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2章 燃烧的烈火
加更了几天,大家容爵士喘喘气,过几天看看情况,再加更!
......
在这个全是异族风情的城市中,沈阳觉得自己如鱼得水。
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的沈阳在人群中穿梭着,周围都是平民,地位低下,最安全不过了。
转过两条街,前方就是王宫,沈阳找了个地方蹲着,然后拿出干饼慢慢的啃。
这里的行人不多,偶尔有,那也是脚步匆匆,所以沈阳很烦恼,他必须要在吃完干饼前看到有价值的人物。
“几十年了,当年要是不回来,咱们在甘/肃那边过的也很好的呀!”
“嗯,只是当时的陛下急切,怕咱们做了内应,哎!”
两老头缓缓走过来,须发皆白。
沈阳心中一紧,赶紧低头。
“如今到处都在招兵买马,听说要再次东征,哎!大明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呀!”
“别急,招了人还得操练,兴许过不了多久就不打了。”
两老头看了沈阳一眼,然后过去一点席地而坐,慢条斯理的闲聊着。
这两人的来历沈阳倒是知道,洪武年间,甘/肃一地遣送了不少人回到这边,他们大抵就是那一批人,只是却从年轻小伙变成了垂垂老矣的模样。
沈阳只能偶尔抬头瞥一眼王宫门口,等了许久,才看到了自己今天要等的人。
两个蒙元装束的男子被人送出来,看表情应当是相当愉快。双方在大门外告别,沈阳悄然起身,从街对面慢慢的和他们并行。
看方向他们是要回驿馆,沈阳就加快了脚步,领先而去。
居然没有骑马?那多半是要办的事情差不多成了,所以心情愉快,就步行回去。
沈阳边走边想着这些事。
“大人,有人在跟着你……”
一个男子从他的身后超过,擦肩而过时,低声警告道。
沈阳心中一凛,脚步不乱,身形不颤,继续前行。
前方就是驿馆,左边是一条小巷,沈阳的身体突然左转,在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了三个佩刀男子正离自己二十多步的距离,眼神凶狠。
看到沈阳冲进巷子,那三人马上就叫喊着追了过来,不远处的十多人也在朝着这边狂奔。
这是一个潮湿的巷子,地上许多垃圾,一只狗正懒洋洋的在门外打盹,被沈阳的脚步声一惊,猛地起来,却是掉头跑进了家中。
沈阳顺着巷子往里跑,头也不回。身后的追兵们脚步急促,显然是盯着他许久了。
潮湿的地面容易打滑,当看到沈阳脚下一滑,整个人伏倒在地上时,三个男子不禁大喜,挥刀冲过来。
沈阳的身体突然一个翻身,笑了笑,手中的弓弩就发射了一支弩箭。
“呃!”
当先一人倒地,剩下的两人却没有退缩——没有弩箭的沈阳就是待宰的羔羊。
沈阳微微摇头,起身就跑。
那两人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到背后,左边的一户人家中突然闪出一个人。
沈阳同时转身,在同伴用弯刀割断了一名追兵的咽喉时,他一脚把另一人踢翻,身体旋即压上去,右手握住对手的咽喉,用力的一捏,一拉。
“大人,后面还有追兵!”
沈阳没要弯刀,屈膝在还在喘息的对手胸上用力的一压,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走!”
等那些追兵赶到时,地上只有三具尸体,而沈阳早已不见踪影。
……
回到自己的暂住处,沈阳等待着,甚至还做了一大锅面疙瘩,这还是方醒教他的作法。
没多久,人就稀稀拉拉的回来了。
十五人。
“大人!”
这些锦衣卫都是当地百姓打扮,此时闻到香味,打声招呼之后就各自去拿碗筷。
唏哩呼噜一阵后,沈阳把碗放下,说道:“看来瓦剌人已经成功的打动了哈烈,这场大战已经难以避免了。”
“大人,他们各地都在招兵,操练也勤,肯定是要准备开始了。”
“最多半年!”
沈阳断言道:“咱们损失了三名兄弟才探到的消息,一定要送回去。这样,留五人在此,除非是有重大消息,平时不可和商队联系。”
“大人,那原先定下的刺杀瓦剌使者的事,还做不做了?”
沈阳打个饱嗝道:“做,怎么不做。那两人一天到处逍遥,机会多多,不过咱们不要见血,不是有毒药吗,准备一下。他们刚追捕咱们,肯定会有松懈,这便是灯下黑,下午就动手。”
……
金戈铁马那是遥远的梦,自从加入了锦衣卫之后,沈阳就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再与这个梦想契合。
原先在国内时,针对的是贪腐案子,虽然也解气,却找不到动力。
如今在哈列国行动,那种使命感让他忍不住肾上腺素狂飙。
张嘴一笑,任由门牙那里出现一个黑洞,沈阳站在驿馆的外面,静静的等待着。
驿馆内的生活是无聊的,而且约束颇多,对于向往自由自在的瓦剌使者来说,这等煎熬实在是受不住,所以就出来寻摸乐子。
“大人,是一起干掉还是留一个?”
沈阳此时变成了个中年男子,听到身后的手下在问,他垂首低声道:“留一个,不然哈烈这边失去了和瓦剌的联系,肯定会觉得大明是怕了他们,到时候士气大振,反而不划算。”
身后一空,沈阳把身体隐进阴暗处,冷冷的看着那两人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走出驿馆。
那些高大的建筑挡住了阳光,而沈阳就在这阴影之下,缓缓而行。
两名使者大抵对附近没什么兴趣,就径直往前方的民居去了。
这里的民居龙蛇混杂,什么都有。
沈阳想起前几日看到那些站在小房间外面的少女,心中就有些躁动。
从北平出来之前,他就去解除了婚约,而未婚妻家中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了一个包袱,里面全是那女孩给他做的衣裳。
我辜负了你,却不肯连累你。若有来世,我便娶了你!
沈阳想起了那个女孩,只觉得胸中有团烈火在焚烧着,烧的他想嘶吼,想发狂。
猛地喘息几下之后,沈阳缓缓的跟了上去。
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后,瓦剌的两名使者在一排小屋前开始了挑选。
沈阳止步,装作好奇的看了一眼,等那两人各自带着女人进了房间后,他微微点头。
小房间有窗户,当那瓦剌使者在兴奋时,窗户被人捅了个小洞,然后一根细小的管子伸进来。
“噗!”
一枚淬毒的长针从细管子里喷出来,窗外的人影一闪而逝。
侍卫们刚好转过来,看到没人,就继续围着这排房子绕圈。
对面有人伸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了三下,沈阳缓缓后退,然后慢慢的消失在这片民居之中。
没多久,刚才那两人进去的一个房间里就传来了尖叫。
侍卫们破门而入,却只看到一动不动的使者,还有……
第1353章 草原狼和中原羊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在满世界搜寻着哈烈人的密探,而在会同馆里,哈拉查尔等人已经出不来了。
“每日就给咱们喝粥,这是饿不死,却没力气。”
“大人,要不咱们就拼了吧。”
“这粥清的能当镜子用,一泡尿就饿了。”
“……”
手下的不满哈拉查尔没在意,他只是坐在屋檐下,呆呆的看着外面。
院门紧闭,可哈拉查尔知道,最少有十个人以上在盯着这个院子,想出去基本没可能。
“他们最好躲着别出来,不过……消息怎么传出去却是个难题。”
在边墙的将领请罪的同时,再想从城墙翻出去,那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你出去了,马儿却只能留在大明。
“靠着双脚走,那会死人的啊!”
“大人,明人的商队是否可以买通?”
哈拉查尔皱眉道:“有人去了,不知道有没有结果,专门准备的诱饵去接洽大明商队,若是能成,那便能出塞,否则……”
“大明出去还得要走好久才有部落,哎!草原太大,人太少。”
“是啊!草原太大,人太少,这也是草原人能持续不衰的原因所在。”
……
“草原上就那么多地盘,那些部族靠着放牧为生,人口会被限制在一个范围之内,无法突破,一旦突破就养不活,那就只能开战。先是内战,统合之后就开始冲着中原虎视眈眈。”
方醒在书院里给学生们上杂课。
所谓的杂课,就是方醒对时事的一些点评。
这种课方醒允许学生们打断提问,所以看到岳保国举手,就点点头。
岳保国的个头长的很快,而且由于经常练武,神色坚毅。
“山长,按照您的说法,实际上草原异族和中原的千年征战,就是因为草原上养不活那么多人吗?”
方醒点点头:“是的,这个是主因,当草原上为了生存而爆发内战后,经历过战火的军队便会把目光投向中原,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杀戮和抢掠,不肯安心放牧。而另一个原因就是汉人勤劳,每每在家园被异族摧毁之后,又能重建起来。”
重建起来后又是一个花花世界,若是没有相应的保护力量,异族再次马踏中原也是可期。
“山长,那他们为何不种地呢?”黄彬举手问道。
方醒愕然,想了想:“他们不善于种地,也不乐意去种地,和种地比起来,抢更快一些,收获更大。比如说奴儿干都司的那块肥土就一直空着。”
“山长,那咱们可以教他们种地吗?”
呃……
“这个想法很奇葩。”
方醒有些不想回答,微笑道:“种了地你就不能到处乱跑了,你得守着庄稼,然后你就得建城抵御外敌,再然后……就变成了羔羊,任人宰割。”
“山长,那岂不是说,种地的在战阵上比不过放牧的?”
“是的,除非种地的能时时提高警惕,保证自己的军队强大,否则只要一松懈,那便是灭顶之灾。”
“山长,那大明以后一旦松懈……”
这个问题很大胆,解祯亮出去看了看,没看见人,这才放心。
“大明一旦松懈,迟早也会重蹈覆辙。”
“山长,所以陛下一直在征伐草原,可是担心这个吗?”
“对。”
下课后,那些学生都聚在一起就这个话题展开了讨论,其中就数焦取仁最大胆。
“总是有人说陛下在穷兵黩武,可山长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他们是鼠目寸光,看不到天下。”
焦取仁的爹是小吏,所以接触到的东西比这些同窗多,说起话来是有条有理的。
“嗯,这等课程作用最大,开阔眼界。”
袁冲说完就低声道:“朱瞻墉又跑了。”
大家看去,就看到朱瞻墉独自往校外去了,身边无人跟随。
守门的是袁达,看到朱瞻墉要出去,他也不问,把门开了,等朱瞻墉出去后又重新关上。
门内是书院,门外是田野。
左边是方家庄,右边是北平城。
朱瞻墉往右边去了,一路溜达到了大市场的外面。
轨道马车的热潮已经过去了,大家都习惯了看着马车轻松的拉着货物往返。
大市场外的小摊多了不少,大多是吃食,南北的都有。
这里是小商人的用餐地,而大商人,他们多半会谈好生意后,大家一起进城,在第一鲜等高档地方用餐。
闻着各种食物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朱瞻墉挤到了那个凹地边上。
“稍等啊客人,马上就好。”
杜海林的动作很快,眼花缭乱间就做好了一个春卷,然后收钱,继续上手做春卷。
“来两个春卷。”
“好,客人稍等。”
“来,您拿着。”
“钱给多了,哎!钱多了。”
杜海林收了铜钱,等一掂量觉得重量不对,就数了一下,然后赶紧叫住那个有些魂不守舍的顾客。
“啊!”
这人回身茫然的看着杜海林。
“您多给了一个铜钱。”
杜海林微笑道。
“哦!”这顾客一手拿着春饼,一手接过铜板,赞道:“一个铜钱不多,可你却不肯昧下来,不错,现在这种人不多见。”
杜海林笑道:“哪有,当今盛世,这等贪小便宜的终究是少数。”
“嗯。”顾客点头道:“当今陛下堪称是圣天子,盛世啊!做什么都能养活家小。”
杜海林微微一笑:“对,只要肯下脸,肯出力,那就饿不死。”
盛世吗?
在边上的朱瞻墉有些恍惚,他知道那些文官们对永乐朝并不满意,认为穷兵黩武,刑罚苛刻,有些暴秦的味道。
所以无数人都在渴盼着朱高炽登基继位,那时候他们才会欢呼盛世来临。
谁对谁错?
朱瞻墉不知道,他知道等自己的太子爹上位后,自己大抵会被封出去。
一个郡王的爵位,封地可想而知。
就此无所事事一生吗?被限定在一个地方,不许出城,不许干涉政事,然后整日饱食终日,无聊之后就饮酒作乐。
“郡王想什么呢?”
朱瞻墉抬头,看到是杜海林,就说道:“没什么,只是杜先生,您如今看着可没了读书人的气度,觉得委屈吗?”
杜海林愕然,随后莞尔道:“哪有什么委屈,为人父,为人夫,不想着挣钱养家,难道整日之乎者也的做文章能当饭吃?”
朱瞻墉经常会过来,不干啥,就看着杜海林父子卖春卷,有时候还会帮把手。
“杜尚呢?”
“在读书,如今老夫也算是摸透了这买卖,生意不错,倒是用不着他了。”
朱瞻墉有些失落,别人都有自己的事,不管是卖春卷还是读书,都有盼头,可我呢?
“那杜尚以后要进学吗?”
进学就是参加科举,杜海林笑道:“随便他,能进学就进学,不行好歹还能学些科学,饿不死就行。”
这个年轻人是迷茫了吧。
杜海林意有所指的道:“世上人千万,进学的终究是少数,其他人难道就不活了?总得找到自己的营生,不管是什么,只要不违反律法,那便去做就是了。”
第1354章 分水岭
朱瞻墉每次一逃课,袁达就会给解缙打小报告。
解缙的反应依然如故:“不管他。”
对这个郡王学生,解缙并无好感,总觉得对方就是纨绔子弟。
中午放学,解缙慢悠悠的踱步到家,吃完午饭就去找到了方醒。
“这人老是在书院呆着不好吧?”
解缙如今的性格平和了许多,若是以前,多半会暴跳如雷,然后把朱瞻墉赶出去。
方醒给他泡了一杯从朱瞻基那里弄到的好茶,然后说道:“他如今算是皇家的破落户,谁都可以敲打一二,不过是在熬时间罢了,等着就封。所以咱们也宽容些,好歹也算个招牌不是。”
“这就是玩世不恭啊!少见。”
解缙喝着好茶,渐渐的忘了这事,和方醒扯起了胡善祥这一胎的性别,两人争执了半天,却无法说服对方。
“老爷,杨士奇和蹇义被下狱了。”
小刀在门外禀告道,方醒一下起身问道:“可知为何?”
解缙坐着没动,在沉思着。
小刀说道:“贾全派人来报信,说是和太子殿下有关。”
方醒呆立着,良久挥挥手,然后回身说道:“解先生,这便是陛下的反击吗?”
解缙轻啜一口茶,满足的道:“是,陛下可不是那等柔弱的君王,赵王谋逆之事反而让他空前的警惕,太子最近很活跃啊!今日召见某大臣,温言抚慰,明日召见某大臣,相谈甚欢,这是想干什么?可有尊重陛下吗?”
解缙陡然从另一个角度去剖析了朱棣父子之间的关系,方醒大感新鲜。
“那么这便是……可那些文官天生就和太子亲近,难道他还能拒之门外,或是冷脸相对?那……不符合太子的秉性。”
“那这难道是……开始站队了?”
方醒有些震惊。
“镇定!”
解缙嘲笑了他一下,说道:“你以为呢?”
方醒的嘴都合不拢了,解缙皱眉道:“你还是嫩了些,多看看史书有好处,帝王暮年,善于钻营的早就开始了站队,而本朝已经算是晚的了。”
瞥了方醒一眼,解缙顿时心生愉悦,谆谆教导道:“那些臣子不趁着现在钻营,等太子登基之后,就算是为了稳定朝政而维持目前的人员,可等朝政一稳,太子的亲信就要上位了,到了那时,先前没站队的就等着靠边站吧!”
呃……
方醒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些老狐狸的套路,居然没想到这是站队的开始。
郁闷的方醒就去睡了个午觉,把小白折腾的不好意思出门。
就在他在细思着朝中的诸事时,徐景昌来了。
两人过年时还遇到过,可这才没多久,方醒发现徐景昌居然又胖了些。
“定国公这是不准备领兵了?”
两人在前厅坐下,方醒就拿徐景昌的身材取笑。
“徐家倒下了一个,我却不能再倒下了,否则九泉之下如何去见祖父大人。”
徐景昌唏嘘着,顺手拿了一块点心,吃了一口后夸道:“这咸口的糕点不错,还有肉。”
拍拍手,喝了一口茶水,心满意足的徐景昌说出了来意。
“德华可想……可想过以后的事吗?”
方醒楞了一下,看到徐景昌的脸上全是神秘,就问道:“定国公此话何意?”
“你在装傻!”
徐景昌指指方醒,笑呵呵的道:“如今风云渐变,朝中大多人都卷了进来。你该知道杨士奇和蹇义刚被下狱吧?”
方醒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厮。
“武勋不想站队,勋戚大多也不想。”
徐景昌难得坦率的交代道:“大家都是铁做的饭碗,现在站队,陛下随便一道旨意就能把咱们打落尘埃,何苦呢!”
“可你们不怕太子日后见责吗?”
方醒好奇的问道,他觉得以勋戚的尿性,此时应该有人大胆的去投诚了。
徐景昌笑道:“怕,怎么不怕,可只要大家一致,那屁事没有。你别忘记了,勋戚掌军,太子再厉害,难道他还能相信那些将官不成?最后还是得要靠我们。”
这是有恃无恐啊!
看到方醒不动声色,徐景昌就分析道:“太子最近的气势太盛,陛下却不能直接压,否则会损了太子的威信,所以就拿了杨士奇和蹇义两人来作伐,警告一下那些人。”
徐景昌算是推心置腹了,方醒只得表态道:“此事我不掺和,那些人趋之若鹜,不过是因为陛下现在不大杀文官。他们现在巴不得受苦,等太子上位之后,这受的苦就是功绩,要赏功啊!”
这种行径就是表功,和求庭杖一个德行,都是下注,不过一个是求官,而一个是求名。
方醒表态,徐景昌满意了,说道:“我家也不掺和,毕竟是血亲,再怎么着徐家也不会倒下,所以就看热闹吧。不过勋戚中却有人想动一动,结果杨士奇和蹇义一下狱,那人马上就进宫请罪。”
“罪名呢?”
方醒觉得这种变色龙般的反应挺有趣的。
“罪名?”
徐景昌摇摇头道:“你还是太嫩啊!”
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说方醒太嫩,他也不生气,只是等着答案。
徐景昌振眉道:“在陛下生病期间饮酒,明白了吗?”
卧槽!
这是敢死队啊!
“这是在找死!”
“不。”徐景昌笑的猥琐,眨眼道:“这是君臣默契。臣下知道错了,然后给陛下一个投名状,若是再犯,陛下即可按照这个罪名处置他。”
方醒对这等心思叹为观止,唏嘘道:“若是把这种心思用在公事上,何须去站队呢!”
徐景昌起身准备告辞,闻言说道:“德华,谋国还是谋身,家国还是天下,你还嫩着呢!”
送走了得意的徐景昌,方醒摇摇头,自嘲道:“我也把那些人想的太好了些。”
可还没等方醒自嘲完,一击闷雷就把他炸的晕头转向的。
“陛下下旨放了杨士奇和蹇义。”
贾全显然也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说完后就匆匆的回去,朱瞻基已经进宫了。
“这是为何?”
才进去又出来,朱棣是什么意思?
方醒不好进宫,只得在家干等着。
心情不好的方醒就只是闷着,结果按照往常惯例在床底下和平安玩游戏的土豆就被揍了。
“啪啪啪!”
“啪啪啪!”
两个孩子一人三巴掌,因为天气冷,穿的厚,方醒是剥了裤子打的臀部。
没哭!
第一次挨打的土豆和平安居然都没哭,方醒更加的郁闷了。
“夫君可是有烦心的事了?”
张淑慧把两个还在发愣的孩子赶走,就给方醒捏肩。
“没,只是有些不舒服。”
方醒希望事情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否则那将是一个分水岭,让人伤感的分水岭。
第1355章 一年内
旁观者很难知道朱棣的心情,而当事人却已经窥到了些东西。
朱棣依然在研究着哈列国,不时还找些武勋进宫讨论,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方醒也被召进宫去。
朱棣面色如常,方醒看了一眼大太监和黄俨,两人也没有什么异常。
朱棣说道:“锦衣卫的消息不断传过来,哈列国国内已经在厉兵秣马了,你觉得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这个问题方醒推演过多次,还在书院里让学生们都想想,所以一张口就来。
“陛下,臣以为应当不会超过一年。”
方醒的意思就是在年内会发动,朱棣一听就点头赞许道:“朕本以为你在家享福,不错,朕也是这个意思。”
“大国相争,需要筹备辎重,需要招兵买马,还得操练,这些都得要时日。”
朱棣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方醒看了莫名的有些心酸。
“有人说哈列国兴许是虚张声势,这等人朕本想赶出朝堂,可却又想着让他们看看结果,也算是一个教训。”
方醒点头道:“陛下,畏敌如虎不可,但料敌以宽那是在自掘坟墓。”
朱棣微微点头道:“是这样,总有人想着大明该刀枪入库了,总想着该修生养息了,朕对此不吝惩罚。”
这是在说谁?
杨士奇?还是蹇义?
方醒觉得不大可能,夏元吉敢进谏,但杨士奇的可能性不大,而蹇义是完全没可能。
“一年,也就是说,最迟咱们得在七月出兵。”
朱棣明显的兴奋起来,坐不住的起身转圈。
以往的轻盈已经不见了,走动间,朱棣的脚步明显的有些迟缓。
转了几圈后,朱棣停步,皱眉道:“七月出兵,出塞时正好是塞外马肥之际,骚扰必然不会少,弄不好哈烈人的骑兵那时候就已经来了。”
这个君王一直在思索着细节和大势,方醒的心中一热,说道:“陛下,他们兵强马壮,可大明的勇士们也不差!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若是有人怕了,臣请为前锋!为大军开道!”
朱棣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盯着方醒,微微点头道:“你倒是悍勇,不过争前锋的人不少,且等那时候朕再做打算。”
不就是小股敌军吗,有啥好怕的!
几十万大军厮杀,不可能是迎头而上,而是会先试探,派出斥候不断去打探消息,而对方也会干同样的事。
斥候战是最惨烈的,遮蔽战场是首要任务,其次便是侦探敌军的情况。
而等双方的前锋登场后,斥候的任务就完事了,试探开始。
试探多半也是惨烈的,双方的前锋会进行一次次短促的作战,然后胜利的一方肯定会乘胜追击,直至侦测到对方的主力位置。
“据说他们的轻骑彪悍,比瓦剌人厉害,悍不畏死!”
朱棣对这个强敌了解的越多就越兴奋。
这个男人恨不能和世间最强大的敌人交手,不死不休!
方醒微微一笑:“陛下,大明军队也无惧强敌,臣时刻在准备着,当有外敌威胁到大明时,臣随时等候召唤,为国出征。”
朱棣凝视着他,良久,嗓子有些沙哑的说道:“你很好,记住你的话,朕相信等你去后,不会只是大明兴和伯。”
方醒肃然道:“臣于爵位不甚热衷,唯有大明屹立于这个世界的顶端,才是臣愿意为之奋斗的目标。”
朱棣摆摆手,方醒告退。
“此刻朝中大多被朕给吓坏了,可也只有方醒来向朕表达了忠心,可叹!”
大太监担心朱棣的身体,就说道:“陛下崖岸高峻,那些人多半是被吓坏了不敢来,而兴和伯却是混不吝,胆子大的没边了……呃!陛下,老奴失言了。”
朱棣摇摇头,负手道:“只要心中赤诚,何来的惧怕?不过是蝇营狗苟罢了。”
这句话直接把朝中的大臣被给扫了进去。
黄俨的眸色微动,正想着什么时候把方醒今天隐晦的效忠禀报给朱高炽,也好换来谅解。
朱棣回身,目光看着虚空,淡淡的道:“此处的话若是外泄,朕剐了他!”
大太监躬身不语,而黄俨却以为是朱棣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差点就跌坐在地上。
……
方醒慢腾腾的出了宫,却在宫门外看到了杨士奇和蹇义。
“二位大人这是在等进宫呢?”
方醒随意的拱拱手,仿佛没看到这两人穿的是布衣。
布衣请罪,有趣了!
杨士奇和蹇义面带苦涩的拱拱手,然后垂首不语。
站啊站!等两人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时候,来了个太监,冷冰冰的让他们进去。
那太监开始是冷冰冰的,可等走到无人的地方时,却低头说道:“二位大人,陛下此刻心情不错。”
蹇义心中疑惑,不敢应答,而杨士奇要实诚些,就谢了谢。
当狮王开始老去的时候,他身边的人都会各有心思。
这座皇宫中,朱棣是第一位主人,而后便是第二个。
蹇义慢慢的想到了这个道理,身体不禁一松。
而杨士奇却有些黯然神伤。
到了乾清宫,两人进去请罪,朱棣并未搭理,只是在处理事情。
时间在悄然流逝,杨士奇已经耐不住膝盖的疼痛,伸手撑住了地上。
“你二人是谁的臣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杨士奇楞了一下,让蹇义抢了先。
“陛下,臣自然是您的臣子。”
杨士奇接着也说了一样的话,声音却有些不稳定。
朱棣眯眼看着两人,冷笑道:“朕自提兵以来,一进金陵,便见识了什么叫做人心叵测,今日的忠臣,明日便是奸佞,你们的忠心朕不要,不敢要。各自回去吧,等着朕哪日去了,你们自然可以拥戴新君。”
这话说的不是蹇义,也不是杨士奇,可这两人都是由朱棣亲手提拔起来的,朱棣的这番话还是触动颇大。
杨士奇突然流泪道:“陛下,臣万死……”
蹇义也是颇为感伤的道:“陛下,臣只愿陛下……”
朱棣摆摆手道:“去吧!”
这个男人不需要人怜悯,他的内心很强大。
杨士奇和蹇义进宫又出来了,而且看着神色黯然,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朱高炽坐不住了。
第1356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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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醒微笑着离开了皇城,辛老七看到他的心情好转,就问道:“老爷,难道是陛下好了?”
在朱棣生病的那段时间内,大明北方的百姓都在担心会发生动乱。
很奇怪吗?
不奇怪,南方的百姓大多无所谓,因为倭寇已无,南方可以安享太平。而据说朱高炽更仁慈一些,兴许他来当皇帝会更好。
而北方的百姓不同,若是没有边墙,那么北方就是前线,塞外的敌人只需打穿一个缝隙,那些骑兵就会呼啸着在北方肆虐。
所以不管朱棣的口碑如何,至少在北方,他就是保护神。
看着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很难看到一个面带饥色的家伙,方醒不禁为自己感到了骄傲。
土豆这个高产利器出现后,大明一下子就变得从容了许多,百姓也从容了许多。
至少不必担心自己会饿死。
“老爷,上马吧。”
辛老七他们的目光一直在搜寻,搜寻那些兴许会出现的刺客。
方醒摇摇头,他在想着朱高炽的反应。
……
“陛下,太子殿下在殿外跪着请罪。”
大太监禀告道,然后就看到朱棣那张漠然的脸。
垂眸,朱棣继续处理政事。
殿外,朱高炽没感觉寒冷,大滴的汗水从脸上滴落。
时光消逝,当朱高炽坚持不住时,就想想刚才婉婉给他做的点心,然后嘴巴动几下,又忘记了膝盖的难受。
那点心是加了牛奶的吧?
糖霜可够吗?不够的话吃着寡淡无味……
直到一个阴影笼罩住了自己,朱高炽才抬起头来,从糊住眼睫毛的汗水中看过去。
“父皇,儿臣有罪……”
朱棣的面色淡淡,就如同朱高炽刚才想的那个点心放少了糖的口感。
“你无罪。”
朱棣的话让朱高炽不禁惶恐起来,连连叩首请罪。
朱棣摇摇头道:“所谓虎父犬子,不外如是,既然心急了,那便用你的举止来告诉朕,而不是偷偷摸摸的,那样不好,太阴柔,非人君所为。”
朱高炽抬头,茫然的看着朱棣。
“父皇……”
“去吧!朕去之后自然是你来掌管大明,而在此之前,你且先学会怎么去分辨人心,否则……你会被群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朱棣压压手,止住了朱高炽的话头,淡淡的道:“朕此刻最后悔的就是让你从小学习儒学,长大就变成了一个腐儒。且记住了,没有主见、容易被臣下几句话就说动的君王,那只是个傀儡!朕希望你……不要做傀儡!”
朱高炽茫然的看着朱棣转身进去,想起了那些官员们在面对自己时的亲近和恭谨,不禁觉得……
仁,方能得到上下之信赖。
仁,方能让大明修生养息,恢复元气。
年年征战不休,年年都有大工程,这不是一个国家的正常状态,这是在消耗大明的元气!
“殿下,地上凉,起来吧。”
黄俨出来了,亲切而带着谄媚的叫了一个太监来帮忙,两人一起去扶朱高炽。
“哎!”
刚一发力,黄俨心中不禁暗自懊悔着。
朱高炽还在发呆,而他专用的那两个壮实太监却没来,没经验的黄俨错估了朱高炽的吨位,一下就被闪到了腰。
当朱高炽被人架着回去时,朱棣却在想着当年的朱元璋。
朱元璋同样是请了儒学精深之人去教导太子朱标,还包括了太孙朱允炆。
其后,朱标果然显示了一代仁君的苗头,朱元璋大慰,因为他知道自己过于严苛,接班人软和些正好缓冲一二。
朱元璋对朱标堪称是宠爱有加,于是乎,朱标的仁君风范时常展露——对朱元璋的诸多手段都觉得太过暴戾。
朱标这般想当然,朱元璋肯定会教导他什么是为君之道,可这和朱标一直以来信奉的儒学相违背,于是这位太子就抑郁了。
而后就是朱允炆,这位太孙被那些大儒们教的浑浑噩噩,毫无主见,听风就是雨,结果错误频出,最后让朱棣夺取了那个至尊的宝座。
“蠢货!”
朱棣忍不住骂了一声,然后眯眼想着心事。
大太监有些心慌,他知道今天之后,朱棣就算是和太子彻底的决裂了。若不是有继承人这个身份,朱棣绝对会把朱高炽赶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朱棣一些恼怒,他本想用方醒在朱高炽和朱瞻基之间架桥,这样自己去后就无忧。
可方醒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上次居然去质问朱高炽,这就是不信任。
那么方醒以后和朱高炽的关系会如何?
朱棣呆呆的看着外面,突然吩咐道:“去,让方醒……”
……
方醒没回成家,在城门处就被守株待兔的定国公府的嬷嬷给拦住了。
这嬷嬷爱笑,一见到方醒就笑,直说徐景昌今日设宴,宴请一干勋戚,甚至还有大臣。
方醒在心中骂着徐景昌这个神经病,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这等动静出来,纯属是疯了。
他想走,可那嬷嬷却揪住了他的袖子,身体靠过来,嘴里不停的说着徐景昌是如何的翘首以盼。
这嬷嬷三十多岁,身材颇为丰盈,一凑上来方醒就有些皱眉,而周围的人都在暧昧的看着这一幕,有人甚至都在嘀咕着方醒的艳福。
方醒无奈至极,他不想去,可这女人却当众说出了徐景昌的期盼,不去就是在打脸。
在这种时候,哪怕徐景昌再没本事,可就凭着定国公的头衔,方醒就不能太过,否则朱瞻基……
“别拉拉扯扯的,说吧,在哪里?”
这嬷嬷刚才只是因为徐景昌下了死命令,说是她不能把方醒请来,那就别回去了,所以才这般……和那些风月女子一样。
此时听到方醒愿意去,她松开手喜道:“伯爷,是在常悦楼。”
方醒的眉心一松,心想徐景昌还算是有些分寸,没有去第一鲜,否则他发誓会把这些人赶出去。
那嬷嬷还有些但心方醒会不会反悔,可有人过来带走了她,临走前冲着方醒拱手道:“伯爷,我家国公爷迫于无奈,失礼之处还请伯爷见谅。”
方醒没理他,上马去了。
一路到了常悦楼,当方醒进去时,那掌柜看到他不禁打个哆嗦。
当年就是方醒出手,马踏常悦楼,直接葬送了自以为有人撑腰的陈大华。
所以看到这位大爷来了,掌柜不敢轻慢,亲自引着他上楼。
“伯爷,今日来了不少官员,不过最大的也就是汉王殿下和定国公。”
徐景昌放在门外迎接的人被辛老七他们给拦住了,不许跟着,只得看到辛老七随手就布置了一个警戒哨位。
到了二楼就不用带路,几个男子正在楼梯口等着,看到方醒就赶紧拱手问好,然后带着他往里面去。
随着嘈杂的声音,方醒进入了房间,旋即十多双眼睛就盯住了他。
第1357章 有人嘴炮无敌,有人行动果断
“德华!哈哈哈哈!”
徐景昌一怔,然后欢喜的起身欢迎。
屋子里没有桌子,全是案几,所有人都坐在临时铺着的地毯上。
而最嘚瑟,最能显示徐景昌遮奢的就是他叫人打通了三个房间,于是乎,这地方看着就宽敞了不少。
十多人,可方醒就只认识朱高煦和徐景昌,其他的人,他只是隐隐约约的对其中三人有些印象,大抵是某部的郎官之类的。
“方醒,来,喝酒。”
朱高煦已经喝上了,大中午的喝酒,方醒实在是接受不能。
“就坐本王的边上。”
朱高煦不由分说的安排了位置,却恰好符合秩序。
坐下后,方醒和朱高煦连干了三杯,赶紧就求饶,说是吃菜缓缓。
徐景昌组织了一轮酒,然后看着这些官员,正色道:“当今陛下雄才伟略,我等当尽心做事,不可懈怠,更不可阳奉阴违。”
这话不露骨,却代表着徐景昌表态了。
在这场父子之间的暗战中,他徐景昌站在了朱棣这一边。
好大的赌注!
方醒愕然,看到徐景昌一脸的慷慨激昂,再看到那些官员们都神色振奋,顿时就猜到了徐景昌的算盘。
这人是在取巧啊!
朱高煦醉眼朦胧的看着这一幕,不屑的道:“亲戚亲戚,都想占便宜,这人没那么忠心,多半是想在大哥和瞻基之间捞好处。”
咦!这位大佬此刻咋那么深刻了呢?
“小时候老三常玩的把戏,本王见得多了!”
哦!
方醒这才觉得这个是正常的朱高煦。
“定国公请放心,我等必定誓死效忠陛下。”
“九死无悔!”
“对,陛下乃千年一遇之英主,我等当勇于任事,坚定……”
徐景昌笑呵呵的看着这些官员在表忠心,回头对方醒说道:“德华可有话要说?”
方醒摇摇头,说泥煤啊!
这种公开的表态不过是投机而已,这些人大抵都觉得朱高炽大抵能再活十几年就顶天了。
用十几年的蛰伏,换来以后的一飞冲天,值不值?
“这些都是不得意的家伙,没升官的希望。”
朱高煦一针见血的点出了这些人的底细,这又是一个异常。
看到方醒诧异的看着自己,朱高煦叹道:“常建勋刚才让人来认过了。”
不错,方醒觉得按照这样下去,朱高煦以后当能得到善终。
十多人都在表态,奋勇争先,仿佛少说一句话,忠心就会打折扣一样,顿时屋内就嘈杂起来。
方醒百般无聊,他知道朱高煦和自己都是被徐景昌拉来当虎皮的,也算是沐猴而冠了。
沐猴而冠……
方醒讥诮着,却看到门口出现了辛老七。
方醒起身都没有打扰到这些人的激情,到了门外,辛老七低声道:“老爷,陛下有令,让您和东厂的人去抓捕……贪腐官员。”
方醒的眸子一缩,马上知道了朱棣的打算,他回身拱手道:“殿下,定国公,方某有事要出去一趟。”
朱高煦懒洋洋的挥手道:“且去且去,记得回来带些好下酒菜,常悦楼的不好,比不了第一鲜。”
徐景昌尴尬的说道:“殿下,臣只是想着方便罢了。”
这一点徐景昌比以前好,至少知道不能连累到第一鲜。
朱高煦不屑的道:“你倒是长进了些,可还是在蝇营狗苟,多学学方醒,多干实事!”
两表兄弟看着不大对头,那些热情马上就消散了,等徐景昌附和了朱高煦几句,看到无事之后,又重新炽热起来。
……
方醒走出常悦楼就看到了孙祥,哪怕他站在对面的屋檐下,可他手中的佛珠却是明晃晃的在彰显自己的身份。
看到方醒出来,孙祥走出屋檐转左,然后方醒跟上。
两人并肩,孙祥低声道:“陛下给了咱家一个名单,都是贪腐的官员,兴和伯,陛下令你一同前去。”
方醒笑了笑:“只要不是进宫,偶尔带着东厂出去招摇一番,也算是难得的体验。”
孙祥并未因为方醒提到割吉吉之事而羞恼,他淡淡的道:“今日咱家不管,只是看着,一切由你来做主。”
方醒看到了前方的魏青,以及那些番子,就说道:“无碍,陛下的意思方某懂了,一以贯之罢了。”
朱棣要方醒坚定的站在朱瞻基那边,方醒当然是甘之如醇。
一行人上马,然后魏青打头,轰然而去。
……
魏青的手中拿着一张图纸,上面标注着此行的各个目的地。
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魏青就拐进了一条胡同中。
“伯爷,这便是李响的家。”
“动手吧!”
方醒点点头,魏青就带着人排闼直入,顿时里面一阵尖叫,随后就是嚎哭和哀求。
孙祥笑吟吟的道:“兴和伯,进去看看?”
方醒点点头,走进大门。
前院跪着一堆人,而且还不断有人被赶过来。那些东厂的番子们凶神恶煞的,一个女人走慢了些,马上就是一脚。
方醒的眼角跳了一下,却没有怜悯。
男人犯错,全家跟着倒霉。
男人得意,全家享福。
所以福祸相依,所以……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兴和伯,这便是聚散离合,今日风光无限,明日便是阶下囚,际遇如此,当谨慎。”
“大胆!放下!”
这时一个番子冲过去,一脚踢翻了一个年轻人,随后捡起了一根银钗。
“想自尽?你爹一个七品官,看看你的穿戴,那俸禄买的起吗?”
那个年轻人马上就被人绑住,一个女人尖叫着,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别干傻事。
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让偷窥他的孙祥有些摸不清。
扫荡之后,一行人再次出发……
……
常悦楼的二楼,徐景昌得意洋洋的道:“今日之聚会,乃是忠心耿耿的一次聚会,诸君且放心,陛下会看得到,会听得到……”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太孙也会看得到!
最多十几年后,他们今日之举就会成为刺破黑暗的尖刺,朱瞻基想记不住都不行,否则以后谁会效忠他。
硬顶着太子表态,这个肯定是要有收获的。
所以这些人都纷纷附和,只有朱高煦默默的喝酒,表情讥诮。
他不在乎这个,只是觉得朱高炽应当低调些,所以就来了。
“定国公请放心,下官回去就上奏章,一一弹劾那些小人。”
这时门外来人,面色说不出的古怪,好似兴奋,又像是不敢相信。
“国公爷,东厂出动了!”
徐景昌一愣,呵斥道:“东厂出动关本国公啥事?出去!”
“国公爷,是兴和伯在指挥……”
“什么?”
徐景昌愕然,他看看在座的人,再看看咧嘴大笑的朱高煦,顿时觉得自己今天这个聚会成了笑话。
嘴炮无敌,那是儒生。
想支持朱棣和朱瞻基吗?那么就用行动来表示吧。
而方醒就是在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第1358章 兔死狐悲
先敲打了杨士奇和蹇义,接着又拿了太子一系的不少官员,朱棣的行事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杨士奇和蹇义的诏狱一日游,让大家认为朱棣是色厉内荏,年纪大了手就软了。
可当东厂大规模的抓捕官员后,整个北平城都静悄悄的,一时间关于朱棣老了的密议再也没有了。
雄狮老了还是雄狮,并不是蝼蚁可以挑衅的。
随后关于朱高炽请罪,朱棣只是轻飘飘的让他回去的消息也出来了,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消停了。
谁知道这是不是朱棣在放长线钓大鱼,要是碰到风口浪尖的时候,现在跳的凶的都得倒霉。
不过托大明新领土过多的福气,朱棣现在很少杀人,大多是赶到那些‘不毛之地’去,充实当地的汉人数量。
于是就催生出了一个笑话:以往去太子那里禀告政事的差事,如今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以前人人争先,如今是人人装傻。
而方醒出现在东厂去抓捕的队伍中,成了第二个焦点。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杨荣这次没有被波及,这和他的性格有关系——机敏。
金幼孜同样是逃过一劫,所以看到杨士奇默然后,就说道:“陛下对兴和伯多有看顾,这是要专一吧,让他坚定立场。”
杨荣点点头道:“是这样,本官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以后就多事了。”
金幼孜嗯了一声,低声道:“其实这也是方醒自作自受,若不是他的科学,太孙的处境怎会如此尴尬?所以陛下逼着他和太孙绑在一起,这就是因果,有因方有果。”
杨荣纠结的道:“此事会延绵不绝,内耗啊!”
杨士奇一直在静静的,此时却突然出声道:“即便是内耗,那也是儒学因为不满而发起的内耗。”
杨荣和金幼孜相对苦笑。
儒学纵横上千年,何曾遇到过对手?
开始时大家对科学的态度就是玩闹,可等发现百姓们都开始笨拙的学习这个科学时,有心人就发现不对了。
“这是在刨根!”
金幼孜毫不讳言的道:“那是咱们的根,根都没有了,咱们还有什么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杨荣无语,杨士奇却冷笑道:“既得利益者,兴和伯这个词用的不错,把这些嘴脸描述的栩栩如生。”
金幼孜皱眉道:“士奇,天下多少读书人?若是那些百姓都去学了那个科学,谁来继承往圣之道?这个和既得利益者没关系!”
杨士奇还在想着朱棣当时的表情,心情沉重之下,就说道:“我看咱们这是怯了。”
一瞬间鸦雀无声,杨荣脸都羞红了,而金幼孜则是反驳道:“怯什么?科学除去他方德华弄了个武勋之外,其他人都还在小吏的位置上熬着呢!且熬着吧,熬几十年,说不准能混个知县当当。”
……
“他们怕了?”
方醒在躺椅上舒坦的问道。
“伯爷,是怕了,去太子那边的人少了大半。”
想起朱瞻基现在和朱高炽的关系,贾全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太孙没去?”
方醒问了一个让贾全感到尴尬的问题。
“去了,照常说了话,然后出来。”
“时间不多了,这是在积蓄和忍耐,而陛下冷眼观之,却不能出手,否则大乱就在眼前,归根结底,还是科学惹的祸。”
贾全纠结的道:“伯爷……”
方醒莞尔道:“罢了,我不说了,不过让太孙委屈些时日罢了。”
委屈多久?十年,还是……
贾全无奈的道:“陛下明日要开大朝会,御门听政。”
方醒叹息道:“可怜我还未与无忧亲热多久,又要上路喽!”
贾全一怔,问道:“伯爷,去哪?”
方醒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随口道:“我都和东厂混作一堆了,这就是佞臣,既然被贴上了标签,陛下肯定要让我去避避风头,顺便让局势降降温。”
……
朱棣最近喜欢御门听政,天气冷飕飕的,他坐在门边,而群臣却在广场上被冷的瑟瑟发抖。
“佞臣!”
天蒙蒙亮,可群臣大多都到了,在寒风中等待着。
当看到方醒施施然的打着哈欠过来,有人忍不住骂了一声。
吕震目光转动,看了看大家的反应,然后和身边的蹇义说道:“这人原先到处树敌,如今陛下干脆就让他和东厂混为一伍,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蹇义低声道:“莫要乱说。”
这人被皇帝吓破胆了!
吕震不屑的转过头去,可却看到了金忠那张老脸正讨厌的在笑。
“德华昨日可威风?本官羡煞啊!”
方醒走过来微笑道:“哭嚎声震天响,方某昨晚做梦都是这个声音……”
“亏心事做多了才会做噩梦!”
有人嘀咕道。
方醒不以为忤,笑道:“正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做噩梦,迟早会被抓。昨日抓捕的那些人,家财最少的就有三千余贯,果真是当官不为财,此生当白来啊!”
呃……
一番话让人无法辩驳,方醒环视一周,许多人都不自然的转过头去。
方醒微微一笑道:“看来有人是兔死狐悲啊!还大义凛然的给方某扣了一顶佞臣的大帽子。果真是嘴炮无敌啊!方某佩服,只是这般的悲愤,难道那些贪腐官员的遭遇让某些人感同身受了吗?”
这人嘴好毒啊!
“为贪腐官员鸣不平,这大抵也就是能出在咱们大明,若不是陛下仁慈,一扫帚不知道要扫掉多少人!”
方醒喷吐完毒液之后,就从怀里摸出个大包子,一嘴咬去,顿时从破口处溢出一股子香味。
“这三鲜包子就是好吃啊!”
方醒几口吃了包子,然后被梗住了,在幸灾乐祸的注视下,他从容的再次摸出个小瓶子,还特么的是保温的,喝了几口,满足的道:“这天气就该喝辣汤,舒坦!”
“陛下来了。”
方醒打个嗝,然后把小瓶子收起来,随着大家一起行礼。
朱高炽来了,朱瞻基也来了。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今天朱棣的开场白就注定了朝会的风向,顿时人人都打起精神,仔细听着,恨不能把每个字都掰开揉碎了分析。
“贪腐屡杀不绝,这是什么道理?诸卿可为朕解惑。”
众人不禁都向方醒那边投以一瞥,心想难道方醒知道朱棣今天的议题?
——吏治!
第1359章 马苏升官,方醒出行
感谢教主的万赏!
......
“平日人人都是道貌岸然,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朱棣随后就开始狂喷,数落着满朝文武,大抵意思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配合近期的诡异变化,倒是让人觉得是在敲打。
朱高炽的表情平静,而朱瞻基却有些茫然。
敲打过后,朱棣就开始夸赞方醒。
“……其人勇于任事,忠心耿耿,堪称是百官楷模……”
方醒无奈的叹息一声,老朱这是觉得让我掺和了东厂的事,就用几句夸赞来弥补?那真是不够意思啊!
“大明不缺官吏,杀多少照样能补上!”
朱棣今天的话题飘忽,刚才还在夸赞方醒,转眼就开始威胁群臣,让人必须要集中注意力,否则根本就听不懂。
“……大明不学前宋,可目前的官场死气沉沉,朕放眼看去全是暮气……”
蹇义听到这话,和金忠交换个眼神,然后苦笑不已。
金忠偷偷的前倾身体,想看看里面的情况,马上有御史走到他的身后干咳了一声。
“……大明正在蒸蒸日上,就如那清晨的太阳,需要的是朝气!”
下面这些官员其实年纪也不算大,可听了朱棣的话却人人自危。
这不会是要大整顿的前奏吧!
蹇义的苦笑正是担心这个,此时他飞快的在盘算着各种替补的方案。
“值此之际,朕当不拘一格简拔人才……”
哦!原来是要提拔新人啊!那你就来呗,吓唬人算是什么事嘛!
方醒在揣测朱棣的意思,最大的可能就是提拔朱瞻基的人,当做一个信号发布出去,然后会陆续动作,以便在朱高炽登基后形成一股力量,能够确保朱瞻基拥有影响力的力量。
可会是谁呢?
“朕听闻户部有一小吏办事干练,勤勉出色,当褒奖。蹇义。”
蹇义出班道:“陛下,臣在。”
“那人叫做马苏,户部现在可有出缺?”
马苏?
方醒一下就懵了,然后看向夏元吉。
可夏元吉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朱棣事先没有交代。
这是什么意思?补偿我?
就在方醒思忖的时候,蹇义的大脑瞬间转动,不过是几息时间,他就从容不迫的道:“陛下,户部如今缺了印钞局副使一人,外承运库大使一人……”
蹇义不愧是蹇义,连吕震都微微颔首,不是为了蹇义的记忆力,而是为了他的这份玲珑心。
印钞局副使是从九品,而外承运库大使是正九品,用在还是小吏的马苏身上,那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方醒一听,顿时对蹇义也多出了几分好感,无他,他不想让马苏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还有呢?”
呃……
蹇义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说道:“陛下,还缺一个照磨。”
“那便是它了,稍后就办。”
群臣心中一惊,各种想法都出来了,可看到蹇义没有异议的退回来,大家就看向了刘观。
御史们该出来了吧?
可刘观却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丝毫没有动作。
而往日动不动就喜欢以驳斥君王为己任的御史们也没有动作。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
朱棣近期的动作告诉大家,他已经开始为自己去后的局势布局了。
谁敢阻拦,那必然就是心怀不轨,而心怀不轨的人,朱棣从来都不会客气。
骗庭杖还是有好处的,可那得看是谁在做皇帝。
朱允炆和朱高炽那里可以骗庭杖,永乐年间你去试试?保证朱棣会让你求仁得仁。
大家还在愣神的功夫,朱棣的下一道命令就来了。
“吏治艰难,北方有朕在,依然贪腐不绝,而南方……多半是不容乐观。”
南方官场要倒霉了!
呵呵呵!
有人幸灾乐祸的笑着,有人在为自己的朋友担忧着。
“哈列国正在厉兵秣马,朕将枕戈待旦,以待强敌!”
朱棣的情绪大家都能感受到,他在期待着这个强敌的到来,然后一战彻底清空大明的边患!
没有哪个皇帝能做到朱棣所做的一切,这样的皇帝让人……
绝望!
“可贪腐不除,朕心不安,瞻基。”
“皇爷爷!”
朱瞻基出前行礼。
朱棣看着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儿,再看看面带微笑的朱高炽,眸色微暗,说道:“兴和伯方醒。”
方醒出列,“陛下!”
朱棣的神色淡然,说道:“你二人准备一下,三日后出发前往金陵,厘淸吏治。”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朱棣的用意。
去清理贪腐哪里用得着朱瞻基和方醒,这不过是暂避风头罢了,顺便还能让朱瞻基在南方立威……
而若论大明反对科学最强烈的地方,那非南方莫属。
南方学风鼎盛,历来科举都是呈现压倒北方的趋势,所以这一去……
随后散朝,方醒没走,站在那里,任由人群从自己的眼前走过。看着那些神色各异的官员,他仿佛是置身于另一个空间,没有一点儿情绪。
“兴和伯,陛下让你去。”
有个太监过来,带来了方醒等待的消息。
奉天殿里,朱棣、朱高炽、朱瞻基都在,方醒进去后,朱棣开口道:“南边的关系盘根错节,士绅们和官员沆瀣一气,此次应当要收拾一批人,以儆效尤,人数不限。”
朱高炽心中不满,可却不敢再出头。
这番杀气腾腾的话就是给朱瞻基和方醒的尚方宝剑。
朱瞻基说道:“皇爷爷,南方官场想必大部分是好的。”
这话精辟,朱棣面露欣慰之色道:“嗯,你能懂这个就最好不过了,打一小撮人,大部分人就会老实几年,过几年看着再不老实,那便照此再来一次,这样省事。”
这种方式简单粗暴,但却极为管用。
若是能和监察相结合,这才是初步的控制吏治。
“南边的锦衣卫和东厂都在,他们的手头上应当有些名单,以此为开端,好好的查清楚。”
朱棣很轻描淡写的就确定了方略,朱瞻基受教,而方醒却有些顾虑。
“陛下……那北征呢?”
朱棣眉心的皱纹一下就消散了,笑道:“你倒是求战心切,最新的消息,哈列国正在打造什么火器,朕估计他们很紧张,没准备好肯定不敢出兵。”
“是,陛下,臣肯定是要去北征的,否则必会遗憾终身!”
朱高炽的眼中多了些情绪,他觉得在朱棣的调教下,这些人,包括方醒和朱瞻基,都对战争有着超强的狂热。
这不是好兆头!
朱棣点点头,“朕许了你,自然不会把你留在大明,咱们君臣且去见识一番那些大国的厉害,嗯,看看谁更厉害!”
“哈列国应该是一个好对手吧,想来不会令朕失望。”
朱棣起身准备回去了,朱高炽打头恭送。
“记住了,别学了那些文官的酸气,为君者,行事当大气,秉承大势而动,则无往而不利!”
朱棣这话不知道是在告诫谁,朱高炽和朱瞻基只得一起受教。
第1360章 世情翻覆
感谢书友:“赵三华”的万赏!
……
马苏在户部不喜欢冒头,他只是做一些文书工作,算算账,审核一下账本,其它时间可以去看看户部以往的卷宗,这个是夏元吉特批的,否则他连摸都摸不到。
别人看卷宗感到枯燥,可马苏却看得津津有味的。
通过查看往年的数据,一个活生生的大明就在眼前,每一年的开销收入,灾害造成的影响,各种工程的耗费……
而当这些数据一一汇总之后,大明的底细就在眼前。
马苏一边看,一边在汇总数据,他准备做一个大明历年来的经济动向图形,然后建议夏元吉此后形成惯例,这样的话,只需几张图,大明经济的发展和各种耗费就能一目了然。
总图、每一年的图,耗费图,收入图……
想到这些图制成后,一眼就能看到大明经济运行的变化,马苏就干劲十足。
随手记下一个数据,马苏翻了一页。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很急。
马苏微微皱眉,他需要安静,户部也需要安静。
“嘭!”
房门猛地被撞开了,马苏再好的脾气也忍不得了,喝道:“谁?!”
“复阳!”
姚平推开门后,气喘吁吁的进来,满脸欢喜的道:“复阳,你升职了!”
看到是姚平后,马苏的怒气就消散了,闻言就纳闷的道:“老师没给我说过这事啊!”
对于马苏的仕途方醒有规划,大致也给他说过,不外乎就是多在基层积累打拼,等时机到后再正式进入官场。
姚平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他寻了一下,就过去拿了马苏的杯子一口干了,擦擦嘴,兴奋的道:“大朝会刚散,陛下亲口说了,你做事干练勤勉,着任职户部照磨!”
“照磨啊复阳!”
姚平欢喜的道:“国朝可少见这等从小吏直接到八品实职的升迁,你已经简在帝心了!”
马苏一愣,然后看看门外没人,就皱眉道:“老师对我的仕途已经有了规划,陛下这一下算是打乱了老师的布局,太高调了,不是好事。”
姚平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不愧老师对你的看重,不愧我等的大师兄,这份镇定就把我给比下去了。”
马苏听到了脚步声,好像人不少,就低声道:“此事不宜声张……”
姚平苦笑道:“陛下亲手提拔你,对你的评价很高,这不是你想低调就能低调的,复阳,准备好吧……”
准备什么?
马苏摇摇头,然后把卷宗收起来,把自己记录数据的本子收起来,旋即向外走去。
刚到门外,马苏就看到一群人疾步过来,全是户部的官吏。
“马苏……呃!马大人,恭喜恭喜!”
“马大人前途无量,我等特来恭贺!”
“马大人,中午可有时间?下官想请大人去吃顿便饭,若是不方面也无妨,下官去方家庄拜访也行。”
“……”
这便是烈火烹油啊!
马苏拱手,惶恐的道:“在下刚知道此事,不敢妄言,多谢诸位大人的盛情,在下得先去求见大人。”
呃……
这家伙和老油条一样的滑溜啊!
“诸位让让,且等复阳处置好了事情,自然有时间叙话。”
此时真正的老油条姚平出来了,一阵糊弄,总算是把马苏送了出去。
马苏去了夏元吉那里,没说话,夏元吉就已经劝慰了。
“此事是陛下一力主张,不过本官却认为你可当此任,好好的干,嗯……本官记得你正在弄那个图,别停,照磨所那边本官会令人配合你,图还是继续做。”
马苏说道:“大人,下官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不可挽回,只是下官却想静一静,就想悄然任职。”
夏元吉点点头,欣赏的道:“此次你的升职有些突兀,不过你只需如以前一般,慢慢的就会消停了。”
“是,大人。”
马苏准备告退,夏元吉沉吟道:“罢了,兴和伯那边怕是有许多话要交代,今日便放你一天假。”
……
马苏一路回到了家中,只说了自己升职之事,就把刘氏给惊的不行,直念佛号。
“苏儿,陛下他老人家居然知道你?阿弥陀佛,咱们马家算是祖上显灵了,回头娘就去寺里还愿……”
而马苏的妻子赵氏则是喜出望外,只问马苏是不是办成了什么大事,才得了朱棣的青眼。
马苏微微一笑:“此事大概是老师那边的影响,具体我还不知,现在就去问问。”
刘氏一听就赶紧催促他去,而赵氏马上就说去买菜,晚上弄一桌。
不管外界如何的喧嚣争斗,可只要家中温暖,男人就不会感到害怕,也不会感到孤独。
到了书房,方醒、解缙和黄钟都在。
“坐吧。”
马苏坐下,然后听方醒讲起大朝会之事。
“陛下此举大抵是要让太孙在南边给自己弄些势力,不过我却认为不可取,此例不可开,否则以后的人照猫画虎,大明的麻烦事就多了。”
“等回来后大概北征就要开始了,几处操练都不能停,稍后我会安排,到时候留在家中的家丁可能会轮流出去,家中的安全要多注意些。”
黄钟点头道:“陛下在,这里必然无恙,至于北征之后,更是无人敢动,所以伯爷无需担忧。”
“嗯,是这样。”
方醒说道:“还有一个,马苏之事大概是陛下准备恶心那些臣子,你们不是讨厌科学吗,那朕就提拔一个科学的人上来。这种心态大抵会给你造成些困扰,不过你只需低调就是了,若是有人挑衅也无需忍耐,反击之!”
马苏起身应了。
方醒笑道:“我这只是一说,兴许陛下是想给科学一个通道,你算是交上了好运罢了。”
解缙摇头道:“此事无需多想,陛下既然决断了,那就去做。至于科学与儒学之间的争斗,至少陛下在时,此事会被压住。”
方醒赞同的道:“是这个道理,陛下有威望能压住,圣人家最近也老实了许多,没见折腾,可见是被上次的事给吓住了。”
想起自己上次去挖墙脚的事,方醒不禁笑道:“没想到我却有能吓住圣人家的一天,以后可以当做谈资了。”
黄钟说道:“伯爷,此事那边估摸着是在忍耐,陛下在时他们会忍耐,以后难说啊!”
方醒不屑的道:“相比之下,我就是光脚的,难道还会怕穿鞋的?若是交手,我自然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一家之言。”
也许是觉得这话太过吓人,方醒起身道:“马苏在家休息一天,好好的庆祝,放心吧,这个位置你坐稳了,别人拿不动。”
解缙笑道:“谁敢拿?那就是在你的头上动土,宽宏大量可不是玩笑的。”
“解先生又在玩笑了。”
方醒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旋即书房里全是笑声。
第1361章 玲珑的刘观
感谢书友:“十五块”的万赏!
……
初春的运河有些冷,雾气也大,在船上睡一晚上,早上起来发现被子都是湿润的。
十多艘大船在熹微的晨光中缓缓而行。
“冷死人了!”
方醒实在是睡不下去了,他觉得小冰河是不是已经提前降临大明。
“不过咱有土豆啊!”
方醒给自己打打气,然后起床收拾。
被褥是没辙了,只能看今日潮不潮湿,不潮湿就拿出去晾晒。
穿上衣服,走出自己的舱室,周围还没动静。
方醒轻手轻脚的走到船头,就看到辛老七正和家丁们用水桶从河里打水,然后开始洗漱。
方醒皱眉道:“怎地没烧水?”
一条运河沟通南北,也让运河两岸聚集了不少人家,每日的……
方醒看了看,可惜雾气太大,看不到岸边,但他依然说道:“你们此时打的水,说不准正是上游谁家刷的马桶水,烧开了再用。”
辛老七憨笑道:“老爷,那些人家可舍不得,在家里都要冲一下,然后才拿过来洗……”
方醒的咽喉涌动了一下,大清早的……于是也跟着去洗漱了。
至于洗马桶,他以前还见过粪水浇菜地,没多久那菜就拿去卖了。
今日看来不是晴天,雾气久久不散。
洗漱完毕,没多久就有人送来了早餐——鱼肉粥。
鱼是昨天打的鱼,大米熬粥,快好时把弄碎的鱼肉丢进去熬煮,一口下去,那真是鲜香四溢啊!
此时朱瞻基等人也起来了,方醒看到他们毫不犹豫的就用河水来洗漱,不禁觉得自己堕落了。
“兴和伯精神不错啊!”
刘观笑眯眯的也弄了一碗鱼粥,然后走到方醒的身边,也不讲究什么,一屁/股就坐在甲板上。
既然是反贪,都查院自然是要随行的,只是朱棣却把刘观也丢进南下的队伍中,让人觉得摸不透。
方醒笑了笑,把空碗放在甲板上,看着浓雾说道:“此行不容易,不过也容易,刘大人可不轻松啊!”
刘观慢条斯理的喝着粥,看到朱瞻基过来,就欠欠身,等朱瞻基坐下后说道:“南边的官吏多,南边还富庶,文风鼎盛,是不好处置。不过只要咱们按照律法来办事,那便是邪不胜正。”
朱瞻基没吭声,方醒就说道:“此话不假,不过南方官吏文人都抱成一团,怎么破开,这个还得要考量咱们的手段,刘大人就是神兵,当为先锋。”
刘观笑了笑,知道这是方醒的玩笑,就说道:“去年陛下本令我去陕/西,只是后来一查,陕/西当地迁徙了不少人,原先的贪腐官吏大多都被处置了,这才留在了北平,不然我此刻肯定还在吃着羊肉,喝着羊汤,哈哈哈哈!”
这人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原先刚进都查院时,把两位上官调和的很巴适,这也是他后来接管都查院的基础。
不过都查院的那些御史们显然并不买账,觉得刘观的玲珑性格不配领导都查院,所以折腾出不少事情来。
时至今日,刘观用水磨工夫,总算是收拢了都查院这帮子家伙,所以也轻松了不少。
吃完早餐,船队开始加速了。
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了一个阴沉的天空。
方醒站在船头,听着身后的辛老七在介绍情况。
“上船之后就加强了戒备,不过今年运河通行无碍,金陵的大市场建好之后,往来的商人船队多了不少,所以无法判断,老爷,咱们还需谨慎些,您看要不要把孙越的人调些过来?”
方醒摇摇头道:“不好,孙越带的都是骑兵,在船上实力就去了一半,还是让他们好好的待着,咱们有斥候百户,除非对方能出动几百名水性好的悍匪,否则无法攻破船队的防御。”
辛老七没出声了,方醒继续在想着心事。
朱棣究竟能扛多久?这个问题他一直在深思着,甚至还大胆的去问了御医。
好在朱棣知道方醒的心思,所以才没怪罪,换了别人去打探帝王的身体,马上脑袋落地。
两次抗生素的掺和,让方醒已经摸不清朱棣现在的情况,但有一点,朱棣当时的病情太重,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想了半天没有结果,方醒一回身,就看到辛老七还在身后,就问道:“还有事?”
辛老七涨红着脸,艰难的说道:“老爷,他们说您以后会是权臣,然后被皇帝给杀了。”
“权臣?”
方醒失笑道:“老七,别想太多,所谓的权臣,那必然是对权利有着狂热的爱好,而我却并无多少兴趣,人生在世……”
朱瞻基过来了,方醒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权臣?傻子才会去做。春天来了,带着孩子们出去爬山,夏季可以一家人找个地方避暑,秋季可以去打猎,而冬季,我最喜欢猫冬,躲在家里面,每日吃的走不动路,权臣可有这等逍遥的日子?”
朱瞻基走近笑道:“德华兄无需理会那些话,连我都羡慕你的日子,可见不光是权臣,连皇帝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方醒挑眉道:“那你便卸掉太孙的名号,咱们兄弟二人举家出去逍遥如何?随便弄座岛,多舒坦,无聊的时候就带着船队出海去抢掠那些异族人的商船。”
朱瞻基笑道:“那有何妨,只要你舍得离去,那咱们就一起走!”
方醒颓然道:“罢了!你倒是知道我的命门。”
大明如此,方醒如何舍得离去,离去了就意味着大明将会沿着原来的轨迹慢慢下滑。
没有瓦剌人也会有其他人,敌人总是会在大明虚弱的时候出现。
而朱瞻基被朱棣寄予厚望,他又何曾能后退!
两人相对一笑,笑的辛老七懵懵懂懂的。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孙越来了。
“殿下,伯爷。”
现在的孙越是个光杆,五百骑兵在沿着运河边上的道路前行。
朱瞻基说道:“可是有事?”
“殿下,雾气大,于船队防御不利,臣想调了骑兵上船。”
“不必了。”
朱瞻基摇头道:“骑兵上船无济于事,反而在岸上还能有些帮助,再说有斥候百户在,小股刺客应当能应付过来。”
孙越担心的道:“殿下,臣就担心这雾气,若是这一路都是雾气,那些刺客的机会太多了,防不胜防啊!”
方醒看看远处,感觉能见度不是很高。
“谁会是刺客?或者说,刺客会是……谁的人?”
第1362章 浓雾中的杀机
船队在过了天津卫之后,就顺利了许多。
“你们这是去哪的?”
“去金陵。”
“去干什么?”
“金陵大市场要货,十万火急啊!”
“哦,知道了,去吧。”
每一艘紧跟的船都会被盘问,有嫌疑的还会被登船检查。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有,随着运河上的船越来越多,方醒干脆命令只需注意有嫌疑的船只,剩下的别管了。
于是静看百舸争流,可惜却看不到鱼翔浅底。
船上的日子很没趣,方醒和朱瞻基下了一盘围棋之后,两人都觉得索然无味。
“估摸着消息会比我们快,等我们上岸时,整个南方都会风声鹤唳,如何破局,这是个难题……”
“目前只能看东厂和锦衣卫在那边的能力了,陛下说他们的手头上就有名单,咱们就该想着如何用这个名单去撬开南方官场的铁幕,大小一起打。”
方醒嘴里大义凛然,忧国忧民,心中却在盘算着能不能打掉几个反对科学最坚决的贪官,也算是杀鸡儆猴。
而朱瞻基却有些心不在焉。
“南方的贪腐不是什么新鲜事,顺藤摸瓜就是了,只是看皇爷爷的意思,大概是不想带着我去北征……”
“你确实不适合去。”
方醒分析道:“你再去北征,以后弄不好就是一个秦王,何苦。”
等朱高炽登基后,若是有外敌入侵,谁挂帅?
朱瞻基多次亲临战阵,当然是不二的人选。
可熟读史书的人都还记得那位李二,就是军功太盛,直接把唐初的格局改变了,最后连他老爹李渊都成了阶下囚。
朱瞻基有些郁郁的去了甲板上,方醒独自躺着,伴随着船儿的晃动入睡。
外面的船络绎不绝,看到这只船队后都会小心的往边上靠。
“那是运粮的吧?”
两艘大船远远而来,甲板上堆放着几十个麻袋,看样子是货仓堆不下了。
辛老七放下望远镜说道:“嗯,是粮船。”
那两艘船渐渐靠近,却没有靠边。
船头站着一人,远远的就在拱手,满面堆笑。
“各位大人,船太重,骤然偏航会翻船,得罪了。”
方醒这只船队全是官船,很好辨认。
辛老七和家丁们盯着这两艘船,一直等交错而过,这才放松。而在船舱里,那些斥候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准备冲出来。
……
到了夜间,因为能见度降低,船队开始减速。
方醒白天睡了两个时辰,这时候精神的想找事情做。
船头有家丁在,刘观居然也在,而且好像在和辛老七说着些什么。
“……本官当年曾经管过采木,那些树可真大,几个人都抱不过来……”
看到方醒过来,刘观就笑道:“夜泊无事,本官聊发少年狂,倒是让兴和伯见笑了。”
但凡侍郎以上的官员,很少会在外面和人吹牛,更遑论谈及自己以前的经历,那是大忌,谁知道会不会说漏嘴,把自己的私密事给说出去。
船上挂了几个灯笼,运河之上,感觉孤零零的。
方醒也不介意,于是和刘观也说起了自己征伐时的趣事,一时间两人就熟络起来。
聊了小半个时辰,刘观打个哈欠,起身去睡觉。
“老爷,起雾了。”
辛老七已经全身披挂,家丁们也做好了准备。
方醒只有一把刀,他看到孙越护着朱瞻基出来了,就说道:“白天的粮船你们确定有问题?”
“是。”
方五说道:“老爷,吃水线不对,这还是船工说的。而且那人笑的有些牵强,他没想到咱们的人在船舱里用望远镜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后面的船要小心,对方很有可能先动他们,然后趁着咱们大乱的时候再对这艘船动手。”
对手是谁还不得而知,不过此时想要方醒小命的势力不少,甚至是朱瞻基也有可能上了黑名单。
“走陆路太累,走水路有风险,那便打一打,看看是谁在动手。”
朱瞻基很镇定,甚至是有些跃跃欲试。
“开船吧,一刻钟之后再停船。”
方醒下令道,夜间行船也有风险,速度起不来。
船上有两帮船工,轮换着来,随着方醒的命令,船队开始缓缓而动。
这是在试探,若是有敌人,那他们必须要立刻跟上。
“起雾了!”
孙越看着水面上渺渺升起的雾气,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雾气看似美丽,却是敌人的帮凶。
雾气渐渐的大了,能见度在急剧下降。
“都退回去!”
于是甲板上空无一人。
最后的一艘船装载的是补给,由二十名斥候看守。
雾气一大,小旗官就把船工找来,让他仔细感受。
“有动静就告诉我。”
船工点点头,然后闭眼感受着船身的轻微摇晃。
一旦有人攀爬,船身的晃动就会加剧。
二十名斥候静静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船工突然睁开眼,而那些斥候们也同步。
船身在摇晃,船工指指左舷,小旗官点点头,然后向后招手。
雾气中,只能借助着灯笼看到五六步的距离,不过这已经够了。
十多人嘴里咬着短刃,身上居然是赤果果的,就这样登上了这艘船。
微微的喘息声传到了船舱里,可斥候们还是没动。
和草原上那些敌人的斥候比起来,这群敌人的手法实在是太老土了。
喘息声渐渐的平息下来,为首的男子已经被冻的浑身发红,他仔细倾听着船舱里的动静。
良久男子赤脚,小心翼翼的往船舱里走,身后的人一起动作,顿时船开始了轻微的晃动。
这等晃动,若是有经验的船工自然能感受到。
所以那男子突然暴喝道:“动手!”
“弩……”
……
船队后面的大喝惊动了其他人,顿时几艘船都点起了灯,接着那些斥候们纷纷跑到船尾,四处查探敌人的踪迹。
只有当先的那艘船没有动静。
“弩……”
“啊!”
后面不时传来惨叫声,可这艘船依然如故。
“哗啦!”
肆无忌惮的水声中,一艘小船快速的靠了过来。
船上站着五名男子,他们的身形在摇晃,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两人在稳住他们的身体。
船夫在靠近时伸出竹篙撑在大船的边上,发出了奇怪的响声。
与此同时,那五个男子有人喝了一声,然后张弓搭箭,在微光下朝着舷窗射出箭矢。
第1363章 被低估的斥候
五支箭矢准确的从舷窗穿进去,里面稍后传来了一声惨叫。
这时另一艘小船也过来了,上面全是壮汉。
船一靠上去,那些壮汉就用特制的钩梯往上爬,一看身手就知道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悍匪。
船舱里,方醒和朱瞻基正坐在一起喝酒。
酒是酿造酒,度数低,口感好。
下酒菜是一堆花生,两人坐在舷窗靠里的地方,慢悠悠的剥着花生下酒。
“啊……”
这时一支箭矢从舷窗穿进来,钉在了舱室的隔板上,咄的一声。
“啊……”
沈石头坐在角落里,箭矢钉在舱板上的同时,他把嘴里的花生咽了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声音短促些,太悠长了。”
方醒喝了口酒,调教着沈石头的演技。
“啊!”
“嗯,差不多了,以后要揣摩一下惨叫,那是疼痛和惊慌的产物,经常揣摩,你的演技会再上一个台阶。”
船身在晃动,沈石头点点头,真的在揣摩着惨叫声怎么才能逼真。
“要动手了!”
方醒感到船身一阵大幅度的摇晃,这是敌人要发动攻击的先兆。
沈石头拔出刀来,拉开船舱的门,左右看了一眼。
“弩……”
方五的喊声传来,接着一阵崩响。
“啊……”
弩箭这个东西在近战时就相当于只有一发子弹的手枪,打了就短兵相接。
可聚宝山卫不止弩箭,还有……
“齐射!”
“嘭嘭嘭嘭!”
短暂的火焰爆发照亮了甲板,那些壮汉们被弩箭和排枪打的纷纷倒地,剩下的人看到船上居然有火枪这等利器,啥也别说了,跑路啊!
“哔哔哔!”
“嘭嘭嘭嘭!”
剩下的三名壮汉拔腿就往船边跑,可凄厉的哨声响起,第二轮火枪齐射如期而至……
甲板上的敌人被清扫一空,那两艘小船已经开始撤退了。
竹篙往大船上一撑,小船缓缓分开。
船上的那五名神射手都紧张的盯着甲板上,弓箭下垂,随时准备……
一番厮杀导致的离散雾气开始渐渐合拢,眼瞅着能见度将再次降低,船上突然有人喊道:“手雷!”
“嘭嘭嘭嘭!”
十名火枪手猛地冲到甲板上,在那些神射手刚张弓搭箭时,来了一次齐射。
“噗!”
这次齐射有些仓促,可依然打倒了一人。
对死亡的恐惧让剩下的四人都不由自主的闪避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下,就给后面的斥候们留下了投出手雷的时间。
“斥候们必须要在四十步开外,准确的把手雷投进一个坑里。”
方醒给朱瞻基介绍着情况。
“四十步,那倒是不错。”
“那只是最低标准……”
“轰轰轰轰轰!”
外面传来的爆炸声丝毫没有影响到方醒的食欲,他摸摸肚子道:“有些饿了,弄一碗面条吃,你要不要?”
朱瞻基点头道:“要,多放些辣椒,这样晚上睡觉暖和。”
方醒起身的同时,外面已经结束了战斗。
几个斥候用竹竿绑着灯笼伸出去,边上枪口林立。
河面上的两艘小船上已经没有了站立的人,几个男子躺在船上抽搐,而在边上,居然还有个没死的,在河里拼命的往岸边游。
“钩子拿过来!”
有人跳下水去,然后用长杆钩子勾住了那个没死的家伙,慢慢的拖过来。
及近,首先是一拳打晕,然后绑上绳子拖上去。
“好冷!啊嘁!”
下水的是小刀,他上岸后辛老七赶紧扔了一块大毛巾过去。
“把身上搓热,然后喝点酒再说。”
几个斥候把俘虏弄醒,然后开始了审讯。
等方醒和朱瞻基吃完面之后,口供出来了。
“殿下,是水匪,自从运河全线贯通之后,这些水匪就被水师打成了农民,只是前几日有人找到他们,出了大价钱,请他们来运河上杀人……”
“船上有五名神箭手,都是异族人,整日不说话,只是不断在摩挲着自己的弓箭,每一支箭矢都检查了无数遍……”
“那五人死了四人,一人是重伤自尽。其余的悍匪大多死了,不过估摸着船队后面应该有人逃了。”
朱瞻基点点头,拍拍手上的花生碎屑说道:“那就这样吧,注意警戒就是了,各自去休息。”
人走了,朱瞻基的眸色陡然冷厉,“会是谁?”
“那五人多半是哈列国的刺客,可居然能和这些水匪混在一起,这个就有趣了。背后那人的能量不小。”
方醒苦笑道:“和皇室肯定不搭干,只是不知道主要目标是我还是你,若是我的话,多半是……”
朱瞻基突然冷笑道:“不会,此次刺杀的本意肯定是担心我们去南方整肃官场,可掺和了哈烈人之后,那人肯定是疯了,大概想着把水搅浑,然后他才能脱身事外。”
“你想多了,哈烈人必然是有人给他牵线,不然双方谁都信不过谁。”
方醒有些郁郁,这场刺杀并不凶险,对方低估了斥候们的战斗力,导致一败涂地。
可朝中居然有这么一位敢和水匪勾结、最后还和哈烈人有手尾的家伙,让人震惊啊!
方醒抬头,看到朱瞻基也是忧心忡忡的,就知道他也在担心此事。
“咱们晚出来三天,这就给了他们从容布局的时间,不过那人显然于战阵之事并不精通,所以用了水匪,其实他最好的就是用那五名神箭手来狙杀。”
“金陵?”
朱瞻基不屑的道:“那人怕是已经慌了,心慌意乱之下,只想尽快出手消除隐患,不是能成大事的人。”
能成大事的人都有一个特质——耐心,能忍!
只是这人究竟是谁?
朱瞻基恨不能马上回京,然后建议朱棣在百官中寻找这人。
“好了,后面的一段路不会再有问题……”
……
就在岸边的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在马背上看到了那些火光和爆炸,然后他等着,一直等到再无动静,这才缓缓驱马而去。
等他走远后,一队骑兵轰然而至,然后在岸边仔细搜寻。
“大人,有马蹄印,应该是刚走没多久。”
“去追,以十里为限,追不到就回来。”
“是。”
一个小旗部的骑兵马上打马而去,可夜间追击敌人的难度太大,所以领队的限定了十里的距离。
第1364章 这就是金陵
和北平比起来,金陵的春天显然更加的妩媚。
什么叫做春暖花开,你来金陵看看就知道了。
莫愁湖边依然是春光明媚,每年的这个时候,这里就是游人的天堂。
一群读书人穿着一身青衫,偶尔风吹过,冷的抖一下,却故作潇洒的打开折扇,然后对着胸口扇动几下。
“听闻引真先生和言诚先生已经进了东宫,如今算是近臣,看来殿下对我南方的大才颇为青睐啊!”
一个有双下巴的书生感慨道,眼中全是艳羡。
“北方的士子大多粗鄙,朝中南北平衡取士,也不过是想着那帮子人可怜罢了,若是公平,少不得要闹一场。”
一个傅粉书生用折扇敲打着手心,傲然道:“且等杏榜再开时,便是我等的出头之日,到时候再看看那些北方的读书人是个什么成色!”
几人慢悠悠的沿着湖边溜达,一路上满面正色的看着那些姑娘媳妇,然后打开扇子遮住大半张脸,装作不在意的去偷窥。
“刚才那女子颇有媚意,走动间隐约可见双腿分开,臀部如秋月,腰肢细如柳,哎!想来必是床榻之上的恩物,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看那个女人才美啊!纤腰一束,走动间……她回头了!快看……呃!好丑!”
几个书生在品评着遇到的女人,不多时就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就找了个小摊喝茶。
小摊的主人是一个农妇,手脚看着粗糙了些,几个书生嫌弃了半天,让她把手洗干净了再泡茶。
回过身,看着游人如织,双下巴叹息道:“去岁曾经听了一首好歌,今年却不再闻,可惜了。”
“什么歌?”
“是什么莫愁的……”
双下巴惆怅的看着湖面,说道“听说了吗,北边派来了太孙殿下和那人,准备要在南方掀起血雨腥风啊!”
“还没来呢,谁知道是不是走过场……南边是财赋重地,若是惹恼了大家,这……”
“住口!小心祸从口出!”
傅粉书生低喝一声,然后看了一眼那个在泡茶的农妇,用目光警告了一下自己的同伴。
“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
“哎!就是这歌,就是这歌!”
双下巴听到了湖上隐隐约约传来的歌声,不禁欢喜的起身走过去。
春日游,必然是要游湖的。
湖水碧碧,春风吹拂,这便是南国风光。
“花儿含羞笑,碧水也温柔……”
“好歌啊好歌!歌词直白,却缠绵不已,让人听了如身临其境!”
不止是双下巴在倾听,湖边的不少人都止住了脚步,静静的听着这首歌。
“这首歌不知来处,不过传闻是兴和伯为神仙居的莫愁姑娘所作,果然是出手不凡。”
“若是有男子为我作一首这般缠绵委婉的曲子,我……我便委身于他又如何!”
一个年轻女子听着歌声不禁有些痴了,边上的同伴取笑道:“那你不怕被抛弃了?”
年轻女子面带缠绵之色,曼声而歌……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双下巴听了这歌声,不禁瞩目左边,看到那个年轻女子虽然姿色平平,却自带了一股风流气度,别有一番惹人动心之处。
“果然是南国人物最风流啊!”
春风醺醺,枝头春意闹,游人皆是面带微笑……
这便是金陵!
而就在莫愁湖边游人如织的时候,运河码头上,应天府府尹李秀和一帮子官员站在棚子外面等候。
天气很舒服,不冷不热,可金陵都查院的左都御史郑多勉却在频频的擦汗,边上的兵部尚书周应泰看到后就说道:“郑大人,殿下还没到呢,你这就慌了?”
周应泰在金陵是著名的混日子尚书,有时候说话刻薄。
郑多勉强笑道:“此次太孙殿下亲至,还有那个宽宏大量,你说本官能不擦汗吗?”
说着他瞅了一眼吏部尚书丁普,看到他也是面色发红,就放松了下来。
在场的人中,只有户部尚书曲胜怡然不惧,他才从北平调来金陵没多久,想贪腐也没时间去甄别那些送礼的人,不敢贪。
等啊等,大家都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一刻钟多点的时间之后,远处来了两骑,看那速度,多半是消息来了。
及近,两骑中一人喊道:“大人,殿下和兴和伯已经上岸,此刻已经朝着城中去了。”
李秀楞了一下,然后回身道:“备马!”
周应泰叹息道:“这便是给咱们的杀威棍啊!好在咱不贪,就坐看风云起喽!”
丁普叹息道:“咱不贪,可下面有人贪腐,那便是本官和郑大人的责任,哎!咱们也分身乏术,总不能去各地驻守吧,那还不得靠着各地的监察?哎!吏部能怎么做?还不是得根据各地报上来的东西去做吗!”
李秀刚上马,听到这话就冷笑道:“那这个吏部的存在可还有必要?考功呢?!”
他这个府尹的等级差丁普多了,可久来受困于金陵六部的各种牵扯,工作很难开展,一生气也顾不得什么上官了。
其实说是上官,级别也高,可李秀却也手握实权。六部尚书的级别再高,可一旦他怒了,不搭理又如何?看你所谓的金陵六部还怎么运作!
丁普气得脸越发的红了,指着李秀远去的身影说道:“什么时候应天府府尹能爬到咱们的头顶上来了?岂有此理!”
周应泰上马,皱眉道:“他是地主,殿下走陆路,他当然心中有气,咱们赶紧吧,赶在殿下之前到应天府府衙去。”
朱瞻基不会去六部,就算是要办公,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府衙。
一行人,还有给朱瞻基准备的吹打乐工,一溜烟开跑,有马的骑马,没马就跟在后面跑,一时间看着就像是溃败的军队。
烟尘滚滚中,一个骑兵在后面出现了,他放下望远镜,冷冷的一笑,然后策马回去。
等李秀到了应天府府衙外面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殿下呢?”
“殿下?大人,没看到啊!”
守门的人一脸懵逼。
李秀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就令道:“去,把人派出去,找到殿下的行踪,马上回报。”
这时后面跟来了大部队,一看模样,曲胜脱口而出道:“今日费石和安纶没去码头!”
李秀苦笑道:“曲大人,这事儿……看来殿下是不信任咱们啊!”
曲胜高姿态的道:“大概不是吧,殿下行事果敢,兴许是迫不及待的要开始巡查了……”
这话只能哄鬼,赶来的大家都不相信,于是乎都派出了自己的人去寻找朱瞻基一行。
于是金陵城中就多了许多面色严肃的家伙,他们不但到处看,而且还会询问沿街的商铺,一时间,金陵城都知道……
——皇太孙来了!
——还有那个兴和伯!
第1365章 春光,枝头,莫愁湖
遇到点烦心事,情绪波动比较大。偏偏还要写这种南国风光的章节,有些艰难。请假跑了一下午,目前还是没结果,所以发布时间晚了些,对不住大家伙了。
......
“小姐,您这是莫愁来到莫愁湖呢!”
“嗯……要弟,你总是取笑我。”
“小姐,听说伯爷要来了。”
“嗯……”
正午,莫愁湖边的人少了许多,留下的大多都是带了野餐的吃食。
于是莫愁湖边随处都可看到席地而坐的人,三三两两,轻松的吃着午饭。
莫愁带着要弟在湖边找了一个空地,要弟拿出油纸铺着,然后莫愁坐下,肘支在膝上,双手托腮,看着湖里的游船出神。
要弟坐下后,就从篮子里拿出几个油纸包,打开后是一只烧鸡,还有馒头和几道小菜。
要弟撕下一根鸡腿递给莫愁:“小姐,吃些吧。”
莫愁摇摇头,要弟嘟囔道:“小姐,男人都喜欢胖女人呢!您要多吃些伯爷才喜欢。”
羞红瞬间爬满了莫愁的脸,她嗔道:“要弟,你再这般说,我…..我就……”
要弟知道莫愁心软,就说道:“小姐,以前在村里的时候,那些男人都喜欢屁/股大的,只有那些读了书的人,大冬天拿着把扇子扇着,还学那些生病的模样皱着眉头,不时还咳嗽两下,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那等走路发飘的女人,最好是一阵风就能吹跑的那种……”
……
“天气还没热到要用扇子的程度吧?”
湖中的一艘游船上,方醒皱眉看着相邻的一艘船的船头上,几个书生正摇动着折扇,矜持的笑着。
和他并排坐着的朱瞻基回头望了外面一眼,笑道:“这是故作风度罢了,小弟以前也喜欢这般,如今却觉得无趣且无聊。”
方醒笑道:“你当年可是自以为潇洒不凡,折扇扇着,八字步走着,哈哈哈哈!”
朱瞻基失笑道:“谁年轻时都有过这等轻狂,没经历过反而是缺失。”
两人在笑谈,言语间极为随便,而坐在对面的费石和安纶却如坐针毡,脸上的赔笑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这下满城都在寻找太孙吧,可谁曾想他居然轻车简从,和方醒来到了莫愁湖。
而大清早费石和安纶就被人堵在了卧室外面,来人出示了方醒的手书,让两人到莫愁湖来。
两人在湖边等了半天,这才看到朱瞻基,被吓得魂都丢了一半,然后方醒一招手,马上有游船靠岸,可见是有预谋的。
朱瞻基笑完了,然后漫不经心的道:“南方官场的考功在金陵吏部,北平不得干涉,这几年如何啊?”
那话儿来了!
安纶和费石相对一视,然后各自拿出一本册子出来递过去。
接册子的是方醒,在他仔细翻看的时候,朱瞻基摸着茶杯,缓缓的道:“五成以下的重复,说明你们没有偷懒,五成以上,那便是在空耗。”
找官吏的贪腐证据不容易,如果要偷懒的话,肯定是往嫌疑最大的那些人去查。
如果锦衣卫和东厂查到的人有一半是重复的,那就说明他们在偷懒。
朱瞻基这个论断让费事和安纶都有些心惊。
这位可没有太子的仁慈啊!
朱瞻基垂眸喝茶,不再说话。
方醒那边渐渐的加快了速度,等两本都看完后,他闭眼想了想,然后说道:“四成吧,算是勤勉。”
费事和安纶同时松了一口气,原先对方醒有些不满的安纶,此刻整个人都被感激给填满了,只恨不能和方醒共谋一醉。
朱瞻基此刻不看这个,他说道:“金陵各部如何?”
打狼得先打头狼,如此方能震慑狼群。
安纶的眼珠子转动着,堆笑道:“殿下,奴婢到金陵的时日不长,尚未能侦测到各部的首脑情况。”
金陵六部尚书虽然远离政治中心,可级别在那里,一旦翻身,那便是朝中的重臣,不能轻忽啊!要是弄错了,那可是大错。
方醒淡淡的道:“无错就是无能。”
这话宛如雷霆劈在安纶的头顶上,他面色未变,急忙跪下道:“殿下,奴婢有罪……”
无错不是你能干,而是你小心谨慎,不愿意干事情。
而以此对应的就是费石……
“殿下,金陵各部中,礼部最为懒惰,几乎无所事事。”
礼部是没事,只要朱棣不驾临金陵,金陵礼部几乎就是个无事可做的衙门。
“吏部的丁普有些胆小,考功时听说多有放过,不过好像往京城去了奏章。”
这是个两头不得罪的老油条!
方醒和朱瞻基交换一个眼色,觉得这样的人应当放在礼部对外的部门才是,在吏部只能是和稀泥,毫无用处。
“工部的钱均骅还行,经常到各地去查看,回来脸上晒的黑不溜秋的。”
“户部的曲胜有些雄心勃勃,不过最近也有些没精打采的。”
“刑部没啥问题,兵部的周应泰有些懒……都查院的郑多勉有些陷入泥沼的意思,在南边打不开局面。”
朱瞻基起身出去,方醒缓缓的说道:“人道金陵乃富庶之地,掌控南方,方某却不以为然,以为这里多是偏安,不管是孙权还是衣冠南渡,这里更像是苟且偷生之地。”
方醒对所谓的六朝古都从未有什么感觉,他只感觉到了这里的慵懒,正如此时莫愁湖上的春风,让人醺醺然欲醉。
“这里养不出浩然正气,也养不出慷慨悲歌之士,官场亦如此!”
方醒的目光扫过惶恐的安纶,淡淡的道:“你们可有这等想法?”
不等两人表态,方醒说道:“平淡之处方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色,甘于平庸,不思进取,那就别说没给你机会。记住了,机会永远都会留给那些时刻准备着的人。”
敲打完毕之后,方醒板着脸道:“殿下此行的目的你们是知道的,本伯在此说说注意的事项,一是不得与外人沟通消息,这个一旦发现,必死无疑!其二,加强对各地的查探,如果说殿下是惊蛰的春雷,那么下面就该会有些虫子到处乱爬,你们可得盯紧了!”
甲板上,坐多了船的朱瞻基站的很稳,沈石头低声道:“殿下,岸上有不少人在寻摸,大概是在找您吧。”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靠岸吧,让费石和安纶换船回去,咱们自己上岸。”
少顷,费石和安纶偷偷的上了一艘小船离去,方醒出来,看着岸边说道:“这边的多是老油条,特别是六部,大多觉得上升无望,所以说,在厘淸官场之际,还得要敲打,重重的敲打,要把这股子颓废的风头给打下去!”
朱瞻基点点头,揉揉眼睛道:“关键是品级,这些人觉得自己的品级高,就不该在金陵养老。”
大明太大,加上金陵原先是京城,所以才留了一套班子在这里。以后会一直留着,成了一个怪异的地方。
等北方被异族的铁蹄践踏时,这里的官员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能做主了,于是乎大家弹冠相庆,然后为了谁该做皇帝而争论不休。
这是一个奇葩的现象:外敌正在北方担心自己不能在中原站住脚,随时准备退回关外,可南方的那些官员们却在扯皮……
而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权利在作祟,不过是私心在作祟……
第1366章 有人愣头青,有人在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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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真不吃吗?”
要弟吃了半只鸡,还吃了三个馒头,打着嗝问一直在呆呆看着湖面的莫愁。
莫愁摇摇头道:“伯爷还没到呢,要弟,你说他会不会在路上遇到危险了?南方好多人都恨他,没来由的恨他,可是都没他厉害,所以一直都害不了他。”
要弟骄傲的道:“嗯,那些书生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和伯爷斗?多半会被打成猪头。”
莫愁微微一笑,是啊!那些读书人怎么能斗得过他呢,他可是文武全才啊!
只是他在哪呢?
“有卤肉吗?”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莫愁几乎是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却缓缓的回身,直至看到了身后的这人。
“伯爷……”
“你好啊小莫愁,唔!你不算小了。”
莫愁眨着眼睛,想缓和一下眼中在升高的温度,最后却低下头来,避开了那双含笑的双眸。
方醒蹲在地上,翻了一下油纸包,回身道:“哎!有烧鸡和馒头,小菜也有一些,吃不吃?”
“吃,都饿了。”
莫愁抬头,微红的眼眶里全是惊讶,福身道:“殿下,城中正在寻您呢。”
朱瞻基笑了笑,“且让他们去寻。”
其实岸边已经有人发现了朱瞻基和方醒,快马已经出发了,想必以金陵官场的尿性,再懒惰的人也会立刻打马狂奔而来。
“殿下,且等民女去买些吃食来吧。”
莫愁看到方醒和朱瞻基在吃着刚才要弟吃剩下的东西,不禁有些过意不去。
方醒摆摆手道:“他们已经去买了,你可想吃吗?”
随便看看剩下的东西,方醒就判断莫愁没吃。
莫愁摇摇头,就站在边上。
当那些官员们赶到时,就看到了春风吹拂着莫愁的长裙,一缕秀发被吹落在脸侧,黑白交错,竟让人生出了此女应该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感觉。
“见过殿下。”
莫愁轻盈的避到了边上,匆匆的冲着方醒和朱瞻基福身,然后就准备回去。
方醒喝了一口水,喊道:“且等我们的住所定下来就通知你,回头你让人送饭过来。”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莫愁的身上,至于手脚粗大,身材壮硕的要弟,完全被当做了空气。
莫愁垂眸应了,那边的周应泰笑道:“神仙居的饭菜不错,下官偶尔也让家人去买了回去解馋,莫愁姑娘下次可记得给本官便宜一些哟!不然俸禄可吃不起喽!”
曲胜看到莫愁有些慌乱的不知如何应答也不出声,他相信周应泰没见过莫愁。
不出声,曲胜认为此时出声就是轻浮。
朱瞻基开口了,他起身说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吃不起也好,多吃苦才知道百姓艰难。”
朱瞻基亲自为莫愁解围,这下大家看向曲胜的眼神都不对了。
好你个曲胜,平时装的道貌岸然,刚正不阿,可却给方醒徇私,放了一套商铺给莫愁,这是什么?
这才是最高明的投资方式啊!
曲胜嘴角紧抿,觉得这些人真是在南方过的太安逸了,居然没听出朱瞻基话里的含义。
民脂民膏,若是谁取了,那便是不知百姓疾苦,那便是贪官污吏!
可他却是想多了,在场的人没谁不知道朱瞻基的意思,只是官场上养成的习惯让他们都堆笑着应对。
哪怕是大敌当前,该演的套路也得演下去,否则别人会认为你轻浮,不堪重任。
……
一路到了城里,朱瞻基拒绝了去府衙歇息的建议,直接去了皮市街。
皮市街原先有家姓李的大商人,只是在宝钞兑换银子的那一次站错了队,如今全家都在交趾种甘蔗,就空了一个大宅院出来。
这里距离府衙不远,环境清幽,李秀一听朱瞻基选在这里,就准备找人去洒扫,并安排些丫鬟仆役进去服侍,却被朱瞻基拒绝了。
五百骑兵在城中的营地驻扎下来,而城外调集的三千骑兵已经准备好了,孙越正在检阅。
……
春天,大宅院里处处皆是青绿,池子里的鱼儿也开始到处寻找食物。
方醒站在池子边上,琢磨着里面养大了的鱼能不能吃,是红烧还是火锅。
“老师。”
徐方达匆匆赶来,束手站在方醒的身后。
方醒随意的拨弄着水面,那些鱼儿却也傻了,一窝蜂的扑过来,然后去啄食他的手指头。
“金陵城中的高官,谁最反对科学?”
徐方达不需要想,说道:“是府尹。”
“谁对科学最好?”
这个徐方达得仔细想想,最后说出了一个让方醒诧异的名字。
“老师,是兵部尚书周应泰。”
方醒把手收回来甩甩,那些鱼儿失望的各自散去。
“李秀掌应天府府衙,周应泰掌兵部,各自权责不同,你…...懂吗?”
徐方达想了想,点头道:“老师,弟子懂了。”
方醒随手扯断些嫩草丢进水池里,在鱼儿们再次聚拢前回身看着徐方达。
“你倒是成熟了些,可还是书呆子气。”
这时一直在徐方达身边的那人终于是按捺不住了,躬身道:“学生魏璋,见过兴和伯。”
这人眉间隐见毅色,声音铿锵。
“你求见本伯何意?”方醒问道。
魏璋朗声道:“南方乃文风鼎盛之地,自衣冠南渡以来,豪杰辈出,当今盛世,当教化百姓,然几本科学却让南方百姓失了淳厚,此……”
方醒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皱眉道:“那你在怀疑什么?”
莫名其妙的求见,莫名其妙的对科学不待见,时机不对。
魏璋面露慨然之色,一瞬间好似比干附体,说道:“敢问兴和伯,您此行可是借着厘淸吏治的名头,实则行打压儒学之事吗?”
“大胆!”
徐方达一听就怒了,喝道:“老师若是要打压儒学,岂会每期只收这点学生?你等整日无所事事,皓首穷经,听风便是雨……”
“是又如何?”
方醒突然冷漠的问道。
徐方达愕然,魏璋期期艾艾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方醒淡淡的道:“先贬低科学,再称赞儒学的功绩,最后试探本伯的来意,你还没入官场,倒是学会了官场上的那一套,未来儒学的干将必然有你的位置,不过……本伯行事……何须向你等腐儒解释?去吧。”
魏璋楞了半晌,躬身道:“是了,学生却魔障了,不该学了他们的话,不过兴和伯,学生敢问,民风可贵否?”
“学了别人的话吗?果然是藏头露尾之辈,只敢怂恿了愣头青来试探。”
方醒不耐烦的道:“什么民风?吃不饱饭你和百姓谈什么民风?看到些奇异事情就去求神拜佛,这是什么民风?所谓的民风,不过是官吏们想让百姓愚昧的托词罢了,百姓愚昧,他们便好管理,好……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