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未来皇帝的手段
朱瞻基一进来,朱瞻墉马上就变成了鹌鹑,木呆呆的不说话。
“德华兄,定国公刚才进宫请罪,被皇爷爷砸破了头。”
方醒一怔,然后摇头道:“定国公倒是知机。”
徐景昌虽然被砸破了头,可宠信依旧在。
如果能换取君王的宠信,别说是砸破头,断只手相信对于勋戚们来说都不是问题。
朱瞻基皱眉道:“小弟认为武勋就该在沙场上夺得功勋,国戚就该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不要想着世世代代都能趴在大明的身上吸血!”
方醒点头道:“武勋存在的价值就该在战阵上,瞻基,你可担心自己以后掌控不住朝政?”
“不!”
朱瞻基知道方醒这是在震慑朱瞻墉,就冷冷的道:“文武自有道,各行其是,若是不甘心,那雷霆手段不远!”
方醒眯眼道:“若是武将不忠呢?”
朱瞻基笑道:“以一隅之地对抗大明,一偏师即可击溃,必要时亲征又有何妨,足为天下戒!”
朱瞻墉呆呆的听着,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都被人看穿了,他起身道:“老师,大哥,我回去了。”
“去吧。”
方醒笑眯眯的道:“好好学习,听说岳保国的进步很快,你若是不抓紧,小心被人耻笑。”
朱瞻墉基低头应了,然后有些形单影只了回去了。
朱瞻基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德华兄,书院的那些计划真的有吗?”
方醒用书院未来的计划来刺激朱棣,然后才得到了一支小船队。
“有。”
方醒肯定的道:“而且还很多,只不过学生们学识不够,要慢慢来。”
其实那些所谓的计划,方醒自己就可以弄出来,可那后果太酸爽了,所以他就准备放在书院。
你有文有武的,还特么的妖孽似的,一阵子弄出个吓死人的宝贝来,说不是妖孽谁信?
朱瞻基沉吟道:“德华兄,可是在忌惮吗?”
“好小子!”
方醒一巴掌拍在朱瞻基的肩膀上,赞道:“你倒是看穿了我的把戏!”
朱瞻基无奈的道:“德华兄,小弟无需这等虚假的夸赞,咱们说正事好吗?”
方醒面不改色的道:“一个是忌惮目前的形势,另一个就是当前大明的商业不彰,那些东西弄出来有何用?不说别的,光一个商税就折腾了几年,可依然被压的死死的,李茂芳那里整日说着亏钱,别说是交税,都养不活那些人了。”
“你相信吗?”
方醒问道。
朱瞻基摇摇头:“财聚集市的生意虽然比不上四海集市,可依然可观,这一点从进出的人数上就可判定,李茂芳不过是在哭穷罢了。”
“他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外孙,就以为只要不犯事,自然可以百无禁忌。”
方醒不屑的道:“这就是典型的寄生虫,于国于民无半点益处,只知道敛财祸害,这样的勋戚越多,大明就败的越快。”
还有那些藩王啊!
方醒觉得眉心跳动,老朱家太能生了,而且偏偏不许自谋生路,都像猪一样的圈养着。
以后这些被圈养的藩王将会成为财政的巨大负担。
朱瞻基起身道:“小弟这就进宫。”
方醒没精打采的道:“没用的,陛下也是投鼠忌器,若是把勋戚勒的太紧了,就怕反弹啊!”
朱瞻基冷笑道:“他们不敢!”
方醒也不劝,就看着朱瞻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
朱棣的心情又好了,让杨荣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等朱瞻基到时,朱棣正在喝茶,与杨荣三人谈笑。看到他后,朱棣就问道:“你今日不是要去狩猎吗?”
朱瞻基说道:“皇爷爷,孙儿记起一事就回来了。”
“何事?”
朱棣看到朱瞻基的模样就知道是有了心结。
“皇爷爷,富阳侯在金陵开的财聚集市至今未缴税!”
朱棣抚须,神色淡然的道:“此事你无需过问,去吧!”
朱瞻基愕然:“皇爷爷……”
朱棣挥挥手:“且去!莫要烦朕!”
……
“哈哈哈哈!”
方醒原地没动窝,在看到朱瞻基去而复返之后,不禁大笑着。
朱瞻基赧然道:“德华兄既然知道此事不妥,为何不说?”
方醒止住了笑声,淡淡的道:“你会是大明的太子,大明的皇帝,到那时可会事事都有人点醒你?自己去摸索才是正理。”
“此事你不该直接去找陛下,至少不应该当着别人的面,还有,处理此事的方法不少,可你是未来的帝王,手段自然不同,这个需要你自己去琢磨。”
朱瞻基懂了,“德华兄,那你来做的话,会如何?”
“我?”
方醒把一个精巧的天平秤放回去,思忖了一下道:“那就大张旗鼓的闹,我是臣子,自然无需忌讳,闹的越大越好,陛下那边自然可以借势而为。”
“记住了,税是大明的,谁不交税,就是在偷大明的东西,就是大明的叛逆!”
方醒把税收提高到了这个程度,只是想提醒朱瞻基:悠着点,勋戚皇室都优待,你得看看大明的底子经得起这番折腾不。
……
也不知道朱瞻基使出了什么手段,第二天,李茂芳居然就屁颠屁颠的去了户部,身后是提着宝钞的家丁。
“富阳侯交税了?”
朱高燧觉得一定是昨晚那个小妾把自己折腾的太过,所以产生了幻听。
“是的王爷,富阳侯刚去的户部,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去的。”
“他疯了?”
朱高燧瞪大眼睛,谢忱苦笑道:“富阳侯看着面色阴沉,肯定没疯。”
“那就是有人在逼迫他!”
朱高燧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是谁?”
谢忱判断道:“兴和伯不可能,富阳侯也不会怕他,但此事肯定与他有关!”
“嘶……”
朱高燧突然身体后仰,眼中有惊恐之色。
“你想想,你想想!”
朱高燧的模样吓到了谢忱,他正准备胡乱说几句,可朱高燧却用那种梦呓般的语气说道:
“先是朱勇开了一家,方醒视而不见,等他生意兴隆时,方醒才突然交税,一下就把朱勇打了个措手不及!”
谢忱点头道:“方醒先是隐忍,待成国公最得意之时,突然就来了个釜底抽薪,此事在各大勋戚家中都成为了教导子弟的案例,手中有制敌于死地的东西,可却要忍到对手最得意之时,那时候出手才是最佳时机。”
朱高燧摇摇头道:“你只看到了这一面,还有方醒一直在追求的商税却没关注到,本王断定,方醒做这些事的最终目的还是商税!”
谢忱的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说道:“他先弄些赚钱的营生出来,你若是要跟风,那必然也要跟着交税,”
朱高燧的面色阴冷,身体微颤:“勋戚都交了税,那些豪商交不交?嗯?”
谢忱的身体一个激灵,不禁赞叹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兴和伯好布局!”
第910章 教孙,眩晕,傻缺
书房中气氛凝固,谢忱面带忧色的道:“王爷,有这么一个人呆在太子和太孙的身边,就像是一条毒蛇在阴冷的看着咱们,可畏可怖啊!”
朱高燧咬着下唇,目光阴沉:“关键是方醒能打仗!有这么一个人呆在北平……咦!本王倒是有些猜测,父皇不把方醒归于文武,会不会是……不想让方醒出镇一方?”
……
朱瞻基同样抱着这样的想法,而且他还大胆的去问了朱棣。
“你记住了,你是储君,对待臣子无需太多迁就,在大义的名分下,直接下令就是了,若是不从,满朝文武,天下人都将会口诛笔伐,那时你再动手,何人敢质疑?”
朱瞻基昨天回去想了很久,最后是直接令人去富阳侯府传话,效果意外的好。
“李茂芳被你吓住了,明白吗?你占理,还是太孙,他若还是安之若素,朕就会让他知道皇权的威严!”
朱棣的神色轻蔑,哪怕李茂芳是他的亲外孙,可只要敢于挑战皇权,别说是外孙,亲儿子都不行!
“你要记住了,御下要恩威并施,一味施恩那是在引诱臣下窥探皇权,只施威,就如同太祖高皇帝,那是特点的时间,特定的人才能这么干,你不行!”
朱瞻基点头道:“孙儿知道了,太祖高皇帝挟开创之威以制天下,孙儿却无这等积威,东施效颦只会被人耻笑。”
朱棣满意的抚须道:“方德华很聪明,或者说是不够聪明,若是聪明的臣子,肯定会选择蛰伏,而他却没有,急切啊!恨不能一夜之间就能看到商贾满天下,商税能让夏元吉笑的合不拢嘴。”
朱瞻基笑了笑:“兴和伯是很急切,仿佛有个大敌在暗处窥视着大明,明日就会从咱们不知道的地方杀进来。”
朱棣点头道:“南面暂时安静了,北面的阿鲁台态度暧昧,本来定好的攻打瓦剌也停住了,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不管他想干什么,大明以静制动,何时想打就何时打,何其畅快啊!”
以前朱棣的北征要顾忌着国力,每次都要间歇几年,等待草原上的势力出现大变动时才会举国一击。
可现在不一样了。
“土豆已经种了不少地方,奴儿干都司的女真人和那些异族都在为大明种地,那边的地肥,种出来的不管是稻米还是土豆,产量不小,而且口味比中原的都要好。”
粮食永远都是华夏的命脉,眼瞅着这个命脉有宽松的样子,朱棣难免心中畅快。
朱瞻基舔舔嘴唇,还记得上次吃奴儿干都司产的稻米时,一家人,包括太子妃都连呼好吃。
“不过方醒说要珍惜那些黑土,所以李彬下了禁令,不许无故砍伐树木,不许随意开荒,要交换耕种,用休耕来让地力恢复。”
朱棣笑容满面的,可身体却突然一个摇晃,就靠在椅背上,面色瞬间煞白。
“皇爷爷!”
朱瞻基大惊,上前一步扶住朱棣的后背,然后回头低喝道:“去,叫御医来,还有,消息若是走漏,你们就等着诛三族吧!”
两个伺候的太监被吓得面如土色,大太监却镇定的道:“还不快去!”
“不用了!”
朱棣睁开眼睛,右手揉着太阳穴,低声道:“朕无事,不许声张。”
可朱瞻基却说道:“皇爷爷,让御医来看一下吧。”
朱棣想发火,可看到朱瞻基满面的急色,就压了下去。
御医来了,诊脉之后就说道:“陛下,您最近歇息的少了,再有冬季干燥上火,血脉上涌,要……静心啊!”
尼玛!这话差点就直接说了:陛下,您少发火,气大伤身。
朱棣闻言怒火就上来了,喝道:“滚!”
老朱的脾气大,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你让他别生气,这可能吗?
御医满面难色的道:“陛下,要不……你多喝些郡主送的那种莲心茶吧。”
朱瞻基闻言大喜:“那茶可好?”
御医道:“好,降火最为神效,而且当做茶饮,随时都可服用。”
朱瞻基笑道:“那就好,回头我找婉婉要去。”
朱棣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儿,柔声道:“那茶婉婉送了许多来,方家也不少。”
等朱瞻基回头时,朱棣的面色又恢复了正常,淡淡的道:“近日多吃些菜蔬,荤腥暂停。”
大太监看到了朱棣的脸色转换,心中酸楚,然后就堆笑道:“也不知郡主从何知道的这些事情,倒也有用。”
朱瞻基看到朱棣无恙,就笑道:“多半是去问了兴和伯吧。”
大太监凑趣道:“是了,兴和伯读书多,想必知道些偏方。”
虽然消息没有走漏,可有御医去了朱棣处的事还是被人知道了,于是乎,宫中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
房产税加上商税,一下就把勋戚们想捞钱的心思打到了谷底,而始作俑者李茂芳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北平城的一处暗娼,奢华的内院大厅内,李茂芳拍着桌子怒道:“你们以为本候乐意交税吗?那可是太孙!不交税本候就得玩完了!”
朱勇的面色阴晴不定,在见识过一次跟风经商的赚钱程度后,他已经不满足于家中那些田地的产出了。
“你是太孙的兄长,难道他还能逼着你不成?”
那些勋戚子弟都纷纷点头,在财聚集市中,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份子,而目的不过是想探路罢了。
如今探路的傻子被人当做肥羊宰了一刀,咋办?
各种小眼神在到处飞,李茂芳还在抱屈道:“说是兄长,可要是不认,难道本候还得要上杆子贴过去吗?那陛下非得把本候打死不可。”
说着李茂芳还翘起了兰花指,大厅内的人都纷纷暗笑,身体微颤。
李茂芳还没察觉,或者说他已经适应了这种场景,依然是不忿的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试试,反正本候是不会掺和了。”
朱勇若有所思的道:“此事已无回旋的余地,你们自己小心吧。”
“小心什么?再小心也刚被坑了一把,那些商铺可是亏本卖的。”
一提起商铺,气氛马上就转为群情激昂,大家都在讨伐着方醒损人不利己的傻缺行径。
有人看到朱勇在沉思,就怂恿道:“成国公,你家也亏了不少,难道你就准备这么放过方醒了?”
朱勇一愣,摇摇头道:“胳膊掰不过大腿,我回家就准备抽家里的小子们一顿。”
说着朱勇起身,随意的拱拱手就走了。
“成国公这是怎么了?”
看着朱勇萧瑟的背影,大厅内的人都面面相觑。
“难道是要回家拿孩子出气?”
“也许吧!哎!没意思,家里亏空了一大笔,金银又不许用,回头还得去换宝钞,特么的!这世道是怎么了?!”
第911章 武勋的试探
成国公朱勇家的孩子倒了大霉,据说被抽的卧床不起,至于原因,听说是因为朱勇抛售商铺吃了大亏,国公府捉襟见肘,于是就拿儿子出气。
解缙现在很悠闲,每日在书院教教书,闲时不是逗逗方醒的两个儿子,就是和黄钟喝酒下棋,逍遥似神仙。
方醒抱着平安,土豆牵着他的衣角,就这样在书房和解缙说话。
“老夫看朱勇是知耻而后勇了,必是要重振武勋的本色。”
方醒和平安对视一眼,做个鬼脸后才说道:“解先生,你没发现吗?武将,特别是武勋学习儒学的不少,从我的那位大舅哥到朱勇,看见文人都礼敬有加,而对武将却有些冷淡,这很有趣啊!”
解缙向着土豆招招手,笑道:“这不奇怪,武勋不想刀头舔血,可又想家中的爵位长久不衰,那该怎么办呢?”
方醒一怔:“难道他们觉着以后会是文官的天下,所以在提前讨好吗?”
解缙看到土豆不过来,遗憾的道:“没错,当大明转为守势之后,武勋的用武之地就不多了,可治理天下的终究是文官,这种趋势谁都看得见。”
方醒笑了笑没在意,反正哥根本就没指望武勋们能脱胎换骨,随便你们造吧,以后别后悔就是了。
“我只想拐个弯,呵呵!”
我只想让历史在这里拐个弯,让以文御武,武人形同仆役的未来不再出现!
方醒笑的很憨厚,可话里却带着强大的信心。
文武分解才是王道,要么独成系统,要么军方在内阁中有能发声的人,这就是方醒的目标。
方醒更倾向于军队能在内阁有发言人,这样各方都能够接受。
解缙微微一笑,饱含深意的道:“你可知道英国公和你亲密,但陛下那里,包括文官那里为何不怎么忌惮?”
方醒说道:“我们没怎么亲密啊!就是亲戚间的走动。”
解缙不争论这个:“那是因为,英国公在早年远离了中心,明白吗?而原因你该知晓的。”
方醒叹道:“英国公靖难之后就去了交趾,天高皇帝远,那些武勋们跟随着陛下北征之后,自然会抱团取暖,而英国公却因为崖岸高峻,被挡在了外面,这事有好有坏吧。”
好处是不结党,不被帝王猜忌,坏处是势力太过单薄,出了什么事没人帮手。
解缙终于忍不住了,从荷包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块饴糖来,努力用那种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对土豆说道:“土豆,过来,这里有糖。”
土豆听了半天,早就不耐烦了,闻言就嚷道:“烂牙!烂牙!爹不……不许。”
方醒低头笑道:“臭小子,那是谢爷爷给的,去吧。”
土豆这才走过去,接过饴糖后,先憨态可掬的拱拱手,然后才舔了一下,回身就嚷道:“爹,给弟弟……吃。”
方醒看着沾满口水的饴糖,摇摇头道:“弟弟没牙齿,不能吃。”
土豆遗憾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低头开始慢慢的舔着饴糖。
解缙的眼中柔和了许多,满怀期待的道:“等祯亮到了,我的小孙孙也就不远喽!”
……
方醒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年纪轻轻的,若是在几百年后,本该是潇洒的年龄,可却生出了些许沧桑感来。
特别是在有了两个儿子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加的强烈了。
“离离原上草。”
张淑慧接过土豆就开始了教育,土豆嘴里含着一小块饴糖,摇头晃脑的道:“依依,姨姨……”
“离离!”
张淑慧再次提醒,可土豆却看着在睡觉的平安嚷道:“弟弟!弟弟!”
“哎!不是神童啊!”
张淑慧遗憾的把土豆放在地上,看着他跑到小白的身前,仰头道:“二娘,弟弟!弟弟!”
小白摸摸他的头顶道:“弟弟在睡觉,土豆要一起吗?”
“不,玩。”
土豆看看平安,转身就往外冲。
“慢些慢些!”
张淑慧被这速度吓了一跳,幸好邓嬷嬷及时跟上。
“吓死妾身了!”
张淑慧拍着渐渐丰盈的胸口,倒是让方醒的眼神晃动了一下。
当娘后的张淑慧明显的多了几分自如,以前和方醒在一起时会羞涩,现在却不会了,甚至在半夜听到土豆的哭声后,就这么半果着跑过去。
和她相比,小白除去在平安的身上倾注了大量的时间之外,性格基本上没变化。
“少爷,平安又尿了!”
就在小白无奈的撒娇声中,方醒觉得那些勋戚们也该动动了。
……
张辅自从回京之后,只是顾着安顿老母和家人,一时间顾不上外间的事。
好容易安顿好了家人,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原先的老部下,目前在都督府供职的都指挥使庄伟就来了。
庄伟以前是张辅麾下的指挥使,后来通过张辅的关系调到了五军都督府,算是春风得意。
一见面庄伟就大礼参拜,张辅急忙拉起来,责怪道:“你我故旧,何至于此!”
庄伟咧嘴笑道:“下官恨不能跟随国公爷继续征战,可惜国公爷帐下大将无数,下官找不到位子了,哈哈哈哈!”
两人寒暄几句,庄伟就谈起了目前大明军队的情况。
“国公爷,此次南北的卫所一起清理,上面却不再补充兵员,让人纳闷啊!”
张辅说道:“卫所清理非一日之功,在南边的隐患消除之后,大明的卫所就显得多了些,肯定要各方审定一番,然后再重新规划。”
庄伟笑眯眯的道:“国公爷高见,五军都督府内部对此也有些看法,说是不如减少些卫所,然后增加火器卫所的数量,这样能节省不少钱粮,实力反而不降反升。”
“哦!这个想法倒是不错。”
张辅觉得五军都督府的人总算是没吃白饭,居然前瞻性的开始了规划。
庄伟一拍大腿道:“果然是国公爷!五军都督府的那些大人商议了半个多月才得出了这个结论,可国公爷不过是瞬息就想到了,若是传出去,那些大人羞也该羞死了!”
这个来自于老部下的马屁张辅还是吃的,他抚须道:“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不值一提。”
“哪里哪里……”
庄伟吹捧了几句之后,好似无意间的说道:“国公爷,五军都督府中有不少人都准备上书陛下,请陛下多设火器卫所,好歹也能出战立功。”
张辅的眸子一缩,面色未变的道:“哦!都有哪些人啊?”
庄伟干笑道:“就是那些都督,下官可凑不上去说话,就是听了一耳朵来给您说话解闷。”
张辅微笑道:“那倒是有趣,不过我近期身体不适,已经和陛下请了假,倒是不好干涉国事。”
庄伟接下来就有意无意的在试探着张辅,而目的就只有一个。
——增设火器卫所!
可一直到张辅面露不耐烦之色,庄伟依然一无所获。
张辅什么态度都没有表达!
第912章 关于山地作战的思考,神经病的五军都督府
张辅的到来让张淑慧有些喜不自禁,她抱着土豆在内院的门口相迎,看到张辅进来后,就低头对土豆说道:“土豆,快叫大舅舅。”
土豆看到张辅一脸的胡须,犹豫了一下之后,就按照张淑慧教了好几遍的称呼嚷道:“大…舅舅。”
张辅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嫩娃娃,喜得随手就把身上的玉佩解下来给他挂在脖子上,摸摸脸蛋道:“土豆可想去大舅舅家玩耍吗?”
土豆摇摇头:“不去,要看弟弟。”
“是个乖孩子!”
张辅眼中的欢喜很真诚,方醒和张淑慧对此心知肚明。
没儿子来继承爵位是张辅目前的致命伤,也是整个张家都羞于启齿之事。
张辅逗弄了一下土豆,然后就准备和方醒去书房。
“大哥留下来吃饭!”
张淑慧喊道,张辅笑了笑道:“好,不过别麻烦,我最近喜欢吃第一鲜的火锅,给弄一个就好。”
“那简单,家里的比第一鲜还好,大哥就等着吧。”
到了书房,张辅直接进入主题:“有人来试探为兄,大概是想建言陛下,增设火器卫所,而目的却不纯。”
“这是想让聚宝山卫的影响力减小,间接的堵死我在武事上的路。”
方醒笑了笑:“这肯定是勋戚的手笔,不过只是武勋出手,倒是让我有些失望了。”
张辅告诫道:“你莫要小看那些人,若是他们联手的话,你的日子不好过。”
“那又有何妨。”
方醒笑道:“聚宝山卫本就是太孙的亲军,太孙若是出征,我们是必然要去的,至于以后的征战,最近的也就是草原了。我真的希望能增设火器卫所,不过这些卫所必须要可靠。”
张辅点头道:“你有数就好,不过你暂时停止征战也是好事,专心于书院,也是一条出路。”
一阵冷风吹过,方醒说道:“这些人什么都想了,就是没想陛下的反应。”
……
方政回来了,还从金陵带回了方晓。
这人行事很是随意,正好饭点来,看到方醒和张辅在吃火锅,二话不说,马上就让人送碗筷。
“国公爷,德华,下官在西南混的和野人差不多啊!”
张辅把酒杯放下,沉声道:“西南的那些土司可还安稳?”
方政看着翻滚的红色汤底,舔舔嘴唇道:“开始不老实,后来几路进剿,拿到的人全都迁移到了山下种地。那些人开始还想办法逃,可后来粮食丰收了之后,吃过一顿饱饭,马上就眉开眼笑的问能否多开些荒地。”
碗筷送来了,方政夹了一片羊肉,随意的在蘸水中蘸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烫的挤眉弄眼的。
火锅是鸡汤的底子,然后加番茄和红油熬出来的,香辣鲜。
方醒放了些土豆片进去,然后问道:“西南多山,能否多弄些狼兵出来?上次李梦菱的狼兵就不错,上了战阵真跟狼似的,悍不畏死,身形灵活。”
方政连吃了十多片羊肉,这才舒坦了,他擦去胡须上沾染的汤汁,思忖道:“倒是可以,只是那些人野性难驯,怕是不好调教。”
“有啥不好调教的?”
方醒笑道:“那边现在开始教化了吧,会说汉话,自然就能融入,我是想看看,能否弄一支山地千户所来试试,至于归属,大可让太孙直接提领。”
“山地千户所?”
张辅敏锐的发现了里面的玄机:“你是想为以后的征战做准备吗?”
“对。”
方醒点头道:“以后大明将会征战四方,聚宝山卫在平原地带没问题,可山地战的话,还得要重新调教,那太麻烦了。”
方政目露精光:“德华这是在未雨绸缪吗?那我倒是想领一军试试。”
方醒失笑道:“那不可能,你去领一个千户所,那太过刻意。除非是陛下觉着不错,想弄一卫或是更多的狼兵出来,否则还是先试探性的弄一个千户所吧。”
于是趁着酒兴,方醒就写了一份奏折。
等朱棣拿到奏折时已经是午后了,他看了看,饭后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下,然后闭眼。
大太监知道他在午休,就冲着那两个太监点点头,然后轻手轻脚的往外走。
作为大太监,他几乎大部分时间都跟在朱棣的身边,想休息就得见缝插针。
朱棣不过是眯了一刻钟,然后又神采奕奕的开始了工作。
一摞奏折送进来,朱棣看了开头一本,然后就全部看了一遍,然后说道:“全都拿走。”
大太监心中惊讶,不动声色的把奏折抱走,至于它们的归处,不用想,肯定是那暗无天日的库房。
漂没!
这是皇帝处理某些事务时的常用手段!
朱棣看着殿外,目光幽幽,突然问道:“太孙在哪?”
“陛下,太孙殿下去了聚宝山卫,说是去看看操练。”
朱棣点点头,然后说道:“五军都督府想操练一番,也好,准备一下,朕马上就去。”
……
和两个孩子一起睡午觉的方醒也接到了通知,他出了被窝,飞快的跑到外面去打了个喷嚏,然后穿衣骂人。
“五军都督府的都是一群神经病,大冷天的练兵。”
张淑慧帮他穿衣服,劝道:“夫君,不是说越冷越要练吗。”
“啊切!”
方醒气恼的道:“他练他的,可拖上我干嘛?这是要示威呢!”
穿好衣服,方醒带着几名家丁就去了大校场。
北平的冬天真是冷,方醒最喜欢在夏天骑马飞奔,感觉就像是吹风扇,舒服极了。
可冬天却不行,他弄了条围巾把脖子护住,慢悠悠的去了大校场。
到了大校场,这里已经成了武人的海洋,方醒看到朱棣已经在高台上了,赶紧找到了金忠。
“金大人,这五军都督府的闹什么幺蛾子呢?”
金忠看到方醒差点把自己包裹成了狗熊,就笑道:“陛下刚迁都,五军都督府的也来凑趣,兵强马壮嘛!”
方醒看了一眼还算是整齐的阵列,把手套解开,用手搓着发红的脸,说道:“我看孟瑛就没安好心,多半是想借机弄些事情出来。”
金忠看到朱瞻基带人上了高台,最后和朱高燧站在了一起,就说道:“以前练兵都是在宣府,那里地盘大,十几万人都能施展开,可现在却不行喽!”
“那是,若是十几万大军在宣府练兵,估摸着阿鲁台会考虑和瓦剌人联手。”
有礼官下来了,随着喝令,几万人同时行礼,高呼万岁。
喊声震天响,一时间竟有些风云变幻的味道。
第913章 朱瞻基射箭,朱雀卫演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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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醒都有两个娃了,养家很辛苦啊!
......
方醒和金忠已经上了高台,看着孟瑛挥动令旗,然后下面的阵列开始了操练。
御敌,包抄,包围……
这一套冷兵器的操练看的人瞌睡来,方醒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恨不能马上回家,然后在那个改造的火炕上和两个儿子玩耍。
朱瞻基皱眉看着下面,在经历过多次战阵之后,他对纯冷兵器的军队没多大的兴趣。
“万岁,万岁,万岁!”
操练完毕,三呼万岁之后,孟瑛回身说道:“陛下,下面是射箭,太孙殿下的箭法无双,臣敢请殿下前去为诸军示范。”
这话听着是想让朱瞻基出个风头,朱棣就问道:“瞻基可敢去?”
作为太孙,在诸军的面前展示一下箭法和马术很有必要,能收拢人心。
朱瞻基走到前面行礼道:“皇爷爷,孙儿从命。”
方醒注意到朱高燧的嘴角微微翘起,就低声道:“会不会有诈?”
金忠是铁杆的太子党,闻言他不屑的道:“他们不敢在这方面动手脚,否则抄家灭族就在眼前。”
敢用手段让朱瞻基丢人,朱棣会愤怒成啥样?
方醒点点头,看着朱瞻基下去,随即一马当先的冲向了前方的箭靶。
箭靶有三个,作为朱瞻基来说,他只能射中间的那个。
胯下宝马疾驰,在万人瞩目之下,朱瞻基在距离靶子百步开外突然双腿一夹,同时张弓搭箭。
马儿朝右转向的同时,朱瞻基手中的箭矢射了出去。
“咄!”
箭矢刚射出去的时候,查验成绩的小吏就冒险冲了过去,几乎和箭矢同步到达。
“正中红心!”
喊完成绩之后,小吏就往侧面跑,准备等朱瞻基射出第二箭和第三箭。
可朱瞻基的马却冲着高台一去不回头,让那些将士们有些发懵。
不是要射三箭吗?
孟瑛在上面看到后,先是一怔,然后就喊道:“殿下神射!”
“殿下神射!”
那是太孙殿下,不是军中的射手,一箭就足矣!
随后出场的神射手们都无法引起大家的注意,只有朱高燧在朱棣的身后赞不绝口。
“父皇,军中的神射手果然是不凡啊!若是阿鲁台胆敢寇边,有这些将士在,必将有来无回!”
朱勇皱眉道:“赵王殿下此言过誉了,和聚宝山卫,还有朱雀卫比起来,这些神射手还没靠近就没命了,差得远呢!”
朱高燧讶然道:“真的?父皇,儿臣从未见过火器用于战阵,下次儿臣跟您去北征可好?”
孟瑛退回来说道:“殿下,上次北征,聚宝山卫立下了殊功,后来的朝鲜和瀛洲征战,更是所向披靡,无所不摧啊!让人羡煞!”
朱高燧俯身道:“父皇,果真这般厉害,就该让京中诸卫更换火器才是,这样儿臣睡觉也安稳些。”
“皇爷爷,孙儿幸不辱命。”
这时朱瞻基上来,跪地,昂首复命。
“好!”
朱棣把自己的扳指解下来扔过去,朱瞻基赶紧接过,看到了朱高燧脸上的艳羡,就说道:“谢皇爷爷赏!”
朱棣的扳指可不是装饰品,能得到他的扳指,意味深长啊!
朱高燧的面色转阴,干笑道:“父皇果然最宠爱瞻基,儿臣都没得过好东西。”
朱棣抚须笑道:“你幼年得了朕许多宝贝,怎地现在还和瞻基争起来了?”
朱瞻基看着朱高燧在说笑,就把自己的扳指换下来,珍而重之的换上了朱棣给的扳指。
箭,带有令箭之意,朱棣赏赐这个扳指的味道可是很浓厚。
“陛下,可否让朱雀卫给诸卫开开眼?”
朱勇有些羡慕的问道,下方的朱雀卫一直在保持着整齐的阵列,仿佛眼珠子都没转动过。
这等纪律的军队是将官们最喜欢的。
可在诸卫中,你若是这般要求,不说麾下的抵触,上官也会觉得你是在抽风。
有那时间你多操练些阵型变换不好吗?
朱棣点点头,随即宋建然就跑下了高台。
金忠浑浊的老眼在看着这些人,突然低声说道:“德华,朱雀卫和聚宝山卫一脉相承,你认为火器可能在大明推开?”
方醒咀嚼着这话里的含义,说道:“当然能,只要把卫所清理干净,自然不会有问题。”
金忠追问道:“那火枪和火炮的制作之法,你也愿意传授出去吗?”
就凭着朱芳带的那些人,想给大明军队换装,估计得到猴年马月去。朱棣肯定是看不到了,朱高炽也不行,朱瞻基危险。
方醒微微一笑:“此事不由我做主,要看陛下的意思。”
金忠点头道:“若是扩散出去,不小心被异族给弄到手了,那此后大明再无雄关险阻!当谨慎行事!”
方醒笑而不语,朱棣如果想扩大,那很简单,重兵看守工坊就是了。
这年头打造火器的工匠们都是匠户,扩散的可能性太低了,除非内部有人处心积虑的要盗取机密。
宋建然很骄傲,他看着自己麾下呼出的白气在阵列的上空形成了雾状,就喝道:“列阵向前,轮射!”
那些操练的将士都闪到了边上,看着朱雀卫轰然走来,不禁艳羡不已。
若是我们也装备上了火器会怎么样?
而最委屈的就是神机营,柳升看到朱雀卫的阵列走到木靶子前方,随着命令开火,心中不禁黯然。
“父亲,神机营不行了,要不去求求陛下,也换成聚宝山卫的那等装备吧。”
“嘭嘭嘭嘭!”
密集的枪声中,柳升闻着硝烟味,低喝道:“闭嘴!”
柳溥扁扁嘴,觉得自己的老爹这是要失宠的架势,可还不知道去想办法。
柳升低声道:“火器涉及到大明的安危,你以为是能轻易决断的吗?你看看那些火枪的射程,若是有人暗中……”
柳溥嘟囔道:“德华兄都说了,为了一点风险就放弃进步,那是最蠢的决策!做出这等决策的人,必然是愚不可及……嘶……”
柳升没回身,一肘敲在柳溥的肋部,力气不大,可却让他闭嘴了。
“被人听见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柳升心中忧郁,觉得这个儿子在思想上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
金忠看着下面的朱雀卫轮转不停,就趁着射击间隙问道:“德华,你认为朱雀卫如何?”
方醒看了几眼就没看了,闻言说道:“打打顺风仗还行,若是遇到强敌,难说!”
金忠点点头道:“是了,聚宝山卫不管是在北征还是南征,都遇到过强敌,只有在强敌面前能撑住,并击溃之,那才有资格成为大明强军!”
方醒看到朱高燧在和朱瞻基说话,就笑道:“朱雀卫若是呆在京城看守门户,那战斗力会越来越低,最终成为一个花架子。”
第914章 不懂就别插嘴
那个啥,黑西法,跑哪去了?加也加不上,留言也没回应!
......
“嘭嘭嘭嘭!”
朱雀卫前面的轮射不错,只是到了后面,因为硝烟弥漫,那些火枪兵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宋建然听着排枪的声音渐渐的疏散,不禁恼怒的喝道:“怎么回事?!”
亲兵低声道:“大人,硝烟太大了,弟兄们看不清,装填的时候速度起不来。”
“特么的!操练呢?平日怎么操练的?”
宋建然愤怒的道:“聚宝山卫不但要能在硝烟中完成装填和射击,就算是在箭雨之下,同袍纷纷倒地之时,那些军士的手都不会抖一下!咱们呢?啊!”
“嘭!”
这时一个炸裂的声音传来,宋建然一听就懵逼了:“什么声音?”
“啊……”
“我的脸!”
一声惨叫随即传来,宋建然一脚踢翻了亲兵,大步冲到了阵列的最前方。
硝烟弥漫,视线模糊,可即便是如此,依然能看到一名军士倒在地上翻滚。
而就在他的前方,一支炸膛的火枪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宋建然呆立在那里,而高台上因为刚才的变故已经有人下来了。
一个太监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问道:“宋大人,陛下问发生了何事!”
宋建然的身体微微一抖,然后说道:“火枪打造的有问题,炸了,还炸伤了一名军士。”
太监一听就松了口气,然后就回了高台禀告。
朱棣听了还没发表意见,可朱高燧却一脸后怕的道:“父皇,儿臣还想弄支枪来玩玩,这下可不敢了!”
朱勇面色纠结,最后说道:“陛下,工匠……工匠……”
看到朱勇半天没说出正题,方醒就抢先道:“陛下,聚宝山卫打造出来的火枪,每一支都经过了严格的检验,只要是正常使用,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炸膛事故。”
工部尚书宋礼皱眉道:“兴和伯,此事不可妄言推脱,不然以后会出大问题的!”
朱高燧俯身道:“父皇,这可关系到大明军队,不可轻忽啊!”
吕震只觉得胸中火热,得意几乎要压抑不住了,他悲痛的道:“陛下,以聚宝山卫来管理火器打造终究失于监控,工部所辖工坊甚多,何不如让工部来接管此事,此后产出必然越来越大,我大明的边墙装备这等火器,北虏如何敢南向中原啊!”
金幼孜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和杨士奇不发一言。
孟瑛迟疑了一下道:“陛下,朝中打造的火器威力虽不如朱雀卫,可却牢固,少有听闻炸伤人之事。”
朱瞻基咬牙道:“皇爷爷,聚宝山卫只是负责看护工坊,平日里都是孙儿的人在看着,若是有错,也是孙儿的错。”
吕震等人愕然的看着朱瞻基,心想他莫不是疯了吧?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朱瞻基居然主动揽下了责任,等晚些时候传到下面的将士们的耳中,皇太孙的形象必然大损!
金忠干咳道:“陛下,此事究竟如何,还得把那支火枪拿来看看。诸位现在就开始口诛笔伐,就有些不厚道了吧!”
一直在沉默的方醒这时才说道:“工坊是臣的手笔,包括那些火器的打造,决断的也是臣,若有偏差,臣自会领罪,只是在此之前,还请陛下允臣拿了火枪去验证。”
黄俨在这个时候没有插嘴的余地,那眼神朝着吕震直飞。
你特么的倒是上啊!
而朱高燧反而面露微笑的道:“是该查查,父皇,兴和伯文武全才,乃我大明的擎天柱,若是冤枉了他,儿臣担心物议沸腾啊!”
这话明着为方醒缓颊,可暗地里却阴毒的把方醒捧的老高。
功高震主,再来个群情激昂怎么样?
朱高燧的目光一转,就准备发动一下,可朱棣却冷哼道:“带了火枪回宫。”
“谢陛下。”
方醒冲着朱高燧笑了笑,你以为老朱现在就开始昏聩了吗?呵呵!
朱高燧面色如常,甚至还还以微笑,然后令侍卫紧跟着辛老七去拿枪。_
方醒看到也不阻拦,只是交代道:“老七,除了炸膛的那支之外,再从朱雀卫拿几支好枪来。”
回到宫中,朱棣大马金刀的坐着问道:“何人检查?”
方醒点头道:“陛下,请准臣查验。”
朱棣点点头,方醒就过去拿起那支炸膛的火枪,凑到光亮处看了看。
“装药多了。”
方醒看了两眼,就判断了原因,可态度太过于轻描淡写,引来了宋礼的不满。
“兴和伯,火铳之事本官还是懂些的!”
这是在质疑方醒作弊,而且很有说服力。
你方醒一个人在那里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然后给出一个装药装多了的结论,你哄鬼呢!
朱高燧微微一笑,吕震就说道:“兴和伯,此事关系重大,莫要徇私啊!”
后面赶来的朱高煦瞪眼道:“老三你瞎凑什么呢!还有吕震,你狗屁不懂,就嚷嚷着徇私,你以为自己是御史啊!”
吕震的脸色发红,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方醒不禁失笑。
朱高煦是有名的不讲理王爷,你若是要跟他辩论,要做好变成猪头的准备。
而朱高燧哪怕是在宠爱自己的朱棣面前,依然不敢抱屈,小时候他就没少被朱高煦打,然后就去告状。
可朱高煦这人就是一根筋,你告状害我挨打,等养好伤老子还揍你。
方醒把炸开的地方对准朱棣这边,朱高燧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然后想起这支火枪报废了,就干咳一声,慢慢的挪了回来。
“陛下请看,这里烧灼的面积明显的不同,您看,这火药都烧灼到了外面,可见当时最少装填了两到三个定装药包。”
说着方醒拿过另一支同样取之于朱雀卫的火枪,指着那个点火的药池道:“陛下您看,这个药池就没有被炸裂,您看上面的灼烧痕迹,没有炸膛的那支大,而且还有一个问题,炸膛的豁口全是新口子,我们知道,如果是在制作过程中出现的问题,那么火枪不会一下炸膛,它应当有旧痕,宋大人以为如何?”
方醒笑眯眯的问道。
“咳咳!”
宋礼看看左右,故作淡然的道:“这个……这个……本官平日事务繁忙,只是略微了解一二,此事还得要找了那些老工匠来看看。”
“那你别插话行吗?”
方醒笑容满面的说道。
宋礼涨红着脸,指着方醒,期期艾艾的道:“你,你……”
方醒眉间转冷,“不懂就别装懂,大明的事多半就是被这种不懂装懂给弄坏的!”
“够了!”
老大发话,宋礼表面愤怒隐忍,可心中却如蒙大赦。
方醒这厮就是属刺猬的啊!一旦触碰到,马上就会张开那些尖刺,让来犯者满身包
第915章 责罚,丢人
任何一件耐用品,只要不是粗**作,那么在断裂之后,那断茬一定是新旧混杂。
所以方醒在看到那个茬口后,就敢笃定的判断出原因所在。
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个原因,这才是方醒从头到尾都很镇定的底气所在。
“陛下,火枪打造的钢都是一个炉子里出来的,后期的打造更是每一道工序都有专人负责,最后还要经过试枪,这等周折出来的火枪,要么就是一批出事,不可能只有一支!”
方醒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是在朗诵着一篇游记。
“臣令人取来了受伤军士同小旗的三支枪,都有编号可寻,请陛下准许测试。”
朱棣点点头,朱高燧急道:“父皇,您的安危……”
朱棣冷冷的道:“朕纵横沙场,什么场面没见过!”
方醒干咳一声,然后和大太监挤眉弄眼一番,就去了偏殿,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块……
“拿着。”
方醒有些不自在的把钢板递给朱瞻基。
朱瞻基忍笑接过,然后持着钢板站在朱棣的身边,就像是个门神。
朱高燧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的道:“父皇,这是……铁板?”
朱棣同样是不自在的偏了一下头,然后说道:“少啰嗦!”
金忠却暗自点头,方醒能不怕丢脸的把自己护身的钢板拿出来,这就是忠心,比那些大义凛然的臣子强一百倍。
大殿外,三名朱雀卫的军士在辛老七的监督下开始装弹,而目标就是前方的围墙。
辛老七为了安全,已经和周围的侍卫一起拔刀站在边上,如果这三人胆敢掉转枪口,马上就是乱刀分尸的下场。
“嘭嘭嘭!”
三枪过去了,在辛老七的逼视下,三人继续装弹,继续射击。
连续不断的七轮之后,枪管已经很烫了,辛老七就叫了暂停,随即道:“降温,然后测试最大装药。”
大殿内的方醒也在介绍下一步的测试。
“他们将会用绳子拉住扳机射击,用于测试枪管的坚固程度,第一次是双倍装药。”
“嘭嘭嘭!”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更大的枪声,稍后辛老七进来禀告道:“陛下,双倍装药枪管依然完好无损,小的准备测试三倍装药。”
“不用了!”
朱棣目光冷冷的扫过群臣:“方醒,你给说说,他为何会多装了药。”
宋建然面红耳赤,朱棣这是不信任他的能力啊!居然把解释的机会让给了方醒。
方醒点点头道:“当时硝烟弥漫,朱雀卫的枪声陡然变得疏散,臣就知道是操练不熟的缘故,而后百户们和小旗官们必然会呵斥军士,于是越骂越慌,最后就出现了装药进枪管,却忘记了在药池装药……”
方醒看了宋建然一眼,继续说道:“扣动扳机之后,军士发现没打响,慌乱中就会再次装药……”
“为何没轮转?”
金忠作为兵部尚书,自然知道火枪阵列的战法,闻言担心方醒分析错误,就先引爆了这个话题。
方醒笑了笑:“宋大人一直在边上看着,这就得要问他了。”
在出事之后,宋建然不思己过,就先把锅往朱芳的头上砸,方醒若是还替他遮掩才是傻缺。
宋建然有些无措的呆立原地,等朱棣的目光转过来时,他结结巴巴的道:“陛下,臣……那些军士都……都担心没打出去会……会被处置。”
“没打出去?”
杨荣终于出声了,他疑惑的问道。
方醒作为专家解释道:“火枪阵列的轮换是以排为一个射击面,当中间有人没打出去之后,火力就不够稠密,敌军就会有漏网之鱼冲上来,所以在操练时,出现这种毛病的军士都要被打军棍。”
朱棣微微点头,对这等军规觉得十分必要。
可还没完,方醒继续显摆着聚宝山卫的军规:“还有的军士过于慌张,甚至忘记了把通条收回来,一开枪就把通条打出去了,这样的错误同样也是军棍处置。”
朱棣看着宋建然,皱眉道:“朱雀卫是否照此操练?”
朱雀卫其实就是模仿了聚宝山卫,而且当初的教官都是聚宝山卫的人,所以对操典不该陌生。
宋建然的额头已经见汗了,他看到了那些失望的脸,还有朱高燧那淡漠的神色,以及方醒云淡风轻的在看着外面。
“陛下,是,朱雀卫都是照此操练。”
“来人!”
朱棣的脸一板,宋建然根本不敢求饶,只是跪地垂首,等待处置。
“拉出去,重责!”
朱棣的声音中仿佛带着冰渣,可宋建然却狂喜的道:“谢陛下厚恩,臣当死而后己,鞠躬尽瘁……”
金忠悄然用手臂碰了方醒一下,方醒回以颔首,知道他的担心。
没有免职,宋建然得以戴罪立功,继续统率朱雀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朱棣的夹袋中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朱棣的目光扫过那些武勋,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这些人大多都是在靖难之役中发达的,然后在北征中增加了履历,都是马背上的将军。
可是这些武勋一直以来都在排斥着聚宝山卫的火器和作战模式。
外面打军棍的声音很沉闷,而咬着木棍的闷哼声更是让朱棣烦躁。
“都散了吧!”
众臣行礼出殿,在路过行刑地时,宋建然努力抬头,对着方醒歉然的一笑,脸上的汗水随即淹没了这个笑容。
“噗!”
“嗯!”
金忠对宋建然有些厌恶:“没有担当,若是在战阵之上依然如此的话,那将是隐患!”
优柔寡断,不敢当敌锋锐,这样的将领历来都不能独当一面。
方醒说道:“他只是功利心太强了些,担忧被陛下厌弃,希望他记住这个教训吧。”
脸面都丢光了,这是方醒对宋建然的评价。
不管是前面的出错,还是后面被朱棣重罚,都让他颜面扫地。
“方醒!”
朱高煦大步追来,大大咧咧的道:“本王看那宋建然多半是不服气聚宝山卫,想跟你较劲呢!”
朱高煦一语中的,宋建然就是这种心态。
朱雀卫现在就像是朱棣的近卫军,可在朝鲜和瀛洲的战争中,朱雀卫总是感觉比聚宝山卫差了不少。
“那就好好操练,而不是整日琢磨着出风头!”
方醒觉得宋建然这是本末倒置,若是不汲取教训的话,以后还会栽跟头。
大获全胜,自然该得意一番,方醒隐住得意,准备回家给两个媳妇显摆一二。
只是可惜两个儿子太小了呀!不然还能吹嘘一番。
“方醒,你的那块铁板忘记拿了。”
朱高煦的好意把方醒的得意都打散了,他故作豪爽的道:“那玩意儿就送给太孙了。”
“瞻基不会戴这个东西。”
朱高煦的‘追杀’让方醒恼怒不已,就怒道:“王爷可是想自绝于方家吗?”
朱高煦舔舔嘴唇道:“绝什么绝,走,到你家吃火锅去,金大人同去?”
金忠摆手道:“下官家中事多,多谢王爷的好意。”
跟着这位去,今天多半是要被抬着回来,到时候家中的幼子可就抱不到喽。
第916章 夜色,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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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到家,朱高煦一边催促着方杰伦赶紧去厨房交代花娘准备火锅,然后问方醒:“你今日没有乘胜追击,这不像是你方醒的为人啊!”
方醒无奈的道:“今日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谁在中间穿针引线。明暗之间,都在鼓动陛下扩大火器卫所的规模,在这种时候我去和宋建然对掐,只会便宜了那些家伙!那还不如卖个人情好些。”
朱高煦摸着胡须道:“那多半是五军都督府的人,那些家伙看着聚宝山卫多次立功,早就眼红了,以前只是拉不下面子,现在南边的敌人都没了,他们再不争夺一把,以后就全家等着喝西北风去。”
方醒带着他去了饭厅,边走边说道:“火器卫所并不是那么好成军的,首先从小旗官到指挥使,甚至是那些伯候国公,都要去学习和了解火器的特性,然后才能指挥好麾下作战。”
“其次就是军士的操练,这一点没有经验的会走不少冤枉路,不然今日就不是这般鼓动,而是上奏折,大张旗鼓的造势了。”
两人坐下后,方醒继续分析着:“说到底他们就是心虚,担心自己摆弄不来全火器军队,到时候败军辱国,丘福就是榜样!”
丘福当年北征时不听劝告,一意孤行的去追击,结果中伏,连累无数将士牺牲。
丘福兵败后,大明再也经受不起一次这等规模的失败,朱棣不得不以帝王之尊亲征,并从此不信任麾下大将能独自远征草原,最后拖着病体,终于病逝在回师途中,也算是死在了捍卫大明的征途上。
今天的火锅是海鲜汤底,配菜很多,朱高煦吃的酣畅淋漓,临了还带走了一条大干鱼,说是回家下酒。
扩大火器装备一事仿佛是一阵风,吹过就没了。
那些失意的武勋都在盯着朱棣,觉得这位老大的心思越发的难猜了。
“老夫觉着陛下这是对武勋们不满意了。”
解缙近期有些坐立不安,来找方醒的次数多了些。
方醒点头道:“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卫所糜烂上面,连宣府那等地方都查出那么多的贪腐,甚至还有人走私草原,你让陛下如何敢把火器装备给他们?说不定今日装备,明日就到了草原。”
解缙问道:“那些教导官如何?若是多派些下去,可能监管住这种趋势?”
“难!”
第一批教导官已经下去了,可传回来的消息显示,他们需要时间去熟悉所在的卫所,然后才能慢慢的进入角色。
“下面的人若是有了小心思,想瞒过教导官也不是难事,所以需要时间。”
不过教导官下去还算是受欢迎,下面的人觉得总比太监监军好得多。
……
孟瑛很沮丧,难得的把手头事丢下,然后去找到了张辅。
“英国公,陛下的态度不明,可边墙的将士们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有火器却不能用吗?”
张辅捧着一本书,只是听着。
孟瑛和张辅不是一个战壕的,所以发牢骚倒是爽快。
“我承认聚宝山卫很厉害,方醒很厉害,可他们总不能包打天下吧?”
聚宝山卫的规模很难再扩大,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甚至于都在盯着方醒。要是哪天他想把聚宝山卫扩大,那就是他的死期来了。
张辅把书放下,淡淡的道:“宣府如何?”
孟瑛闻言颓然,“陛下已经下旨,郭义准备回京,由薛禄接替宣府总兵官一职。”
“那五军都督府还有何可说的?”
张辅不掺和,可不代表没琢磨过朱棣的心思。
“上下其手,勾结草原,这样的军队,陛下如何放心?”
孟瑛还想辩驳一番,可张辅却不想涉足过深,他皱眉道:“保定候无需多说,阿鲁台依然没有进攻瓦剌,这才是五军都督府该关注的问题。”
……
晚饭后,方醒陪土豆玩了一会儿,又抱着平安逗弄了一下,就说道:“今晚我在书房睡。”
小白一听就扁嘴道:“少爷……”
今晚本来方醒应该是和她睡的,可现在又错过了。
张淑慧也不问原因,只是冲着小白吼道:“明晚也是你的!”
方醒笑了笑,然后就去了书房。
书房里冷冰冰的,方醒叫人弄了个碳炉,然后弄了些羊肉来烤。
腌过的羊肉放在烤架上滋滋作响,青烟渺渺,书香味荡然无存。
辛老七进来问道:“老爷,今晚可要多派些人手?”
方醒摇摇头:“不必了,中路放开,有人就放进来。”
肥瘦相间的羊肉渐渐的变色了,方醒翻动着,什么都没放。
“羊肉若是没有了腥膻味,那还不如猪肉,所以适当的腌制即可,当然,最后的孜然才是关键。”
方醒抬头,看着站在门边的女人,欣赏的道:“你好像比以前更能迷惑男人了,就像是……肥而不腻的扣肉。”
一身紫色的长裙,裙摆处还绣着些花朵,裙摆以上,纤腰一束,随后骤然饱满。
静月垂首,让那片丰腻映入方醒的眼帘,柔声道:“伯爷久违了,静月入夜而来,可否伺候伯爷?”
方醒的目光在静月那白嫩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指着碳炉道:“洗手作羹汤,倒也是一段佳话,你若是会烤肉,那就来吧。”
静月盈盈一笑,如牡丹花开。
“小女会的呢!”
一个身材丰盈的美女做出女儿态,雀跃的蹲在你的身前,触手可及,一般人还真扛不住这等诱惑。
天然的时代真好啊!
方醒居高临下,能看到那长长的睫毛在轻颤,高挺的鼻梁下面是娇艳欲滴的小嘴,而再下面是一道鸿沟。
羊肉熟了,静月伸出玉指,在小碗中拿了些孜然撒上去,一股异香传来。
“安息茴香用于烤肉再好不过了,伯爷果然是会过日子的人。”
“好了。”
静月拿起一串烤肉,张开小嘴,咬下一块,然后才递给了方醒。
“你为谁而来?”
方醒没接这一串,而是自己俯身拿起另一串烤肉。
一块烤肉,一口米酒,方醒只觉得快意之极。
静月起身道:“伯爷身陷重围,静月闻讯而来。”
方醒把酒杯放下,目光俾睨的看着静月,突然打个哈哈道:“晋王可好?”
第917章 羊肉冷了就骚,故人的噩耗
静月微微一笑:“伯爷,静月已然脱离了晋王的控制。”
“那我是该为你感到遗憾呢,还是惋惜?”
温热的米酒下肚,仿佛是一条热线在缓缓下流。
这种不到十度的米酒夏天可以冰冻,冬天加姜片煮开,都是上好的饮品。
“当然是欢喜。”
静月喜滋滋的道:“伯爷,静月在北平开了一家脂粉店,若是伯夫人去光顾,静月肯定会不胜欢迎。”
她居然能摆脱朱济熿的控制?
而且朱高燧被她坑了一把,居然也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北平城开店,这不符合逻辑。
静月看到方醒在沉思,就捂嘴噗嗤一笑,解释道:“伯爷,在秦淮河多年,小女好歹也有些保命的手段,朱济熿不算什么。至于赵王,他老人家是瓷器,而小女是粗瓦,他当然不会硬碰硬了。”
“原来你拿了他们的把柄!”
方醒的眸色深沉,看着有些危险。
静月没慌乱,噙笑道:“小女很清楚,若是那些东西交出去,不管是交给了谁,小女将死无葬身地,最好的结局就是成为那人的禁脔。不过若是伯爷的话,小女甘之如醇。”
说着静月展颜一笑,百媚横生。
方醒看了一眼,然后咬下一块羊肉,皱眉道:“羊肉冷了就骚,再烤烤。”
静月呆了一瞬,然后接过羊肉串摆在烤架上,旋即一股子羊骚味就传了出来。
“羊肉就是这样,热的时候香味扑鼻,吃的人忘形,可冷了之后,那股子味道就让人受不住,就算是再热一次,可那股子膻味却再也消不掉了。”
静月终于绷不住笑脸了,她呆呆的看着烧的发白的木炭,幽幽的道:“伯爷,有人让小女托话,说是您一味树敌是能消除君王的忌惮,可子孙如何?”
方醒树敌之多:儒家、勋戚……
这些势力之庞大,让人望而生畏,可方醒却谈笑间就把这些势力变成了自己的对手,堪称是千古第一人。
方醒目光幽幽的道:“既然入了世,那不活个痛快怎么行?对手越多,我就觉得乐趣越多,就像是过关一般的,当这些关卡被我一一跨越之后,这世上自然再无人阻挡大明的兴盛之路!”
静月面露崇拜之色道:“伯爷志向高远,静月只是转述,对伯爷只有膜拜之心,并无敌意。”
自古美女慕英雄,方醒这等带着悲情色彩,恍如螳臂当车般的理想主义者,就像是黑夜中的孤灯,能引来无数的飞蛾扑火。
方醒淡淡的道:“你若是有敌意,连前门都进不来,小刀可不会有什么惜香怜玉之心,你此刻尸骨已寒。”
“今夜方某知道必有人来,只是不知道是文还是武,可最后他们却胁迫了女人来传话,真真是丢了男人和武勋的脸!”
静月起身道:“伯爷雅量,静月就以一个消息来报答吧。”
方醒端起酒杯道:“你说。”
“小女在秦淮河多年,哪怕出走,可也还有三五知交在,近日静月得了一个消息,伯爷的那位女人丧父,正孤苦无依的在金陵,周围群狼环视。”
“我的女人?谁?!”
方醒诧然,旋即目光一冷,问道:“可是莫愁?”
静月点头:“正是。”
“她的父亲是如何死的?”
静月摇摇头道:“说是急症,一夜就去了,不过静月的知交说,此事有些沸沸扬扬,那晚胡叠疼的厉害,嘶吼了一夜,天快亮时才握着莫愁的手咽气,有和尚说,若是他见了天光,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有人说伯爷亏欠这个莫愁良多,可家中有悍妻,只能放在外面。”
方醒点点头,“我是欠了他们父女很多,亏心啊……”
若不是他,胡叠父女此刻还在交趾呆着,安安静静的开着那家客栈。
静月嘴里的这等神秘主义的说法方醒自然是不信的,他缓缓放下酒杯,闭上了眼睛,仿佛又来到了那个小巷子中。
……
“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花儿含羞笑,碧水也温柔……”
歌依然是那首歌,可声音却不再是那个声音。
自从三个多月前开始,莫愁湖边就少了那个笑的宁静的少女,只是那歌曲却被传唱开来,成了莫愁湖的一道美景。
冬天的金陵万物凋零,小巷幽深。
一场冬雨让巷子里的石板路成了摔跤场,刘明刚摔倒,陈默就紧跟着来了个屁墩。
“这该死的巷子,下次再也不来了!”
陈默和刘明相互搀扶着起来,然后揉着屁股埋怨道。
黄金麓站的稳稳的,他看着不远处关门的神仙居,皱眉道:“怎么关门了?”
陈默龇牙咧嘴的道:“黄老大,要不是你想拍伯爷的马屁,咱们哪会到这个地方来啊!随便找个地方吃饭不行吗?大不了去第一鲜,我请客!”
黄金麓皱眉道:“你懂什么!这家是伯爷的旧交,而且父女俩孤零零的呆在金陵,咱们路过看看,回头给伯爷写封信,好歹也能抵消在路上耽误的那几天。”
陈默扶着墙壁缓缓向前,边走边说道:“那不是拉肚子了吗!难道人不能生病?”
说着三人走到了神仙居的门前,刘明拍门,可里面却没反应。
“怎么回事?”
黄金麓的脸一冷,就去了隔壁问话。
大概是他长的太凶残了,所以隔壁的人家哆哆嗦嗦的不敢接那十个铜钱。
黄金麓不耐烦的道:“叫你拿着就拿着,问你呢,隔壁的神仙居的人呢?”
这家男主人哆嗦着接过铜钱,眨巴着眼睛道:“那胡叠病死了,莫愁在家守了三个月的孝,前几日还开门出来的,只是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家,时不时的还有些人来拍门,她都不敢出门了。”
黄金麓的眸子一缩,问道:“胡叠是怎么死的?”
男子摇摇头,一脸的唏嘘道:“不知道,那天郎中来看了看,说是什么急症,救不活了,莫愁也没哭,就问她爹想吃啥,最后啥也没吃,就嚎了一晚上,天没亮就去了。”
黄金麓眯眼道:“可有异常?说出来本官有赏。”
黄金麓好歹身上有文书,冒充一个官员的身份也不怕。
男子一听就狐疑的看着他脸上的那道伤疤,然后说道:“那天个和尚上门,看了一眼,就说若是能熬到天亮就能活,可惜胡叠前脚刚走,外面就有鸡打鸣了。”
黄金麓伸手,刘明拿出了一张宝钞。
“这几日不许跑,否则全家流放!”
黄金麓威胁完后,就去了神仙居叫门。
“莫愁姑娘,在下从北平来,从兴和伯那里来……”
第918章 孤苦无依,官府搪塞
黄金麓喊了几声,可里面还是没动静。
陈默有些发毛的道:“黄老大,那姑娘不会是已经死在屋里了吧?”
刘明摇摇头,上前喊道:“莫愁姑娘,我们从北平,奉了兴和伯之令前来,随后还有书院的人也会来。”
门里终于有了声音,不过不像是少女的声音。
“可有凭证?”
黄金麓摸出文书,然后从门缝中间塞进去,叹息道:“居然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若是伯爷得知,金陵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
里面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是窃窃私语。
陈默隐隐觉得不对头,不敢再说怪话,只是低声道:“那胡叠怕是死的不正常,老天爷,别把伯爷从北平引过来,那……”
方醒做事全凭本心,若是他怒了,什么规矩都是浮云。
可大明才将迁都,作为兴和伯,方醒要是请假来金陵,这事情就闹大了。
“吱呀!”
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警惕的看着黄金麓三人问道:“你等和伯爷是什么关系?”
黄金麓拱手道:“在下黄金麓,伯爷是在下的恩人,此次我三人奉命前去出海,路过金陵本想来此吃饭,可却听闻了……所以就问问莫愁小姐,可有难处?”
女人的面色一缓,然后说道:“小姐一人在里面,不大方便见你们。”
黄金麓点头道:“在下知道,只想问问,小姐可有难处?或有冤屈?”
女人警惕的看看左右:“老爷死的有些冤情,小姐去衙门报过,可没人理会,后来就多了许多骚扰的人,小姐就把那些伙计暂时遣散了。”
陈默一听就喊道:“谁?说出来,今日就让他全家倒霉!”
女人皱眉看了陈默一眼,不满他的声张:“都是些街头的青皮,经常来敲门,半夜来也,巡夜的也不管。”
刘明在不远处看着那个牌匾,摇头道:“这些人是在作死啊!”
当初朱瞻基题字后确实是轰动一时,可这个轰动只是在高层,下面的那些人谁会去关注你一小饭店的招牌啊!
女人叹息道:“自从迁都之后,这块招牌就不吃香了,那些人根本就不理会。”
金陵和北平相距何止千里,迁都之后,金陵的地位就有些尴尬。
黄金麓点头道:“你且关门,等书院的人到了之后,咱们再进去议事。”
门关上了,女人低叹着点燃了蜡烛。
烛光照亮了那张带着轻愁的脸,莫愁以手托腮,低声问道:“要弟,可是伯爷的人吗?”
女人说道:“我不识字,不过那三人没有强闯进来,那多半就是了。”
莫愁瘦了些,她想起这段时间的艰难,不禁哽咽道:“爹爹死的不明不白的,官府又不管,还放纵那些青皮来闹事,要弟,等把这地方卖了,咱们就去交趾。”
要弟应了,说道:“交趾听说还不错,至少没那么多贪腐官吏,小姐,咱们去了,到时候找个上门女婿也不错。”
莫愁眼睛红红的道:“我不嫁,也不要上门女婿,就这么守着店过一辈子。”
要弟唏嘘道:“是了,那些人多半都是冲着钱钞来的,要是图谋不轨的话,咱们还真挡不住。哎!这世道就是难啊!”
莫愁摇摇头,想起了方醒。
莫愁湖边的那个微笑,成了这个冬天支撑她坚持下去的信念。
“交趾……交趾……”
要弟从厨房寻了把砍骨刀过来,就看到莫愁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那眼泪不住的流。
“为何不是交趾……”
“小姐,小姐……”
要弟手忙脚乱的想去劝,可一伸手就是砍骨刀,等她把刀放下后,就听莫愁哽咽道:“我不想离开交趾,我也不想你离开交趾,只要每日能看你一眼就够了,就够了啊……”
要弟不知道莫愁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搓着手。
阴暗的大堂里只有少女的呜咽,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莫愁姑娘,在下徐方达,恩师乃是当朝兴和伯。”
莫愁擦去眼泪,吩咐要弟去开门。
“我觉得胸口闷得慌,把门打开些。”
莫愁喝了一口清水,然后起身相迎。
门板被要弟一扇一扇的滑出来,外间的光亮把大堂照的清清楚楚的,也照清了那个捂眼的少女。
徐方达一进来就请罪:“在下不知,居然忘却了恩师的吩咐,罪该万死。”
方醒虽然去了北平,可临走前交代了徐方达,说如果莫愁家有事相求,那就尽力帮忙。
在金陵城,只要不是大事,那些官员也不会不给面子。
可莫愁却倔强的没有去求援,而书院相对封闭,那些学生们也不知道这层关系,错进错出之后,这事就成了这样。
莫愁福身道:“多谢各位先生的好意。”
徐方达是个只知道学识的家伙,所以开场白之后,黄金麓就上场了。
“尊父当日的饮食可有差异?”
“有,家父午饭时说腰酸,想喝点酒,那酒是客人喝剩下的。”
黄金麓的眸色幽暗,“除非是有钱人,一般人必然舍不得把酒壶中的剩酒留下,莫愁姑娘,那人你可还记得吗?”
莫愁想了想:“那几人好像是青皮。”
黄金麓起身道:“这几日我们就住在隔壁,有事招呼一声。”
隔壁一家被强迫着租出去两间屋子,床铺都是刘明去买的。
徐方达毕竟聪慧,想通了里面的关节之后,就写了一份诉状,以书院的名义去求见顺天府尹。
可府尹却以此事不属于自己管辖为由,把徐方达推给了顺天府推官杨耀。
杨耀很倨傲,自从迁都之后,实际上金陵官场上的人就分为两种。
一种是得过且过,觉得金陵就是养老的地方。
而另一种人觉得头上少了皇帝那一道凌厉的目光,日子真是太巴适了,舒坦啊!
金陵的职责是掌控南方,而在以后他们确实是掌控了,整个大明的南方完全就像是另一个国家。
以至于北平沦陷时,南方举行了超大的集会,兴高采烈的。
“胡叠的死完全就是急症,这一点有郎中为证,再说谁会去杀他?”
杨耀的倨傲激怒了黄金麓,悍匪的气息在他的身上又勃发了。
“杨大人,你听说过什么急症,能让一个好好的人半天的功夫都撑不过去?”
黄金麓下巴到唇下的那道刀疤开始发红,他双拳紧握着说道:“胡叠从午饭喝了那酒之后就喊肚子疼,而后郎中去了说是绝症,那郎中现在已经跑了,敢问杨大人,他为何要跑?”
“你等胡搅蛮缠,出去!”
黄金麓怒道:“杨大人,那莫愁可是兴和伯照看的人,你这般轻忽,兴和伯必不肯罢休!”
杨耀皱眉道:“别说什么兴和伯,就算是他来了,本官也是这般回答!”
“大人,有兴和伯家人到了!”
第919章 逼迫,拿下
“大人,外面有人自称兴和伯的家人,带着兴和伯的书信来了。”
杨耀脸上的倨傲瞬间消散,他想用抚须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可却摸错了地方。
“让他进来。”
沉重的脚步声中,黄金麓回首看到了辛老七和小刀,急忙拱手道:“七哥,小刀。”
辛老七和小刀一身的尘土,面色疲惫,看来是兼程从北平赶到了金陵。
莫愁是女子,所以站在边上,看到辛老七后,她垂下头,泪水大滴大滴的滴落在地上。
——你还记得我的吗?
在这让人绝望的时刻,秉承着方醒意志而来的辛老七两人,就像是刺破黑夜的明灯!
泪眼朦胧中,莫愁听到了杨耀那色内厉荏的声音。
“兴和伯何事?”
杨耀知道辛老七,这位可是陛下亲允以后前途无量都无法让他离开方醒的男人。
辛老七沉声道:“我家老爷听闻胡叠一案大为震怒,已经和陛下说过,派了我等前来,不为别的,只为胡叠曾为大明出过力,莫愁姑娘曾经为我家老爷奋力抗争!”
刘明目露异彩,觉得方醒做事真是太讲究了。
说胡叠曾为大明出过力,这是公。
而莫愁曾经为了方醒的名声,和赵王府对峙,险些被收监,这就是私。
我方某人公私兼顾,你金陵府如何?
而且方醒还在朱棣的面前备过案,此行就必然不会徇私。
堂堂正正啊!
果然是兵法大家!
杨耀只觉得牙齿发酸,心头狂跳,他的声音再次低了几个调门。
“此事已经过了几月,当时以郎中之言为准,本官也无可奈何啊!”
黄金麓阴冷的道:“可莫愁姑娘来过应天府,你等却驱之门外!”
辛老七勃然而怒:“杨大人,为何不接案子?”
若是当时辛老七接受朱棣的邀请,此刻最少是个指挥使,所以他一旦发怒,那沙场上积蓄的煞气冲的杨耀身体不禁后仰,然后无力的辩驳道:
“此事不是本官经的手,是下面的人。”
辛老七追问道:“那人是谁?”
按理辛老七是没资格质问杨耀的,可架不住方醒在朱棣的面前备过案,他此刻差不多就是方醒的化身。
堂堂兴和伯的故旧,居然死因成疑都无人管,说出去方醒都不好意思出门,朱棣也觉得自己亏待了勋戚。
杨耀顾左右而言他的道:“胡叠的事本官也很心疼,留下一个女儿孤苦无依,幸而兴和伯伸出援手,可见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说完后,杨耀觉得堂下很安静,抬头,几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黄金麓有了方醒的背书,恶狠狠的道:“杨大人,若是那个人跑了,兴和伯必然会迁怒于你,聪明的就赶紧说,否则咱们就去找……”
辛老七握住刀柄,厉声道:“我秉承方家的意志而来,应天府若是不给个交代,我家老爷说了,不!死!不!休!”
杨耀知道黄金麓说找谁,在金陵,除去官方之外还有勋戚,方醒既然让辛老七来,那肯定是做足了准备,要是他去找徐家,杨耀觉得自己的后半生堪忧。
而方醒让辛老七带来的话更慑人。
不!死!不!休!
好大的煞气!
可杨耀知道,方醒一旦放出这种话来,那必然不会打半点折扣!
和‘宽宏大量’,杀人无算的方醒为敌,本官还没疯啊!
杨耀坐不住了身体前俯,喊道:“快去叫了毕如安来!”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九品官服的男子就来了,他看到大堂的情况,一怔之后就赶紧行礼。
杨耀惋惜的道:“毕如安,三月前,你是如何处置的神仙居掌柜胡叠的案子。”
男子的面色一变,起身看向了莫愁,目光凶狠。
“果然大胆!”
刘明叹息了一声,心中已经在为这人默哀。
“莫愁小姐,上次把你赶出去的可就是此人?”
辛老七的目光有些渗人,莫愁看都不用看,就凭着声音就确定了身份。
“就是他,当时小女来顺天府,被人带去找到了他,那些人就叫他毕大人,可他听都没听,就把小女给赶了出去。”
莫愁的眼中浮起了怒色,灵秀的小脸反而增添了些血色。
辛老七狞笑着问杨耀:“杨大人,你怎么说?”
军中的手段就是不择手段,辛老七认定了毕如安,就算是杨耀想包庇,他也跑不了。
毕如安看到辛老七那么猖狂,再看看杨耀一脸的为难,心中一个咯噔,就撇清道:“大人,下官那日疲惫,行事难免过了些,还请大人恕罪。”
好手段!好说辞!
杨耀在心中暗赞,同时也生出了警惕之心:以后要警惕这厮借着本官往上爬啊!
小刀在边塞看惯了脸色,所以一眼就瞅出有鬼,他笑眯眯的道:“我家老爷乃是当朝兴和伯,杨大人,你确定要庇护此人吗?那也没事,想必我家老爷鞭长莫及,杨大人依然可以官运亨通。”
“兴和伯?”
毕如安一个踉跄,杨耀抚须微笑。在他看来,只要他这里给个交代,把凶手查到,毕如安自然无事。他也可以把此事当做把柄,在以后的日子里多一个忠心的下属。
辛老七担心自己到来的消息泄露,凶手会逃跑,所以就森然道:“毕如安,交代吧,是谁让你放过这起命案?一盏茶的时间不交代,在下马上就走,不再踏进应天府衙一步!”
杨耀愕然,辛老七直接就打破了他的计划,这尼玛居然连毕如安都不放过吗?那本官呢?
黄金麓早就不耐烦了,“要不咱们就去找徐家,徐家若是袖手,就去信北平,我就不信了,难道金陵府不是大明的地盘吗?”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道:“大人,门外有人寻一个叫做黄金麓的,说是再不放人,他们就打进来了。”
杨耀暗自叫苦:“是谁?”
来人说道:“大人,是水师的一位百户官。”
卧槽尼玛!这事闹大了呀!
杨耀的眼中厉色一闪,喝道:“拿下毕如安!马上讯问口供。”
两名衙役神色兴奋的上前,在毕如安想往堂上跑时,一棍子就抽打在他的膝弯上,把他打跪在地上。
历来打倒自己的上官是最舒爽的事,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是往日对自己指手画脚的傻缺,今日看到他倒霉了,那感觉实在是舒畅。
“重责!”
杨耀判断错了形式,所以就想讨好一二,于是毕如安就成了炮灰。
小刀笑了笑:“杨大人不必麻烦了,在下学过锦衣卫的招数,自问不差。现在时间宝贵,在下来动手吧。”
毕如安开始还不相信,等小刀拿出一个小巧的袋子,从里面一一拿出小巧的刑具后,瞬间就懵了。
“下官交代,是陈岩!是陈岩的人动的手……”
第920章 我家老爷有仇必报
感谢:枫趣欧巴的万赏!
……
“陈岩是谁?”
杨耀怒火冲天的问道,毕如安一坐实了责任,他也会被连累。
关键是他担心北平那边,那位‘宽宏大量’的兴和伯会不会把怒火倾泻在自己的头上。
毕如安畏惧的看了那些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刑具一眼,颤声道:“就是赵王殿下原先的侍卫统领。”
呼!
杨耀瞬间就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脸担忧的对辛老七说道:“那可是赵王啊!最得陛下宠爱的赵王。”
辛老七却一根筋的追问道:“他为何出了赵王府?”
既然开始交代了,毕如安就没打算当烈女,“那个莫愁上次当街驳斥了赵岩等人,后来在公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之后,陈岩就被赶出了王府。”
“他现在在哪?”
“在青牛街,和那些青皮在一起,他就是头子!”
辛老七二话不说,带着小刀就往外走。
黄金麓也跟了上去,只有刘明,他缓缓走到莫愁的身前道:“伯爷也不想这样的,有些事既然都发生了,伯爷自然会给个交代。”
莫愁摇摇头,泪水飞溅中说道:“不干他的事,这都是命,这都是命……”
刘明暗自唏嘘着,然后写了封信,准备交给辛老七带回去给方醒。
……
青牛街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当辛老七找到了那个院子时,黄金麓也到了。
“杀进去,敢反抗者杀无赦!”
辛老七还是军中的作风,听得黄金麓暗自咂舌。
这里是闹市区啊大哥!
小刀右手扣住一柄飞刀站在辛老七的侧面,等辛老七一脚踢飞了院门时,他手中的飞刀也做好了发出去的准备。
“滚出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厢房中有人在骂骂咧咧的,听声音就是在睡觉。
金陵城有一种职业叫做地老鼠,说的就是那些白日睡觉,晚上仗着自己的地头熟,在城中寻找肥羊的盗贼。
辛老七放松了身体,缓缓拔出刀来,逼近厢房。
大概是后续没有噪音了,里面的人嘟囔了几句就再次沉睡。
“嘭!”
破旧的房门经不起辛老七一脚,透过飞尘,能看到两个在床上睡觉的男子正惊讶的弹起来。
“嘭!”
侧面厢房的声音也不小,而且黄金麓的手段更狠,已经听到了有人在惨叫。
“跪下!”
辛老七长刀指向地上,就在两个男子犹豫的一瞬间,他人刀合一的扑上去,反手刀背一磕,就砸晕一个。
剩下一个男子被吓得浑身发抖,喊道:“我大哥可是赵王府的!”
辛老七狞笑道:“找的就是你们!”
“说,陈岩在哪?十息之内不说,老子割了你的肉烤来喂狗!”
“一炷香之前,陈大哥说饿了,要去第一鲜喝酒,就先出门了!”
……
陈岩从未想到居然会有人来查胡叠的死因,在他看来,男人,一个权钱都不差的男人,如果他喜欢一个普通人家的少女,那一定会带走她。
就算是家有悍妻,可也会把她安置在自己的附近,金屋藏娇。
可方醒走时连神仙居都没去看一眼,更遑论告别。
陈岩那几日看到莫愁每天闲下来就搬根小板凳坐在门外,以手托腮,呆呆的看着巷子口,就知道这是一厢情愿,所以他才敢下手。
可没想到居然来了几个人去调查,一下就把他惊动了。
不过陈岩并不认为此事很麻烦,只要他人不在,那些人自然无法确定是自己下的手,不然就有往朱高燧头上盖屎盆子的嫌疑。
虽然已经不是赵王府的人了,可以他对赵王的了解,必然是要把事情掩盖住,以维系自己的好名声。
金陵城外寒风凛冽,可陈岩却极为畅快,等到了无人处时,甚至还打马狂奔,放声长笑。
“过几年老子又能在大明逍遥了!哈哈哈哈!”
一路缓缓而行,陈岩刻意的避开城镇,最多就是补充些食物。
晚上在野外宿营很麻烦,最大的敌人就是寒冷。
第二天,陈岩断定自己安全了,可出于谨慎,他还是在离下一个城镇三里远的地方宿营。
所谓的宿营,不过是找棵大树,连火都不敢生,吃些干粮,喂了马,就裹着一件棉衣瑟瑟发抖。
寒风劲吹,陈岩打个嗝,骂道:“玛德,连粮食都便宜了,这特么的还是大明吗?”
自从交趾的粮食运进大明后,再加上财政的宽松,导致米价开始下跌,有人建议由朝中干涉提价,结果被方醒喷了个体无完肤。
——让老百姓吃顿饱饭都不行吗?
陈岩回味着饭团的味道,不屑的道:“傻缺!那些地主都靠着卖粮食赚钱呢!还有那些勋戚,哪家的粮食买卖不是大宗,地主不敢得罪你,可勋戚就够你受的!”
在寒风中迷迷糊糊的睡到天亮,陈岩搓搓脸,赶紧骑马继续出发。
他准备一路逃到太湖去,在那里有个好友,可以托庇几年。
摸摸怀中的宝钞,陈岩意气风发。
……
中午在一个乡下小镇吃了顿味道很差,但热乎的饭菜,陈岩的身体终于放松了,赶紧趁着身体发热继续出发。
半个时辰后,陈岩看到前方都是密林,就下马休息。
可他刚动作,就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该死的!
这般急促的奔马,不是驿站的信使,就是军中的急务。
最好不要是……追兵啊!
陈岩打马往密林中冲去,还未靠近,就听到身后有些响动,紧接着他的肩膀一震,就像是被锤击一般的跌落马下。
马蹄声靠近,正在地上挣扎着的陈岩面如死灰。
“你们是谁?”
辛老七下马,大步近前拎起陈岩,一拳就把他打成了虾米,中午吃的那点饭菜全都吐了出来。
“小刀来给他拔箭,注意别弄死了,老爷可是说了,若是抓到凶手,就在狱中买个人,虐死他!”
陈岩跪在地上嘶吼道:“你们是谁的人?”
小刀走进,笑眯眯的道:“我家老爷乃是当朝兴和伯,陈岩,你有福了。”
陈岩的身体一下软倒在地上,连小刀给他削断箭杆都没反应,只是喃喃的道:“特么的!方醒那个疯子!那个疯子……”
辛老七冷笑道:“你还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做梦吧,我家老爷有仇必报,除非你藏在深山之中,否则你迟早就是个死!”
小刀飞速的拔出箭矢,然后用方醒给的止血药物狂撒狂喷了一通。
“给我个痛快!求你们了!”
陈岩居然没惨叫,这让辛老七有些暗自佩服,随即冷笑道:“你还想要痛快?等到了狱中,自然会有人给你痛快。”
第921章 我错了吗?
感谢:黑西法的万赏!
......
快过年了,方家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各种食材被送到了厨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甚至连海味都有。
内院中有两匹不安的小马,柳溥拿着一根烤羊腿,边吃边说道:“德华兄,这小马的脾气好,倒是适合土豆和平安玩耍。”
方醒笑道:“早了四五年,所以这马只能给他们玩玩。”
马长大后,土豆和平安都还不是学骑马的年龄,若是提早学骑马,马已经是壮年了,容易出事。
柳溥笑道:“德华兄这话错了,小弟在五岁时,家父就已经手把手的教我骑马了。”
“嗯!”、
方醒看到土豆闻讯跑出来,就笑道:“若是他们喜欢就学,不喜欢大些再说。”
“马!马!”
土豆欢呼一声就冲向了小马,把小马吓的原地闪躲。
“土豆过来。”
张淑慧担心土豆会被马踢,就提着裙子冲了过去,一把拎起土豆,翻身在屁股上拍了两下。
“叫你不听话!下次再敢,就打断你的腿!”
“娘!骑马!骑马马!”
土豆挣扎着,幸亏张淑慧不是那种娇小姐出身,否则还拿不住这小子。
小白抱着咿咿呀呀的平安出来,看到小马也是喜的不行,“少爷,我能骑吗?”
张淑慧气喘吁吁的收拾了土豆,嗔道:“你个女子骑什么马?丢死人了!”
小白扁嘴道:“可是夫人,以前我都看到过有女人骑马……哦不,是骑驴,侧着骑,可威风了!”
“你这是活生生的指驴为马啊!小白,你行的!”
方醒笑着,然后和柳溥去了书房。
书房里,在方五的监视下,春生已经把火锅弄好了。
“老爷,这就是花娘按照您说的法子弄出来的火锅。”
一个碳炉上面架着口锅,锅里的汤色微暗,里面煮着些肠头和土豆,周围摆放着些粉丝。
土豆做成的粉丝也只有这种做法方醒才喜欢吃。
“来来来,试试这种吃法如何。”
夹起一截肠头,方醒用剪刀分解成环状,然后舀了一勺汤,加了边上的辣椒面搅拌。
肠头入口有淡淡的卤味,加上辣椒和汤汁,顿时就让方醒眯上了眼睛。
“好吃!”
柳溥学着方醒弄了肠头,尝了一块之后,眼睛一亮,不顾还在滚烫,连汤汁都喝了个干净。
“德华兄,你家的吃食果然是独步大明!”
土豆软糯,粉丝滑溜,简单的吃食,却让方醒和柳溥吃的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老爷,七哥他们回来了。”
方五在门外低声说道。
方醒的眼睛一眯,说道:“叫黄先生来。”
等黄钟来后,方醒起身道:“你们俩喝着,我到前院去看看。”
柳溥摆摆手道:“德华兄赶紧回来啊!”
这厮嘴里还包着食物,声音含含糊糊的。
方醒点点头,笑吟吟的出门,可才出书房的门,那眸色就转为冰冷。
前院,辛老七和小刀满面风尘的在喝水,看到方醒后,辛老七起身道:“老爷,胡叠是被人毒死的,起因是莫愁当街驳斥赵王侍卫的那次,后来赵王把侍卫统领陈岩赶出王府,这人就在金陵厮混,等迁都之后就下手毒死了胡叠。”
方醒的双拳紧握,问道:“他是为了泄愤吗?”
辛老七点头道:“对,陈岩就是泄愤,还有就是看到莫愁家的神仙居背后无人了,就想夺了秘方。”
“什么秘方?饭菜?”
辛老七点点头,然后说道:“老爷,在回来之前,小的已经买通了狱卒,陈岩将饱受煎熬而死。”
方醒的胸膛起伏几下问道:“莫愁呢?她为何没有一起来?”
辛老七垂首道:“莫愁姑娘本想回交趾,后来小的几人就劝了劝,最后她只答应呆在金陵,还经营那家神仙居。”
“味精送去了吗?”
方醒语气平淡的问道。
“送了,小的说,以后每年送两次味精去金陵。”
“以后金陵没人敢欺负她了吧?”
方醒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转身回去。
“稍晚把消息送给御史,我要让金陵官场付出代价!”
都察院的御史们被方醒折腾过几次,灰土土脸的,最近有些沉寂。
迁都了,自然就该有个新气象,不寻几个倒霉鬼来祭旗,那还是都察院吗?
回到书房,方醒酒到杯干,言笑晏晏,最终颓然大醉。
方醒喝醉了一般不闹,只是倒头就睡。
张淑慧正和土豆在玩背诗的游戏,看到被扶进来的方醒,不禁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好事吗?”
方醒振臂甩开了扶持,然后跌跌撞撞的进了里屋的卧室。
张淑慧一愣,土豆趁机想摆脱‘学习’,就欢呼一声追了进去。
这不对啊!
以往方醒再怎么着也是笑呵呵的,今天怎么看着有些……郁郁呢?
张淑慧起身去了里间,正好看到土豆熟练的爬上床去,一屁股坐在方醒的肚子上,嚷道:“爹,骑大马!骑大马!”
喝多的人不能折腾,土豆这个行径正好是催吐的绝招,于是方醒的嘴就张开,准备侧脸。
张淑慧眼疾手快的把盆送过去,然后把方醒的上半身扶到了床外,拍打着他的后背。
土豆被掀下马来,正在扁嘴的时候,方醒就吐了。
“呕!”
食物和酒水的混合物呈喷射状吐在了盆里,甚至还溅到了张淑慧的手上。她拍打着方醒的背,哄孩子似的说道:“吐吧吐吧,吐出来就好受了。”
方醒的情绪有问题,好像有些郁闷。
作为妻子,在方醒不想说的情况下,张淑慧选择了沉默。
土豆被吓傻了,看到张淑慧在给方醒拍背,他笨拙的爬过来,伸出小手也跟着拍打着。
“爹!臭!臭!”
“呕!”
呕吐仿佛没有止境,张淑慧一只手已经端不住盆了,幸好小白闻声赶来,蹲在地上接过了盆。
于是,一个美女和萌娃在拍背,一个美女在端盆,方醒就在这傲娇的环境下吐了个昏天黑地。
吐完了,张淑慧接过丫鬟的毛巾给他擦嘴,又送了醒酒汤给他灌下去。
方醒重重的倒在床上,土豆站在他的身边,皱着小眉头,在思考着为何有那么臭的东西会从人的嘴里吐出来。
方醒茫然的看着土豆,喘息着说道:“淑慧,我错了吗?”
张淑慧正接过新毛巾,闻言身体一滞,然后很自然的继续给他擦脸:“夫君上扶社稷,下怜老幼,在妾身的眼中没错呢!”
方醒只觉得脑子里有个炮竹在不停的爆炸着,他傻笑道:“是,我没错,都是老天爷的错,我没错……”
那个幽静的小巷里,那个眉尖轻蹙的少女,我错了吗?
“我不知道……”
第922章 这厮是方醒?
清晨,当方醒睁开眼睛时,就觉得炕上好挤。
左手一摸,熟悉的丰盈,这是张淑慧。
右手一摸,略微瘦些,而且还返身抱住了自己,大腿习惯性的压了上来。
这是小白!
“爹!”
门外传来了土豆的叫喊,很欢喜,接着就是推门的声音,没人会拦着这位小伯爷。
“娘!”
土豆很生猛,双**替一蹬,就把鞋子蹬掉了,然后利索的爬上炕,从张淑慧的身上爬过,最终习惯性的坐在了方醒的肚皮上。
“爹!去抓兔子!”
“土豆!”
被吵醒的小白双手抓住被角,怒不可遏。
“咯咯咯!”
土豆看到有人生气就乐了,拍着手,在方醒的肚子上一顿一顿的,像是在坐船,好玩极了。
“下去,臭小子!”
方醒猛的起身,把土豆揪进了被子里,然后就在床上站着,清醒了一瞬。
张淑慧双手拉住被子,柔声道:“夫君不睡了吗?”
“不睡了,我还有些事要和人商议。”
方醒精神饱满的下床穿衣,张淑慧想起身帮忙,可却被土豆抓住了。
“娘,睡觉,睡觉!”
“今日无事,你们继续睡吧!”
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土豆和张淑慧玩闹的声音,方醒看到奶娘抱着睡醒的平安过来了,就抱过来亲了一口。
“送进去吧。”
方醒全身正装去了前厅,静静的坐着。
“老爷,叶凡已经拿到了。”
一夜之后,辛老七又精神奕奕的出现了。
方醒有些羡慕的道:“你们可是练的有内功?”
“什么内功?”
辛老七茫然的道:“老爷,就是呼吸,还有就是意念,并没有什么内功。”
“哦!”
方醒失望了,随即说道:“我们去上朝。”
……
叶凡今天的火力很足,许久未曾得到大料的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但弹劾了应天府推官,而且连带把府尹也套了进去。
“……草菅人命,上下推诿,包庇下属,这是在拿大明的律法当人情。勾结一气,鱼肉百姓,陛下,此等人不严惩,生民何辜?”
直到此时,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事和方醒有关系。
公报私仇吧……
几个文官的目光中带着揶揄,你方醒整日牛逼哄哄的,最后还不是要借机泄愤?!
方醒出班道:“陛下,那胡叠在交趾时,曾经配合臣和黄大人扫清了贪腐,臣觉着应该是惹怒了那些……兔死狐悲者,最后被一杯毒酒了结,臣在想,此刻一定有人在额手相庆吧。”
“咳咳咳!”
吕震出班道:“兴和伯,这些只是你个人的揣测,但无辜猜疑别人,这……不好吧。”
方醒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没什么不好的,当年拿获了那些贪腐官员之后,据说求情的人不少,说什么交趾近乎于蛮荒,条件艰难,背井离乡,所以那些官员情有可原,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吕震被这一巴掌打回了朝班中去,方醒垂眸道:“陛下,那些青皮大胆到居然在夜间去拍门恐吓骚扰,而巡夜的人不但无视,更可恨的是,他们把这么一位弱女子的救助置之不理,反而斥之为胡搅蛮缠。”
在场的人十有八九都在腹诽:这种事多了去,一年到头忙不完的事情,难道就不允许官员们偷个懒吗?
“一直到最后,应天府也就拿了一个九品官,外加那些青皮。没见追责,没见深挖,一桩命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完结了。”
方醒今日没有全力开火,说完就回班了,让群臣也是诧异不已。
这厮今天怎么就偃旗息鼓了呢?!
方醒不管那些目光,只是垂眸回班,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
他就这么放过应天府了?
按照这厮的德性,应该是紧咬不放,不说咬下府尹,起码也得弄个府丞来祭旗吧!
朱棣倒也颇为欣慰,觉得方醒终于是有了大臣的体统。
好吧,一高兴,朱棣就随口吩咐道:“派了御史去,查清楚,顺便告诉他们,虽然迁都了,可金陵不是养老地,想养老的,都滚回家去!”
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陛下在给方醒出气啊!那就好,不折腾就好啊!
散朝后,金忠追上了方醒,低声道:“你莫不是开始吃斋了?”
方醒摇摇头:“只是感觉人世无常,心灰意冷罢了,这就回家歇息去,好歹把年过了。”
金忠抚须道:“你倒是有些悟性,要不就随老夫学这门占卜之术如何?免得它断了传承。”
“别,金大人千万别!”
方醒急忙拒绝道:“小子可没那耐心去背东西,心也静不下来,您还是去寻一个小道士来教教吧。”
“可惜了呀!”
金忠有些遗憾,在他看来,方醒的灵气是有了,只需按照法门修炼,迟早会成为一代占卜大师,把他的师门发扬光大。
方醒表面看似平静,甚至回到家中还带着土豆疯玩到吃午饭。
午饭后,朱瞻基悄然而至。
“德华兄,陈岩虽然离了赵王府,可那些官吏不看僧面看佛面,一般也不会为难他,所以没多久就成了金陵有名的青皮头子,到处勒索收钱,皇爷爷已经发怒了。”
方醒烤着炭火,昏昏欲睡的问道:“那赵王如何?”
朱瞻基进来被热气熏蒸,感觉脸上都是湿意,“赵王叔刚才去请罪,已经撇清了。”
方醒哦了一声道:“此事确实和赵王无关,只是那些官吏可恶,把人命当做儿戏。”
呃……
朱瞻基觉得方醒变了,变得有些陌生。
原先的方醒受了罪就要捞回来,不管你是谁都要怼回去。
可现在看着在打盹的方醒,朱瞻基突然有些慌神了。
这不是方醒!至少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方醒!
方醒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突然停住了,他抬起头来,下意识的擦擦嘴角,诧异的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朱瞻基随即就释然了,这是倦了想睡觉啊!
于是他就走了,心情不错。
等朱瞻基走了之后,方醒就叫来了辛老七和小刀。
“最近关注一下赵王府的情况。”
小刀问道:“老爷,关注哪些东西?”
方醒身体后仰,觉得真的想睡觉,就随意的道:“过年赵王出入的规制和时间。”
小刀一听就有底了,他说道:“老爷,赵王过年的时候喜欢聚集了府中的人撒钱,然后就会召集最宠爱的几个女人一起喝酒玩闹到天亮。”
方醒坐直了身体,淡淡的道:“赵王果然是礼法模范,居然都知道守岁了。”
第923章 殃及池鱼
国子监放假了,陈潇也‘放假’了,而且是放大假。
“你多次犯纪,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们多次宽容,可如今陛下就在北平,国子监树大招风,也不敢再留你了,且去吧!”
是的,陈潇‘毕业’了,准确的说,他被国子监除名了。
国子监目前还是官员后备役,不少都是考不中举人进士,借着关系进来混日子,等到时机合适,就能弄个官当当。
一旦被除名,就相当于断绝了宦途,所以这就是国子监的纪律那么森严,还有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去的原因所在。
陈潇闹过,可没用。
想揍人,可国子监方面早有准备,两名锦衣卫大汉持刀在现场。
敢袭击国子监的官员,当场格杀也没人会质疑。
陈潇不敢回家,他怕会被陈嘉辉打断腿,更怕见到陆小冉。
一事无成的男人没脸回家!
多半都会去基友那里!
所以当方醒看到一脸颓废的陈潇时,只是淡淡的说道:“来了,喝酒吧。”
酒喝到一半,陈潇就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弟在国子监自问不算冒尖,可他们居然拿我作法,真是欺软怕硬啊!”
所谓的冒尖,指的是捣蛋。
北平国子监也有些功勋子弟在读,可这些人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国子监的人也睁只眼,闭只眼的当没看到。
方醒玩味的道:“若是他们想清理国子监,那在陛下迁都时就该进行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果然是他们下的黑手吗?”
陈潇把筷子一放,怒不可遏的道:“是不是家父的政敌干的好事?回头我就提醒一声。”
方醒摇摇头道:“叔父的政敌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建中,你多半是被我牵连了。”
陈潇一怔,肥脸颤动一下,就拍着胸脯道:“小事情,德华兄放心,回家小弟就说是触怒了教授,被赶出来了。”
“那你会被叔父打断腿,然后关在家中苦读。”方醒觉得很亏心,连累了陈潇。
陈潇嘴硬的道:“怕什么!我娘在呢!”
那张肥脸微颤,看着有些憨傻。
可陆小冉的父亲却是户部主事,听说极得夏元吉的看重,如果陈潇不争气,这位老丈人可不依。
可我怎会看着你沉沦啊!
方醒笑了笑:“罢了,我跟你回去一趟,把这事和叔父交代一下。”
陈潇低声道:“大不了我就去经商,你不是说以后经商的不比当官的差吗!干脆我就经商去。”
方醒笑笑,叫人把酒收了,然后说道:“你担心什么?有我吃的就饿不死你,退一万步,书院也差人手呢!”
陈潇一听就乐了,“德华兄,那我就进书院吧!”
如今知行书院的名气越发的大了,如果能在书院里谋得一个职位,那可比在国子监当小吏强多了。
方醒摇摇头:“那不好,你也不是坐得住的人,且等过年后我和叔父商议一番再说。”
这事方醒就能搞定,只是他要顾忌陈嘉辉的脸面。
陈潇闻言大喜,不顾方醒的劝告,强行要了酒来,喝的醺醺的,两人一起去了顺天府。
……
“爹,孩儿被国子监除名了!”
陈潇得意洋洋的汇报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顺天府衙门的外面,陈嘉辉眨巴了一下眼睛:“你说什么?”
陈潇还不知道大祸临头,依然是笑嘻嘻的道:“爹,我闯祸了,国子监把我除名了。”
方醒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陈嘉辉的右拳一握,赶紧喊道:“叔父,误会!这是个误会!”
可陈嘉辉的动作更快,方醒的声音刚到,拳头就已经封了陈潇的眼睛。
“哎呀!”
陈潇捂着眼睛一个踉跄,陈嘉辉正准备飞起一脚时,方醒赶到了。
“叔父,此事和建中无关,都是小侄的错。”
……
“你先滚回家去!”
半个时辰后,陈潇盯着个熊猫眼,灰溜溜的走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多半是勋戚的手段?”
陈嘉辉觉得有些懵,勋戚们怎么会看上‘蠢笨如猪’的陈潇呢?
方醒尴尬的道:“小侄最近坑了他们一把,所以建中就被连累了。不过倒是好事,能让建中提早做事。”
“你莫要掉以轻心,建中的事不着急,反正老夫家中还不差他的那口饭,倒是那些勋戚来者不善,今日是建中,明日会是哪里?你当细思之。”
陈嘉辉的神色恳切,方醒眼中有些发热,他垂眸道:“叔父,无碍的,如今陛下对勋戚不满,他们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再说小侄也不怕他们那些手段,大不了把事情闹大,陛下正等着呢!”
陈嘉辉毕竟是久经宦海,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可是因为清军吗?”
“对,南北卫所的清理结果让人触目惊心,勋戚在其中难辞其咎,若是近期不安分些,陛下可不会忌惮刚迁都就动手!”
陈嘉辉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炯炯的道:“那你更应该韬光养晦才是,武勋和文官必然会经常争斗,挡在中间可不是智者所为。”
方醒目前就在勋戚和文官的中间,被集火攻击的可能性非常大。
……
回到家中,陈潇的事已经开始发酵了,连张淑慧都得知了消息。
“建中可会一蹶不振?”
张淑慧在在用热毛巾给土豆擦脸。
听着土豆在毛巾下面的嘟囔,方醒笑了笑:“不会,其实我并不想让他去做官,脾气不好啊!”
张淑慧拿开毛巾,土豆大口的呼吸着,然后趁机一滚,就滚到了边上,就朝着正酣睡的平安爬去。
“夫君,建中脾气也不是不好,只是有些纨绔之态,不打磨也不成啊!”
张淑慧凭着一个女人的敏锐点出了方醒的错误。
方醒愕然道:“他算什么纨绔?不过也罢,看他的意思,若是想做官,那我少不得要扶持一把,若是不愿意,就帮衬他做生意。”
张淑慧看到土豆快把平安闹醒了,就抓住他的小脚丫,把他拖了回来。
“做生意……就怕叔父不肯,毕竟是书香之家。”
陈嘉辉好歹是科举出仕,要是陈潇变成个商人,以后他的孙子也不能科举了,那……
方醒纠结的道:“以后会允许的吧,不过商人之子必然受限,官位不高。”
压制商人参与政治是明朝的国策,只是在中后期就完全崩了,商人之子堂而皇之出仕,正儿八经的做起了大官,为商人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