道。
方醒呵呵道:“狡辩不狡辩的先不说,可此物在当地属于被野兽猎食的对象,所以睡觉时大多是站立,这是为何?就是因为它一旦躺下之后,爬起来的时间很长,足够那些野兽猎杀了它。”
“方某曾有一本前宋的藏书,里面就有此物的介绍。”
方醒躬身道:“陛下,臣可让人归家取来。”
朱棣点头,方醒就请贾全去通知在皇城外等候的小刀和辛老七:“让他们在书架的最上面一层找,书名叫做昆仑集。”
回过身,方醒介绍道:“此书介绍了在大食隔海之处有一块大陆,此地之人肤色漆黑,以为昆仑奴,所以名曰昆仑集。”
方醒给了朱瞻基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慢悠悠的道:“此地沙漠与绿洲并存,金银铜矿产皆有分布,而且数量不小,只是土人蒙昧,不知利用,随意用一把菜刀就可换取几斤重的天然金块。”
“那么蒙昧?”
金忠不禁有些心动了,这可是能轻易获取的宝地啊!
“当然。”
方醒笑道:“此处有一地名叫黄金海岸,沙金不少,可惜此书写成时,前宋已然成为绝响。方某机缘巧合寻得此书,开始以为大谬,可今日看到这个……麒麟,才敢断言其中描述为真。”
吕震轻哼道:“荒谬!”
可想起方醒以前和人相怼的战绩,吕震心中有些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