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昆仑集,斩杀
有朱棣的命令在,小刀一路打马狂奔。回到方家后,由张淑慧和方杰伦作陪进了书房,在书架上面找到了这本书。
“老爷可是出事了?”
张淑慧觉得这个架势有些不对。
小刀当然不敢让张淑慧担心,不然方醒会让他练字练到明年,所以他笑嘻嘻的道:“夫人放心,老爷是在教百官呢!”
可等到了外院后,方杰伦也不问,只是叫方五安排两名家丁护卫着小刀前去。
“小兔崽子,跟你方爷爷玩这手?你还嫩了点!”
等书被送到朱棣的手中时,不但百官瞩目,朱瞻基注意到榜葛刺的使团也有些紧张。
“父亲,孩儿看此事怕是有假啊!”
朱高炽温和的道:“兴和伯做事历来沉稳,不过礼部和郑和都有错。”
郑和是失察,出海那么多次,居然不知道那啥的麻林迪有这种动物。
而礼部同样是失察,不过责任没有郑和那么大。
朱棣正在翻看着那本书,面色沉凝。
很快就翻到了介绍动物的那部分,朱棣看到了‘麒麟’。
——此物本地口音类似麒麟,然族群众多。性胆怯,倒地难起,遂不敢安眠、饮水,以免被捕食。
此物奔跑极快,以树叶为食,寿命约在二十余载,因其类鹿,吾名曰长颈鹿。
剩下的朱棣就不用看了,这本书他也不准备还给方醒。
群臣看到朱棣合上了书本,不禁心中打鼓。
而吕震却不担心,因为他看到朱棣的眼神很平静,那就说明这位老大是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发作方醒。
朱棣的目光扫过那只‘麒麟’,眼中有些厌恶之色的说道:“都散了吧。”
吕震心中得意,可却觉得朱棣的打击范围太广了些,居然把‘神兽’置之不理。
“陛下,这麒麟……可是先送去养着?”
朱棣淡淡的道:“不成群的东西,随便找个地方喂着,给婉婉玩耍。”
啥米?
吕震心中一慌,就问道:“陛下,那可是……”
朱棣起身看了吕震一眼,冷若冰霜,然后转身就走。身后的大太监赶紧招呼着依仗跟上。
在外邦人的面前,皇帝的架子不能丢啊!
朱棣一走,场面顿时就冷清了,吕震也渐渐的觉得不大对味。
那本书上究竟是写了些什么?
如果是假,那么朱棣必然会令方醒跟随,在宫中再收拾他。可现在……
方醒和朱瞻基站在一起,他指着那头长颈鹿道:“这个长颈鹿不适合婉婉玩耍,只可远观。”
开什么玩笑,长颈鹿的蹄子可是凶器。
朱瞻基头疼的道:“此物既然是吃树叶,那到哪找去?”
现在是初冬,不过方醒可没兴趣插手此事,“你交给那些养马的人就行了,实在是不行,就卖给别人。”
朱瞻基讶然:“可那是皇爷爷的吩咐。”
方醒无奈的道:“那就养在宫中吧,不过要小心,不要让婉婉靠近它。”
“是一对呢。”
朱瞻基用手比划了一下宫中围墙的高度,忧郁的道:“德华兄,若是宫中的人走过墙下,不小心抬头就看到一个大脑袋,会被吓死的啊!”
两人边走边说,而那一对‘麒麟’也被绳子拖着跪在地上,然后多名侍卫一起拖拉,这才得以进来,被牵着跟在后面往宫中走。
朱瞻基准备在御花园边上修建一座专门饲养这对大家伙的地方,也算是宫中一景。
两人走进了文华门,方醒看到婉婉的嬷嬷和宫女们都站在一棵大树下,焦急的看着树上。
“郡主,赶紧下来吧,陛下可回宫了!”
方醒和朱瞻基面面相觑,然后就看到树上的一抹嫩黄,接着就是婉婉那清脆的声音在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我要看麒麟。”
“我看见啦!好高呀!”
“好长的脖子呀!要是能骑的话就好了……”
婉婉正用在方家练就的爬树本领,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指着那两只长颈鹿兴奋的叫嚷着,身体也在蹦跳,然后一脚踩空……
“我要……啊……”
人从高处跌落的第一反应就是双手乱抓,婉婉就是如此,不过她觉得自己肯定会和大妞上次一样摔伤,然后要躺在床上许久才好。
于是双手继续乱抓,直到抓住了东西。
“嘶……”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婉婉睁开眼睛,就看到方醒正龇牙咧嘴的模样。
“你这丫头,赶紧放手,我的头发都要被你扯光了。”
其实婉婉落下的距离不过是一米不到,所以方醒几步过来就接住了她,除去头发被揪扯的生疼之外,没有什么大碍。
婉婉羞赧的松开手,然后挣扎着就要下地。
方醒松开手,揉着脑袋埋怨着朱瞻基:“亏你还练过,反应还没我快。”
“郡主……”
这时那群被吓傻了的宫女嬷嬷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把婉婉围在中间,瞬间就把她的身体摸了个遍。
“郡主,这里可疼?”
“这里呢?”
朱瞻基走过去皱眉批评道:“婉婉,下次可不许再爬树……”
“动手!”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侧后方响起,接着就是长刀出鞘的声音。
“保护殿下!”
贾全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挡在了朱瞻基的身前,随即回身拔刀。
而方醒却是走过去,用手遮住了婉婉的眼睛,把她的身体板向后面,然后说道:“走吧,咱们去看看你养的大鹅怎么样了。”
“噗通!”
“噗通!”
后面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方醒牵着婉婉的手,用警告的眼神扫了那些面色惨白,盯着后面的宫女和嬷嬷一眼,然后就去了太子宫中。
朱瞻基已经听到了那个声音,所以他起身后微微一叹,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这又是何必呢!”
而方醒知道这是朱棣被蒙骗后的反应,他在暴怒之下居然没把榜葛刺使团当场干掉就算是能屈能伸了。
婉婉几次想回头,可方醒却按住了她的脑袋,笑道:“婉婉的大白现在会看门了吗?”
大白是婉婉在看到大黄的厉害后,才央求了太子妃找来的,已经养了有半年了。
婉婉果然被分散了好奇心,她眉飞色舞的道:“方醒,我的大白会游水了,它还会啄人,上次父亲就……咯咯咯……”
而就在他们身后的十字路口右边的路上,两个大汉正握着还在往下滴血的长刀,他们刚从墙上凌空挥斩。
失去了脑袋的两只长颈鹿倒在地上,身体还在一抽一抽的。
一截长长的脖子和脑袋倒在边上,一半都露在了路口外面。
朱瞻基看着那双原本温和,此时却死寂的眼睛,不禁莫名的忧郁。
第627章 辱大明者,诛之!
把婉婉送到了太子妃的手里,方醒就准备告辞了,可朱高炽却叫住了他。
“德华来,本宫有话要说。”
等两人到了主殿后,朱高煦就收起了笑容,“此事郑和难辞其咎,其次便是礼部,不过父皇那里大概不会夸赞于你,你当细思之。”
方醒点头道:“臣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事出榜葛刺,可核心却是在祥瑞的崇拜上,幸而陛下英明,不然这事就闹大了。”
朱棣对待所谓的祥瑞大多都是冷淡处之,只有今天的麒麟让他稍微破例。可就算是如此,他也没搞什么盛大的仪式,否则脸就丢大了。
出了皇城,方醒特地绕道,准备从聚宝门出去。
大街上依然有人在谈论着刚才麒麟进城的事。
眉飞色舞、啧啧称奇、敬仰、虔诚、欢喜……
“那麒麟果然是不凡,脑袋都有两层楼高了!”
“今日能亲眼目睹瑞兽,估摸着这金陵城的人都得了不少福气啊!”
“谁的福气能比得上陛下,那瑞兽肯定会养在宫中,可惜咱不愿意割掉传宗接代的家伙,不然也能进宫去沾染一下吉气。”
“这是天佑大明啊!以后的日子肯定会一日好过一日,有福气喽!”
“……”
回到家中,张淑慧和小白都纠缠着要方醒说说麒麟的模样和神奇之处,方醒随口道:“没什么神奇的,还不如午饭多弄几个好菜。”
看到方醒急匆匆的又出去了,小白扁嘴道:“夫人,少爷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啪!”
张淑慧一巴掌拍在小白的后脑勺上,嗔道:“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赶紧去厨房,看看今日有什么菜。”
在书房,方醒把今日之事告诉了解缙和黄钟,只是漏过了那两只长颈鹿的命运,而马苏在边上旁听。
“此事应该与郑和无碍,不过陛下为了掩盖此事,只能忍着放过榜葛刺使团,那么……吕震就要受苦喽!”
方醒笑道:“谁让他今日跳的最凶!”
黄钟说道:“伯爷,此事肯定会淡化,可陛下和大明受辱,必然要找个公道,斥责吕震还不够!”
方醒看了马苏一眼,眯眼道:“太孙年轻,当血勇,此事他自会去料理。”
解缙饶有深意的看着方醒:“那榜葛刺国有些苦修士,武力不凡,你就不怕太孙受伤吗?”
方醒愕然:“榜葛刺不是那个回……哦!我倒是忘了,那边是德里苏丹,估计有不少僧人逃到了榜葛刺。”
解缙好奇的问道:“那个德里苏丹就是你说的印度?”
方醒点头道:“对,包括了榜葛刺在内,那片大陆耕地多,气候适宜,天生就是一个大粮仓。”
马苏忍不住问道:“老师,那咱们可不可以去占了那里呢?”
“当然可以,不过不要全部占了,否则那些人将会是一个大负担。”
马苏不解的道:“老师,您不是说大明需要劳力吗?”
方醒面露回忆之色,笑道:“德里苏丹的人就算了吧,顶多能驱使他们种地,至于其它的就别想了。”
“不过一切皆有可能,关键在于怎么去获取那些人的信任,然后再驱使之。”
方醒笑道:“比如说种姓,这就是天然可以利用的武器。”
书房里的人都知道方学的地理,里面不但有世界地理的介绍,还有各国的一些情况描述。比如说德里苏丹,那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就是天然压制他们发展的肇因之一。
“扯远了,扯远了!”
解缙起身道:“德华,此事既然是你一手揭开的,不论功过,你都不该放手,不然陛下心中会有疙瘩。”
方醒点头,这就是人的本能反应。
本来好好一件事,就是你方醒给搅合坏的,虽然你有功,可让老子膈应的也是你吧。
“我只是想打消某些人借着祥瑞来粉饰太平的龌龊手段,陛下大概需要一段时间来淡忘被蒙蔽的恼怒,这段时间老实一点就是了。”
此事若是没被方醒揭穿,时间拖的越长,朱棣和大明就越丢脸。
把两头在黑蜀黍那边多的是的东西当成了祥瑞,而且还是被榜葛刺给忽悠了。前者可以当做失误,可特么的后者怎么说?
而在宫中,朱瞻基已经找到了朱棣。
“皇爷爷,大明的逆鳞不可触碰,孙儿当除之!”
朱棣看着英气勃发的孙子,原本阴沉的气息消散了些,露出了一丝微笑:“好,此事就交给你了,要谁就说。”
朱瞻基摇头道:“孙儿的手里有些人,再去找兴和伯借几名家丁,此事就妥了。”
朱棣的眸色深沉:“你这是怕朕会迁怒于他吗?”
朱瞻基爽朗的笑道:“皇爷爷,兴和伯可不怕,他说了,若是进了诏狱,家中的妻小每月的耗费都要孙儿来出,他还能省些银钱。”
“竖子惫懒!”
朱棣忍不住笑了:“此子看似不求上进,可却一直在培育弟子,数十年后,若是方学能开花结果,那他也算是名留青史了。”
朱瞻基笑道:“书院不收学费,兴和伯虽然没后悔,可孙儿看出来了,他有些心疼。”
“哈哈哈哈!”
……
榜葛刺使团回到驻地后就觉得不对了,昨晚的大鱼大肉都没有了,有的只是粗茶淡饭,而且礼部的官吏直接通知他们,明日必须启程回国。
被发现了!
通译也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吃饭,仿佛榜葛刺人都是瘟疫携带者。
这个兆头不对!
见识过大明朣朦巨舰的榜葛刺人都慌了,这要是大明震怒发兵,猝不及防的榜葛刺国绝无还手之力。
赶紧回去报信才是正理啊!
几乎是一夜未眠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使团就急匆匆的走了。至于大明的回礼,没人敢去问,就怕多问一句,回头朱棣就把使团全留在大明。
使团中有三名干瘦的男子,他们几乎从不说话,而且也不坐马车。
按照行程,他们将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城镇,可在离目的地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时,前方出现了骑兵。
“是明军……”
一声尖叫惊破了使团最后的希望,而当这些骑兵闪开一条通道,露出了朱瞻基和方醒时,绝望就笼罩在了使团的上空。
“可否放我等一条生路,此事我国国主不知情,稍后肯定会上表谢罪。”此行的使团负责人跪地哀求道。
听着通译的话,方醒策马退后一步,对辛老七说道:“注意那三个家伙,一定要干掉!”
辛老七沉声道:“老爷放心,他们肯定活不成!”
前方的朱瞻基举起手来,冷漠的道:“辱大明者,当诛!”
手臂挥下,骑兵们催动马匹,挥舞长刀,杀向了正四处奔逃的使团……
第628章 斩杀殆尽
“杀!”
朱瞻基的侍卫向方醒展示了冷兵器时代的骑兵技能,只见这些骑兵一个迂回之后,接着就切进了使团的侧翼。
长刀挥舞,人头落地,鲜血狂飙……
这形同于单方面屠杀的场景方醒没兴趣,他看到那三名干瘦男子正靠向了马匹,就用马鞭指着那边道:“干掉他们!”
“跟我来!”
辛老七一马当先,家丁们跟在后面,轻松的就突了进去。
“***!”
看到辛老七等人冲来,一名干瘦男子不退反进,大喝一声后,迎头跃起,凌空就是一拳。
这一拳来势甚急,而且男子的眼中全是杀意,那一声大喝甚至让辛老七的马为止一滞。
好对手!
辛老七手按马鞍,整个人从马身上飞跃出去,半空中就是一脚,横扫男子的脖颈。
双方都在半空中,按理这一腿上躲不过去的,可就在辛老七满心欢喜时,男子的身体却不可思议的向下一沉,避开了这一腿。
“咦!”
方醒和朱瞻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惊讶,可辛老七的反应却更快。
“杀!”
辛老七的脚刚落地,接着就反身踢出。
可男子双手按在他的小腿上,整个人借力跳起,在辛老七来不及转身时凌空扑击。
“辛老七危险了!”朱瞻基觉得方醒应该命令群殴才对。
家丁们都围在外边,谁也不敢去插手辛老七和男子的打斗。
方醒眯眼道:“在方家庄老七难得觅到对手,今日让他痛快的打一场,也算是一次修炼。”
朱瞻基无奈的道:“可别失手了。”
要是辛老七战死,朱瞻基相信方醒会发狂的。
“不会!”方醒坚定的道。
辛老七虽然憨傻,可在武学上却是天赋非凡,而且……方醒看到那几名家丁都举枪在追随着男子的身形,不禁就笑了。
这是一场龙争虎斗,使团的头领已经被擒住,他嘶吼着:“******”
通译说道:“他说杀了他,让明人不敢小觑榜葛刺。”
“有趣了。”
此时辛老七的手臂已经被擒住,干瘦男子正准备折断他的手臂,可却感到手中一滑,接着一个身体就撞入了自己的怀里……
“嘭!”
辛老七的膝盖一顶,接着一肘击打在男子的胸上,然后他的身体急退。
“吼!”
辛老七才将后退,男子的一拳就已经追身而来。
“噗!”
双方对了一拳之后,辛老七止住了脚步,看着自己的对手道:“你是个高手,只是可惜了,不是大明人。”
男子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露出了一抹微笑,随即口鼻喷出鲜血……
“可惜了!”
辛老七和男子错身,就在身后传来了倒地的声音时,他喝道:“排枪!”
如果还是贴身相斗的话,辛老七估计起码要付出十多人的代价,才能干掉剩下的那两个苦修士。
枪口锁定了那两名苦修士,可他们却安之若素的垂眸在念经,渐渐的,声音越大。
使团的头领面色惨淡,被辛老七活活打死的那名苦修士是使团中最大的武力保障,可现在这个保障却被明人单挑干掉了。
“开火!”
辛老七持刀喝道,他不知道那两人在干什么,可却感到了一股悲壮之意。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嘭嘭嘭!”
“***!”
枪声和低喝声几乎同时响起,两名苦修士的身体一矮,接着就快速的朝着相反方向跑去,速度快若惊马。
朱瞻基看到这等非人的速度,不禁急道:“德华兄,不可让这两人逃出去!”
若是这两人逃出去,在没有和榜葛刺翻脸之前,大明就截杀了对方的使团。这个消息只要传出去,大明就会变成帝国主义的典范,令四邻不安。
“他们跑不了!”
再次装弹,再次瞄准,没有蛇形奔跑的两名苦修士就成了最佳的靶子。
“嘭嘭嘭嘭!”
“武功再叼,一枪撂倒!”
方醒看到那两人倒地后,就叹道:“等火枪发展起来以后,战场上个人的武勇真的就没用了。”
整个使团大半被斩杀,剩下的人跪在地上,贾全过来请示道:“殿下,这些人如何处置?”
朱瞻基垂眸,然后挥手。
贾全回身,喝道:“尽数斩之!”
侍卫们提刀围上去,跪在地上的人马上就尖叫起来。有人起身想跑,然后被一刀劈翻。有人涕泪横流的磕头求饶,可长刀依然没有停顿的挥斩下去……
方醒注意到朱瞻基握住缰绳的手都握紧成拳,关节发白,就说道:“你以后会是君王,很多时候将会面对抉择,今日就很不错,对待这些心怀叵测的异族,无需怜悯。”
朱瞻基强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些人有些……愚蠢,居然骗到了大明的头上来。”
砍杀还在继续,方醒说道:“这是因为大明对藩属国太好了,所以人人都想来占便宜。只是没有义务,只有好处,这种关系不稳靠,也不长久啊!”
朱瞻基侧脸道:“德华兄,你是说还得是恩威并施吗?也是,大明让人感到了恩,却没有威。”
“挖深一些,还有把那些人的衣物都烧掉。”
贾全已经在指挥人毁尸灭迹,至于使团,肯定会有很多大明人看到他们上了船,至于为何没有回国……
亲,这年头海上风浪大,一场风暴都能让他们沉入海底。
……
祥瑞的事在百姓的嘴里念叨着,可宫中和朝中却闭口不谈,当时鼓动朱棣去封禅的几位大臣都请了病假,说是感染了风寒。
可这才是初冬啊!
于是太医院也紧张了起来,赶紧去调查这几位官员的情况,结果很感人。
“都特么的没病!”
可吕震是真病了,据说在马桶上坐着就再也没起来。
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吕震看着就瘦了一圈。
御医给他查看了一番,狐疑的道:“吕大人,您这怎么像是误服了泻药的症状呢?”
吕震气息微弱的道:“没有的事,本官昨日吃了些隔夜的饭菜,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你这么装清廉真的好吗?
御医也不去揭穿,草草开了个方子,交代些注意事项就走了。
等御医走后,吕震喘息着把药方撕碎,然后对妻子交代道:“从现在起,家里不见客,别人问起你就说为夫病了,病的很重。”
“老爷,那巴豆就扔了吧?”
“扔了!”吕震只觉得两眼发花,屁股那里火辣辣的疼,他虚弱的道:“为夫见罪于陛下,不病上一场,难道还得去一趟诏狱吗?”
第629章 方学子弟,悚然而惊
杨田田今年十六岁,家中父母都在,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
“田田,今日爹下地,你且在家学着,要不就去李先生那里听听课。”
杨大憨笑着说道,看到那三本书被保护的很好,就说道:“上次爹在书店里买那两本书,还多给了十个铜钱,幸亏老板心好,所以田田啊,你要好好的学,下次兴和伯再出书,爹还给你买。”
杨田田看着自己父亲的那张黑脸,心中一酸,就起身道:“爹,孩儿想去找事做。”
杨大愕然道:“怎么,不学了吗?”
杨田田振眉道:“爹,兴和伯说过,要知行合一,孩儿只是学,却没有去行,这是书呆子,与国与家毫无用处。”
说着杨田田翻开了数学第二册,上面就有方醒亲笔的一行大字:知行合一。
杨大憨笑道:“好,爹不懂这些,不过兴和伯他老人家说的想必都是对的,你只管去,家里的事不用操心。”
等杨大出去后,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这才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大哥,今天你教我学什么?”
女子读书,特别是在乡下地方,这个说出去有些吓人。
杨田田把妹妹拉过来说道:“花花,你字认了不少,大哥教你些简单的数学。”
第二天,杨田田就背着个包袱进了金陵城。
杨田田不是第一次进金陵城,以前年节时他曾经跟着父亲杨大来金陵城卖过山货,所以不算陌生。
他是从聚宝门进的城,临进城前他看了聚宝山那边一眼,心中痒痒的。可想到自己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就遗憾的一叹。
时至午后,杨田田在一家关门的店铺前坐下,然后摸出饭团,就着清水吃了一顿。
吃完简单的午饭,杨田田顺着街道一一问过去。
“掌柜的,可要账房吗?”
“不要!”
“掌柜的,可要账房吗?”
“不要……”
“……”
一个多时辰后,杨田田一无所获,他站在第一鲜的门外,迷茫的看着里面的方十一在熟练的打着算盘。
方十一算完账,满意的把账本收纳好,准备今天就拿去给张淑慧查看。
“客人可是来吃饭的吗?”
伙计在门口看到了杨田田,就笑着问道。
杨田田摇摇头,赧然的道:“小子没钱,只是来找活的。”
方十一正在揉捏着自己的虎口,闻言就过来说道:“小兄弟是来找活的?可第一鲜的人手都够了,要不你到别处去看看吧。”
杨田田沮丧的点点头,正准备出去,方十一看到这娃可怜,就问道:“你想找什么活计?”
杨田田挠头道:“大哥,小子学过兴和伯的数学,村里哪家要算账和写信的都叫我去。”
“哦!那倒是有些天分。”
方十一笑道:“既然这般,我记得严家的药铺要一个账房,你可去试一试,就在前面右拐。”
“谢谢大哥。”
杨田田闻言喜出望外,赶紧道谢。
方十一估计这小子还不知道第一鲜的老板是谁,不过既然是方学子弟,那他肯定要指点一二。
“你既然自学了方学,那就该知道,学习方学并不一定非要去做账房,而是要举一反三,学过数学的人难道就不能去干别的吗?比如说自己去做个小买卖,难道不比别人更容易赚钱吗?”
方学的教材里面有许多生动实用的习题,学会贯通了之后,做事比别人要轻省许多,而且还会分析。
杨田田感激的道:“小子知道,只是小子想着找个能用得上方学的活计,然后如兴和伯说的那般知行合一,至于以后的事,小子肯定会慢慢筹划。”
“是个不错的小子!”
方十一下午送账本回去时,就把这事和方醒提了一嘴。
方醒还未说话,解缙就悚然而惊:“德华,难道你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幕?”
解缙没法不吃惊,若是这般下去,以后还得了?
等方十一走后,解缙把书房的门一关,回身就正色问道;‘德华,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方醒诧异的道:“谢先生,我没干什么呀!”
“你没干什么?”
解缙冷笑道:“老夫说你怎么舍得贴钱卖书,原来是所谋甚大啊!”
方醒无辜的道:“解先生,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谋,不过是想让大明的百姓能学到些东西,至少不做睁眼瞎罢了,何来的所谋甚大?”
解缙的眼中多了几分慎重:“大明能读书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你却另辟蹊径,从寒门下手。用廉价和儒家争抢子弟,用实用来诱惑那些寒门子弟,若是给你十年的功夫,儒家危矣!”
方醒看了一眼门外,然后说道:“解先生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解缙讶然,他以为方醒不会承认。
“好坏掺半,你的方学以实用为骨,以研究万物为方向,而儒家……”
解缙苦笑道:“儒家只求心性,这特么的和佛道有何区别!”
解缙都爆粗口了,方醒不禁失笑:“解先生,千年前有什么实用的?不就是种地打铁,加些手工业,孔圣人自然是看不上的,所以就高屋建瓴的建立了一个体系,不过这个体系却太形而上了,不接地气!”
“接地气?”
解缙迷茫,方醒就解释道:“就是不与百姓相接,您当时不是说过百姓日用就是学问吗?”
“是了,是我迷障了。”
解缙颓然道:“你是故意去揭穿那个麒麟的吧?所有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把那本昆仑集献给陛下,然后让陛下知晓海外之大,资源之多。”
方醒没有直接回答:“大明要想在海外建领,那就必须要打造更坚固的船,否则一场风暴就能让船队损失掺重。还得打造更厉害的火器,这样才能和那些海外异族争锋,否则那些白种人会用火枪把大明的刀枪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解缙感叹道:“你这是觉得时间不够,所以开始关注陛下了吗?”
方醒摇头又点头:“太孙很好,可……”
“可你却不能一直蛰伏,你没有耐心去蛰伏,对吗?”
解缙目光炯炯的盯着方醒,他觉得这厮就是个不安分的。大明如果没有他的话,此时大概还是和前宋般的归于平静,然后一直等到国势衰退,被异族人用马刀收割人头和财富。
方醒尴尬的道:“解先生,我只是小敲小打而已,若是一成不变,我担心等到了……太孙上去时,某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了。”
解缙追问道:“你可是担心太孙控制不住文官武将吗?到时候你的方学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群起而攻之!”
门外飘进来一片落叶,枯黄而没有生气,方醒淡淡的道:“是!”
第630章 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于海上
解缙看到外面没人,就靠过来,低声道:“你不会是想……”
方醒愕然,哭笑不得的道:“解先生,您想多了,你在方家这么久,觉得小子我可是那块材料吗?”
姑且不论造反的难度和后果,可皇帝是那么好做的吗?
别说什么会用人就行了!那也得分时候,在大明目前的状态下,连朱棣用人都再三谨慎,而且事必躬亲,不然他晚上睡觉都得要睁只眼闭只眼。
解缙一想也对,“你这人惫懒,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这事确实是老夫想多了。”
方醒呵呵道:“那是,若不是想着太孙和方学,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退休了,每日带着家丁们在金陵城里逗鸟遛狗,调戏一下小姑娘大媳妇,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啊!”
……
由于降价的缘故,数学第二册和方学字典的销售情况格外的好,金忠为此已经在抱怨了,说是兵部现在成了方学的印刷坊,所以……
“德华,你收了户部的弟子,可我兵部的呢?难道你想厚此薄彼?”
金忠横眉怒目的道,这里是兵部,所以看到老大人发怒了,谁都不敢在边上停留,都贴着墙根,悄无声息的溜了。
方醒今日来看印刷的情况,可没想到被金忠给堵住了,他苦笑道:“我的金大人哎!兵部要跟我学什么?数学?还是方学。可这得好几年,您确定他们有这个时间吗?”
金忠的怒色这才消退,他不爽的道:“那你说咋办?想不出来老夫就退位让贤,让你来干这个兵部尚书。”
方醒苦笑道:“我那些弟子都才学了一年不到,没出师啊!”
兵部当然需要方学子弟,综合素质高的方学子弟不需要另外培养,只需磨合一下就能上手。
金忠突然伸手拍拍方醒的肩膀道:“老夫逗你玩来着,没事。”
方醒腹诽道:先是解缙,接着又是你,大家都在试探,难道我方某人看着就像是个头后生反骨的家伙吗?
出了兵部,方醒正准备去看看婉婉,可却意外的遇到了郑和。
“郑公。”
方醒拱手打了个招呼。
郑和和煦的道:“兴和伯可有空?”
方醒心想不会是又来告诫的吧,不过想想也不可能,他和郑和没那么熟。
“一起走走吧。”
郑和回来后就在朱棣的身边服侍,他的邀请一般人也不会拒绝。
两人沿着六部的这条街缓缓前行,不时有人给郑和拱手打招呼,而在给方醒拱手时,大多显得有些勉强。
前面就是承天门,那天大明的文武百官就是在这里‘膜拜’着瑞兽麒麟。
“兴和伯对海外有兴趣?”
郑和突然问道。
“我个人没兴趣,只是觉得大明应该有兴趣。”
“哦!”
“这话咱家是赞同的。”郑和缓缓的道:“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海上。”
知己啊!
方醒心中激动,差点一声同志出口。
“郑公此言大妙,海上可通大陆,可为大明夺取更大的生存空间,让子孙不至于连一亩地都分不到。”
方醒觉得郑和就是个妙人,“至于危险,郑公,欧罗巴人正在革新,火器开始崭露头角,并且已经开始去探索新大陆。
殖民新大陆的冒险才刚开始,等他们夺取了那些只有土著人的地盘后,金银铜铁,全新的食物种子,会驱动他们继续革新自己的兵器,甚至会渐渐的把目光转向大明。”
郑和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道:“你说的白人咱家见过,粗鄙不堪,身上熏臭,中人欲呕。”
方醒笑了笑:“可他们却比咱们更富有冒险精神,欧罗巴的土地和财富养不活那么多人,他们必须要出海才有生路。”
郑和点点头:“那些人看到我大明的船队之后,明显的害怕了。”
当然会害怕,此时的大明水师堪称是无敌舰队,那些所谓的白人看到后大概会想起当年的黄祸。
“别看户部的夏大人在抱怨维修船队的花费,可暗地里他不知乐成什么样了。”
郑和笑道:“出海一次,每到一处必然会进行贸易,我大明之物产在海外广受欢迎,获利不菲啊!”
嗡!
方醒只觉得脑海里一个震荡,有个声音在呐喊着:保守!!!
刘大夏绝对没烧海图!他也没这个胆!
那么他怕什么?
当时交趾变乱,黎氏被老挝打败,汪直想趁机把交趾捞回来,可刘大夏却把交趾的资料藏了起来,认为西南的事只要不涉及大明就别插手。
而等到皇帝想再次下西洋时,刘大夏应该还是藏了那些资料。
为的是什么?
“于国于民无益!”
郑和的眉间有些抑郁的道,看来这段时间他没少受到舆论的压力。
方醒劝慰道:“郑公放眼四海,而彼辈坐井观天,只知闭关自守,无需在意他们的叽叽喳喳。”
郑和莞尔道:“你以为他们是麻雀吗?”
“都是叫得凶的货色,我看差不多。”
方醒没有轻蔑,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
他想通了刘大夏为何要把交趾和下西洋的资料藏起来的用意。
——来,把大门关上,然后大家把头扎进沙子里,至于你说屁股露在了外面?
呵呵!屁股又不是脸,咱只要保住脸面就行!
“听说兴和伯在谋海运?”
郑和一句话就把今天的‘巧遇’解释了。
“咱家喜欢大海。”
方醒吐掉郁气道:“是,我是在谋海运,原因和郑公一样,只是认为我大明不能离开海洋。”
郑和止住脚步,第一次正视着方醒。
“兴和伯,咱家前日去看了少师,他说,儒学不可凭,否则必然会重蹈前宋覆辙。”
姚广孝只有一个义子,所以到了晚年也是无牵无挂,行事越发的遵循本心。
而他对儒学的态度也在靖难成功后,来了个彻底的颠覆,鄙夷程朱理学!
方醒好奇的问道:“少师当年被姊拒,还被好友王宾严词斥责,可有其事吗?”
郑和先是瞪眼,然后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醒已经看到了梁中,不过他微微摇头,想听听关于此事的缘由。
郑和笑完后,面色也轻松了些。
“此事大谬也!少师当年回乡,家族齐聚一堂,其乐融融,何来的姊拒?而王宾更是荒唐,当年少师去赈灾时,王宾还写了永乐赈灾记,对少师多有夸赞,何来的斥责?”
呃……
方醒无语了,只得拱手道:“方某只是道听途说,偏听偏信了。”
郑和叹道:“少师当年作道余录,得罪了文人,所以那些文人对少师颇有些不满,诽谤自然是不少的。”
“原来如此啊!”
方醒先是恍然大悟,然后自嘲道:“方某以后在文人的,大概会是十恶不赦吧!”
姚广孝只是写了本书来批驳程朱理学,可方醒却是战斗在对抗儒学的第一线。
第631章 保护老爷!
和郑和分开后,方醒就去了太子宫中。
一路残花败柳,让方醒感叹着皇宫里也没有了春色。
梁中办完事后追上了方醒,气喘吁吁的道:“兴和伯你怎么长胖了,还有,你居然和郑公公谈笑风生?”
“不行吗?”
方醒看到梁中一脸的艳羡,就知道这位大概是把郑和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郑公公出将入相,堪为我辈楷模啊!”
方醒笑了笑:“你还是做好殿下身边大太监的这份职业吧,记住,郑公公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人物,此后若是有人效仿,多半会不得善终。”
梁中不相信这话,不过太监不得干政却是祖制,只不过目前是朱棣在位,大家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老梁,你最好记住我的话。”
方醒笑道,随即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朱瞻墉长高了不少,走路有些靠墙,看到方醒后,他露出了微笑,拱手道:“兴和伯可是来找父亲的吗?”
梁中的笑容也消失了,他行礼道:“见过郡王。”
方醒眯眼看着朱瞻墉,拱手道:“见过郡王。”
朱瞻墉笑的很天真,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傻,傻傻的可爱,“兴和伯,婉婉也在念着你呢,赶紧去吧。”
不知怎地,听到赶紧去吧这句话,方醒只觉得脊背一凉,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娃不是阴沉得很吗,怎么现在又变阳光了?
等见到朱高炽时,方醒还在有些恍惚。
朱高炽正在处理政事,边上还站着夏元吉。
“兴和伯怎地变胖了?刚才瞻墉还说是要向你请教请教,怎么,没遇上吗?”
方醒一愣,说道:“遇到了,郡王看着心情不错。”
这是在委婉的拒绝。
夏元吉在边上给方醒使眼色,让他不要拒绝。好歹这是郡王啊!你要是能再教出一个郡王弟子来,以后子孙三代都妥了。
可方醒却假装没看到,笑道:“殿下,臣来兵部办事,顺便想问问郡主的身体可好些了吗?”
婉婉上次从树上摔下来,虽然被方醒接住没受伤,可太子妃还是叫御医来看了看。
朱高炽笑容满面的道:“不过是御医危言耸听罢了,那丫头没事,你且去看看吧。”
夏元吉瞠目结舌的看着方醒行礼后出去,然后又赶紧装作面无表情的模样。
这方醒居然和太子一家的关系亲密到这种程度了?
而朱高炽接下来都是笑眯眯的,处理公务的效率也快了不少。
方醒在一个太监的陪同下去了婉婉的偏殿,一进去就听到了哭声。
“大白,你活过来呀!”
方醒闻言一惊,赶紧就冲了进去。
就在一棵小树的下面,婉婉抱着一只大白鹅在哭泣。身边的嬷嬷宫女太监们七嘴八舌的在安慰她,可眼泪依旧。
“兴和伯……”
看到方醒来了,这些人都如蒙大赦。
婉婉蹲在地上,缓缓转过来。看到真是方醒后,小嘴马上就一扁,哭声道:“方醒,我的大白死啦……”
方醒走过去,看到大白的脖子几乎被拧成了麻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怒道:“谁干的?!”
一个嬷嬷出来道:“兴和伯,大白先前跑出去,等发现时就是这个样了。”
艹!
方醒是生气了,一个小女孩养只白鹅当宠物招谁惹谁了?居然那么残忍的拧断了它的脖子!
“方醒……”
方醒压住怒气,低头看到婉婉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就哄道:“婉婉别伤心了,兴许是大白自己撞的。”
这话连方醒自己都不信!
不过婉婉显然是相信了,她擦去泪珠,起身哽咽道:“我要把大白给埋了。”
“好。”
于是方醒就陪着婉婉把大白埋在了院子的角落里,为此闻讯赶来的梁中还把他拉到边上劝了劝。
“那啥,这院子可是郡主的,埋只白鹅算是什么事呀!再说也感觉怪怪的。”
方醒目光阴沉的道:“老梁,这事应该是故意的。”
梁中一惊就问道:“可有证据?”
婉婉可是太子夫妇加上朱棣和朱瞻基的心头肉,要是得知她的爱宠被人预谋杀害,那宫里还不得要翻天啊!
梁中阴阴的道:“此事该禀告陛下。”
“不用,这样对婉婉不好。”
方醒看到婉婉已经在嬷嬷的劝说下进去洗脸更衣了,这才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此事若是闹大了,肯定要有一批人倒霉,到时候传到宫外去,别人多半就会说婉婉娇气,以后她还怎么找驸马?”
梁中郁闷的道:“那就交给咱家了,等找出那个贼子,咱家非把他的皮给剥了不可!”
等婉婉收拾好后,方醒准备回家,可婉婉却用那双大眼睛在看着他,让他只得在偏殿里陪她玩耍到了不得不走的时间。
“快夜禁了,婉婉去吃饭吧,等明日你自己到方家庄挑一只鹅。”
朱瞻基上次送的那些家禽经过不断的换代后,目前的规模已经不小了,找一只小鹅很轻松。
得知此事的朱高炽夫妇勃然大怒,马上就令梁中去查。
等婉婉到时,两口子就换上了笑脸,直说让婉婉再养一只,哪怕是天鹅都行。
婉婉摇头道:“方醒说他家有,让婉婉自己去挑一只。”
呃……
太子妃和朱高炽交换了个眼色,然后笑眯眯的就同意了。
方醒已经出了皇城,他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就笑道:“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小刀笑嘻嘻的道:“老爷,肯定是夫人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在等您回去吃呢。”
辛老七驱马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喝道:“你小子一天就知道吃肉,今早跑操就多费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吃几天素!”
小刀闻言面如土色,哀求道:“七哥千万别,肉可是我的命根子!”
方五笑道:“你的命根子可在下面好好的,千万别丢了,哈哈哈哈!”
在笑声中,几人很快就到了聚宝山下。
华家在边角地带种了不少树苗,密密麻麻的看着有些阵列的意思。
“老爷,小的先回去通告夫人了。”
看到方家庄在望,小刀就摸着咕噜咕噜叫唤的肚子说道。
方醒笑骂道:“猢狲,这是馋了吧,且去!”
“得令!”
小刀兴奋的策转马头,随即就准备往方家庄而去。
可就在转过来的时候,他的目光扫到了两个从树苗中猛然起来的男子。
瞬间,小刀就觉得身上发寒,他张嘴喊道:“保护老爷!”
第632章 两处遇刺,朱棣震怒
“保护老爷!”
小刀看到那两个穿着绿色衣服的男子正张弓搭箭,就毫不犹豫的伏在马背上冲了过去。
小刀那惊恐的喊声刚传来,辛老七就拔出长刀,策马往方醒的侧面而去,准备挡在他的面前。
而方五的动作慢了半拍,他看到那两人松开了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不禁喊道:“弓箭!”
“老爷!”
箭矢看慢实快,辛老七暴喝一声,挥刀斩下了一支箭矢,可另一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往方醒的胸膛而去。
“老爷……”
方五厉声喊道。
听到喊声的小刀手一扬,接着就拔出了长刀,他发誓今天一定要把这两个刺客砍成肉酱。
此时天色微微黯淡,方醒眯眼看着那箭矢的方向,一动未动,仿佛是被吓傻了。
随即他的嘴角露出了讥笑。
“叮!”
箭头射向胸膛,并未如惯例般的刺入,在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后,就无力的掉了下去。
“杀!”
小刀冲到了刺客的身前,长刀挥出,可奇怪的发现刺客的脸上居然是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长刀掠过脖颈,人头飞起的瞬间,刺客看到自己射出去的箭矢并未如期待般的插在方醒的胸中,反而是掉落。
愕然和失望,人头的脸上露出了这两种情绪,随即就被小刀揪住了头发,鲜血狂飙。
“老爷!”
辛老七和方五都要被吓死了,看到方醒无碍,不禁失神的看向他的胸口。
方醒笑着拍打了一下胸口,发出沉闷的声音。
“从扬州府回来之后,每次出门老子的胸前就插着一块钢板,呵呵!果然是等到了!”
方醒虽然在笑,可眸子里全是阴寒。
辛老七略一思忖,就惊讶的道:“老爷,那些盐商不是都被拿下了吗?如何还能驱动人来行刺?”
这时小刀已经斩杀了两名刺客回来,看到他的眼睛有湿痕,方五就喝道:“老爷又没事,你哭什么呢!”
小刀不好意思的道:“我,我以为老爷……”
方醒温言道:“今日全靠小刀发现的早,回家让花娘给你做卤猪蹄。”
辛老七和方五过去把两具尸体拖过来,然后问方醒怎么处理。
方醒道:“此事不必经过衙门,方五去找贾全,让他私下去查。”
“还有,此事不得告诉家里人,谁要是漏嘴了,练字一个月!”
回到家中,方醒面色如常的吃了晚饭,然后就在书房里议事。
解缙听完方醒被刺杀的经过后,皱眉道:“德华确定就是盐商的手笔?”
方醒点头道:“此次刺杀是由死士完成,而且是在离方家庄不远的地方,显然是一次有来无回的行动。”
上次在扬州府的行动虽然堵住了盐商们,可他们有些在外地的家人却逃过了一劫,随即就消失在各地。
黄钟赞同道:“伯爷,在下也觉得应该是盐商的手笔,只有他们才养着这种死士。至于锦衣卫……在下觉得不是这种方法。”
方醒说道:“对,除非是图穷匕见,否则纪纲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刺杀我。”
“好大的胆子啊!”
解缙不禁为这些盐商家人的大胆感到震惊,这可是在挑衅朱棣,也是在挑衅方醒。
而此时华小小已经被贾全带人在问话。
“你家的下人近日可有增减?”
贾全的声音听着没有感情,在几名朱瞻基侍卫的衬托下,甚至有些阴森。
华小小福身道:“小女家中的下人都是有定数的,近几年都没有出入。”
哪怕是面对锦衣卫,华小小依然不曾有惧色,这让贾全不禁好奇心大增。
“今日有人潜伏在你家的小树林里图谋不轨,你敢说自己不知情吗?”
华小小说道:“小女做树苗生意都有好几年了,若说是有预谋,想必大人是不信的吧?”
这时外面进来一名侍卫,带来了方醒的话。
“兴和伯说了,此事和华家不相干。”
好吧!
贾全起身,深深的看了华小小一眼,“若是想起了什么,那就去兴和伯家中禀告,若是知情不报,全家抄没!”
华小小点头道:“小女知晓了,不过敢问大人,可是兴和伯出事了吗?”
“嗯?”
刚转身的贾全猛的回头,鹰隼般的目光盯住华小小,冷漠的道:“管好自己的嘴,不该问的别问!”
华小小被这眼神和语气吓得身体一颤,后悔自己的好奇心过甚,赶紧就应道:“是,小女知晓了。”
贾全刚出华家,就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大人,兵部金尚书遇刺!”
“金大人遇刺?”
当方醒收到这个消息时,心中对此事的幕后人再无猜测。
方醒霍然起身:“我得去看看。”
今夜注定不会太平,就在朱棣震怒,下令彻查金陵城的时候,方醒也占着城门大开,侦骑四出的便宜,凭着牌子进了城。
今夜的街道上气氛紧张,不是很长的路程,方醒就遇到了十多批巡查的军士。
到了金家,门外站着十多名侍卫,方醒认出了其中的两人,是朱棣身边的人。
“兴和伯!”
方醒拱手道:“方某想进去看看老大人的情况。”
为首的侍卫冷漠的看着方醒,“陛下在里面,兴和伯,得罪了。”
说完就有两名侍卫上前搜身,方醒坦然的伸开双手,任由他们上下其手。
荷包被打开,钱袋被打开,等摸到胸口时,侍卫猛的退后一步,厉喝道:“里面是什么?”
“铮铮铮……”
一片拔刀声中,方醒郁闷的撩起了衣服,拍着那块钢板道:“先前就是这块铁板救了我一命。”
“噗!”
金家的大门前灯火通明,方醒胸前多出的那块钢板一目了然,一个侍卫忍不住就笑喷了。
为首的侍卫脸颊抽动几下,闷声道:“兴和伯请进吧。”
方醒把衣服放下去,郁闷的进了大门,随即就听到了身后的偷笑声。
被人领着往里走,方醒发现居然不是去卧室,而是去前厅。
难道老金去了?
可没听到哭声啊!
等到了前厅,看到金忠正和朱棣在说话,方醒不禁一怔,行礼就慢了半拍。
朱棣沉声道:“金忠遇刺之后,你是第一个来探望的。”
这是在说俺重情义吗?还是说哥在邀买人心!
方醒苦笑道:“陛下,臣与金大人前后遇刺,这是同病相怜啊!”
朱棣冷哼道:“居然在胸口弄钢板,胆小如鼠!”
第633章 是否远征榜葛刺
方醒当然不会认这个黑锅,所以他无辜的道:“陛下,臣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若是轻纵此身,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看重?”
朱棣冷哼一声道:“你的脸皮倒厚,朝中能人无数,似你这般惫懒的货色也值得朕看重吗?”
方醒嬉皮笑脸的道:“在陛下的面前,臣自然是小辈,岂敢岂敢。”
金忠看到方醒顺着杆子爬,就打岔道:“陛下,盐政就是臣与兴和伯最为惹人注目,此事必然是盐商所为,不过大局已定,臣看……还是算了吧。”
“呯!”
朱棣挥手把茶杯扫落,面色铁青的道:“漏刀之辈,目无王法,该杀!”
“陛下……”
金忠看到朱棣发怒,正准备劝说几句,可朱棣已经拂袖而去。
门外的侍卫马上簇拥上去,在这个多事之秋,若是再来一个刺客,估计金陵城要被折腾的翻过来。
金忠哎了一声,赶紧和方醒跟上去,一直送到了大门外。
朱棣矫健的上马,他用马鞭指着方醒道:“你也赶紧回去!”
“是,陛下。”
方醒觉得老朱真是管得太宽了,不就是个夜禁吗,我多久才用一回可以出入夜禁的特权啊!
不过转念一想,方醒就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马蹄声远去,金忠叹道:“陛下这是担心你再次遇刺,赶紧回去吧,老夫无事。”
辛老七把方醒的大白马牵过来,方醒问道:“金大人,那些刺客果敢勇为,箭法也不差,您是怎么躲过去的?”
金忠一脸自豪的道:“老夫今日下衙时突觉心血来潮,然后就算了一下,这不就有心算无心,躲过去了。”
这个……
方醒后面的问题被这个强大的理由给堵了回去,一直到家,他都在琢磨占卜是否真有其事。
“夫君,有的呢。”
张淑慧一边给他脱衣服,一边说道:“妾身在娘家时,曾经见到过一次,果然是灵验无比。”
脱完外衣后,张淑慧这才想起今天的日子,就推了一把方醒,幽怨的道:“夫君,今日您该去小白那里了。”
方醒嗯了一声,想着金忠的事就去了小白那里。
小白早就把床铺好了,看到方醒进来,就一头钻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乌黑的秀发在被子外面。
方醒看到小白大半个屁股都露在外面,不禁莞尔,然后拍了一巴掌。
“啪!”
“少爷……”
小白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嗔道,然后身子磨蹭着进了被子里。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方醒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小白还在睡觉。
张淑慧在院子里转圈,等方醒洗漱出来后,就问道:“夫君,昨夜小白可以痴缠了许久?”
这话怎么有些发酸呢?
方醒干咳道:“没有的事,小姑娘贪睡而已。”
张淑慧垂眸,长长的眼睫毛颤抖着:“可见妾身是老了,瞌睡少。”
这娘们怎么隔三差五就吃一回醋啊!
方醒一把揽住她的纤腰,低声道:“夫人这是想让为夫大被同眠吗?”
只有大被同眠才能雨露均沾,只是这身体……
张淑慧羞得挣脱了方醒的手,脸红红的道:“大白天的,夫君可不许轻薄。”
许久未见张淑慧这等小媳妇的模样,方醒不禁食指大动,正准备调戏一番时,一个丫鬟走过来禀告道:“老爷,宫中有人来了,说是陛下召您上朝。”
哎!
方醒看着妻子那艳若桃李的小脸,不禁遗憾的道:“暂且饶你一回。”
方醒平时是不需要上朝的,朱棣也没开口让他每日都来,所以他自得其乐。
等到了宫中,方醒看到朱棣的脸色发黑,急忙就行礼,然后缩进了队列里。
“你是勋戚,挤这头来干嘛?”
方醒插队在夏元吉的身边,还对着上首的金忠笑了笑。
夏元吉觉得这货真是晕了头,每次上朝的站位都不一样,亏得御史没有当场弹劾。
其实御史也很纠结,所以正在偷窥朱棣,就等着这位老大发话,把方醒赶到武勋那边去。
可方醒的的地位有些麻烦,封爵时未曾确定文武,这就导致他可文可武。
你说赶他到武勋那边去,那岂不是自扇耳光?
看到方醒所到之处,朝班都混乱了一瞬,朱棣的脸又黑了几分,然后说道:“榜葛刺所献麒麟证明为伪,诸卿以为如何?”
这是要动刀子了吗?
方醒垂眸,听到胡广出班说道:“陛下,榜葛刺山遥路远,气候炎热,且地理复杂,我大军若是进击,则必须要经过缅甸等宣慰司,恐引发当地土人混乱忧惧,且榜葛刺化外之地,我大明若想长久统御,则必须要打通云/南与其之间的通道,耗费不小啊陛下。”
朱棣哼了一声,显得极为不满意。
武勋那边在金忠没出面的时候,孟贤作为五军都督府的掌控人,必须得出面,从军方的角度阐述看法。
“陛下,主辱臣死,臣以为榜葛刺当灭!”
有趣啊!
方醒微微一笑,他觉得孟贤真是会做人。
远征榜葛刺,说句实话,在云/南的土司没有彻底归化前,难度不小。
此时的云/南占地颇大,包括什么缅甸、老挝等宣慰司,可这些土司的地位却是相对独立,只是羁縻性质的臣服,每年不过征收几千两银子的东西。
此时若是大军进攻榜葛刺,攻势顺利则罢,一旦出点差错,这些土司马上就会调转枪口,给大明重重的一击。
别以为这是在开玩笑,缅甸在万历时期就开始觊觎云/南了。多次入侵,多次被击败,可见此念之坚。
所以孟贤这才说了刚才这番话:老大,榜葛刺不好打啊!不过既然是你老人家觉得受辱了,那咱们没啥说的,挽起袖子就开片吧。
不过咱们可能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哈!
朱棣的脸又黑了几分,然后目光就锁定了方醒。
这是在找志同道合者啊!
直至今日,方醒作为方学的掌门人,对外强硬的风格已经为群臣所共知。
所以看到朱棣的目光转到那里,大家都知道,朱棣不满意了。
而在这个大殿内,朱棣最大的同盟军正在发呆。
夏元吉赶紧踩了方醒一脚,嘴唇微动:“赶紧的,陛下在看着你呢!”
方醒这才抬起头来,出班道:“陛下,此事不可急切……”
第634章 方醒和胡广居然穿了一条裤子
“陛下,此事不可急切。”
方醒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这方德华不是号称‘宽宏大量’吗?怎地今日就软了呢?不是他的风格啊!
连朱棣都有些诧异,忘记了发飙。
方醒干咳一声,等安静下来后说道:“陛下,攻伐榜葛刺有水陆两路,郑和方归,船队修检,人员休息,非一时之功也!”
这就把水路给断绝了,文官们大惑不解,觉得方醒这厮应该是要趁机鼓吹海运的啊!
“第二就是陆路,粮食倒是好解决,交趾那里的屯田已然见效,就近供给没有问题。”
交趾是方醒的得意之作,不论是揪出马骐,还是扫灭最大的隐患豪族,他都展现了自己的谋略和果断。
可最让文官喜忧参半的就是屯田。
屯田好啊,不用中原补给,而且还能反哺,可特么的这是方醒干的,活生生的把文官们给比下去了。
方醒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当地土司凶蛮,且正如胡大人所说,地理不便,非打通道路不可为,代价太大了。”
水陆皆废,这是硬顶朱棣啊!
胡广饶有兴趣的看着方醒,心中转动着些温和的念头,可接下来方醒的话就让这些温和烟消云散了。
“陛下,榜葛刺辱我大明,此仇不可不报。”
方醒的声音铿锵有力,他说道:“臣有两策,一是水路,二是陆路。”
你疯了吗?
张辅瞟了一眼方醒,心想你才将否定了水陆进攻,此时又来反复,这是抽抽了吗?
而文官那边却是有些暗喜,心想这人颠三倒四的,莫不是昨天被刺杀吓到了?
面对这些猜度的目光,方醒从容自若的道:“水路简单,臣记得大明的使者去时,该国以千骑相迎,王宫内外皆武人,及上殿,该王横剑于膝,此警戒威慑也!幸而使者从容,使其跪迎诏书。”
“若其国技止此耳的话,我大明只需万人即可征服其国,不过此后必须常年驻军,并移民,否则必不长久。”
这话说的朱棣抚须微笑,正是他的一力支持,才有了大明的无敌舰队纵横于世的盛况。,所到之处,异族无不俯首帖耳。
胡广应对道:“陛下,此策无误,可靡费不少。”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说的就是耗费。
朱棣微微点头,郑和船队需要修整,所以他也不准备走水路进攻。
“那陆路呢?”
方醒说道:“陆路必须要扫灭缅甸等土司,彻底安定西南之地,然后再征发土人铸路。此策虽然耗费不小,可却是一箭双雕。”
这就是搂草打兔子,顺便还能把那些土司彻底纳入大明的版图。
胡广摇摇头道:“此策虽好,可黔国公说过,当地土司野蛮不法,且借助地理抗衡我大明天兵,若是劳师远征,臣以为将会是一个泥潭,让我大明深陷其中的泥潭。”
朱棣的脸色一沉,正准备呵斥时,方醒却躬身道:“陛下,若是走陆路,不可轻动大军,臣以为调动交趾和云/南两地驻军即可。这样虽是慢了些,可却能稳扎稳打,不留后患。”
啧啧!
方醒居然和胡广一唱一和,这让大家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朱棣的面色微沉道:“你在顾虑阿鲁台?”
果然是朱棣啊!
方醒心悦诚服的道:“陛下所言正是臣的顾虑之处,此时马哈木蛰伏,阿鲁台蠢蠢欲动,明年双方必然会有一场大战,而这正是我大明坐山观虎斗的好机会,若是远征榜葛刺时,草原上出现机会或是危机,则有些鞭长莫及。”
朱棣沉吟再三,就问了金忠:“马哈木此时如何?”
金忠说道:“马哈木近期颇为焦虑,还扣押了礼部的使团,屡次要求大明给予支援,看来他是慌了。”
“落水狗!”
朱棣不屑的道:“敢藐视大明,此贼可悔了!”
金忠说道:“陛下,阿鲁台正在磨刀霍霍,就等着春暖花开的时节,向马哈木发起攻击,臣和五军都督府探讨过,都觉得马哈木危险了。”
朱棣的目光深邃,握住镇纸,面色渐渐的潮红起来。
“且观之,等分出胜负之后,朕再做定夺!”
胡广放松了身体,知道朱棣的目标终究还是在草原上,为了榜葛刺不值得把双雄会的机会放过。
等散朝之后,张辅和方醒走在一起,低声问道:“今日你倒是乖觉,不然后患无穷。”
方醒轻笑道:“榜葛刺跳梁小丑,随时可灭。远交近攻而已,大明不可陷在那个地方。”
张辅满意的道:“以前我还以为你只顾血勇,如今看来倒是大有长进,我也可放心了。”
啧!
方醒对这种长辈般的欣慰有些不大适应,就随口道:“大哥放心好了,小弟这边自然会考虑淑慧她们的安危,不会乱来。”
张辅武功高强,突然侧身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胡广来了,你且好生说话,不要在此争吵。”
说着张辅就加快了脚步,后面的胡广顺利的和方醒并肩而行。
“兴和伯,榜葛刺此时不可征伐。”
方醒淡淡的道:“此事方某当然知晓,时机不对,且利益不是最大的时候。”
胡广皱眉道:“利益当然要谈,可大明不能只靠武力震慑,利益也不可混入国策,否则人心就乱了,散了。”
几个官员有意无意的靠近这边,胡广抚须道:“兴和伯精于商贾之事,酒楼,罐头,无不是日进斗金,可有大明的利益?”
你动不动就把大明的利益挂在嘴边,那你以兴和伯之身行商贾之事,大明的利益在哪里?
那几个官员都捂嘴轻笑,觉得胡广揭了方醒的伤疤——你若是文臣,那就不该去做买卖!
方醒微微一笑:“欲/望是驱使人进步的动力,也是驱使大明前进的动力,呃……动力就是被欲/望驱使着行动的力量。”
看到胡广懵懂,方醒就解释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没有欲/望和利益的驱使,那就是所谓的无为而治,那何不如重归刀耕火种!”
“至于胡大人所说的大明利益,方某自然不敢忘,稍晚胡大人应该就知道了。”
胡广的脚步一滞,可方醒的脚步未停,身姿挺拔的继续前行,只是声音传来。
“胡大人,你停步,异族可不会停步,落后就要挨打,这是颠覆不破的真理,前朝可为见证!”
胡广呆立原地,夏元吉缓缓过来道:“胡大人,这是争执了?”
胡广摇摇头,苦笑道:“理之所在,各执一词,本官只希望能维持一个斗而不破的格局吧!”
夏元吉叹道:“何必呢,合则两利,再说兴和伯的方学不过是实用之学,难进庙堂,何不如和平处之。”
在许多人看来,方学的子弟顶天就能去担当小吏之职,等一辈子摸爬滚打上来,早就垂垂老矣。
而儒家的子弟起步很高,一旦中举,出则七八品,留京的更是前途远大。
胡广摇摇头道:“我等继往圣之学,当护之,爱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可不查!”
第635章 好运的杨田田
方醒出了皇城,就去第一鲜看了看。
方十一介绍了近期的经营情况,说是今年能增加三成的利润。
“老爷,咱们要不就开个分店?或是把隔壁的两家给并了。”
“不必了。”
方醒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家中现在并不靠着这里养活,所以先保持目前的规模,等以后到了北平再说。”
出了第一鲜,方醒想想就去了那家药店。
能在金陵城的繁华地段开医馆的,不是医生牛笔,那就是后台牛笔。
而严家药店就是因为两者皆有,所以才能在这里立足。
杨田田那天来到严家药店应聘,不过是显摆了一手心算之后,当即就被严晓阑给收下了。
严晓阑是家传的医术,而能在这里立足,一是靠医术,二是靠着当年把夏元吉的妻子治好了的恩情。
杨田田很勤快,此时他已经算清楚了近期的账目,然后就拿起抹布打扫卫生。
等严晓阑从后院进来后,看到这个场景很是满意,然后干咳一声问道:“田田啊!账目可出来了?”
杨田田放下抹布,把账册拿给严晓阑,“掌柜的,上月盈利十一两三钱一。”
在这等地方开药店,利润不是一般的大。
严晓阑接过账册,马上就皱起了眉头,问道:“你这画的是什么?看都看不懂!”
杨田田凑过去指着账册说道:“掌柜的您看,这里是进,这里是出……”
随着杨田田的讲解,严晓阑马上就看懂了账册,等他看完后,就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杨田田。
“你……这是哪家的记账手法?”
杨田田骄傲的道:“这是兴和伯的数学,小的学了些皮毛,让掌柜的见笑了。”
“方学……”
严晓阑失神之后,就皱眉道:“兴和伯的方学博大精深,你不过是学了些皮毛,算不得弟子,这辈子你都见不到他,还是好好地干活吧。”
杨田田笑道:“那是,小的从未奢望见到他老人家,等以后安家了,就给他老人家立个牌位,早晚焚香供奉。”
这时严晓阑的徒弟赵任也出来了,他听到这话,就鄙夷的道:“兴和伯是何等人物,你也配是他的弟子?”
杨田田一怔,然后双拳紧握,怒目而视。
赵任看到杨田田握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然后诚恳的道:“田田,兴和伯那可是太孙殿下的老师,咱们这个药店可惹不起,若是你的话被传出去,弄不好就会带来不测之祸啊!”
严晓阑想想也是,就沉声道:“罢了,不过杨田田的工钱减掉十文。”
杨田田一愣,年轻的他忍不住这等委屈,就问道:“掌柜的,小的又没犯错,为何要扣掉我的工钱?”
赵任隐住得意道:“掌柜的这是怕你好高骛远,你且好生领会,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严晓阑抚须点头道:“正是这般,你此后当……”
杨田田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在村子里,他从未受过这等委屈而无法反抗。
玛德!城里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才十六岁的杨田田眼睛都红了,那可是十个铜钱啊!如果带回家去,父母该多高兴!
知行合一,难道行就是这般的难吗?
一瞬间,杨田田的泪水在赵任不屑的目光中盈满眼眶……
当归熟地,穿山……
门外依然是冷风凌冽,让人感到骨子里都在发寒。
杨田田忍住眼泪,然后过去准备拿起抹布,一个男子就蓦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青衫一袭,就像是个在街尾给人写家信的穷酸,方醒就这么突然的闯入了药店。
“客人请稍等……”
杨田田刚准备迎客,赵任就从柜台后面出来,笑容满面的道:“客人可是有疾?请进,我家……”
方醒只是一摆手,那股子杀伐之气就让赵任闭上了嘴,心中莫名的害怕。
严晓阑一愣,就问道:“客人看着面色发白,可是虚症?且待老夫拿脉看看。”
辛老七跟着进来,目光扫过严晓阑。
好重的杀气!
赵任看到方醒一进来就盯住了杨田田,就堆笑道:“客人,他是小店的账房,不懂医的。”
严晓阑刚被辛老七的眼神盯得难受,闻言就在心中夸赞了赵任一句,然后也笑道:“客人请到这边来,老夫给你看看。”
方醒没搭理他们,对着杨田田问道:“你就是那个买了书来自学的杨田田?”
杨田田呆呆的看着方醒,就和他爹杨大般的,傻傻的问道:“你是谁?”
小刀笑嘻嘻的道:“我家老爷乃当朝兴和伯。”
“兴和伯?”
杨田田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而赵任觉得自己有些腿软,刚才他可是说方醒看不上杨田田来着,要是……
“伯爷,您可是来看病的吗?”
关键时刻还是严晓阑有底气,他反而不卑不亢的拱手问道。
方醒还是没理他,只是笑道:“你很不错,知行合一,知道这个道理的人不少,可能付诸实践的却没几个,好好干,有什么难处去第一鲜找方十一,就说是我说的。”
杨田田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个看着不打眼的年轻人就是自己的偶像和老师,兴和伯方醒。
“伯爷,我……”
方醒鼓励的对他点点头:“努力干活,但也不要间断学习。”
拍拍杨田田的肩膀,方醒转身离去,从头到尾都没搭理严晓阑。
等方醒走后,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严晓阑,他拉过赵任,低声道:“你去一趟夏府,就说兴和伯来过咱们这里,看看府里的人怎么说。”
在他看来,夏元吉手握大明的财权,也就只比吏部差一点而已。
杨田田收敛心神,心中坚定了信念,很快就把卫生打扫干净了,然后就抱着医书啃,看不懂的就去请教严晓阑,不过问十句不一定能有一句回应。
“方学不只是能做账房……”
方十一的话他一直都记得,而方醒刚才的介绍让他知道,原来第一鲜就是方家的产业。
怪不得那天掌柜愿意为我介绍这份工,原来是方学的缘故啊!
就在杨田田心情激荡的时候,赵任回来了,一脸的惊惶。
“掌柜,夏府的管家说,兴和伯……兴和伯和夏大人关系不错,让咱们……千万别得罪了。”
严晓阑有些傻眼了,刚才我可是‘不卑不亢’的和兴和伯打交道来着,而且他没搭理我。
这是不屑还是生气?
“田田啊!”
当严晓阑露出那种笑容的时候,杨田田的环境就改变了。
而赵任也换了张笑脸,谄媚的问杨田田,能否教自己方学。
杨田田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神圣之色,昂然道:“当然能,兴和伯说了,方学是应用之学,凡我大明百姓均可学习,不可敝帚自珍。”
第636章 要放大招了
解缙现在颇有些狗头军师的觉悟,等方醒散朝回来,他马上就询问了今日所议之事。
方醒简单的说了一遍后,解缙沉吟道:“胡广这是觉得你可以教化,明白吗?”
方醒笑道:“是可以挽救吧?”
解缙失笑道:“何必这般刻薄,胡广这是想看看你能否重归儒家之门,就算是不行,也可以试探一下你做事的思路,为以后的争斗做准备。”
方醒冷笑道:“我只是站在公允的立场做事,胡广也算是不错,可朝中的百官如他这般的有几人?多是些非我即敌的家伙,朋党的雏形正是来源于此!”
“而他们抱团的目的是什么?”
方醒笑道:“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已,所以说什么君子不言利,不过是块遮羞布,等官做大了,家中自然发达,这可比商人好赚多了。”
解缙哑然,方醒眯眼道:“什么狗屁的利益之争,算算徐庆这几日也该送货来了,到时候我会让他们知道怎么去谋利!”
解缙一惊,劝道:“德华,你可别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陛下的脾气可不好。”
方醒笑道:“解先生,你看我好似出格,可在陛下的眼中,我这是真性情,而且处处都是为了大明着想,所以啊,似危实安。”
方醒随后就说了杨田田的事,解缙感慨道:“读书难,难于上青天,有志于此者当以此为鼓励,奋勇精进。”
午饭后,方十一被召回方家庄,方醒交代了一番后,然后叫了书院的一干学生来帮忙。
等学生们看着那高高的账册纳闷时,方醒说道:“你们学习的时间也不短了,今日就来验证一下,这里的账本是第一鲜从开业至今的营收,你们来核算一下是否有误。”
学生们一愣之后,就开始了核算。
解缙问道:“德华,你这是要作甚?”
第一鲜作为方家的财源,营收按理应该是秘而不宣,可方醒今天却主动把家底亮了出来,这是疯了吗?
方醒笑道:“不过是一家酒楼而已,我有些打算,算是一个尝试吧。”
解缙知道这厮的打算从来都不简单,就低声问道:“什么打算?”
方醒摇摇头,笑道:“此事和方学紧密相关,我也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且待试探一番再说。”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账册核算完了,方醒又叫他们交叉审核。
解缙越发的觉得方醒是要有大动作了,他追问,可方醒却很坚定的说暂时没有答案。
等账册核算完后,方醒就说道:“我给大家说过奢侈品的范畴,你们看了这本账册,觉得第一鲜可归于奢侈品的行列吗?”
学生们都有些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马苏回答道:“老师,第一鲜的菜品单价过高,普通百姓根本就消费不起,确实是可以归于奢侈品的范畴。”
方醒含笑点头:“确实是如此,那么你们觉得奢侈品行业对大明可有贡献?”
高景琰起身道:“山长,弟子觉得奢侈品的消费是独立于富人或是权贵的行业,于国于民并无益处,除非……”
“除非什么?”
方醒显得心情极好,而解缙和田秀才也是抚须微笑,觉得自己的弟子看问题就是透彻。
高景琰皱眉道:“山长,除非是他们给了百姓好处……”
“是交税!”
方醒听到这个声音大喜,循声而去,发现居然是李二毛,就说道:“二毛详细说说。”
李二毛已经脱掉了刚来时的局促之气,他起身道:“山长,奢侈品的消费集中于富人和权贵,而和百姓并无关联,若是听之任之,则只会成为一个小圈子,对大明并无益处。”
方醒欣慰的点点头,压压手示意高景琰和李二毛坐下,然后说道:“奢侈品是一个特权的符号,从上古时代就存在,到了今天,奢侈品实际上就是富贵的代名词,而这些富贵高高在上,于国于民并无益处。”
解缙听到这里有些心惊肉跳的,他总觉得方醒是要放大招,而且是一个让人头痛的大招。
可方醒的话却让学生们群情激昂,这些系统学习过国家与税收关系的学生们有话要说。
“山长,弟子认为我大明应当开征商税,正如您以前所说的那样,税收是一个劫富济贫的好办法,也是充盈国库的手段,不可弃之!”
“对,多数商人确实是靠着自己赚到了钱,可大明应该是一个综合统筹的国家,朝廷应该有义务去协调贫富之间的关系,不可放任,否则这就是矛盾,天长日久就会变成火星。”
“弟子认为,凡是在满足温饱之后,还有多余的商家就该收税。”
“商人无国,若是抗税,可重责之!”
“……”
听着这些学生的看法,方醒问解缙:“解先生,感觉如何?”
离经叛道!
这是解缙的第一反应,可随即他就觉得学生们没错,税收确实是富裕国库和调整贫富差距的手段。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大明应该防患于未然。”
解缙长声一叹,脊背弯曲了下去。他苦涩的道:“德华,你果然是想釜底抽薪吗?可你想过没有,这会让你成为那些权贵的敌人!”
方醒微微一笑,并未害怕:“解先生,百姓与权贵孰轻孰重?他们谁更厉害?”
解缙明白了方醒的意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再厉害的权贵,在席卷天下的浪潮前也只能是现出原形。
哦!原来你们也是人啊!而且是比普通人更胆小,更无耻的家伙!
解缙面色凝重的道:“德华,要小心!”
方醒笑眯眯的道:“我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历史上的改革者都没有好下场。
从商鞅开始,历数那些改革者,能保住性命的就是万幸了。
不过……
方醒摸摸腰间的手枪,眼中多了些杀气。
老子最大的依仗从来都不是朱瞻基,也不是聚宝山卫,更不是朱棣!
方醒带着一本总账册,在家丁们的护卫下进了城,直奔户部。
在方醒把扬州城的盐商们一锅端了之后,夏元吉觉得自己太幸福了,手中的余钱让他终于放松了眉头,甚至还想建议朱棣给百官们加点俸禄,至少要能养活一家人不是。
“兴和伯来了,快坐。”
面对自己的‘恩人’,夏元吉热情的不得了。
方醒坐下后,把账册往桌子上一扔,说出了一句让夏元吉心惊肉跳的话来。
“夏大人,方某来此,只是想问一句,大明的商税可还作数?”
第637章 打脸不过夜
今天散朝后胡广讥讽了方醒几句,那些话瞬间就传遍了金陵城。
文官四品以上不得经商,但武勋就没有这个忌讳。
关键是胡广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方醒的本质:你娃凡事都喜欢扯起大明的利益这面大旗,可你经商日进斗金,钱都进了自己的腰包,大明的利益何在?
“兴和伯这次是作茧自缚,胡大人太厉害了!”
“他口口声声的说文人无耻,可他自己又好得到哪去?还不是一样的与民争利!”
“你还真以为他是圣人呢?都是一丘之貉!”
“就是,伪君子!”
“……”
而夏元吉当然知道外面的物议,所以听到方醒的问题就说道:“那是太祖高皇帝时定下的,不许门肆经营,全都集中在塌房。时至今日,其实这些禁令早就不废而废了,不然你的酒楼也开不起来。”
方醒笑了笑:“太祖高皇帝不是抑商,而是想把商人控制在手中,可集中交易的方式终究不可取。”
朱元璋当年在南京不许门肆开业,那些商人没办法,货物就堆放在船上和城外,结果就便宜了那些中人。
最后这位老大觉得也不是常法,就建了十多座楼,让商人们集中在这里交易。
“三十税一,这对民生物资交易倒是很恰当,可对于某些行业,夏大人,我觉得低了。”
方醒正色道:“太祖高皇帝时的低税率那是为了重振商业,可现在还那么低,在很多行当就只能是便宜了那些商贾。”
夏元吉苦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那些行业是谁在经营?背后都有谁?武勋经营不收税,文官背着做生意也很少交税,大明一年的商税送到户部,本官看着都不想收!”
看到方醒还想说话,夏元吉起身道:“你这个题目太大,本官接不住,要不你就去和胡广谈,或是直接上奏折。”
方醒起身道:“如今的商税等同于无,全部的负担都在农户的身上,夏大人,有的地方一石米要交八斗的税,已经出现流民了!”
夏元吉摇摇头,“这事你得去找陛下,别人都不敢动。”
方醒打个哈哈道:“有件事你倒是可以做,比如说先把我家的税收了。”
“你这是在找死呢!”
夏元吉气急败坏的道:“才将弄了盐商,你又准备让那些勋戚文官恨死你吗?咦!”
夏元吉狐疑的看着方醒,良久才说道:“你,你不会是用盐商做引子,实际上是想拿商税开刀吧?”
方醒拿过账本道:“无稽之谈,夏大人,作为户部尚书,收税吧!”
“本官不收。”
夏元吉不想接过这颗烫手的山芋,急忙就准备闪人。
方醒也不拦他,只是坐在他的椅子上笑道:“今日你若是不收,那我可就在这里安家了啊!”
夏元吉本就走到了门口,回头看到方醒笃定的模样,就跺脚道:“起来,跟本官去面圣。”
“不必了。”
方醒把自己带来的木箱子打开,指着里面的宝钞道:“方某认为第一鲜的税率应该定在二十税一,这是账本。至于田赋也在里面,方某算是完事了。”
方醒挤开夏元吉出了房门,扬长而去。
可夏元吉拿着这些宝钞和账本却傻眼了。
收下?以什么名目?
不收的话又有些说不过去,所以夏元吉觉得自己坐蜡了。
想了想,夏元吉就提起木箱,带着账本去找朱棣。
有困难,找老大,这是大明官场的潜规则。
朱棣正和几位学士处理政事,听闻夏元吉来,就笑道:“这个夏老抠,莫不是来找朕诉苦的?让他进来。”
户部有钱了之后,各个衙门都开始张嘴要钱,最后夏元吉没办法了,只得让他们来找朱棣。
夏元吉行礼,起身看了胡广一眼,然后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陛下,兴和伯自愿按照二十税一的标准交税,前面的也不漏,都在这里了。”
我曰!
杨荣惊骇之余,马上就看向了胡广,心想你挤兑方醒,可人家马上就回击你了。
而朱棣的表情却有些复杂,他看着放在御案上的账本,幽幽的道:“此事如何,你等试言之。”
大家面面相觑,杨士奇垂眸,金幼孜欲言又止,杨荣跃跃欲试,而胡广却不能不出来说话。
自己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也得把它收回来。
看着御案上的账本和宝钞,胡广心中苦涩的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宜过急,当缓缓图之。”
这是上午被讥讽,下午就打脸啊!
果然是宽宏大量方德华的行事方式。
“你在犹豫?”
朱棣冷笑道:“商税形同虚设,你等难道就没有一点作为吗?”
盐商!
杨荣的脑袋里冒出了这个词,他只觉得身上一冷,抬头就看到了杨荣同样是面带惊色。
胡广低头道:“陛下,商税难收,只要开了口子,底下的小吏便会如狼似虎,到时候……”
“陛下,兴和伯有奏折进上。”
胡广一个激灵,然后看到奏折被送到了朱棣的手中。
朱棣看了看,然后交给了大太监:“念念吧。”
大太监干咳一声后,念道:“……如今我大明日用虽足,可十之八九来自于田亩租税,陛下,屯田已呈糜烂之势,文武上下勾结,吃空饷,收逃役好处,甚至还有侵吞田地者……”
胡广有些发呆,他觉得大明此时已经能和贞观、开元媲美,永乐盛世将会在史册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可……方醒的奏折却就像是一巴掌,打的他的脸生痛。
“……东南税负甲天下,可文教同样甲天下……”
杨荣一个激灵,看着前方垂首的胡广,心中生出了些许同情。
这是在活生生的揭开胡广嘴里所谓盛世的面皮啊!
“……我朝优待文人,凡中举者、进士、官员……均可不纳税赋,引得投献之风大起,赋税之地愈发减少,然朝中每年向该地收取税赋依然不减,致使贫者愈贫,每到缴纳税赋时多半借贷,到期以土地偿之,举家流窜逃亡……”
这是一篇在指责文人无耻的战斗檄文啊!
朱元璋是优待士绅,可那是有条件的:家道寒苦,无力完粮者,可由地方官上奏豁免。
可现在这项帮扶文人困难户的政策早就成了士绅们疯狂敛财的工具,土地兼并正是由此而来。
朱棣挥手,暂时止住了大太监,然后问道:“大明何时免除了天下举人进士的赋税?”
大殿内鸦雀无声……
第638章 皇帝的新衣,重责十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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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鹰击长空,还是鱼翔浅底,诸君,这本书的未来由你们决定!
一切的一切,都拜托诸君了!
......
朱棣的面色如常,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来人。”
“陛下!”
胡广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可没等到被下诏狱的命令。
“去,把兴和伯叫来。”
等人走后,朱棣冷笑道:“若是那竖子胆敢信口开河,朕绝饶不了他!”
殿内的几人都不安的调整着站姿,然后继续处理政事。
这年头谁不清楚?只要中了举人,已经不用上报,直接免粮就是了。
而投献到举人、进士、官员家中的农户就有福了,虽然只是把交税的对象换成了主家,可每年能少交不少,一家子也多了不少嚼用。
时间在流逝,殿内的气氛越来越沉闷,仿佛有人在空气中加了粘合剂,让人感到呼吸困难。
犹豫了一下后,杨荣咬牙站出来,在朱棣那幽深的注视下,说道:“陛下,当今士绅优待确实是……过了,大多免了钱粮。”
胡广的身体瞬间一松,然后说道:“陛下,士绅乃我大明之根基,一旦疏离,则下必乱,臣记得户部每年的税赋数目,国用有余,何不如……”
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胡广的立场是‘首辅’,但别忘了,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儒学弟子。
“陛下,兴和伯到了。”
方醒进殿,行礼后,朱棣就问道:“你如何得知士绅大多免了粮?”
方醒指指自己道:“陛下,在臣还未受封兴和伯前,方家庄就已经免了钱粮,而且第一鲜也未曾有人上门收过税……”
胡广双手握拳,抢道:“陛下,兴和伯少年举人,家境普通,地方官不过是循例豁免了他家的钱粮。”
方醒笑道:“这事是有的,臣当时清醒后正好遇到粮长要粮,不过臣想说的是,当年在北平府的时候,那些中举的学生都没有纳粮!而且……”
“兴和伯!”
金幼孜振眉道:“优待士绅,这是祖制。”
你丫赶紧闭嘴!不然全天下的文人都会恨死你。
方醒看了朱棣一眼,然后淡淡的道:“于国何益?”
朱棣眯眼不言,士绅确实是大明的统治基础,一旦崩塌,就代表着大明的崩溃。
所以为何在朱元璋之后,大明的士绅就成了真正的特权阶层,原因就是这股力量太大了,不小心就会引发反弹。
金幼孜朗声道:“可稳固乡县,造福桑梓。”
方醒露出了讥讽之色,问道:“可是通过兼并土地,包揽诉讼来造福桑梓吗?哦!我还忘了,他们还不用缴纳钱粮,本该在他们身上的赋税全都压到了家乡百姓的头上,这就是造福桑梓吗?”
呵呵!
看到金幼孜脸色涨红,呐呐不能言,方醒说道:“几年一次乡试,每次都会产生一批这样的举人,然后该地纳入赋税的田地又会减少一批,敢问各位大人,这等情势若是延续一百年,我大明的百姓可还有地种吗?赋税还有人交吗?”
“危言耸听!”
金幼孜抵挡不住方醒的反问,只得给他戴了顶帽子。
当今天下太平,你却在危言耸听,这是觉得陛下统治下的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吗?
方醒的眸子一缩,盯着金幼孜道:“西方有一国,其国大臣阿谀奉承,天长日久,国君以为神,而百姓困苦不堪……”
这话头不大好啊!
金幼孜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看着方醒。
“……恰一骗子说能做出天下无双的华美衣裳,国君重金求之。及好,国君发现此衣肉眼不见,触之无痕,心中疑虑,然众臣赞美之,国君遂穿之招摇过市……”
“方醒……”
金幼孜往前一步,怒道:“你无礼!”
朱棣玩味的看着方醒,听他继续说着这个故事。
在夏元吉担忧的眼神中,方醒继续说道:“马车招摇过市,百姓见之不敢言,国君以为此衣天下无双……”
果/奔啊!
夏元吉的眼皮子狂跳着,他觉得方醒今天有些魏征的意思,居然犯颜进谏。
方醒坦然的看着朱棣道:“那国君自以为穿着衣服,百姓皆不敢言,最后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喊了一声……”
“够了!”
朱棣一脚踢翻御案,喝道:“叉出去!十棍!”
门外有侍卫轰然应诺,然后冲进来抓住了方醒的双臂。
方醒并未反抗,跟着去了外面。
夏元吉不禁劝道:“陛下,兴和伯一片赤子之心,还请陛下宽恕他这一次吧。”
朱棣转身就走,大太监赶紧跟了上去,而黄俨却趁着这个机会去了外面。
夏元吉一跺脚,担心黄俨会使坏,也跟了出去。
杨荣苦笑道:“这下可好,这下可好,谁对谁错?”
杨士奇叹道:“兴和伯终究是血气之勇,不该当着陛下说这种话啊!”
两人看向胡广,这才发现胡广的脸色居然铁青,而且双手紧紧的拽住,目光飘忽。
“胡大人?”
杨士奇试探着问了一声。
杨荣忍不住讥讽道:“胡大人可是觉得十棍还不够?”
胡广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分,治!你我都上了方德华的大当还不自知!”
杨士奇讶然道:“可他如果何敢这般的破釜沉舟?!”
胡广垂眸道:“他如何不敢!”
几人走到了殿外,看到方醒已经被绑在了长凳上,边上站着两名锦衣卫,黄俨正在监刑。
夏元吉看到那红漆掉落的板子,不禁急的说道:“你等可轻着点。”
黄俨阴阴一笑:“夏大人,这板子的轻重宫中早有常例,无需担心。”
可才说完,黄俨就给那两个锦衣卫使了个眼色,明晃晃的是要他们下重手。
“黄俨!你敢?”
夏元吉怒喝道。
其中一个锦衣卫拿着根软木过去,准备塞到方醒的嘴里。
方醒看到上面的牙印,就摆头道:“方某不用!”
“真不用?”
这名锦衣卫诧异的说道:“到时候可会咬烂舌头。”
方醒坚决的摇头道:“死都不咬。”
黄俨嘿然道:“既然兴和伯不用,那咱们就别勉强,动手吧。”
胡广盯着那板子,喃喃的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陛下,您为何要平衡啊!难道儒学还不够好吗?”
杨荣冷笑道:“就事论事,优待士绅过了!兴和伯说的没错,若是这般下去,迟早大明的百姓无立足之地,到时候就是遍地烽火!”
胡广勃然大怒:“无士绅,何来的你我!无士绅,大明的江山如何稳固!”
“开始了……”
杨士奇没有参与争论,他看到两条板子举起,不禁叹道:“十棍太多了呀!”
第639章 老朱,哥果然没看错你
板子高举,夏元吉转过脸去,喊道:“轻一点!”
黄俨的面色带笑,可下巴却朝着方醒点了点。
轻你妹!咱家就是想打残他,最好是半身不遂!
胡广的面色百变,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杨士奇低声道:“落到了黄俨的手里,兴和伯有罪受了,希望不要打腰脊……”
打板子有许多讲究,而锦衣卫显然就是其中的高手。
如果是正常的打板子,那么就是打屁股,打的皮开肉绽,看着让人眼晕,可却很少出人命。
但有的情况下,比如说君王想要这人的命,最后几板就往腰椎上一砸,不死者几稀!
黄俨收起阴笑,绷着脸站在那里,就等着板子下去。
杨荣闭上眼睛,甚至有蒙住耳朵的冲动。
他听过被打板子的惨嚎,那声音能让人做噩梦。
“咳咳!”
台阶上传来了两声干咳后,在场的人都心中一惊。
杨荣松了口气,夏元吉也转过身去,胡广眯眼看着来人,面无表情。
只有金幼孜,他有些愕然。
黄俨看到殿内出来的这人,就低喝道:“打下去!”
“咳咳!”
还是两声干咳,让飞舞在半空的板子往下移动了一截。
呜……
“噗!”
“嗯嗯嗯…….”
当板子落在屁股上时,方醒的身体猛的一颤,下意识的就咬住了左边的袖子,而右手却悄然的收了起来。
老朱,哥果然没看错你!
呜……噗!
“嗯嗯嗯……”
方醒觉得自己轻视了板子的威力,嘴里的袖子已经被咬烂了半截,可那痛苦却似跗骨之蛆,让他想张开嘴,把肺里的空气用一声惨叫呼出来。
“咳咳!”
听到这两声干咳,两个行刑的锦衣卫的手上不禁松了些,而黄俨却测脸看向大太监,堆笑道:“公公这是感染风寒了?那可得留神,毕竟那是陛下的身边啊!”
大太监盯着板子,看到力度下降了一个级数,这才冷冷的道:“咱家才从陛下的身边过来,陛下说了,那竖子胆大包天,要狠狠的打!”
听到这话,那板子下去的力量就更小了。
黄俨的脸颊颤动几下,强笑道:“陛下的隆恩,兴和伯可得永世不忘啊!”
大太监漠然的看着身体在颤动的方醒,根本不搭理黄俨。
夏元吉和杨荣都松了一口气,知道方醒算是逃过了一劫。
胡广的眼中多了一抹深沉,却没有懊恼,和他身边的金幼孜恰好相反。
朱棣若是想要方醒的命,根本无需派大太监来,只需让个小太监来说一句话就好了。
——你等下手可得谨慎些!
只需要这句话,那么方醒今天就得在长凳上变成一具尸体!
“殿下万安!”
“殿下万安!”
众人侧脸一看,原来是朱高炽父子都来了。
杨士奇低声道:“胡大人,看样子兴和伯已是彻底的进了二位殿下的眼。”
胡广看着朱瞻基那不加掩饰的焦急,边行礼边说道:“辅佐二位殿下的臣子多有劫难,方德华这是在孤注一掷。”
朱高炽走到大太监的身前问道:“这是为何?”
而朱瞻基走到长凳的边上,双手抱胸,冷眼看着两名锦衣卫,让那板子下去的力度简直就和打蚂蚁一般。
大太监淡淡的道:“殿下,奴婢不敢议政。”
朱高炽皱眉道:“打多少?”
“十个数。”
“那就好。”
朱高炽看到在有黄俨监刑的情况下,大太监居然也来了,就放下那颗吊起的心,在两名太监的搀扶去找朱棣。
“瞻基,你也来。”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恰好方醒偏头,用泛红的眼睛瞪着他,张开嘴喘息道:“去!”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眼神转为凌厉,带着杀气看了两名锦衣卫一眼,吓得他们手中的板子都握不稳了。
至于黄俨,朱瞻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九……”
黄俨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而板子更是轻飘飘的,让方醒以为自己的屁股是被打麻木了,不禁心中一凉。
麻痹的!要是屁股被打烂了,以后不就是那啥了。
当年方醒骂郑亨阴阳人,烂/屁YAN,可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十……”
最后一棍打的让方醒都在怀疑人生,这尼玛是在帮哥按摩吗?
“赶紧的扶起来走动走动,还有,谁有药?”
夏元吉赶紧上去把绳子解开,看到方醒的裤子没破,屁股未见血迹,心中就松了一半。
裤子一破,就会被打烂在肉里,处理伤口很麻烦。
方醒咬牙,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然后脚下一软,全靠着夏元吉才撑住了身体。
可夏元吉年纪大了,而且很少锻炼,哪里扛得动,眼瞅着两人歪歪斜斜的就要往地上倒去。
“站稳了!”
关键时刻,方醒痛的满头大汗的稳住了半边,而杨荣正好过来,一把就扶住了夏元吉。
夏元吉愕然看着杨荣,然后回头看看正神游物外的胡广,以及面色阴晴不定的杨士奇和金幼孜,心中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空虚。
两人扶着方醒向宫外走去,渐渐的和胡广三人拉开了距离,而这个距离在胡广的眼中仿佛是一道天堑。
无法跨越!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而在更里面,朱高炽正在解释着方醒的举动。
“父皇,兴和伯一直说商税是我大明以后最大的开源,若是不收,那只有苦了农户,久而久之会重蹈……覆辙。”
说完后,朱高炽小心的瞟了自己的皇帝老爹一眼,看到他面沉如水,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朱瞻基赶紧给自己的老爹解围道:“皇爷爷,我朝目前粮食有剩余,那只是因为军屯还未糜烂,和土地兼并还未疯狂,若是等不纳粮的人一多,皇爷爷,一人几万亩也不是不可能啊!”
朱棣冷哼一声,“军屯的产出朕知道,土地兼并……瞻基,你去调查一番,回头……给朕。”
朱高炽心中一紧,就说道:“父皇,此事不可轻举妄动啊!否则……南北榜之事……”
当年以朱元璋之能和掌控力,可在面对北方考生的无理要求时,也只能用考官的人头来安抚人心。
“朕知道!”
提起这事朱棣就有些恼火,皇家居然被文人逼着杀无辜。
朱瞻基缓和气氛的道:“皇爷爷,孙儿以为,土地兼并是因为那些人手中有银,或是利用权力强取豪夺。”
朱棣有了些兴趣,就问道:“那该如何处置?”
朱瞻基想了想,“皇爷爷,孙儿以为,第二种人最为可恶,因为他们代表的是朝廷,是官府,甚至是我朱家,所以不可姑息,当抄家流放。”
朱棣面无表情的听着,朱高炽胖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第640章 文人无耻,平衡之道
朱棣饶有兴趣的看着朱瞻基,然后问道:“那第一种如何?”
朱瞻基胸有成竹的道:“皇爷爷,孙儿认为可以疏导。”
“疏导?”
朱棣和朱高炽都不懂这话的意思。
朱瞻基笑道:“正是,这些人手里有钱,可却找不到生财的地方,所以只能选择最保守,却最稳妥的方法,买地。”
朱棣点点头,这是汉人的习惯,有钱就置地,然后传给子孙。
一般只要不出现超级败家子的话,那么这份家业肯定会越来越大。
朱瞻基说道:“这等人谨慎,所以需要引导,比如说……异地屯田,或是……工坊,都可以让他们把钱投进去,只要看得见好处,后续就不愁这些人不来。”
朱棣玩味的道:“为何不提高购地的花费?”
政府可以用提高交易费用来打击土地兼并,甚至可以提高到让人购买田地亏本的程度。
朱瞻基朗声道:“皇爷爷,孙儿以为压制为下,疏导为上,无声无息的把事情消弭于无形,这才是与民休息。”
“要洞察先机,不可等事态激化后才做出应对,那样不是一个称职的……呃!皇爷爷,孙儿有罪。”
看着跪在地上的朱瞻基,朱高炽的胖手拍打了一下大腿,颤巍巍的起身道:“父皇,瞻基年幼,激进了些。”
回来的大太监听到这话不禁把脸转过去,心想这只是激进?这是要彻底的改变千年来的格局好不好!
有钱就买地,这是多少年的老传统了。
可朱瞻基居然想把这个传统给改过来,姑且不论这里的难度,光说这种姿态就让人心惊。
太孙还是被方醒给教成了文人眼中的‘离经叛道’啊!
可皇家怕离经叛道吗?
大太监偷偷的瞟了朱棣一眼。
朱棣的眼神很复杂,不过最后转为平静,他淡淡的道:“多看,多听,朕不喜欢纸上谈兵,所以自小就带着你出入民间军中,你且记住了,手中有兵才是道理,其它的自然可快可慢。”
朱棣并未点评朱瞻基刚才的话,可朱高炽却有些郁郁。
作为皇太子,军权全在朱棣的手中,若是有朝一日山陵崩,仓促之间他怎么去收拢兵权?
那只有对武勋妥协一些利益,否则就是一场祸端。
朱棣看到朱高炽的神色,就淡淡的道:“平衡而已。”
朱高炽若有所思,可朱瞻基却想起了方醒的话。
千万别用太监去平衡朝政,那是另一个圈套!
所以还得要在文武之中有自己的人啊!
……
当方醒被家丁送回家时,方家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地震。
铃铛急切的想凑过来,小白呜咽出声,张淑慧板着脸让人把方醒送到卧室去,接着就取出了张家的伤药。
张家作为武将世家,伤药当然是最上乘的。
方醒伏在床上,张淑慧脱掉他的外裤,然后就看到了高肿。
“拿剪刀来。”
张淑慧瞪了小白一眼,然后接过剪刀,顺着短裤的下方剪开。
“嘶……”
冰冷的剪刀让方醒感到刺痛,毛细血管出血粘在短裤上,让每一下撕扯都是巨大的痛苦。
张淑慧表情严肃,让门外的方杰伦和家丁们大气都不敢出。
短裤全被撕开了,露出了青肿,还有些泛红的屁股,张淑慧拿着药准备涂上去。
“淑慧,先消毒。”
张淑慧眼睛眨巴着:“夫君,是那个能喷的东西吗?”
“对,就是那个。”
方醒在家中配备了不少去处了痕迹的药物,所以小白马上就去床头的柜子里找到了消毒喷剂。
“嗤嗤嗤……”
“嗷……”
方醒被刺激的嗷的一声,然后就感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强笑道:“为夫在受刑时都没有叫嚷,刚才只是逗你玩的。”
张淑慧用手背抹去眼泪,然后把膏药涂抹在屁股上。
涂好药膏,方醒安慰道:“今日之事不打紧,只是陛下和为夫的一个默契而已,是好事,千万别伤心了啊!”
张淑慧看到解缙等人已经在门外了,就嗯了一声,用一块薄纱盖住方醒的屁股,然后就和小白去了里间。
解缙进来就问道:“德华,你为何事触怒了陛下?”
朱棣一般不喜欢仗责大臣,而是会把他扔进诏狱中。至于什么时候能出来,那还得看他的心情。
方醒让人送来圆凳,然后笑道:“我欲兴方学,而陛下也需要有人来和文官打擂台,所以一拍即合。”
黄钟讶然不已:“伯爷,难道是苦肉计?”
罗贯中的三国演义在洪武年间就出来了,所以不少人都知道些里面的典故。
方醒点点头道:“儒家的特权太过泛滥了,以前陛下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在我却把它捅了出去,如果陛下反对不认可,那么今日我肯定要下诏狱。”
解缙抚须道:“确实是,免粮不过是当年太祖高皇帝劝学之举,只限定于家贫的学生,可后来就泛滥了,德华你也是受益者。”
方醒嘿嘿笑道:“所以今日我就把方家和第一鲜该交的赋税都交了,还是直接给了陛下。”
解缙愕然,然后指着方醒皱眉道:“你啊你,你这是要亮明方学的态度,顺便挤兑儒家。”
方醒的额头上全是汗水,他说道:“方学要想在儒家的重围下突出去,必然要亮明自己的立场,而陛下显然想着要……平衡!”
解缙看了身边的黄钟和马苏一眼,然后说道:“当年的太祖高皇帝正是如此,功臣们自持功高,于是就失去了平衡,后来你应该都知道了,一场场的大案,摧毁了野心,可也折损了那些大将和文臣。”
黄钟有些担心的问道:“伯爷,陛下可收下了方家的赋税?”
解缙赞许的看了黄钟一眼,而马苏也是微微点头,显然学到了一招。
看问题要直指事物的本质!
方醒闭上眼睛,就在解缙等人以为他是想睡觉时,却说道:“陛下踢翻了御案,可却没让我把钱和账本带回来。”
屋子里马上就响起了一阵呼气的声音。
解缙起身道:“既如此,那你好生养伤,等伤好了,把你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给学生们说说,让他们也知道世情艰难。”
方醒笑了笑,然后目送着他们出去。
等人一走,方醒叫来了张淑慧,让她回一趟娘家。
“让大哥不要轻举妄动,我是方学的创始人,自然不怕,可大哥平日里对儒学颇有关照,此时若是动作,会引发文官的反弹。”
张淑慧摇摇头道:“夫君,我让人去转告一声即可。”
方醒握着她的手,温声道:“随你。”
张淑慧嗯了一声,然后让小白去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饭菜。
“夫君,睡一会儿吧。”张淑慧柔声道。
“好。”
方醒握住她的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