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授权可以使用武器
刘汉东猜得没错,这是国安部海外行动处设在喀布尔的安全屋,歼灭训练营是军方的活儿,抓人审讯秘密押送就是国安部特务们的业务了。
安全屋,顾名思义,首先确保的是安全,这里位于居民区,看起来和其他民房没有任何差别,不过内部别有洞天,武器、食物饮水、通讯工具、医疗设备、应有尽有,当然还有一名常设人员。
面包车在一片犬吠声中开进了安全屋的车库,卷帘门立刻拉下,车库灯光亮起,安全屋的主人,一个看起来像是当地人的汉子上前拉开车门,帮着将伤员扶了出来。
面包车的原司机后脑上挨了一家伙,有些脑震荡,不过不危及生命,看来那些美国同行手下还算留情。
武警战士也将艾山押了出来,并且在他脑袋上套了个黑色布袋,众人出车库上楼,汉子自我介绍说自己叫艾赛提,并且热情和每个人握手,看来他已经很久没和国内来的人面对面交流了。
安全屋四周都设有摄像头,有人靠近立刻就能察觉,艾赛提从冰箱里拿出一堆冰块用毛巾包了给伤员冷敷,武官助理用安全屋的保密电话向大使馆报告最新情况,两个武警看管着艾山,刘汉东百无聊赖,打开冰箱门想拿瓶饮料,却看到了冷藏的血浆。
“各种血型都有,这儿还有手术台和无影灯。”艾赛提走过来帮刘汉东拿了一罐红牛饮料,很友善的介绍着,并未询问对方的单位,特工不是警察,身份决定他们不会问这些敏感的问题。
“在这儿很久了?”刘汉东友善的搭讪。
“有些年头了。”艾赛提含糊回答。
“你的汉语说得很好。”刘汉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比我见过的任何阿富汗人的汉语都好。”
艾赛提哈哈大笑:“那是因为我是中国人,哦,塔吉克人,我是民族学院毕业的。”
刘汉东恍然大悟,阿富汗本身就有塔吉克民族,派遣塔吉克族的特工确实是最好的掩护。
武官助理打完了电话,走过来以一种略显不好意思的态度对刘汉东说:“人手不够,我们需要你的支援。”
刘汉东答应的很痛快:“没问题。”
武官助理很高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险,尤其这个人是经历过实战的,就更有帮助了。
“你当过兵?”武官助理递过来一支烟,刻意搭话。
“十四军,汽车团。”刘汉东接了烟,摸出打火机自己点上了。
两名武警战士露出些许嘲讽的表情,汽车兵属于后勤部队,和他们这种特警学院毕业的精锐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武官助理却露出赞赏的神色:“怪不得驾驶技术那么好,在部队开什么型号的车?”
“斯太尔,重卡。”刘汉东说道,“经常走滇藏线。”
两个小平头战士彼此对望一眼,眼中的嘲讽意味更浓了。
……
数千里之外的国家安全部大楼内,一些人正在对刘汉东的战斗力进行评估,他的所有资料档案全部被调出,在大屏幕上显示着。
“一个部队淘汰下来的老兵油子。”某位政工领导不屑道。
“他杀过的人,比很多经历过实战的特种兵还要多。”中炎黄总经理宋剑锋认真的解释着,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国家能源安全小组的成员,而这个小组和国安部一样,都受国安委的领导。
这次行动本来没有中炎黄什么事儿,可是两匹黑马的加入,使得宋剑锋和中炎黄有资格参加这种规格的会议。
其中一匹黑马自然就是全歼了东-突训练营的刘汉东,他是中炎黄的职工,哪怕入职还不到一周时间。
还有一匹黑马是中炎黄金融部门的郑佳一,这个女人充满魄力的行为是决胜的关键,而且她的冒失行为不但没带来外交纠纷,反而赢得了卡尔扎伊的好感,这可是外交部梦寐以求却苦苦达不到的理想效果,而给郑佳一放权背书的宋剑锋也因此得势,在向总书记汇报过工作之后,他的党内地位有了微妙的提高。
另一位主管业务的领导开了口:“目前最严峻的问题是人手短缺,我们在喀布尔没有外勤特工,大使馆的警卫任务很多,不可能一直在安全屋呆着,多一个人总归是好的,在军方增援力量抵达之前,我认为有必要让刘汉东继续留在那里。”
距离喀布尔最近的支援力量就是总参的T部队,虽然这支部队是以渗透打击为训练目标,对于要人保护并不在行,但这种时候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只要是能开枪的人就得顶上去。
T部队的罗汉和他直属的A队已经接到指令,脱离大队向喀布尔进发,上面的命令是五个小时内必须赶到,他们才不管罗汉用什么办法,总之规定时间内赶不到就是违反军令。
罗汉正和他的小队星夜兼程赶往喀布尔,从巴格兰到喀布尔的距离不算远,但都是山路,没有直升机只能开汽车,没有任何标示的路虎越野车行驶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掀起一阵烟尘。
士兵们都进行了简单的伪装,穿的好像欧美防务公司的雇佣兵,程卫国抱着他的M700狙击步枪抓紧时间睡觉,这一仗他打得很过瘾,如果不是军规禁止,他真想用匕首在枪托上刻下五条印迹,以此来显示自己的骄人战绩。
罗汉焦虑的看了看夜光表,时间相当紧迫,他知道任务的重要性,所以将油门深踩,把这辆偷来的路虎车开的如同飞起来一般。
A队有五个人,罗汉是指挥官,程卫国是狙击手,其他三个人分别是突击手、火力支援手和通讯员,每个人都接受过战场救护训练,也都经历过实战,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如果不幸战死,尸体不会运回国内,而是会用白磷弹烧成一堆白骨。
小队执行的是保护任务,但武器装备上丝毫不亚于进攻阵容,除了狙击步枪和一挺M249伞兵型轻机枪,还有两具发射后即抛型的AT4cs反坦克火箭筒,即便遇到敌军出动装甲车,也不会毫无反击之力。
……
郑佳一回到了大使馆宿舍区自己的房间,她刚参加完扎尔扎伊举行的私人晚宴,这位阿富汗前总统依然保持着巨大的影响力,他的客人都很尊贵,郑佳一的魅力和哈佛大学的经历使她征服了所有人。
但这不是郑佳一所关心的,她明白自己的职责,是中炎黄应急处理小组的成员,只不过小组的任务已经从解救人质变成了如何押送分裂分子回国。
和阿富汗的政界军界头面人物搞好关系自然有利于完成任务,但更主要的还是要靠自己,大使正在赶回喀布尔的路上,但外交部表示不愿意牵扯上关系,因为从友好国家绑人回去不符合负责任的大国形象,只有以色列这种不讲究的国家才会采取这样愣头青式的行动,所以无论如何,人犯不能进入大使馆。
郑佳一换下了礼服,来到使馆机要室,用保密电台与国内通话,宋剑锋指示她配合有关部门完成任务。
“从现在起,刘汉东不再隶属于白沙瓦火电厂项目部,他归你指挥。”宋剑锋似乎情绪很高昂,“佳一,你爸爸为你骄傲。”
“明白,宋叔叔。”郑佳一放下了电话,心潮澎拜,她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这是间谍才干的事,而不该交给一个从事金融投行工作的女性。
但是祖国需要,没有任何退缩的理由。
……
夜已深,武官助理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后把话筒递给了刘汉东。
电话另一端是郑佳一,她告诉刘汉东,从现在开始你归我调遣,在支援力量到达前一定要看管好艾山。
“如果有人想把他抢走呢?”刘汉东问。
“那他们只能得到尸体。”郑佳一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是普通人,不是无情的特工,这种经历让她感觉刺激又惊悚。
“明白。”刘汉东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注意安全,安全屋可能并不安全。”郑佳一说,这是武官告诉她的,中国人在喀布尔的情报力量很薄弱,远不如美国人那样渗透到每一个角落,追兵尚未出现,不代表别人不知道你的行踪。
打完电话,武官助理表情严肃道:“刘汉东同志,你是军人出身,我话不多说,现在我们面临的情况很危险,我授权你可以使用武器,但是你要服从命令。”
“是!”刘汉东敬了个军礼。
武官助理冲艾赛提点点头,后者打开嵌在墙壁里的枪柜,里面摆着一排长枪,弹匣,还有手榴弹和防毒面具。
刘汉东拿了一支AK74U短突,这种枪很适合室内作战,棕红色的合成弹匣能装三十发子弹,据说本**最喜欢用这支枪,在阿富汗抗苏的时候就用,甚至在海豹队打死他的时候,身边也放着这样一支枪。
“美国人会来么?”一个武警战士问道,他的嘴唇有些发干。
“美国人不会来,但不能保证基地的人不来。”武官助理啪的一声给手中的自动步枪安上了弹匣。
第七十章 劁猪匠
“不管敌人是谁,都让他们有来无回。”另一个武警战士满不在乎的发出豪言壮语,能够派驻国外的士兵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训练尖子,政治可靠,军事过硬,加上长期以来的爱国主义教育,使他们对美国恨之入骨,鄙视万分。
“就是,咱们的家伙不是吃素的。”刚才发问的战士tian了tian嘴唇,检查着自己的95式突击步枪,他并不恐惧,只是有些紧张,还有些隐隐的期待,每个战士都渴望着立功,而战功则是和平时期最高的荣誉。
武官助理毫不客气的给他们泼冷水:“人家都是打了几十年仗的老手,哪个手上没几条人命,待会你们要服从命令听指挥,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记住,你们现在已经在战场上了。”
“是!”两个战士都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
刘汉东却在和艾赛提攀谈,询问安全屋的防御能力。
“咱们的安全屋和美国佬的不一样,就是普通的房子,墙壁不能防弹,也没有地道什么的,安全屋最重要的是隐蔽性,而不是坚固性,做成要塞的话也没什么意思,人家用地狱火导弹攻击你,哪怕墙壁里嵌了防弹钢板也是白搭。”艾赛提看出刘汉东是个行家,很愿意和他聊天。
“喀布尔的地图你有么?”刘汉东转到另一个话题。
“必须有。”艾赛提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塑料折叠地图递过来,“给你了,我还有。”
“谢了。”刘汉东打开地图,先问现在所处的位置,然后仔细看了起来。
夜已深,武官助理给大家排了值班表,轮流守夜,枕戈达旦,预防可能发生的突然袭击。
与此同时,巴格兰以南兴都库山脉中的某谷地,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味道,一架涂着联合国蓝色徽标的超美洲豹直升机在空中盘旋,雪亮的探照灯光柱射在地面上,直升机舱里的乘客们面色严峻,一言不发。
地上起码有二百具尸体,死状千奇百怪,而且距离很近,尸体摞着尸体,看样子好像是这伙蠢货排成队等待火箭弹的轰炸一般。
“这是一场屠杀。”一个乘客说。
“不,这是战争。”另一人说,“他们又不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而是拿着武器的接受军事训练的恐怖分子,死亡应该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了。”
直升机降落在空地上,现场已经有阿富汗政府军的人员在处理尸体,他们都围上了面罩,虽然天气不算热,但这么多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味道实在不好。
来的是联合国观察员,他们还没开始调查,就看到远处有几个围着阿拉伯方巾,穿着5.11战术裤和鲨鱼皮软壳的家伙,正在尸体上搜索着什么。
“美国人就像是秃鹫,总喜欢出没在尸体多的地方。”联合国观察员不无讥讽的说道。
那几个雇佣兵打扮的中情局准军事人员来的比联合国人员早多了,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连招呼都不打就扬长而去,他们的座机是一架没有任何涂装的UH-60通用直升机,似乎装备了机载武器,美国人向来无法无天,阿富汗就是他们的后院。
遍地死尸大多数上都是黄白混血突厥人面孔,他们的衣物也都是中国产的廉价货色,这说明他们很可能来自中国新疆的南部地区,阿富汗和其他中亚国家有很多这样的训练营,为分裂组织训练武装人员,他们的背景很复杂,有土耳其人暗中支持,有基-地组织提供教官,有中东某些产油国家提供财政支援,甚至还有美国人的影子,总之关系错综复杂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
这是一次中国人组织的越境渗透打击,除了他们才会下这样的狠手,联合国观察员们统一了认识,但却拿不出任何证据,况且也不会有人就此事提出抗议或者调查什么的,分裂分子有自己的语言方式,他们会以更密集和残忍的恐怖行动进行报复。
……
安全屋,大家都睡不着,临战状态下精神亢奋是常事儿,刘汉东索性去帮厨给大家做宵夜,艾赛提的厨房里储备了大量的食物,刘汉东做了个红焖羊肉,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艾赛提拿出了饮料,红白相间的易拉罐百威啤酒。
“你不是信教的么?”刘汉东惊异道。
“每个人都有宗教信仰的权利。”艾赛提笑道,“不过党员例外。”
刘汉东哈哈大笑,打开一罐啤酒递给艾赛提,自己也开了一罐。
“小心误事。”武官助理提醒道,“援兵没到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失误。”
艾赛提讪讪的将啤酒放下了,刘汉东却大大咧咧道:“没事,度数低,喝一罐醉不了。”不过没人陪他喝,自己一个人喝酒也没啥意思。
保密电话响了,武官助理接了,低声说了几句挂上,道:“同志们,家里有指示,尽快撬开艾山的嘴,,因为我们不能保证能把他安全的运回国,据可靠情报,中情局已经插手进来,美国人向阿富汗政府提出交涉,要引渡艾山,如果上面顶不住压力,那么在交出他之前,就得他把肚里的花花肠子弄个清楚,明白么?”
“明白!”两名武警战士有力的回答。
“你们有什么办法?”武官助理问两个武警。
“老虎凳。”一个战士说。
“辣椒水。”另一个战士补充道,想了想又说,“烙铁烫皮肉,钳子夹指甲。”
刘汉东哑然失笑:“渣泽洞,白公馆,中美合作所,你们还能再有点创意么,对付地下党都不好使,拿来对付极端宗教主义者,不是搞笑么。”
两个战士脸涨红了,一人羞怒道:“你能,你来。”
“小刘,你有什么高招?”武官助理也将目光投向刘汉东。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过目前条件不成熟。”刘汉东故弄玄虚,两个武警战士嗤之以鼻。
“那么,到底谁来审讯他?”武官助理扫视众人,“你们有谁经受过这方面训练?”
“我。”艾赛提举起手,“欧美最常用的办法是用毛巾敷在脸上然后浇水,造成窒息的感觉但是却不会弄死人,不过我担心艾山受过反逼供训练,而且逼供对于宗教信仰特别虔诚的人来说,成功率不是特别高。”
“试试吧。”武官助理是在场最高指挥官,其实他也不是很有把握,“我们时间有限,能撬开最好,不行也没辙,只好交给国内的刑讯专家了。”
说干就干,几个人立刻行动起来,两名武警负责警戒,其他人摩拳擦掌,刑讯艾山。
艾山被绑在一张结实的实木椅子上,上身赤着,肋下包着的纱布上渗出殷殷血迹,这是刘汉东用63式步枪的刺刀捅伤的,好在只是皮肉伤,没伤到内脏器官,他左脸上挨了刘汉东一枪托,右脸上挨了唐建军一枪托,满嘴牙掉了一小半,嘴角也豁了。
“你的姓名,籍贯。”武官助理坐在艾山对面,和颜悦色的问道。
艾赛提摆弄着摄影机,镜头对准了艾山。
艾山百感交集,昨天是他用摄影机对准人质,今天坐在镜头前的就是自己了,只不过区别在于,审问完之后,这些中国人不会拿刀子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你们明明知道,就别废话了吧。”艾山面带嘲讽的回答道,他用的是维语,张嘴说话的时候,血丝顺着嘴角流下,有种别样的惊悚。
艾赛提是塔吉克族人,但是自小就会说维语,他担任的角色是翻译兼摄影师,听到艾山的回答后说道:“你也是民族大学的高材生,汉语说得比谁都好,就别装腔作势了。”
艾山果然换成了汉语:“别费心思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武官助理道:“现在交代,对你有利,等到了国内,交给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就算你想招,也得先褪层皮。”
艾山嘴角翘起:“我的生命已经献给安拉。”
武官助理知道这种死硬分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他点点头,早已按捺不住的刘汉东上前将艾山的头按住,仰面朝天,蒙上一条毛巾,艾赛提拿起一桶纯净水往艾山脸上浇去。
艾山拼死挣扎,头部竭力乱晃,但是刘汉东的两只手宛如铁钳一般紧紧夹着他,纹丝也动不了。
一桶水浇下去,刘汉东掀开了毛巾,淋得湿透的艾山脸上挂着冷笑:“就这点本事?再来!”
艾赛提大怒,抄起一把锤子,将艾山的手放在台子上,刘汉东很默契的用毛巾死死堵住艾山的嘴。
一锤子敲下去,艾山的右手食指变成了肉酱,指甲混杂在血肉中,他的身体在抽搐,颤抖,豆大的汗珠滚滚滑落,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但是,他却一声没吭。
艾赛提泄气了,艾山太硬了,他无能为力。
“伙计,你有针线包和酒精么?”刘汉东忽然问道。
“你要这个做什么?”艾赛提虽然有疑问,但是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刑讯逼供要用的道具,于是跑去工作间拿来。
刘汉东也从厨房拿了一把锋利的西式切菜刀,用酒精反复擦拭。
艾山鄙夷的看着他,露出宁死不屈的骄傲神情,区区一把菜刀也拿来做刑讯道具,未免太瞧不起人。
刘汉东一把拽下了艾山的蓝白条棉布病号服裤子,切菜刀在手上灵巧的耍了个刀花。
“我在部队当兵的时候,有一回惹怒了领导,他们把我发配到养猪场干了半年,知道我最擅长什么?”
艾山慢慢抬起头,脸色慢慢变了。
“劁猪。”刘汉东不无骄傲的说道。
第七十一章 安全屋不安全
刘汉东继续讲述他的骄傲历史:“劁猪是一门手艺,不需要缝针,不需要打抗生素,被劁了的猪照样不会感染,我的手艺是一位老饲养员传授的,那家伙老厉害了,五级士官,当了半辈子兵,枪都没摸过,专门劁猪。”
艾山既愤怒又恶心,嘴唇在哆嗦,武官助理一看有戏,这个死硬的恐怖分子起码情绪开始波动了。
“为啥要劁猪呢,因为没劁的公猪母猪老想着配种的事儿,心不静,就很难添膘,这和你的情况有些类似,老想着真主赏赐的七十二个处女,把你劁了,你就消停了,劁过的猪都性格温顺,一门心思图发展,长肉添膘。”刘汉东手里这把刀是德国双立人的,钢口极好,锋利无比,擦过酒精后屋里弥漫着医院的味道。
“杀了我!不要侮辱我!”艾山声嘶力竭的吼道,艾赛提有些紧张,生怕声音传到外面,其实这间屋子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隔壁都听不到任何吵闹。
刘汉东脸色一变:“你不配光明正大的死去,你算什么东西!专门杀害无辜百姓的胆小鬼,老子不但要劁了你,还要把你碎尸万段,埋在猪圈里永世不得翻身,老子说到做到,你放心,我绝对帮你挑一个最龌龊的猪圈,把你埋在一堆猪粪下面,整天被猪群踩来踩去。”
艾山脸色变得惨白,他破口大骂:“无耻!卑鄙!小人!”他掌握的汉语骂人词汇不多,而且都是书面语言,很快就变作了熟练的维语,一连串的骂人话让刘汉东更加得意,因为艾山的心理防线开始松动。
有人唱白脸,就有人唱红脸,艾赛提义正词严的阻止了刘汉东:“我不同意你这样做,用宗教信仰要挟别人,不英雄!我也是穆斯林,我反对你的做法。”
刘汉东冷哼一声,背转身去。
艾赛提苦口婆心的劝说艾山:“我恐怕拦不住他,他职务比我高,如果我是你,就随便说点大路货,大家各有台阶下,不就成了?你也不用被埋在猪圈下面,我们也能向上面交差。”
艾山犹豫了一下,刘汉东描述的情形实在可怕,他不得不做战略上的迂回。
“好吧,你们想知道什么。”艾山深呼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艾赛提回望武官助理,后者满意的点点头,而刘汉东则因为劁猪的手艺无法施展而愤愤不平,骂了一声丢下刀走了。
……
约翰.林奇的本名并不叫这个,但时间长了,他也就默认这个名字是自己了,二十多年前,第一次海湾战争的时候,林奇还是一名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中士,他操作M113装甲车,会使用反坦克火箭筒和勃朗宁重机枪,幻想着在一望无垠的广阔沙漠上痛宰伊拉克人,可事实上他见的活的伊拉克士兵都是俘虏,他的战争一枪未发就结束了。
战后,林奇回国继续学业,州立大学毕业后,加入了中央情报局,开始外勤特工生涯,他很喜欢这种Lang迹天涯居无定所的日子,但是家庭却搞得一团糟,妻子提出离婚,女儿不喜欢他,连父母都不愿意搭理他,加上工作上搞砸了一个重要的任务,林奇一蹶不振,沦为边缘人物,被派到条件艰苦的坎大哈,坏运气始终跟随着他,在一次常规行动中,林奇被一帮临时起意的东-突分子给绑架了。
林奇失踪后,中情局立刻将他列为失踪人员,并未真正下功夫搜救,因为林奇的保密授权级别很低,他的死亡或者被俘不会带来太大损失。
被俘期间,林奇始终坚持自己的伪装身份,他告诉恐怖分子们,自己只是一个爱好和平的英国电信工程师,但在那些人眼里,英国人向来是美国人的走狗,比正主儿还坏,不过他们暂时没处决林奇,反而养了他几个月,这让林奇联想到一句中国老话:杀猪过年。
长期笼罩在林奇头上的厄运光环终于在一个神奇的夜晚消散,一伙人,准确的说只有三个人,胆大包天的向营地发动了突袭,上帝保佑,他们居然打赢了,林奇也顺利获救,他在回到喀布尔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当地的中情局情报站中情局得到林奇提供的情报后立刻做出反应,他们要从中国人手里把艾山抢回去,这并不代表艾山的美国人豢养的狗,只因为他们能给中国人添乱,而中情局也乐于给中国人添堵,所以兰利那帮人决定这么做,至于把人抢回来之后是关在关塔那摩还是放回坎大哈,那就看心情了。
这是恩将仇报的行为,不过对于情报人员来说,根本不存在良心这种廉价玩意,所以约翰.林奇根本不关心中国人的感受,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搞好的话,自己的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林奇能熟练掌握普什图语,阿卜杜勒老汉受伤后向艾哈迈德交代的遗言,他听的清清楚楚。
……
北京,国安部的反恐安全会议在彻夜进行,前方发来密电,艾山的嘴已经撬开,这家伙虽然不是分裂组织的核心人物,但是掌握大量机密,很有继续深挖的潜能,甚至有领导异想天开的提出,把他培养成双面间谍。
所以,如何将艾山运回国内是头等大事,经验丰富的专家们制定了三个方案,第一方案是将艾山伪装成受伤的中炎黄被绑架员工,由大使馆给他做一个假的真护照,从喀布尔机场光明正大的乘机回国。
第二方案是第一方案的替补,如果美国人阻挠,就由T部队武装护送,先进入巴基斯坦,然后回国。
第三方案同样是走陆路,不过是走另一条相对艰险的通道,瓦罕走廊。
不管采取哪一种方案,中炎黄都是重要配合单位,所以宋剑锋参与到决策中来,这让他找到了当公安厅长时的感觉,掌握强力机关和执掌企业,感觉是很不相同的。
北京和喀布尔有三个小时的时差,反恐安全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但喀布尔还在沉睡之中,大使馆接到国内的密电后,立刻联络安全屋,可是固定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手机也显示没有信号。
阿富汗的有线电话系统设备老化,故障频繁,而移动电话系统是2002年才投入运营的,只能覆盖一些大城市,并且经常受到各种限制,比如昆都士省的移动电话运营商就遭到塔利班的威胁,勒令他们夜间必须关系移动信号,以防止美军定位斩首。
但是喀布尔不是塔利班占据的地域,不会出现这种手机宵禁现象,电话打不通,只说明一件事,安全屋出事了。
……
凌晨四点钟,正是人最困顿疲劳的时候,但负责警戒的小伙子们依然精神抖擞,艾赛提给他们煮了浓郁的咖啡提神,还有敞开供应的烟草和红牛饮料,安全屋的夜视摄像头将视频信号反馈到监视器上,四周一片寂静。
这种死寂反而令人产生不安全感,武警战士焦躁不安,有人匆匆进入监控室,是武官助理,他表情严峻无比:“敌人来了。”
武官助理发现自己的手机没有信号,立刻意识到危险降临,叫醒了所有人,包括已经从昏迷中醒来的面包车司机,他是大使馆的司机,不是武装人员,但也被塞了一支枪和两枚手榴弹。
“别担心,只要打起来,阿富汗政府军和北约驻阿国际安全支援部队不到二十分钟就会赶到,我们主要抗住这二十分钟就行。”武官助理这样安慰大家。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传来,是RPG火箭弹爆炸的声音,安全屋的院落外墙被炸出一个大洞,屋顶上瑟瑟落下灰尘来。
紧接着是发动机引擎的咆哮声,监控器屏幕上出现了一辆卡车,横冲直撞而来,突然监控器一团黑,估计是摄像头被狙击手打掉了。
爆豆般的枪声响起,是熟悉的苏式RPK轻机枪和AK47的枪声,7.62MM子弹轻而易举的穿透砖墙,把安全屋打得像筛子一样,屋里的灯光从密密麻麻的子弹孔里泄出来,暗夜里光柱千万道。
一轮密集射击结束后,趴在安全屋地板上的人们在艾赛提的手势下,匍匐前进爬进了地下室,艾山也被刘汉东拽了进来,他冷笑不已:“你们完了。”
“就算是死,也是你先。”刘汉东拔出手枪顶住艾山的太阳穴。
片刻后,外面的人换好了新弹匣,开始新一轮扫射,安全屋的坛坛罐罐全被打成了碎片,木屑横飞,电器短路,火花四溅,玻璃飞花碎玉,屋顶上的卫星电线也千疮百孔,上千发子弹关照下,如果屋里还能有幸存者才叫奇迹。
刘汉东摸出卫星电话拨打郑佳一的号码,可是卫星电话在室内找不到信号,无法接通。
“领导,我中枪了。”一名武警战士脸色苍白,他的防弹衣被打出了一个凹坑,但这并不是致命的,要命的是腿上的伤口,子弹贯穿了大腿,所幸没伤到大血管,不然根本没办法救。
艾赛提撕下衣服下摆,绑住武警战士的腿,嘱咐他:“每个十五分钟松开一次,不然会坏死。”
战士喘着粗气:“咱们还能撑十五分钟么?”
第七十二章 牺牲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外面的枪声如此密集,起码有三十个武装人员,他们将安全屋团团围住,就凭几支步枪肯定冲不出去,撑十五分钟那是奢望,能撑五分钟都谢天谢地了。
“不能坐以待毙。”刘汉东说,拉动AK74U的机柄,快慢机调到连发位置,把手伸到艾赛提面前:“手机。”
艾赛提忙不迭的把手机递给他,这是一部中国生产的华为触摸屏手机,刘汉东打开摄像头,爬上梯子,单手举起手机观察外面的情况。
手机屏幕上显示几双脏兮兮的翻盖皮鞋,往上面是松松垮垮的阿富汗式裤子,来的不是美国雇佣兵,而是当地武装。
刘汉东把手机丢下去,另一只手将短突击步枪拿了出来,AK系列的弹匣又长又弯,只能放平了打,他也不露头,就这样举枪猛扫,一扣到底,三十发子弹一扫而空,滚烫的子弹壳抛洒到地下室里,叮当作响,下面艾赛提递上已经拉掉保险环的手榴弹,刘汉东接过来,在手里还停了一秒钟,这才丢出去,顺着梯子滋溜下来,大喊道:“隐蔽!”
所有人都趴低了身子,哪怕手榴弹炸不到自己。
一声巨响,乱七八糟的杂物纷纷落下,还有一些血淋淋的肢体碎片。
“冲!”武官助理大吼一声,端着自动步枪爬了出去,屋里躺着四具尸体,身上覆盖着瓦砾,灰头土脸,院子里隐约有七八个人影,都拿着枪。
武官助理单膝跪地,举枪扫射,他的枪法很好,两个人影应声倒地,其他人卧倒还击,迅速压制屋内的火力,但刘汉东和艾赛提也爬了出来,趴在地上猛烈开火。
“去开车!”武官助理大喊一声,一个长点射打出去,刘汉东趁机冲向车库,子弹在他身边乱飞,可他却丝毫没有恐惧,战场上就是这样,你越是不怕,子弹越是躲着你走。
好不容易冲进了车库,却发现那辆奔驰面包车被打得千疮百孔,发动机位置起码五十个弹洞,肯定开不了啦,而刘汉东也被密集的子弹封锁在车库里出不去。
武装人员丢了两枚烟雾弹,白色的烟雾弥漫在院子里,本来就是能见度很差的深夜,加上烟雾更加看不清东西。
“政府军怎么还没来。”武官助理焦躁万分,敌人在暗处,我在明处,越拖越不利。
“要不我冲出去报信。”没受伤的武警战士已经打光了携带的5.8MM子弹,换了一支五六式冲锋枪继续射击,他已经不那么紧张了,刻苦的训练派上了用场,短点射打得既准又狠。
忽然一枚中国造67式木柄手榴弹落进了屋里。
“卧倒!”武官助理大喊一声,武警战士却奋不顾身冲过去,抓起木柄手榴弹奋力丢出去,手榴弹在空中爆炸,烟雾中传来惨呼,有人被炸到了。
没等他笑出声来,又是一枚手榴弹丢进来,卵形手榴弹在地上滴溜溜打转,木柄手榴弹的引信时间较长,而这种手榴弹只有三秒多,来不及捡起来回丢了,武警战士毫不犹豫的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盖住了手榴弹。
一声闷响,战士再也不动了,武官助理和艾赛提来不及悲愤,举枪向烟雾中猛射,可是子弹全都落空了,狡猾的恐怖分子早就躲了起来。
地下室里的艾山倾听着上面的声音,一双眼睛开始转动,虽然他双手被绑,但是还有脑袋可以撞人,还有牙齿可以咬人。
“别妄想了。”腿上中弹的武警举起了手枪:“你乱动一下,我就打死你。”
车库里,刘汉东忽然发现头顶有星光,这儿能找到信号,他急忙从自己的普什图过膝长衣的口袋里掏出卫星电话打给郑佳一。
电话很快接通了,郑佳一似乎根本没睡觉。
“报告你的情况。”
“安全屋被攻破,起码一个排的兵围着我们打,就快撑不住了。”
“坚持住,援兵马上就到,最多十分钟,记住,口令是昆仑,回令是炎黄。”
刘汉东差点哭了,十分钟之后,恐怕安全屋就没活人了。
忽然他看到车库角落里有一个铁皮油桶,而车库的地势在院落中相对较高,来不及多想,三两步奔过去,拎起油桶开始倾倒汽油,倒的差不多了,把油桶往院子里一丢,顺手摸出手榴弹拔掉保险销甩出去,然后藏在了汽车后面。
院子里一片火海,虽然没能当场烧死几个人,却成功的阻隔了进攻。
爆炸声传来,院子里接二连三的炸开了花,是小型迫击炮在射击,而且准头极佳,没有一枚炮弹落在屋里。
武官助理松了一口气,政府军终于杀到了。
一顿轰击后,武装分子做鸟兽散,烟雾也渐渐散去,却看不到政府军的影子,只听到远处有美式自动步枪的射击声。
刘汉东的卫星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尽快撤离,向西北方走,我会接应你们。”
“收到!”刘汉东快步奔回屋子,向武官助理报告:“援军来了。”
“我猜就是他们来了。”武官助理卸掉空弹匣,换上新的,忽然眼神一变,将刘汉东挡在身后,嘡嘡两声,武官助理踉跄着倒下,躺在墙角的一个家伙手里拿着枪,脸上身上尽是灰尘,他是刚才被手榴弹震晕的,这会儿刚醒过来。
刘汉东和艾赛提同时举枪将那人打成了马蜂窝。
武官助理穿了防弹衣,但是轻型防弹衣无法抵挡步枪弹,他伤得很重,嘴里流出血来,断断续续道:“完成任务,一定……”
刘汉东紧咬牙关,拿出卫星电话打回去:“有人受伤,需要援助!”
“把伤员放在原处,把目标带过来。”那个声音很冷静,也很冷酷。
“你们把车开过来,不然谁也别想带走。”刘汉东怒吼道,挂了电话。
艾赛提从瓦砾堆里翻出急救包,徒劳的给武官助理止血,打吗啡,但他的呼吸还是越来越微弱。
灯光刺破黑暗,一辆路虎越野车冲进了院落,车上下来两个人,军事承包商打扮,手持HK416自动步枪,脸上涂着油彩,衣服上没有标志,看不出是何方神圣。
刘汉东端着枪喊道:“昆仑!”
“炎黄。”来人高声回令,踩着满地狼藉下车走过来,看了看武官助理,把手指搭在他脖子上几秒钟,干巴巴说道:“没救了。”
“还有救。”刘汉东固执道,虽然他连武官助理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目标在哪里?”来人左顾右盼。
“我说他还有救。”刘汉东不满他的冷冰冰态度,厉声喝道。
来人突然暴怒,将刘汉东推到墙角:“人已经死了,就不能占用资源……”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刘汉东已经用一把五四式手枪顶住了他的下颌。
“我再说一遍,把他拉走抢救。”刘汉东同样冷冷的说。
同来的士兵举起了步枪,从侧面瞄准刘汉东。
艾赛提不知道帮谁好,一时间手足无措。
和刘汉东面对面的家伙年纪不小了,只有四十岁以上的男人才会有如此深邃的眼神,面对枪口他丝毫无惧,甚至带点嘲讽,他看了一眼刘汉东手中的枪,却做出了妥协。
“骡子,把人抬上车。”他说。
奄奄一息的武官助理被抬上了汽车,受伤人员也上了车,艾山则被塞进了后备箱,只有那个牺牲的战士留在了原地,他身上一切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被取下,95式步枪也被取走。
临上车前,刘汉东向士兵的遗体敬了个礼。
……
重伤员被送进了最近的医院,其余人则回到最安全的所在,中国大使馆,虽然外交部不愿卷入麻烦,但在国安委的协调下也不得不全力配合。
那些援兵并没有进入大使馆,而是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刘汉东满身是血,衣服头发里都是硝烟味,他呆呆坐在椅子上,久久沉侵在战友牺牲的悲恸中。
虽然只有几小时的并肩作战,但感觉已经是相处多年的战友,反恐战争是如此无情,昨天还谈笑风生的人,此刻已经阴阳两隔。
“打仗总会死人。”艾赛提将双手放在刘汉东肩上,出言安慰。
“我没事。”刘汉东挤出一个笑容。
使馆为他们安排了房间,刘汉东换下脏兮兮的普什图族服装,洗了个澡,穿上崭新的中炎黄工作服,这时候天已经亮了,理发师站在门口问候他:“早上好,我是为你理发修面的服务人员。”
“谢谢,不用。”刘汉东摇摇头,他身上杀气很浓。
“可是,领导有指示,必须把胡子刮干净。”服务员嗫嚅道。
“我说不用。”刘汉东眼一瞪,服务员落荒而逃。
大使馆为刘汉东、唐建军、白富荣,以及“张春山”补办了护照,用于出境,化名张春山的艾山被绑在床上,医生给他注射了麻醉剂,能保证他八小时内醒不过来。
中炎黄应急处理小组的成员们都整理好了行装,今天是他们圆满完成任务,胜利回国的大好日子,不少人昨天在喀布尔的市场上买了胎羊毛做的“卡拉库”帽子,以及阿富汗的特产青金石饰品,包括杨旭在内,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昨夜发生了惨烈的交火。
只有郑佳一知情,实际上她已经被委任为中炎黄国际公关部的部长,成为杨旭的顶头上司,直接对宋剑锋负责。
第七十三章 父亲的枪
为了照顾下属的面子,组织并没有立刻宣布新任命,杨旭依然是国际公关部的副部长,应急处理小组的组长,当然他也很识趣,把指挥权拱手相让,主动配合郑佳一开展工作。
应急小组成员都很默契的在听从郑佳一调遣的同时,对杨旭保持了适当的尊重,在外人看来,似乎杨旭还是说了算的人物。
唐建军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微妙关系,他是中炎黄的驻外一线员工,远离总部决策层,对他来说,杨旭就代表组织,代表党。
他找到了杨旭,神色有些踌躇:“杨部长,有些事情需要向您汇报。”
杨旭很关切:“唐经理,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协调。”
唐建军说:“这是和绑架案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是我偶然间听到的,我觉得有必要让组织知道,可能会有用处。”
“你说。”杨旭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
“是这样的,那天我们获救后,在逃亡的路上遇到残余恐怖分子的追击,那个普什图族老头被枪打中,伤得很重,他向孙子交代了遗言,现场的人里,只有我懂普什图语,我隐约听到了内容,其实那个叫阿卜杜勒.萨利赫的老头不是普什图人,而是八十年代初期为了抵抗苏联入侵从海湾国家过来的,而且他的身份不简单……”
杨旭心不在焉,他对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丝毫不关心,他只看到唐建军的嘴唇在一张一翕,心思却飞到了千里之外,回国之后如何论功行赏,自己的仕途向何处发展,和郑佳一的关系如何更进一步。
与此同时,刘汉东正在房间里收拾行装,其实他根本没什么行李可言,唯一的随身财物就是一块手表,一部铱星电话,另外还有两把手枪,两支长枪,子弹匣若干,这些军火是无法带回国内的,就地丢弃又舍不得,让他抓耳挠腮,左右为难。
敲门声传来,刘汉东头也不回道:“进来。”
门开了,刘汉东的眼角余光从穿衣镜看到来者倚在门口,手里拎着啤酒瓶,一副懒散的样子,正是昨夜来援的神秘人士,他肤色黝黑,蓄着胡子,看起来不大像中国人。
刘汉东转身,上下打量来者,对方也看着他,如同两只即将进入角斗场的雄鸡,掂量着对方的成色。
“我叫罗汉。”来者主动伸出手,“你打得很好,不愧是当过兵的人。”
刘汉东和他握手,两只手握在一起,不自觉的就开始较劲,双方在感受到对方不是善茬之后便放弃了努力。
“你好,刘汉东,复员前在十四军汽车团。”刘汉东知道对方是特种兵,仍不卑不亢,当初军区特种大队点名要他,要不是有人打小报告,他也能进军区特大,也能号称“兵王”。
“我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罗汉是军人脾气,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你那把五四式,上面的人名我很感兴趣,我能看一看么?”
“没问题。”刘汉东从抽屉里拿出五四手枪,退下弹匣,拉动套筒检查,确认枪膛里没有子弹才递给罗汉,他的不经意动作让罗汉暗暗点头,这小子果然训练有素。
罗汉接了枪,再一次检查了枪膛,军人对于手上的武器,总是亲自检查后才能放心,这支老旧的五四手枪已经磨损的有些发亮,当年的烤蓝不复存在,但套筒上三个字罗克强依然清晰。
刘汉东看着对方摩挲着这把手枪,眼中流露的情感不像是一位铁血军人,倒像是朝拜圣物的信徒,他敏锐的感觉到,这枪和这位名叫罗汉的军人,有着斩不断的关系。
“这把枪……”罗汉的声音有些发涩,“你是怎么得到的。”
于是刘汉东就原原本本将事情叙述了一遍,罗汉听了,将枪双手奉还,道:“这枪是你的战利品,按理说我不该提什么要求,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可以把枪给我么,因为,罗克强是我父亲,我三岁那年,他说出差,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是直到上军校,我才知道他死在阿富汗,所以,这把枪对我很有意义。”
“没问题。”刘汉东虽然擅长打五四,但并不喜欢这种老枪,这把枪膛线都磨得差不多了,早就到了报废年纪,而且又是人家父亲留下的遗物,自然要物归原主。
“谢谢。”罗汉收回手枪,爱不释手,真情流露。
“我有交换条件的哦。”刘汉东道。
“你说。”罗汉头也不抬。
“我给你一把枪,你也得还一把给我,这样才公平。”刘汉东狡黠的笑道。
罗汉略一犹豫,从腋下摘了USP战斗手枪,连快拔枪套和备用弹匣一起递给他:“这是我的配枪,打了不到三百发,成色还算新,给你了。”
刘汉东推回:“我不要你的枪,我自己有枪,只是没法运回国内,你帮我个忙,把枪安全运回国,就算还了我的人情了。”
罗汉露出迟疑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好,成交!”
刘汉东从腰间拔出另一支沙色的GLOCK18自动手枪递过去。
“回国后我会联系你。”罗汉拿了枪,很随意的塞在后腰上,冲刘汉东晃晃啤酒瓶,“顺便请你喝酒。”
……
半小时后,使馆工作人员前来通知出发,刘汉东穿着崭新的中炎黄工作服,提着空空如也的行李箱跟着应急小组的成员一起登上大巴车,唐建军和白富荣也在车上,他俩热情的和刘汉东打招呼,气色看起来不错。
刘汉东寻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静静地看着窗外,行程安排的很匆忙,他甚至来不及去医院探望阿卜杜勒,阿富汗的喋血生涯即将画上句号,或许今生再也不会来这个战乱的国家了。
“想什么呢?”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郑佳一,她穿着干练的裤装,量身定做,手工裁剪的西裤将高挑的身材勾勒的线条优美,风情万种。
“没什么。”刘汉东继续望着窗外,他在想武官助理是不是已经牺牲了,他不敢去问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郑佳一坐在了刘汉东旁边,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你留在使馆的那几支步枪,都封存在地下室了,那是战利品,合适的时候,是要拿出来展览的。”
“哦。”刘汉东不置可否。
“你很勇敢。”郑佳一继续说,“这才是真正的你,你生错了年代和国家。”
“也许吧。”刘汉东浮想联翩,如果自己生在伊拉克或者阿富汗这种国家,兴许已经是一方霸主了吧。
杨旭也上了车,一眼就看到郑佳一和刘汉东并肩而坐,心中醋意大起,走过去加入谈话,他热情的招呼刘汉东:“刘汉东同志,你很勇敢啊,回去之后我们要表彰你,奖励你。”
“呵呵。”刘汉东敷衍的笑了笑,继续和郑佳一聊天。
杨旭插不进嘴,强笑道:“你们先聊,我安排一下其他同志。”
大巴车在两辆越野车的护送下出发了,后面还跟着一辆救护车,喀布尔城区还是安全的,光天化日之下,任何组织的人都不敢公然发动袭击车队来到喀布尔国际机场,安检、通关,海关人员检查了每个人的护照,果然对刘汉东唐建军等人的护照提出疑义,因为上面没有阿富汗口岸的入境章。
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进行了解释,海关官员表示理解,挥手放他们过关,应急小组的成员都过了安检,后面是抬着“张春山”的担架,又被海关人员拦下,检查护照,提出疑义,工作人员耐心解释。
刘汉东远远看着阿富汗的海关人员和大使馆的人交涉,不安的情绪浮上心头,如果一件事向着坏的方向发展,那就会不可避免的恶化下去,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海关坚决不放行,并且从警卫室出来一帮人,将“张春山”的担架拦下。
杨旭走过去用英语高声交涉,提出强烈抗议,对方也用英语和他对话,刘汉东的英语水平不差,能听出一二来,原来阿富汗内务部怀疑“张春山”是美国人通缉的恐怖分子,坚决要把人留下,等待北约驻阿富汗安全部队的检查,中方自然严重不满,但无济于事,阿富汗毕竟是美国人的地盘。
艾山被扣,不影响其他人登机,中炎黄租赁了一架金鹿航空的湾流专机,昨晚就飞抵喀布尔,此刻正停在跑道上等待起飞。
郑佳一笃定无比,指挥大家登机,然后拿出卫星电话打电话,她站在跑道上,剪影修长,流利娴熟的英语清脆悦耳,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佳一认识卡尔扎伊,一个电话就能搞定。”应急小组的成员不无骄傲的说道。
过了二十分钟,北约安全部队的人终于赶到,正当他们要强行带走艾山的时候,躺在担架上的昏迷不醒者突然坐了起来,迷茫的询问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美国人忽然意识到,这人根本就不是艾山阿布杜哈力克,而是大使馆的人假扮的,中国人善于玩弄阴谋诡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把他们给涮了一把。
北约部队的人悻悻离去,危机解除,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湾流飞机的机长不在飞机上,经多方打听才知道,机长因为携带了禁止出境的阿富汗特产青金石原石,被海关扣押了。
大家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没有机长,只有副驾驶,这飞机怎么开。
郑佳一解开安全带,走到了驾驶舱,坐在了机长的位置上,对惊愕的副驾驶说:“我的飞行执照允许我驾驶这一型飞机,我的飞行时长是一千小时。”
第一章 男公关
飞机是金鹿航空的财产,自然不能让外人驾驶,即便对方号称有飞行执照,副驾驶客气而坚决的表示,一定要等机长来了才能起飞。
郑佳一说:“情况很紧急,必须现在起飞,机长不会有麻烦的,大使馆的人会去营救他。”
副驾驶把头摇的像拨Lang鼓:“不行,谁说也不行,除非有公司的书面文件,我才能让你进驾驶舱。”
郑佳一不动声色,起身回了客舱,冲刘汉东使了个眼色,后者跟随他来到后舱,这里摆着一个大行李箱,上面贴着外交邮袋的封条,这箱子是提前运到飞机上的,外交邮袋享受外交特权和豁免权,他国不得检查、拆开、扣留或者通过,理论上可以运输任何物品。
“打开。”郑佳一道。
刘汉东撕开封条,扯下拉链上的铅封,打开了箱子,果然不出所料,昏迷的艾山.阿布杜哈力克蜷缩在里面,一动不动,手脚上都捆着约束带。
“别管他。”郑佳一弯下身子,从箱子夹层中取出一把手枪,正是刘汉东交给罗汉的那把沙色GLOCK18自动手枪。
“跟我来。”郑佳一把枪交给刘汉东,再次走向驾驶舱,刘汉东检查了一下弹匣里的子弹,持枪紧随其后。
座舱里的旅客和乘务员见他们拿枪出来,顿感惊慌,但没人敢说话。
郑佳一走到前舱,正色对副驾驶说:“我现在没有时间向你解释,如果你阻挠我们离开阿富汗,我只能暂时限制你的行动自由。”
刘汉东扬了扬手枪,表示郑佳一的话不是在开玩笑。
副驾驶当即妥协:“好吧,我全力配合。”
郑佳一坐到了机长的位置上,熟练地打开各种开关,用纯熟的航空英语和塔台联系,请求起飞。
喀布尔机场并不是一个繁忙的国际空港,起飞请求很快得到批复,允许起飞。
郑佳一操控飞机慢慢进入跑道,回头对刘汉东道:“谢谢,你坐后舱,看好外交邮袋。”
“明白。”刘汉东匆匆回去,坐在最后一排,看守着昏迷不醒的艾山。
飞机开始滑行,杨旭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他心里有数,自己已经被排除在核心圈之外,秘密行动没自己的份,连知情权都没有,别说配合了。
湾流G550喷气式公务机顺利起飞,升空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阿富汗没有固定翼战斗机,就算有,也不会为了一个艾山迫迫降友好邻国的飞机,任务圆满完成,不,是超额完成。
郑佳一是飞行俱乐部成员,她有十年的飞行史,起初飞塞斯纳172这种小型螺旋桨飞机,后来飞双发的,再后来飞小型喷气机,可以说除了大型的波音.空客她没飞过,其他民用机型都不陌生,湾流更是上手就来。
G550是超远程公务机,最大航程11686公里,直飞北京都绰绰有余,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选择在兰州中川机场降落。
飞机降落在跑道尽头,立刻就有十几辆警车、军车、消防车、救护车围了过来,军车上下来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登上飞机走向后舱,先向刘汉东敬礼:“首长,我部奉命接管俘虏。”
刘汉东潇洒还礼,却怅然若失,回国了,恐怕就得缴枪了,可是对方并没有索要他的配枪,只是将昏迷的艾山抬下飞机,装车拉走。
湾流公务机在兰州停留了一个小时,旅客们没有离开机场,吃了顿饭就继续赶路了,这次郑佳一没有亲自驾驶,而是和大家一起坐在客舱中,旅途单调,昏昏欲睡,漫长的飞行后,终于降落在北京西苑机场。
飞机起飞的时候是喀布尔时间上午九点,整个飞行耗时七个小时,加上三个小时的时差,抵达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钟,中炎黄总公司的在京领导班子全部到齐,在机场迎候功臣们凯旋。
红地毯、鲜花,领导温暖的大手,和蔼的笑容,都让两位差点丧命于异国他乡的中炎黄员工热泪盈眶,至于同位被绑员工的刘汉东就没这个觉悟了,很低调的躲在应急小组成员们之中,仿佛这么隆重的阵仗和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宋剑锋和唐建军、白富荣亲切握手,赞扬了他们的勇气,唐建军激动地说:“有祖国在,我无所畏惧。”
闪光灯亮成一片,唐建军示似的握拳振臂,向记者表示自己稍事休整后,还将回到白沙瓦工地,他的豪言壮语立刻赢得一阵热烈的掌声,但这还不是**,只听一声尖叫“爸爸!”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朝唐建军奔来,身后还跟着名妇人,不时抬手擦泪。
是妻子和女儿来了,唐建军的英雄形象立刻崩塌,再也撑不下去了,抱着女儿泪水横流。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宋剑锋想到了这句话,唐建军无疑是个极有素质的员工,有胆识,敢担当,经此一劫后,可以大胆任用。
至于白富荣,因为工作关系遭此大难,给一笔慰问金,安排个国内的工作就是。
最难安排的是刘汉东,这货立了大功,显示了极强的单兵素质和应变能力,恐怕国安和军方都会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不过宋剑锋有自己的考量,海外业务繁多的中炎黄同样需要能解决麻烦的专家级人才,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放人的。
欢迎仪式后,一辆大巴将所有人拉到了炎黄大酒店,这是中炎黄的三产,对外营业的四星级酒店,宋剑锋在这里设宴为英雄们接风洗尘。
晚宴开始的时候,宋剑锋注意到缺了两个人,刘汉东和郑佳一都不见了,主角没了,庆功宴还怎么开,不过幸亏有替补在,杨旭和唐建军分别可以代表营救者和被绑架员工,而且他俩都是很有分寸的人,庆功宴依然可以四平八稳的召开。
酒店顶层天台,刘汉东拿着一罐啤酒独自凭栏,风吹起他的阿拉伯方巾,楼顶的霓虹光辉洒在络腮胡子脸上,很有飘逸沧桑之感,他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也不喜欢北京的夜空,根本看不见星星,不像阿富汗的天空那样清澈高远。
有人站到了他身旁,不用问就知道是郑佳一,她身上独特的香水味就是最好的识别信号。
“对将来有什么打算?”郑佳一端着玻璃杯,凭栏吹风。
刘汉东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只喝手工作坊出的啤酒么?”
郑佳一笑笑:“你是想说我矫情么,其实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对了,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继续在中炎黄海外服务公司履行劳务合同;二,可以做我的部下,我现在是中炎黄国际公关部的头儿。”
“做男公关?”刘汉东笑了,“谢谢,我没兴趣。”
“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公关。”郑部长一本正经的解释,“我们的工作对象,往往是比较难缠的角色,比如动荡地区的武装组织,**政府或者闹事民众之类,我觉得你比较擅长处理这方面的问题。”
“现在有一点兴趣了。”刘汉东笑道,“可是我不想在女人领导下工作。”
郑佳一爽朗大笑:“没想到你还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没关系,如果你的本事比我强,我不介意你当我的上级,前提是你得先证明这一点。”
刘汉东向前走了两步,两人的距离只有一只手肘的长度,郑佳一感到自己的私人空间受到侵犯,但却不愿退缩,挺起胸坦然的和刘汉东对视着。
“我难道证明的还不够多?”刘汉东充满霸气的问道,“老唐和老白是谁救出来的?”
“那你又是谁救出来的?”郑佳一反问道。
“艾山是谁抓到的?”刘汉东再问。
“如果不是你背后强大的支援,高效的协调,你现在已经和艾山埋在一块儿了。”郑佳一晃着酒杯冷笑道。
刘汉东一时语塞,他说不过郑佳一,其实心里也认同,郑佳一的能力很强,加上她的强大背景,做这个公关部长再合适不过了,而自己一腔匹夫之勇,只配给佳人做马前卒。
“好吧,我有要求。”刘汉东恶狠狠道,仿佛在郑佳一手下当差很委屈了他似的。
“有要求你可以提。”郑佳一嘴角漾起笑意。
“我要学驾驶。”刘汉东道。
“飞行执照很贵的。”郑佳一当然明白刘汉东什么性质的驾驶,能吸引他的除了冒险的工作,还有各种高端的福利和培训。
刘汉东挑了挑眉头。
“当然,费用不是问题,主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天赋。”郑佳一将杯中酒饮尽,暧昧的笑了笑,下楼去了。
刘汉东望着郑佳一窈窕的背影想入非非,忽然醒悟过来,紧随其后下楼。
电梯口,杨旭正在和几个同事谈笑风生,看到郑佳一和刘汉东从电梯里出来,顿时笑的有些尴尬:“郑部长,宋总正找你呢。”
“哦,谢谢。”郑佳一礼貌的点点头,冲刘汉东道:“一起去吧,宋总一定想听你的汇报。”
两人并肩离去,杨旭心情大坏,当着众人面却无法表露,只好将愁苦酸楚化在酒里,一饮而尽。
宋剑锋在休息室接见了郑佳一和刘汉东,听他们叙述当时的惊险历程,听汇报是一种感觉,听当事人亲口诉说又是另一种感觉,老宋听的入神,不时点头赞叹。
“佳一的魄力决断能力很强,你随你父亲啊。”宋剑锋弹掉长长的烟灰,将香烟掐灭在巨大的水晶烟灰缸里,又对刘汉东说:“你也一样,是你爸爸的好儿子,我看过你爸爸的档案,他是在敌后侦察作战中英勇牺牲的,虎父无犬子啊。”
郑佳一道:“宋总,我建议让刘汉东加入国际公关部,这里有更广阔的舞台适合他的特殊能力发挥。”
宋剑锋笑道:“佳一啊,这个由不得我们了,要让国安和总参先挑人。”
郑佳一哦了一声,不以为然。
宋剑锋又道:“当然,刘汉东同志个人的意见也必须尊重。”
第二章 扶棺人
听话听音,傻子都能听出来,宋剑锋不愿意放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再强势的企业也拗不过强力机关,如果国安和军方要征召刘汉东,谁也无法阻止。
艾山被军方移交给国安部门,事件至此告一段落,在国安内部,也针对是否特招刘汉东进行了一番讨论。
刘汉东的所有档案资料全部都被国安部调取,先进行政审,这一点他几乎毫无瑕疵,曾祖是旧社会文化人,祖父是地下党员,江北军分区副司令,父亲刘凯华是陆军上尉,侦察大队军官,八十年代两山轮战期间牺牲在越南,刘汉东本人也是军人出身,曾立二等功,退伍后当过特警,缉毒警,多次与犯罪分子面对面交锋,打死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当然问题也是存在的,刘汉东是拘留所的常客,隔三差五就犯事儿,还被法院判处过有期徒刑加缓刑,不过这个判决后来又被高院撤消了,这些对于安全部门来说并不是事儿,有本事的人必须经得起折腾,循规蹈矩的老实人,安全部还瞧不上呢。
“此人心理素质极好,身手更不用说,简直就是天生杀手。”安全部主管反恐的副司长吴子恩赞叹道。
“那就特招进来嘛,先不必给编制,做外围先用着再说。”行动处的处长看了刘汉东在阿富汗的战绩,也很欣赏这个胆大心细的小伙子。
“也要看当地机关的意见,即使历史清白,身手敏捷,也要能用才行,驾驭不了的人,特招进来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主管人事的领导考虑问题比较周密稳妥。
“不急,我们不能跟军方争人,先看他们的态度。”吴子恩这样说。
……
北京,西山某处竖着军事管理区的秘密所在,砖红色的小楼隐藏在一片葱绿之中,柏油路一尘不染,路边灌木经过精心修剪,小楼门前站岗的士兵都是经过选拔的,个头高挑,细腰乍背,赭红色的武装带上配着牛皮枪套,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利落潇洒的指挥着门前的汽车倒入车位。
访客乘坐的是一辆草绿色的勇士越野车,挂北京军区牌照,司机是位陆军中校,军装笔挺,行色匆匆,冲哨兵回了个军礼,快步走进小楼,却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罗汉,你回来了?”对面之人是陆军上校军衔,不过斯斯文文,戴着金丝眼镜,他是罗克功上将的秘书小廖。
“是啊,刚下飞机,廖秘书,副总长状况怎么样?”罗汉问道,叔叔最近身体不太好,心脏方面出了点问题,怕是经不住强烈的刺激。
“还行,刚吃了药。”廖秘书小心翼翼的回望了一眼,“如果是谈工作,我劝你现在不要进去。”
“不是,是家里的事情。”罗汉冲廖秘书点点头,走到了书房门口,抬起手却敲不下去。
“罗汉,怎么不进来?”屋里传来叔叔威严的声音。
一切事情都瞒不过老家伙,罗汉拧开门把手走进来,立正,经历,摘军帽夹在腋下,等待叔叔的命令。
罗克功正在批阅文件,头也不抬,他身后是军旗和党旗,鲜红的颜色映着花白的头发,老人家的肩膀有些瘦削。
“二爸。”罗汉喊了一声。
“坐吧,有什么事就说,我没空陪你闲聊。”罗克功在一份文件上狠狠打了个大叉,丢到了一旁。
罗汉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个红绸子包,上前放到罗克功面前。
罗克功慢条斯理的摘下老花镜,解开红绸子包,映入眼帘的是一把老旧不堪的五四式手枪,静静的躺在他面前,套筒上三个苍劲的小字“罗克强”刺激的老人瞳孔一缩。
“你又顺道去找你爸爸了。”罗克功将枪拿在手里摩挲着,语气虽然严厉,但罗汉却不惊慌,坦然道:“没有,这是我从别人那里拿到的。”
“哦?”罗克功检查着手枪,嗅了嗅枪膛,道:“这枪最近打过。”
“是的,不但开过火,还见了血,打死了七八个人,老枪不老。”罗汉隐隐有些兴奋,“我爸的魂一定附在这枪上。”
“说说怎么回事。”罗克功把枪放到了一旁。
罗汉将事情原委叙述了一遍,最后道:“二爸,我请求派员去把爸爸的遗骨接回来,如果可以,我想亲自去。”
罗克功没有任何犹豫:“批准。”
“谢谢二爸。”罗汉兴奋起来,“我还有一个请求,让刘汉东一起去,他知道尸骨埋葬的具体位置。”
“平民就别掺乎了,人家没义务帮你。”罗克功当即拒绝。
罗汉挠挠头,这种看似幼稚的动作,他只会在叔叔面前做:“可是,二爸,我觉得应该吸收他,这小子胆略身手都是一流的,是个可用的人才。”
“招人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回去吧。”罗克功对侄子向来是冷冰冰的态度,罗汉也不觉得奇怪,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听着外面勇士越野车引擎声远去,罗克功再度戴上老花镜,按铃叫警卫员进来道:“小李,帮我拿一套擦枪的工具进来。”
……
郑佳一替刘汉东报了个飞行培训班,在十三陵附近的定陵机场学习驾驶塞斯纳172R型飞机,四十个学时的理论加四十个学时的飞行训练,考试合格后就可以拿民用航空器驾驶员执照,整个费用是人民币十二万,当然是中炎黄买单。
刘汉东正在上空气动力学课,忽然有人敲响教室的门,探头进来道:“刘汉东,有人找。”
坐在走廊里的是身穿便装的罗汉,他直截了当的问道:“刘汉东,愿意再去一次阿富汗么?”
“干啥去?”
“取回罗克强同志的遗骸。”
“成!”
罗汉伸出手,两个汉子在空中击掌。
“我会联络你的。”罗汉扬长而去。
两天后,刘汉东旷课跟罗汉去了西苑机场,上了一架运八军用运输机,飞机上只有五个人,都是冷峻无比的硬汉,其中一人是刘汉东在东北见过的小战士程卫国。
罗汉给大家做了介绍,没有真名,都是代号,他的代号是骆驼,其他人分别叫山魈、夜鹰、工蜂、鲸鲨。
“我有代号么?”刘汉东问道。
“你就叫老虎吧,英文呼号泰戈尔。”罗汉不假思索道,“这个代号适合你。”
真正上过战场的人都是眼高于顶的,但这几个人不敢瞧不起刘汉东,因为老虎身上有一种他们很熟悉的味道,是同类的味道。
相处很和谐,除了一点,枯燥漫长的旅途,竟然没有烟酒解闷,罗汉告诉刘汉东,执行任务的时候,烟酒都是绝对禁止的,甚至刺激性的食物也不许吃。
“我们没有任何嗜好,除了作战。”山魈,也就是程卫国不无骄傲的解释道。
运八飞抵乌鲁木齐,转客机继续飞伊斯兰堡,然后乘车越境进入阿富汗,根据卫星电话提供的坐标,顺利找到了刘汉东曾经栖身的小山村。
烈士的坟在一片罂粟花丛中,微微隆起的小土丘前竖着块腐朽的木牌,上面刻了阿拉伯字母,是经过修改的普什图文字。
罗汉和他的父亲一样,精通阿拉伯语和普什图语,他认出墓碑上的文字意思是:中国人之墓,这里埋葬着一位英勇的战士,为反抗苏联献出了生命,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事迹万古流芳。
“立正!”罗汉一声令下,六名中**人在墓前一字排开,庄严的致以军礼。
简单仪式后,大家拿出军工铲来挖坟,几个汉子一起动手,很快就挖到了遗骸,阿富汗干旱少雨,缺乏地下水,挖下去三尺还是干燥的泥土,遗骨保存的较为完好,可以看到颅骨上有一个弹洞,证明烈士当年是自杀的。
罗汉用黑色尸袋将父亲的遗骸装好,大家把土坑填上,再次敬礼,带着遗骸离开。
辗转回到巴基斯坦境内,众人在伊斯兰堡乘坐国航可以飞抵乌鲁木齐,然后在乌鲁木齐转乘运八军机回京。
飞机上,罗汉递给刘汉东一个袋子:“换上这个。”
刘汉东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套崭新的陆军士官常服,包括皮鞋和帽子,肩章是中士军衔,正是自己退役前的军衔。
军装号码很合身,刘汉东穿上大小合适,其他五人也都换上了军装,其中夜鹰是蓝色的空军制服,鲸鲨是白色的海军服,除了山魈是学员肩章,其余人都是军官,最低也是中尉。
罗克强的遗骸被装进一个精美的实木棺材,固定在机舱中央,上面覆盖着军旗。
一路无话,昏昏欲睡,终于飞抵首都西苑机场,运八降落在跑道尽头,后舱门打开,六名军人戴上白手套,抬起罗克强的棺材,缓步下机。
跑道一侧,是由一百零一名陆军士兵组成的仪仗队,马靴乌黑,刺刀锃亮,指挥官拔刀出鞘,高声下令,士兵们齐刷刷举起步枪行持枪礼。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激昂的解放军军歌旋律响起,六名扶棺人正步前进,远处以罗克功为首的一群高级军官正翘首以待,阳光下,一片将星闪耀。
不知不觉,刘汉东的眼睛早已湿润,此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重返军队。
第三章 训练日
埋骨异国的忠魂终于归来,军方动用了最大的排场来迎接罗克强烈士的遗骸,刘汉东作为六名扶棺人之一,深刻感受到了身为军人的骄傲与荣耀,他决定重新穿上军装。
这个想法得到了罗汉的大力支持,他告诉刘汉东,你本身就是预备役军人,只要你愿意,我就能给你办妥恢复现役的手续。
“我希望加入你们。”刘汉东并不知道T部队的番号,但他明白这帮人不是普通的军人,动辄长途飞行,越境渗透,杀人绑架,在秘密战线上为国尽忠,马革裹尸,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不虚此生。
“行。”罗汉一口答应,“不过我提醒你,T部队不是那么好进的,会有无数严苛的测试等着你。”
“我能行。”刘汉东挺起腰板,心道造化弄人,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当初就差点进军区特大,人生兜兜转转,终于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上来。
“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制定一个体能恢复计划的。”罗汉说,“你现在的体能就是渣,第一轮就能把你淘汰掉,你必须住到军营里去,每天跟我们一起操练,如果能跟得上,那就能通过测试。”
“可是我还在学飞行。”刘汉东鬼使神差的说道,“学费都交了的。”
罗汉嗤之以鼻:“你以为咱们那儿没有飞机让你摆弄么,T部队每个士兵,都必须掌握直升机和运输机的驾驶技术,飞行学校那几架破塞斯纳有什么学头,一大堆学员轮着开,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咱们那儿,初教七可劲的任你造,哪怕掉下来都没事。”
刘汉东动了心,当然他在离开炎黄大酒店之前,和郑佳一进行了沟通,郑佳一尊重他的选择,并且祝贺他重新穿上军装。
于是,刘汉东这个冒牌货穿着一套中士军装,混进了燕山深处的军事基地,每天跟着T部队的候补兵一起操练。
之所以没跟着本部一起训练,是因为罗汉认为刘汉东平民当的太久,体能跟不上,刘汉东已经三十岁了,在爆发力和耐力上都比不过那些二十出头的军官和士官,三天下来就累得尿血了。
尿血的事情没人知道,刘汉东没告诉教官和军医,他知道自己的底子不差,只是需要时间适应这样超大轻度的训练,到底是八年军龄的老兵,退伍后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不酗酒不吸毒,坚持锻炼,半个月之后就慢慢跟上了训练节奏。
罗汉没有食言,他找了一架初教七螺旋桨飞机,又从空军飞行学院找了个教官,手把手的教刘汉东开飞机,这属于吃小灶的特殊照顾,每天飞八小时,三天之后刘汉东就能独立驾驶飞机了,接下来就是飞运七这种支线运输机了。
接着学驾驶直升机,一架米171可劲的折腾了三天,刘汉东已经可以在模拟舰艇停机坪的水泥台子上起降了。
“这家伙是个天才。”空军教官这样评价他。
在训练间隙,刘汉东问罗汉:“我知道这个问题很俗,但我不得不问,你们的待遇怎么样?”
罗汉说:“一切薪金补贴和津贴都是透明的,除了和军衔对应的固定工资之外,以及技能津贴,比如你会开飞机,或熟练掌握日语,都能多拿一份津贴,至于执行任务期间的补贴,境外和境内不同,危险程度也分为好几种级别,基本上薪资水平保持在一个相对很优越的水平。”
“优越是和谁比?”刘汉东问,他很关心这个,因为他已经三十岁了,有家要养,风险和收入是应该成正比的,换句话说,卖命者是要得血酬的。
“和其他部队的兵比算是优越的,和国际军事承包商比,咱们还差很多。”罗汉道,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个来钱的工作”
“但是来劲!”刘汉东道。
“对,来劲。”罗汉脸上也浮现了笑意。
……
T部队的训练不惜血本,有时候晚上紧急集合,直接拉到机场上运输机,在温暖干燥的机舱里打个盹,醒来就是塔克拉玛干沙漠,或者南海岛屿,或者云南的原始森林,总之一切为了打造全地形,全天候的特种部队。
和刘汉东一起的三十名候补兵,有两人死于训练事故,一人在沙漠行军中走失不幸死亡,十分之一的死亡率,可谓严苛至极,事实上很多人生观不成熟的士兵在经历训练后,整个人会发生脱胎换骨的蜕变,从一个正常的人,变的无情冷酷,不但对别人无情,对自己也无情。
他们不仅学习做一名优秀的侦察兵,还学习如何用市面上能买到的民用物品制作爆炸物,怎么样破坏高压电塔,怎样给自来水厂下毒,怎么乔装打扮,怎么跟踪盯梢,又怎么在大都市或者乡村甩掉跟踪者,而这些本应该是间谍掌握的技能。
重武器的操作也在训练大纲内,驾驶交通工具是最基本的要求,装甲车、坦克等履带式车辆的驾驶和维修,船艇和小型飞机、直升机的操作要熟练掌握,大型客机和千吨以上轮船的驾驶也至少要了解。
……
四月底的一天,刘汉东刚完成五公里越野跑,全副武装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教官掐了秒表,发现刘汉东的成绩又提高了,这小子的体能真好。
“老虎!”教官喊道。
“有!”刘汉东高声回应。
“卸下装备,马上到办公室来。”
“是!”
两分钟后,浑身淋漓大汗的刘汉东笔直的站在了教官办公室里,坐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陌生面孔,都穿着笔挺的常服。
“你叫什么名字?”表情冷峻的少校军官问道,这幅公事公办的嘴脸让刘汉东想到自己当兵时候的指导员,一个欠揍的政工干部。
“刘汉东。”
“年龄,籍贯,军衔。”
“……”
一番常规问话后,两名军官离去,刘汉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体能测试,教官告诉刘汉东,你不用参加了,可以回去了。
“回哪儿?”刘汉东一脸的莫名其妙,难不成就这样被淘汰了?起码给个理由吧。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教官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兵,在地方上一定也能干出一番事业。”
“我究竟哪儿做错了?”刘汉东怀疑这也是测试的一部分。
“你没做错什么,你只是不大走运。”教官苦笑道,“别忘了把军装留下,营地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带走,这是规矩。”
刘汉东想给罗汉打电话,却找不到他的人,T部队的兵都是神龙不见首尾,今天在大兴安岭,明天就可能出现在海南岛,行踪总是跟着任务在变的。
一辆车把刘汉东送回了北京市区,他站在一号线地铁站的外面,看人潮涌动,熙熙攘攘,自己就像是一片树叶随风飘荡,没有终点。
他觉得自己很失败,古人说三十而立,可自己三十岁了,却一事无成,尤其最近几个月,生活简直过的一团糟,无厘头。
是该脚踏实地干点什么了,刘汉东这样想,他先回到了十三陵的航空培训基地,继续自己中断的课程。
……
当罗汉从国外执行完任务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扭转,政治部彻底否决了他的建议,将几乎已经完成恢复训练的刘汉东逐出了训练基地。
上面给的理由相当充分,刘汉东在服役期间就是害群之马,不服从干部管理,殴打上级,多次违纪关禁闭,自由散漫,吊儿郎当,是汽车团有名的兵痞老油子,而且他不是正常复员,而是强制退伍,地方武装部根本没他的档案,他压根就不是与预备役军人。
罗汉气不过,找到相关领导据理力争,可人家一句话就把他堵回去了,部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二十出头各方面素质优秀的人才多了去了,谁在乎一个三十岁的退伍四年的老兵,而且这个老兵的档案可谓劣迹斑斑。
“他曾多次被公安机关处理,至今还是在逃犯,军队怎么能要这种人?再说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这家伙桀骜不驯,心思活络的很,T部队是执行国家秘密任务的特殊部队,必须保持纯洁性,招纳一个在社会上混了多年的刺头进来,这是引火烧身,自毁长城。”政工部门的首长语重心长的劝说着罗汉。
罗汉坚持自己的意见:“他是优秀的士兵,是个天才,可遇而不可求的特战专家,他不能进T部队,是部队的损失,是国家的损失。”
“小罗啊,听我一句劝,别固执已见了,有些事情牵扯太多,不是你能掌控的来的,有时候适当的退一步,你会发现海阔天空。”肩膀上四颗校官星的政治部大校拍着他的肩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罗汉不是愣头青,他听出对方话里有话的不得已,于是不再争执,回去后自己展开调查,他既是特种兵,又接受过谍报训练,查这种事儿就是小菜一碟。
原来阻挠的力量来自于某个位高权重的将军,而这位将军偏偏和罗克功不是一个山头的,这老家伙大概想借着机会打击罗克功,给他添点堵。
再深挖下去,还有更多发现,去年初,刘汉东曾在东北大兴安岭地区与境外偷猎分子发生枪战,以至于惊动了罗克功,调动了正在东北集训的特种兵才解决了麻烦,这件事的水非常深,牵扯到某位地方官员,而这位少壮派官员有个结义兄弟,名叫姚广,是军方情报机关的人,姚广的舅舅,就是阻挠刘汉东重新穿上军装的那个将军。
第四章 科级干部
罗汉极为愤怒,他是一个单纯的军人,从踏入军校大门那一刻起,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训练和业务上,他有一个当将军的亲叔叔,所以不用分出精力去尔虞我诈,去拉帮结派,去托关系送礼买官,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军内一些龌龊的事情。
他痛恨那些陈词滥调,满脑子勾心斗角的政工军官,更厌恶那些管油料营房后勤的家伙,事实上这些年晋升最快的都是这些人,用钱当敲门砖,换来肩章上的星星,姚广的舅舅,就是从主管营房基建的某军区后勤部副部长一路升起来的,此人八面玲珑,人脉极广,前途不可限量。
罗汉气不过,去找叔叔要说法,却遭到罗克功一顿严厉的呵斥。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特招的权力么?你动用私人关系把没有军籍的人弄到训练营里,又是学开飞机,又是学开坦克,光子弹就打了上万发,这是什么?这叫以权谋私!”罗克功将一叠材料摔到了侄子脸上。
罗汉缓缓弯腰将材料捡起,这是军队纪检部门收到的针对自己的举报信,被转到了罗克功这里,上面记录非常详实,为了刘汉东,罗汉不经上级批准,擅自动用了何种型号的飞机,何种型号的坦克,飞了多少距离,耗用多少摩托小时,消耗航空汽油、航空煤油、坦克柴油多少吨;射击训练消耗了各种型号的炮弹、火箭弹、机枪弹、步枪弹、手枪弹多少发,近一个月堪比飞行员标准的伙食费,在全国各个训练场之间来回飞行的费用,精确到每一个细节,总计花销了一百二十八万三千四百五十六元七角之巨。
“这笔钱,我来出。”罗汉傲然道,“但我要说,搞这个材料的人,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别让我把他揪出来,不然一定……”
“你住嘴!”罗克功站了起来,双手倒背,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情绪有些激动,不时指着侄子的鼻子大骂,廖秘书站在门口,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你被解职了,好好反省去。”罗克功骂完,回到座位上,太阳穴附近的血管依然在突突乱跳。
“是!”罗汉干脆利落的敬了个军礼,僵硬的转身,齐步走。
他一出办公室的门,廖秘书就跟了上来,劝慰道:“别往心里去,副总长不是针对你,他心里也有气,某些人做的确实过分了些。”
罗汉点点头:“我懂,副总长是个真正的军人,不像那些人,把军队当成生意场。”
廖秘书微笑道:“你明白就好,暂时解职也没什么,趁机休息一下吧。”
……
定陵机场,首都通用航空培训学校,今天是个难得的蓝天,万里碧空让人有种想徜徉其中的感觉,跑道边的看台上零散坐着十几个人,他们都是来给亲友加油助威的。
今天是考试的日子,参加飞行驾照培训班的学生大都是千万级的富豪,学这个主要是为了面子和社交需要,这年头如果没有私人飞机,说明你的层次还不够高,和人家上流社会的人士一起聊天都没话题。
看台上坐着一个魁梧的汉子,棒球帽、雷朋太阳镜,黑色T恤下是紧绷的肌肉,511战术裤和沙漠靴显示出他是个户外运动的爱好者。
跑道边,刘汉东在做准备工作,看到台上的人,扬手打了个招呼,魁梧汉子也冲他比出V字胜利手势。
看台上又来了一个人,身材高挑,一双大长腿让人看了眼晕,牛仔裤加T恤,清水出芙蓉般的感觉,而且她显然是一个人来的,孤独的坐在看台的角落里。
魁梧汉子没有丝毫犹豫,以军人的果决态度走了过去,坐在美女身旁说道:“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请便。”美女说。
“你男朋友在下面?”魁梧汉子看了看场中等待飞行的学员们,大多是脑满肠肥的富豪,也有个别年轻英俊的二代,不过就气质而言,没人能配得上身边这位佳人。
“不,是同事。”美女纠正他的错误。
“哦,那太好了,我叫罗汉,可以交个朋友么?”魁梧汉子摘下雷朋眼镜,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他做任何事情都喜欢单刀直入,追女朋友也是。
“可我对你这种类型的不感兴趣。”美女连拒绝人都这么酷,这么利落,这更激起了罗汉的争强好胜之心。
老实说,罗汉的形象对于大多数女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他虽然没有刘汉东那么高,也有一米七九的高度,身材健硕如同男模,加上戎马倥偬十余年养成的强大气场,简直就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中国版杰森.斯坦森。
“我相信你会改变看法的。”罗汉很执着,他的信心来自于自身的强大,无论从任何层面来说,他都是极其优秀的,这也是他至今没有结婚的原因之一。
“是么?”美女略带嘲讽的看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拿起微型望远镜看着飞翔在天际的塞斯纳172R。
罗汉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他的手机响了,从裤兜里拿出三防手机接听了,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明白,我马上到。”
“美女,请问芳名?”罗汉临走之前还不忘最后争取一下。
“下次告诉你,如果有下次的话。”美女不为所动。
罗汉笑笑,匆匆离去。
天边的塞斯纳又飞了回来,坐在上面的是刘汉东和飞行教官,教官对于这位中途旷课的学员所掌握的飞行技能有些震惊,他的表现不像新手,倒像是飞了几百小时的老手。
螺旋桨小飞机降落的干脆利落,刘汉东意犹未尽,他刚才飞的中规中矩,没有玩什么特技飞行,虽然他已经掌握了一些花哨的飞法,这毕竟是执照考试,而不是军队的特训,他不想把教官给吓到。
刘汉东顺利过关,接下来就可以领取民用航空器驾驶员执照了,看台上的郑佳一走了下来,笑眯眯的向他表示祝贺,先前看到的罗汉却不知所踪了。
“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军人这个职业并不适合你。”郑佳一走了过来,将冰镇可乐递了过来。
“为什么这么说?”刘汉东打开可乐罐畅饮。
“你向往的是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生活,你渴望的是自由,而不是束缚,从这一点来说,令行禁止的的特种部队,其实并不适合你。”
刘汉东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自己自由散漫惯了,真要上了辔头,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各种违纪,最终还是要被踢出军队。
郑佳一说:“我又给你交了学费,下一个学期是学习驾驶直升机,学习期间工资照发,拿到执照后,你有三天假期用来处理个人事务以及探亲,然后就要长期驻外了。”
“我的新职务是?”刘汉东问道。
“中炎黄海外公司中东分公司的国际公关部特派员,正科级哦。”郑佳一略带戏谑的答道,“你可以回去告诉你老丈人了,你现在级别比他还高。”
从军梦破灭之后,刘汉东老老实实一门心思在中炎黄发展,新职务他很满意,国际公关部特派员的头衔也能忽悠住老家的乡亲们,中炎黄是国资委管辖的巨型国有企业,行政级别和政府机关都是对应的,正科级就是正儿八经的正科级,论起来老岳父马国庆也不过是享受副科级待遇的科员而已。
“谢谢。”刘汉东向郑佳一伸出手,“握个手,晚上我请客。”
……
晚上刘汉东还是没能有机会和郑佳一共进晚餐,中炎黄的国际公关部总监实在太忙了,上任伊始,千头万绪,哪顾得上享受二人世界。
刘汉东再次办理了入职手续,上回他只是中炎黄服务公司的聘用人员,现在则是总部国际公关部的管理人员,正式编制,需要回家乡调取档案的,组织给他分配了宿舍,一间位于东二环某大厦的酒店式公寓房,后勤部门给他量身订做了西装、工作服,行政部给他制作了工卡,通行证,他还得到了一本崭新的护照,墨绿色的封皮上写着“公务护照”。
飞行培训还在继续,由于刘汉东已经熟练掌握了直升机的驾驶技术,所以只需要等待考试即可,他有一段空余的时间可以回家探望。
次日中午,刘汉东乘机抵达近江玉檀国际机场,他谁也没有通知,坐上机场大巴向市里进发,他并不担心警察在在家门口蹲坑守候,因为所谓的敲诈勒索根本不成立,充其量就是寻衅滋事罪,如果唐一诺真的想追究的话,近江警察早就扑到北京去抓捕自己了。
大巴车上有两个衣冠楚楚的男子议论着江东省的政治局势,他们说的津津有味,刘汉东听到一些感兴趣的字眼,不禁竖起耳朵倾听,一路下来,他把脉络理了一下,得到这样的信息。
春天召开的**上,江东官场格局发生重大变化,原省委书记徐新和调任中央党校副校长,兼中央某领导小组的常务组长,接替徐书记大班长位子的是顺序上来的原省长朱家政。
近江市委市政府的人事也有显著变化,原市委书记曹斌升任副省长,原市长刘飞接任市委书记,入江东省委常委,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最令**跌眼镜的是,近江市**任命的新市长,是原江北市长,周文。
第五章 探亲
那两人谈得兴起,大说什么强强联合,双雄执政,近江经济腾飞指日可待,刘汉东却不以为然,他虽然不懂政治,但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刘飞和周文都是有本事有棱角有脾气的青年领导干部,他俩搭班就别干正事儿了,整天忙着互相下绊子吧.
机场大巴驶到市内停靠点,刘汉东下了车,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铁渣街,虽然只出去了一个多月,但他却有恍如隔世之感,铁渣街还是老样子,电线如同乱麻,小摊贩拥堵不堪,下水道臭气熏天,野广告贴满电线杆,洗头房门口,蹲着正在刷牙的风尘女子。
“大东,回来了?”梅姐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欢快的问道。
“回来了。”刘汉东停下和梅姐唠了几句家常,继续向前,火家院子里麻将声依旧,再往前是屠洪斌的牛肉馆,生意红火,门庭若市,一切都和记忆中的完全相同,除了铁渣街尽头的黄花配件经营部。
这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一次不成功的东山再起,刘飞只用了一根小指头就让他们几个月的辛勤劳作付之东流。
黄花经营部的门头还在,玻璃幕墙被人卸掉半边,屋里空空如也,地上蒙着一层灰尘,刘汉东有些纳闷有些欣慰,城管最终还是没把这个“违章建筑”给拆了,好歹留了点念想。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安馨的号码,已停机,再打佘小青的号码,通了。
“你好,哪位找我?”佘小青那边背景音很是嘈杂。
“我刘汉东,我回来了。”
“刘儿!你可回来了,等等啊,我换个地方打电话。”
几秒钟后,嘈杂声减弱了许多,佘小青抱怨道:“你玩失踪啊,两个月音讯全无,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倒是差点真死了,对了,小帆呢,安馨呢?”
“小帆回美国了,安总去上海,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情况,没良心的。”
“好吧,你怎么样?”
“找了个新工作,不咋样,月薪少,整天加班,公司把女人当男人用,那男人当牲口使唤,等发了工资我就不干了,跟你发财去,对了,你怎么样?”
“我找到了新工作,常年驻外……”
佘小青那年好像出了什么事,她说声再联系就匆匆挂了电话,刘汉东一阵感慨,走过黄花经营部的废墟,过了桥,来到黄花小区。
刘汉东现在没自己的房子,潘奶奶去世后,爷爷回了江北,贺叔和母亲也跟着回去了,青石高科趁他不在,把黄花小区的房子收回了,马凌依然住在父母家,一套八十平米的两居室。
在楼下等了一个钟头,马凌在王玉兰的陪伴下回来了,远远看见刘汉东,嗷的一声就跑过来,腾空扑在他身上,又打又掐:“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啊,还以为你死在外国了呢。”
刘汉东任由她发泄,讪笑道:“是差点挂了。”
“我看看。”马凌一听这话,赶紧上下打量他,“伤哪儿了?”
“没伤,有惊无险。”刘汉东笑道。
王玉兰站在一旁,没好气道:“在楼下现什么眼,还不赶紧上去。”
刘汉东知道自己的丈母娘嫌贫爱富,对自己有着过高的期望,可自己却一直让她失望,不敢顶嘴,一家人上楼回家。
进了家门,刘汉东先把中炎黄发的银行卡拿了出来,放到马凌前面说:“这是我的工资卡,我也用不着,你拿着花吧,每月固定有七八千块。”
又拿出一张卡说:“这里面有五万块,是公司奖励我的,你也拿着吧。”
王玉兰态度立刻转变,替女儿将两张卡收起来,问道:“你什么单位?”
“中炎黄。”刘汉东说。
“大国企,是正式工吧?”王玉兰很感兴趣。
“是正式编制的,这次回来,就是来调档案的。”刘汉东道。
晚饭的时候,马国庆回来了,看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刘汉东,立刻皱起了眉头。
刘汉东跳起来问候马叔,态度非常谦恭。
“小刘进了中炎黄,正式编制,要派驻国外哩。”王玉兰端着一盘菜出来,笑呵呵对马国庆说道。
“进国企是好事,你这个孩子,就是太浮躁,总是静不下来干事业,白Lang费一身本事。”马国庆教训道,“派驻国外?哪国?”
刘汉东拿出自己的护照递过去:“这是公司给办的护照,等我休完假,就去中东常驻,公司在那边有油田,也有建筑业务。”
马国庆干了二十多年公安,谁也骗不了他,王玉兰说女婿进了中炎黄工作,还是正式工,他根本不信,但是这本护照到手,他就全信了。
中国的护照分为红皮的外交护照,绿皮的公务护照和紫色的公务普通护照,还有就是最常见的普通民用护照,外交护照自不用说,是外交官用的,有外交特权和豁免权,其次就是公务护照了,也有一定免签特权,但只限于县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使用,俗称官员护照,回国后是要被单位收起来集中保管的。
公务护照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出来的,走的不是公安局出入境管理机关,而是外事部门,刘汉东拿的这本护照绝对是真的,但他的级别肯定到不了这个层次,中炎黄也不是政府机关,但能量很大,正部级单位,海外业务众多,为了让员工出入境方便,给特殊办理公务护照也在情理之中。
“你在中炎黄哪个部门?”马国庆问道。
“国际公共关系部,派驻中东特派员。”刘汉东道。
马国庆点点头,自己猜得没错,女婿果然不是一般员工,恐怕这个特派员属于救火队性质。
“特派员哩,啧啧,这是多大的官儿?”王玉兰对体制内的事务总是特别敏感,听到这个词儿就兴奋起来。
“据说是正科级。”刘汉东有些不好意思,他想到了同学聚会的时候,王亚明总喜欢拿自己的正科级镇长出来炫耀,自己曾经嗤之以鼻,没想到此刻也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
“不错。”马国庆再次点点头,“喝点吧。”
刘汉东颠颠的跑去拿了瓶白酒出来,给老丈人倒上。
马国庆喝了酒,话就稠密,不停地教育刘汉东,在国企应该夹起尾巴做人什么的,千万别当出头鸟,这种地方水深得很,没有靠山别想出头。
刘汉东已经过了喜欢吹牛逼的年龄,在阿富汗血战的事儿,他一丁点也没透露,怕吓着家里人,自己的两尊大靠山,宋剑锋和郑佳一,也没拿出来显摆,马国庆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只是微笑着点头如捣蒜。
“叔,我揍唐一诺那个案子,有下文么?”等马国庆淳淳教诲完了,刘汉东趁机发问,他很关心这个,如果哪天忽然窜出来几个警察把自己抓起来,那可就歇菜了,难道指望郑佳一来搭救自己么。
马国庆说:“本来也没签发逮捕令,就是传唤你,阵仗大了一些罢了,没事儿,公安机关那么多的案子等着破,谁顾得上你啊,再过一段时间等大家都忘了,也就没人提这茬了。”
刘汉东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了。
……
次日,刘汉东先去了江东大学,校园里春光明媚,篮球场上龙争虎斗,来来往往都是欢声笑语的年轻人,这让刘汉东想到了战乱动荡中的阿富汗,平静的生活对艾哈迈德那样的少年来说就是奢侈品,而有些人却宁愿放弃来之不易的安宁祥和,向往刺激惊险的生活,理智的想一想,确实难以被正常人理解和接受。
一对小情侣迎面走来,让刘汉东想到了小佳佳,不知道退学的她如今可好,是否已经找到了老实人嫁了……一路走一路想,终于来到宿舍楼前,却差点忘了自己的宿舍门牌号。
宿舍里,刘汉东的铺位没人睡,上面堆满了舍友的杂物,屋里只有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聚精会神的敲打着键盘,刘汉东走进来他都没发觉。
“张炜。”刘汉东喊了一声。
满脸青春痘的少年看了看不速之客,惊喜道:“叔,你来了。”
“怎么样,大家都好吧。”刘汉东找了个座位坐下,翘起二郎腿,点了支烟,不像是同宿舍的学生,倒像是前来视察的老师。
“都好,叔你忙啥去了,成年的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被学校开除了呢。”张炜扶了扶眼镜,口无遮拦的说道。
刘汉东哈哈大笑:“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只要考试及格就能拿证,对了,你爸最近怎么样?”
张炜的爸爸是出租车司机张爱民,开一辆破捷达,起早贪黑的干活,刘汉东认识他还是在三年前,后来在集资事件中还帮张妻讨回了几万块血汗钱,一直被张爱民视作恩人,不过这两年太忙,一直也没怎么联系。
“还那样,劝也不听,他说我是书呆子,本科毕业了不忙找工作,考研,然后读博士,一路学下去,穷人家的孩子想出头没别的办法,就得好好学习,为了给我攒学费,他一天跑十几个小时的车,吃也舍不得吃,就弄点米饭咸菜,叔,有空你帮我劝劝他。”张炜的眼圈有些发红,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高中生了,脸上长了胡子,个子也高大了许多。
“我见着他就劝他。”刘汉东道,“你忙乎啥呢?”
张炜扭捏起来:“帮教授建个系统模型。”
刘汉东乐了:“你小子行啊,成学霸了。”
第七章 巴结
中炎黄国际公共关系部是一个新成立的部门,对员工素质要求极高,一定要有海外名牌大学留学经历,起码娴熟掌握两门外语,业务上能独当一面的复合型人才,这个部门直接向宋剑锋负责,可以说进了国际公关部,等于进了中炎黄的核心圈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李鑫年轻气盛,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扣押刘汉东的档案,或者拿来之后直接用碎纸机给销毁了,让狗日的办不成调动,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这种手段只能对付没后台的可怜虫,人家刘汉东是特招的人才,这种玩法唯一的后果就是把中炎黄江东分公司全体上下都拖下水跟着自己倒霉。
他差点就这么干了,不过好歹他也是混社会的人,分得清轻重好歹,在决策之前,李鑫先托了省委的关系,再次详细打听刘汉东的背景,不打听则罢,打听到的真相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刘汉东和郑家关系匪浅,郑杰夫的母亲去世前住在府前街的省委家属大院,刘家的人进进出出,刘汉东的丈母娘一直照料老太太的饮食起居,过年的时候,郑佳一还回来住过,有人见过她和刘汉东同乘一辆车。
李鑫一颗心掉进了冰窟窿里,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人家都是处心积虑的巴结这种能和高层说上话的人物,自己倒好,放着老同学关系不用,反倒招惹人家,这不是嫌死的不够快么。
他宽慰自己说,和刘汉东讲和不是怕了他,而是屈服于这货背后的靠山。
李鑫来到严总办公室,添油加醋的把事情一说,严总也非常重视,连说撤案。
“不但要撤案,还得搞好关系,他不是你老同学么,你把同学们都喊上,我做东,还有那个广告公司的小妞,也拉上,不打不相识嘛,广告合同给他们,预付款明天就打过去,小李,你心里有点数,别搞砸了。”
严总的胖手按在李鑫肩膀上,仿佛寄托了对仕途的希望。
“全靠你了。”胖手用力摇了摇。
……
李鑫有自己的办法,他知道此时上门肯定要吃刘汉东的闭门羹,搞不好还要挨顿揍,想拉近关系必须依靠同学们出手相帮,他打了电话给正春风得意的玉潭镇长王亚明。
“亚明,我,有事请你帮忙,我想组织个同学聚会,不大方便出面,你帮我联络一下吧。”
“你小子又想什么花头?”王亚明身为一镇之长,言语中不知不觉就带了些官威,嬉笑怒骂挥洒自如,以前总感觉弱李鑫半个头,现在已经有超越之势。
“哎,别提了,总之你帮我联络一下同学们,你请客,我掏钱,还不行么,把宣东慧、尹志国、李惠、还有什么刘汉东都喊上,一个都不能拉哦。”
“还叫刘汉东?你不是挺讨厌他的么?”
“你别废话了,赶紧安排吧,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李鑫想了想,似乎还差点意思,应该从公司方面想想办法,他让自己手下办公室的文员小张给刘汉东打电话,借调档的事儿套近乎。
刘汉东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同学们在金樽唱歌,这儿改成了量贩式KTV,没了陪酒小姐,也买不到冰毒K粉了,生意没以前那样火爆了,但是钱挣得放心。
小刀早就不在金樽当服务员了,连江浩风也不在了,场子转手给了别人,但东哥威名依然在,打声招呼,打个三折没问题。
这是金樽最大的包间之一,六七个人坐在里面依然显得有些空旷,大理石茶几上摆满了各种洋酒、啤酒、饮料、果盘,大屏幕上歌词一幕幕闪过,佘小青嗓音高亢的演绎着青藏高原,刘汉东点燃一支烟,躺在沙发上静静回忆着。
金樽KTV曾经是他事业起步的地方,曾几何时,他呼风唤雨,黑白两道平趟,恶名在外,人见人怕,身兼数职,身价千万,大有人生巅峰之感,现在回想起来,不过都是些浮云罢了,人生在世,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才行。
包间门被推开,陆续又有朋友进来,刘汉东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接下来就要长期驻外,趁着休假还不得把所有的朋友都见上一面。
来的是阚万林和朱玲玲,后者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也就几个月大,粉嫩粉嫩的小婴儿,眼睛眯缝着很是可爱。
“怎么把孩子带这来了。”刘汉东惊讶道,他知道这是马伟的孩子,阚万林真是个好人,这个盘也接得下。
“受点音乐熏陶,有好处。”阚万林大大咧咧的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支来点上,他穿着崭新的劲霸夹克衫,里面的粉红色衬衣领口绣着金利来的标志,粗胖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同样粗胖的金方戒,戒面上刻着一个繁体的發字。
暴发户打扮的底气来自于一趟广东之行,阚万林分了一部分黑钱,虽然不多,也够他挥霍的,他对外宣称中了彩票,买了辆大众汽车继续干黑车生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正账户里几十万存着呢,够花。
朱玲玲还没恢复怀孕前的身材,胖的像头乌克兰大白猪,好在阚万林不嫌弃,对她像自己媳妇一样,拍拍沙发:“坐,喝什么,点。”
“喝点果汁吧。”朱玲玲说,刚坐下,婴儿就哭了,是被佘小青凶猛的歌声吓哭的,朱玲玲赶紧解开衣服喂奶,把孩子嗷嗷哭的嘴堵上。
阚万林抬起腕子,看看明晃晃的镀金天梭表,说:“我去接个人。”拿起带大众LOGO的车钥匙就出了门。
刘汉东紧跟着出去问道:“万林,咋整的?接盘了?”
阚万林豪爽的笑笑:“是个闺女,接了也不吃亏。”
刘汉东无言以对,只能挑起大拇指:“仗义!”
过了一会,火颖来了,屠洪斌来了,李思睿也到了,阚万林开车去把张艳接来了,让刘汉东目瞪口呆,这货是要把接盘侠进行到底么,小崔留下的盘他也接啊。
不过各种迹象表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管是张艳还是朱玲玲,都只是把阚万林当哥哥看待,连接盘侠的机会都不给他。
佘小青嗓子都快唱劈了,这才放下麦克风,喝了口啤酒,拉开小包包拿出手机,一看十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几条短信,公司找她都找疯了。
“不是把老娘炒了么,怎么还找我。”佘小青嘀咕着,还是回了个电话。
广告公司的经理非常兴奋的告诉她,和中炎黄江东分公司的合同确定了,预付款的支票人家都拿来了,但是要求必须佘小青亲自签合同,法人代表签都不行。
“小青,赶紧回来吧,公司上下都指着你开饭呢。”经理近乎哀求道。
“我忙着呢,再说我已经不干了,找我做什么。”佘小青岂能放过这种机会,虽然不明白缘由,还是狠狠揶揄了对方一把。
“那都是误会,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见识,只要你回公司,工资加五成,不,翻倍,这笔合同,你的提成也翻倍。”对方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诚意,佘小青不由得犹豫起来:“我考虑考虑,不过现在正忙,赶不回去。”
“你在哪儿?我开车接你去。”对方紧追不舍的问。
“我在金樽K歌呢。”佘小青道,忽然一个邪念冒出来,“要不你来把帐结了。”
“好好好,我马上到。”
广告公司,经理放下电话,擦一擦头上的汗,欣慰无比道:“找到了,他们在金樽KTV。”
坐在经理对面的是李鑫,他本想通过其他关系联系上刘汉东,但是忽然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刘汉东的手机号,以前留的号码全部作废了,微信QQ什么的发了信息也没人回,他们自然不掌握刘汉东新办的北京手机号,更不知道他的卫星电话号码,所以只能迂回通过佘小青所在的广告公司去找人。
中炎黄江东分公司和很多广告公司有业务来往,这一笔五十万的合同只是开始,如果能保持长期合作关系的话,一年几百万的合同额不在话下,这也是经理奴颜婢膝的原因所在,为了赚钱,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等他们赶到金樽KTV的时候,时间是下午五点半,大包间的客人已经离开,广告公司经理傻了眼,赶紧给佘小青打电话:“我的姐啊,你怎么忽悠我,人呢?”
“谁傻乎乎等你来结账啊,我们唱完了,换地方喝酒去了。”佘小青电话里背景音很嘈杂,有人吆五喝六的划拳行令。
“在哪儿喝呢?”经理都快哭了。
“在铁渣街南边,河边一排烧烤摊,第三家江北烧烤。”
正是下班高峰期,从金樽KTV到铁渣街短短三公里距离怎么都开过不去,李鑫急眼了,留下司机开车,带着人下车步行过去,远远就看到前面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的味道。
铁渣街是脏乱差的典型地带,南头有条臭水河,河边搭了一排简易彩条棚子,下面是板凳马扎,油腻腻的桌子,铁皮焊的大炉子,小工蹲在地上用蒲扇扇着簸箕里点燃的木炭,还是五月天,客人们就赤膊上阵,喝酒划拳,远处五金铺的电锯声不绝于耳,形成城乡结合部的独特亮丽风景线。
李鑫倒也不是矫情的人,这种地方他也经常光顾,他腋下夹着阿玛尼的小包匆匆前行,忽然看到对面来了俩人,其中一个有些眼熟。
那不是新任市长周文么!
第六章 佘小青惹的麻烦
中午,刘汉东请舍友们吃饭,顺便把历史系的几个同学、辅导员也拉上,直奔江边的香樟酒家,这里的价位虽然比不得鲍翅楼,但也不是穷学生光顾得起的地方,门口穿着高叉旗袍的迎宾小姐齐刷刷的鞠躬,甜糯糯的声音说:“欢迎光临.”几个**丝学生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香樟酒家的生意很好,包间已经订满,只能在大厅里找个圆桌坐下,大家都有些拘束,毕竟和刘汉东不是太熟,也很少来这种高档的消费场所,刘汉东倒是很随意,拿着菜谱点了十几个菜,张炜坐在他身旁,每道菜的价格都看的清清楚楚,吓得他心惊胆战,这一顿饭够他一个月生活费了。
“先上这些,不够再要。”刘汉东把菜谱还给服务员,又问大家喝什么,大家都谦虚,说不喝酒,随便吃点饭就行。
“无酒不成席,都是大人了,可以喝酒了。”刘汉东道,“啤酒吧,先拿一桶。”
酒菜上齐,大家开吃,几杯酒下肚,年轻人的拘谨就不翼而飞了,谈天说地,青春洋溢,历史系的辅导员还提醒刘汉东,他还差几门课就能毕业了,千万别耽误了。
“谢了,我真差点忘了。”刘汉东举杯致意。
“回头找几个同学问问考试重点,争取考及格。”辅导员知道刘汉东的鼎鼎大名,很乐意和他交朋友。
刘汉东喝多了啤酒去洗手间,在走廊里走着,就听到隔壁包间里清脆的耳光声,紧接着一个女子风风火火从包间里冲出来,差点撞到他。
“没长眼啊你!”女子气急败坏的吼道,定睛一看,又惊喜起来:“刘儿!”
“佘助理?”刘汉东也愣了,佘小青怎么在这儿,看她脸上还有泪痕,估计是被谁欺负了。
“咋回事,哥帮你出头。”刘汉东道。
“刘儿……”佘小青眼泪汪汪的,“呜呜呜,他们都欺负我。”
从包间里追出来几个人,都是衣冠楚楚的白领人士,一人劝道:“赶紧给人家赔礼道歉。”
“打得就是他,不要脸的东西,敢摸我大腿。”佘小青自恃有靠山在,胆气顿时壮大,拉着刘汉东道:“帮我揍他去,那个老**。”
“佘小青,你还想要合同不?”白领压低声音道,“大家辛苦了一个月,你就不能牺牲一下。”
“凭什么?”佘小青双手叉腰,神气活现,“要合同就得付出色相,你怎么不让你女儿来陪那个老**。”
“你别干了。”白领怒道,“下午去财务部结算工资吧。”
“不干就不干,谁稀罕。”佘小青满脸的鄙夷,“哼!”
刘汉东打量一下佘助理,这位姐们一如既往的穿着惹火的短裙,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就跟剥了皮的火腿肠一样,难怪人家想摸啊,正常男人喝点酒都忍不住,不过自家姐妹肯定不能被白摸了,这口气要出。
“谁耍流氓的?”刘汉东冷声道。
没人吱声,刘汉东也不上厕所尿尿去了,径直进了包间,却看见了老同学李鑫。
李鑫身旁还有一个老家伙,满面红光,两鬓花白,衬衣领带,道貌岸然,正拿纸巾擦拭着脸上被泼的酒水。
“就是他!”佘小青跟进来,一指老头。
刘汉东噌的一下就上了桌子,躬身揪住老头的领带,一把将他拽过来,鼻子顶着鼻子,眼睛盯着眼睛,杀气毕现。
这货最近在阿富汗宰了不少人,身上杀气更重,读多少书都化解不开了,老者也是混了多年社会的,感受到威胁,强自镇定道:“你想干什么?”
“刘汉东,赶紧撒手。”李鑫反应过来,猛拉刘汉东的胳膊,却被他甩到了一边。
“报警!”李鑫拿出手机拨打110。
刘汉东也不管他,将老头拉出来问道:“哪只手摸的?”
老头色厉内荏:“小伙子,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管你是谁。”刘汉东狞笑起来,抬手就赏了老头一个耳光。
“揍他!”佘小青兴奋的叫起来。
其他人赶紧上前拉拉扯扯,刘汉东一瞪眼他们就退到了后面。
“跪下道歉。”刘汉东道。
老头宁死不屈,死死盯着刘汉东。
李鑫打完了报警电话,指着刘汉东道:“你完了,你知道你打了谁么,中炎黄江东公司的严总!洗干净屁股准备坐牢吧你!”
刘汉东回望佘小青:“这几个逼货是中炎黄的?”
“嗯。”佘小青抱着膀子冷笑,“拿一个五十万的广告合同引我上钩,老娘什么场面没见过,老娘在青石高科的时候,分分钟十几亿的资金来往,看得上你这小单子,我呸!”
没等她说完,外面进来了几个警察,香樟酒家位于淮江大道上,巡特警支队的巡逻人员三分钟就能赶到现场。
来的是刘汉东的老熟人,特警中队的姬扬,他倒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把所有人都给带走了,刘汉东临走前把自己那桌的饭钱给结了,对张炜说:“你们慢慢进行,晚上咱们继续。”
警车将所有人带到附近派出所,警车看他们的架势和气场都不是一般人,懒得管这种破事,给他们机会打电话找关系,看谁压得过谁。
刘汉东直接打电话给徐功铁,因为用的是新办的号码,对方拒接,无奈只好打沈弘毅的办公室固定电话。
很巧,沈弘毅刚进办公室,平时他是不接电话的,都是秘书代劳,这回顺手就接了。
“我找沈局长。”刘汉东道。
“你哪里?”沈弘毅不动声色,局长办公室的号码是公开的,经常有些告状鸣冤**的乱打,如果每个电话都认真接听,就别干日常工作了。
“我刘汉东,找他有事。”
“哦,是刘汉东啊,我就是沈弘毅,你在哪里?”沈弘毅很客气,这个电话必须接,且不说刘汉东曾经是他亲自安排的特情人员,就论刘汉东和宋剑锋之间的关系,也是需要大力重视的。
前段时间,国安部来了询证函,调刘汉东的所有档案,沈弘毅特地打听了一下,得知刘汉东在境外配合我方特工干了几件大事,立下汗马功劳,国安部可能要特招他哩,这个刘汉东,果然非等闲之辈,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预测。
“我在淮江路派出所,遇到点麻烦。”刘汉东道。
沈弘毅哭笑不得,这家伙总是爱惹麻烦,不过如果不爱惹麻烦,那还是刘汉东么。
“知道了,我会关照的。”沈弘毅挂了电话,让秘书给淮江路派出所打个招呼,安排一下。
派出所这边可做了难,两边都得罪不起,一边是市局一把手亲自打招呼的关系户,一边是中炎黄江东分公司的副总,副厅级的国企高管,没辙,只能让他们自己打官司去。
双方各自回去,刘汉东没事人一样回香樟酒家继续喝酒,还带着佘小青一起,他俩是若无其事,另一方却气的火冒三丈,严总表示非把这个人弄进去不可。
“必须的!”李鑫帮腔道,他一直看刘汉东不爽,这回正好借机搞他一下。
严总说:“小李,你帮我查清楚这个人的底细,该找人找人,该花钱花钱。”
李鑫说:“这个人我认识,以前是同学,他没啥大背景,就是一混混,而且混得一塌糊涂,没啥了不起的,我找公安局的朋友,一句话就办挺他。”
严总说:“小李,这个事儿就教给你办了,我这边还有不少业务,公司更并购转轨,事情太多了。”
李鑫说:“严叔你忙,我先回去了,明天给你回信。”
严总点头:“行,你忙去吧,替我问你爸爸好。”
李鑫的单位,以前叫做江东省石油公司,是隶属于中石油的单位,两油拆分重组,等于重新洗牌,江东省石油公司变成了中炎黄的下属子单位,上上下下正处在人心惶惶的阶段,据说总公司要大换血,把各地一把手全换掉,清洗旧山头,省公司的头头脑脑们,整天忙着打探消息,送礼站队,争取保住荣华富贵,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搭上宋总这条线。
严总是省公司的副总,主管后勤行政这一块,五十多岁,没大缺点,就是好色,利用手里的权力,潜规则了不少公司的少妇大姐们,业务来往单位投其所好,经常会以色行贿,这回却遇到一个不开眼的小妞,摸了一把大腿就翻脸了,还闹到派出所,让严总愤怒之余很是悻悻然。
这件事他相信李鑫一定能办的妥妥的,李鑫的父亲也是石油系统的领导干部,去年刚退休,严总就是他提拔起来的老部下,投桃报李,他把李鑫从近江市公司调到省公司当办公室主任,这孩子办事很有一套,社会上朋友也多,什么事交给他,就一个字,放心。
李鑫回到办公室,正好遇到组织科的人过来,说要用印办理调动手续。
“什么调动,往哪里调?”李鑫很纳闷,公司正在进行重组,所有人事档案都冻结了,这个节骨眼上能办调动的人,不简单。
“不是咱们的内部调动,是北京总部要从近江调一个人的档案,这个人的组织关系在近江市公安局,我上午才去巡特警支队调他的档,人家说要盖公章的公函,所以才来找李主任。”
省公司的公章是办公室保管的,归李鑫负责,他一边拿出钥匙从保险柜里拿出公章,一边问:“啥人啊,这么有能耐?”
组织科的小科员说:“哦,这人叫刘汉东,以前当警察的,听说早不干了,不过档案还丢在那边,北京总公司国际公关部委托咱们这边帮他调档。”
李鑫嘴角抽动了以下,不是冤家不聚头,刘汉东这货居然也进了中炎黄,还是北京总部,这上哪儿说理去。
他转念一想,严总他们不是正在找能搭上宋剑锋这条线的人么,刘汉东这货虽然讨厌,但是能耐还是蛮大的,搞不好他就认识宋剑锋哩。
李鑫还是有些关系的,他打了几个电话,终于搞清楚了事实真相,刘汉东原先是中炎黄海外服务公司的聘用员工,在巴基斯坦白沙瓦被非法武装绑架,因祸得福,鬼使神差,不知怎么就成了功臣,内部表彰,奖金奖状,还进了国际公关部,而国际公关部的主任,正是前省委书记郑杰夫的女儿郑佳一。
“这货手眼通天啊。”李鑫翻了翻白眼,仰天长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可偏偏是自己的仇家。
第八章 胃出血
李鑫没看错,那人正是两个月前近江**选举出的新任市长周文,事实上周文本人也没料到会从江北市长的位置上直接调往省城担任市长,按理说他应该接任江北市委书记才合常理,对于个人发展来说,这也是不可或缺的一步,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仕途就是不完美的。
既来之则安之,周文上任已经有一段时间,暂时还没有大的动作,他在观望,在等待,因为近江已经被刘飞经营的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自己一个外来户,除了按照市委书记的既定方针开展工作,基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周文只从江北带了一个人过来,就是秘书徐宁,他考虑到小徐年纪还轻,现在放出去起步较低,只能当个科长什么的,还不如跟在自己身边,至于司机,他接受了市政府办公厅的安排,从小车班调了一个人用,但仅限于公务出行,上下班都是自己开车或者骑自行车。
近江已经有了一位爱出风头的市长,周文无论如何作秀,也秀不过刘飞,他只能低调从事,按部就班,每天上班时间之外,就带着徐宁出来体察民情。
花火街道是蕴山区城乡结合部,人口密集,外来人口聚居,有近江最大的城中村,鱼龙混杂,藏污纳垢,治安案件多发,一直是市里最头疼的区域,如何整顿这片地方,是周文执政近江的第一板斧,他一边走一边和徐宁低声探讨着问题,忽然看到路边烧烤摊的招牌:江北烧烤。
“小徐,吃点烧烤吧。”周市长饶有兴趣道。
周文和刘飞不同,他出身贫寒,快三十岁的时候还是办事处的小科员,对于吃穿都不讲究,江北烧烤四个字让他想到了家乡,同时也想深入一下群众,观察一下老百姓是怎么活的。
徐宁脸露难色,他担心烧烤不卫生,万一吃坏了市长的肚子,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没事儿。”周文走向了烧烤摊,徐宁也只好跟上。
“两位,里面没位子了,坐外头吧,凉快。”烧烤摊的服务员一口江北口音,将他俩安排在摊子外侧,紧挨着人行道,递上油腻脏脏的菜单就去招呼别人了。
李鑫看到“周市长”走进了烧烤摊,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力来,是不是看错了啊,堂堂市长怎么可能吃路边摊,别说市长了,就是局长、处长都不可能自降身价,在这种地方吃饭,实际上他和周市长也没有交集,只是在公司远远看过一眼,既然不是周市长,他也就没当回事,继续寻找刘汉东。
刘汉东和他的朋友们就在江北烧烤,这家摊子羊肉比较正宗,来晚了没位子,只能坐在外边,大棚里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啤酒和各种烤串堆得满满当当,虽然烧烤属于不上台面的饮食,但是价钱一点不便宜,这一顿起码上千块。
李鑫看到了刘汉东,广告公司经理也看到了佘小青,他们同时换上最亲切的笑容走过去,边走边从包里掏东西,李鑫掏的是烟,经理掏的是名片。
刘汉东也发现了李鑫,对他的前倨后恭有些纳闷,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货肯定有所图。
“老同学,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都是自家人。”李鑫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坐在刘汉东身边,四下发烟,还向大家自我介绍:“我是刘汉东的高中同学。”
刘汉东一点没给他面子,一脚踹在马扎子上,李鑫摔了个狗吃屎。
“妈的,少给我套近乎。”刘汉东也向大家介绍道:“这逼就是一小人。”
李鑫一点没脾气,嬉皮笑脸从地上爬起来道:“大东,这事儿你也别怨我,是严总的不对,我不是来给你赔礼道歉了么,还有上次,我喝多了酒在你跟前胡扯,那是我的不对,那啥,老板!”
老板闻声而来:“要什么?”
“有白酒么,拿一瓶来。”李鑫拍拍身上的灰,站在刘汉东面前。
“咋地,不服啊你。”阚万林忽地站了起来,拎起了空酒瓶,小崔和火雷不在,他就是东哥的头马。
“万林,淡定。”刘汉东道。
老板拿来一瓶劣质白酒,也不知道哪个小厂出的,度数不高,四十二度。
李鑫拧开瓶盖,对着嘴一仰脖,以喝啤酒的架势咣咣咣将一瓶子500毫升白酒全干了,这个动作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当他喝完的时候,掌声和唿哨四起。
“我以酒谢罪了。”李鑫喝完白酒,一抹嘴,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满脸的豪迈,他酒量是不错,不过一次干整瓶还是受不了,胃里没食物,刺激的难受。
所有人都看着刘汉东,等他如何解决此事。
正巧王亚明匆匆赶到,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过来,李鑫的手机响个不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这儿啊,差点找不着,怎么吃烧烤啊?”王亚明走过来,差点碰翻其他客人的啤酒瓶,赶紧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徐宁说道。
王亚明瞅了一眼,那男的很像周市长,不过不能确定,他也只是在开大会的时候远远见过,近江电视台每天都刊登刘书记的各项新闻,报纸头版也被刘书记占据,周市长基本没什么报道,基层干部对他陌生也很正常。
他匆匆而过,徐宁压低声音道:“近江人喝酒这么猛啊,周市长那个人好像刘汉东。”
周文道:“有点意思,慢慢看。”
王亚明走到桌前,就听刘汉东说:“行啊,看不出李鑫你小子也是条汉子,能屈能伸,我原谅你了,坐吧。”
李鑫拉了个马扎子坐下,阚万林递上来几根烤串:“吃点,压压,喝太猛了。”
“没事。”李鑫还逞英雄呢,话音未落就吐了,刚才喝的白酒全吐了,还带着鲜红的血,这是喝的胃出血了。
刘汉东道:“都别愣着啊,赶紧送医院。”
广告公司经理慌了神,李鑫可是甲方,此时不关心更待何时,他忙不迭的把李鑫搀扶起来,这边阚万林出马,安排车送李鑫就医,王亚明本想跟着一起去,却被李鑫阻止,让他务必替自己陪好刘汉东。
刘汉东自打在基地跟T部队训练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养成了一个习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管到什么地方,先看人,再观察地形,留好退路,不把后背暴露给别人,周文一进来他就看到了,只是被李鑫打扰没能相认,现在李鑫送医院了,他也就端着啤酒过来了。
“被认出来了。”徐宁低声道。
“没事。”周文笑道,他看过刘汉东的档案,知道此人和刘子光有亲戚关系,而且白娜经常说他的好话,所以对他印象相当不错,几年前还曾经想收他当自己的驾驶员哩。
“周老板,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我来敬个酒。”刘汉东很有数,没有提到周文的真实身份。
周文呵呵一笑:“小刘你好,坐吧,聊两句。”
刘汉东道:“不介意的话,到我们那边坐吧。”
周文很爽快:“也好。”
两人过去坐下,王亚明的心就开始砰砰乱跳了,上位者的气场是藏不住的,或许普通老百姓看不出,但是身为官场中人,对这种气场太敏感了,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周市长。
“你是周市长!”没等王亚明开口,佘小青先说话了,她去年跟随安馨去江北南泰工业园考察的时候,见过周文,印象非常深刻。
大家都惊呆了,仔细打量这两位朋友,这位被佘小青称作市长的男人不过三十来岁,戴着眼镜斯斯文文,长相很普通,穿的也很普通,没有名牌货,整体造型属于丢在人群中就很难找到的那种,近江人都习惯了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刘市长,对这种造型不拉风的市长一时半会还真难接受。
周文笑着点点头:“佘助理你好啊,好久不见了。”
佘小青两眼放光:“哎呀,周市长你还记得我。”
王亚明激动起来,身为科级干部,能和市长同桌吃饭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李鑫舍命陪君子,宁愿喝的胃出血也要巴结刘汉东,这货不显山露水的,抱上大粗腿了啊。
“周市长你好,我是玉檀镇的王亚明。”王镇长颤抖着声音伸出手。
周文手上沾了油,急忙拿纸巾擦了擦,和王亚明握手:“王镇长你好。”
王亚明感动的都快哭了:“周市长您认识我?”
周文并不认识王亚明,他只是博闻强记,对每个县,每个局,每个区,乃至下面每个乡镇的一把手名字都有印象,此时说出功效百倍,王亚明佩服的五体投地,决定做周市长的脑残粉。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拿出手机来要和周文合影,烧烤摊老板闻讯而来,也兴奋无比:“我说怎么面熟呢,是我们江北的周市长,这顿我请了!”
近江人对周文印象不深刻,但江北人就不同了,江北人爱戴周文,就像近江人爱戴刘飞一样。
周文笑着说:“都别急,一个个来,老板,你请客可以,但是买单我来。”
刘汉东说:“都别争,买单是小,咱们要配合周市长做好调研工作,那啥,周市长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保证他们不会忽悠你。”
周文说:“我还真有几个问题想问大家,你们有住花火村,铁渣街的么?”
一片胳膊举起。
“那么,你们希望拆迁么?”周文问道。
第九章 和罗家是世交
大家异口同声道:“希望!”
城中村的居民们最盼望的就是拆迁,火花村几百户村民,哪家不是可劲的盖楼,只要地基允许,能盖几层是几层,面积越大越好,为的就是将来的拆迁,不管是原拆原建,还是货币安置,家家都是千万富翁,可是正因为他们盖屋盖的太凶,任何开发商都不敢接这个招。
铁渣街的居民们盼拆迁盼了十几年,终于亲耳听到大领导提及拆迁,自然激动万分,用不了多久,周市长亲自过问火花村拆迁的事儿就会传遍全市,对于这一点,周文是很清楚的,所以他紧接着说:
“就全国范围来说,拆迁引发的**层出不穷,关键就在于利益冲突,土地是不可再生的资源,用一寸少一寸,一方面是政府和开发商的利益,一方面是老百姓赖于生存的最后资源,矛盾又多又杂,很难协调。”
大家都煞有介事的点头,沉思,谁也拿不出个章程来。
忽然火颖举手道:“我们自己来拆不就行了,只要补偿给够,没有猫腻,没有暗箱,肯定好拆。”
大伙儿轰然叫好。
周文笑着摇头,这个女孩子想的太简单了,“只要补偿给够”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给够了,开发商还有什么利益,政府还有什么收入,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干脆完全让利于民,不搞土地经济,原拆原建,村民自己成立公司进行开发,只要符合政府发展规划,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样一搞,政府收入锐减,肯定不符合刘书记的思路,近江财政赤字极高,刘飞当市长的时候,每天一睁眼就要背负一亿元的债务,轮到周文当市长,这个数字更大了,已经变成一亿五千万。
任何一座城市的开发都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问题,近江不是自己的基本盘,作为初来乍到的市长,想在别人的一亩三分地里掀起Lang花,实在是难上加难,要知道近江所有的部委办局一把手,基本上都是刘飞的嫡系,市委常委里面,刘飞掌握绝对多数,周文只有自己一票,他就是完全被架空的市长。
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一个字“熬”,老老实实做刘书记的副手,指哪儿打哪儿,熬到刘飞高升,自己顺序当市委书记,才能有出头之日,可是这并不符合周文的性格,他和刘飞不同,完全没有后台背景,一步步从小科员升成局长、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市长,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踏实,在南泰县任职的时候,也曾面临各种打压,甚至诋毁诬陷,他坦然面对,最终胜出,换句话说,周文有一颗骄傲的心,他瞧不起刘飞,更何况两人此前就有深仇大恨,刘飞用龌龊手段谋取周文血样,妄图将他置于死地,这件事虽然低调处理,但深深藏在周文心底。
周市长表情恬淡,拿着酒杯似乎在聆听群众的呼声,心思却早已飞远,火颖还以为市长对自己的提议感兴趣,越说越兴奋:“干脆我们自己建好了,反正我们有人才,东哥当过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哩,欧洲花园就是他开发的……”
“有建议可以发到市长信箱,市里会集中研究,统一部署的。”徐秘书瞥了一眼周文,出言敷衍大家。
既然被认出了真实身份,这顿饭注定没法吃好了,周文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点啤酒,吃了几个煮花生,烤肉一串没动,看时间差不多了,示意徐宁去结账。
徐秘书找到老板说算账,老板急眼了,说我哪能收周市长的钱,要不周市长给我题个字吧。
周文很好说话,在老板算账的本子背面,用钢笔写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地道!署名周文。
“大家慢慢吃,周市长还有事,先走。”徐宁和周文起身,和大家打声招呼就离开了,众人都起身说再见,却没人远送,周市长一走就继续坐下来吃喝。
除了王亚明,他颠颠的跟在后面,帮周市长打了辆出租车才回来,一颗心砰砰乱跳,兴奋不已,万没想到刘汉东这么有能耐,和周市长也能攀上关系,怪不得李鑫舍命陪君子,一瓶白酒灌下去请求刘汉东的原谅哩,自己也该下点功夫巴结巴结这位老同学了。
以前上学的时候,王亚明成绩最好,脑子最灵活,他想了想说:“刘汉东,我看你真搞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算了,就开发花火村这块地皮,绝对能赚翻。”
刘汉东摆摆手:“说着玩的,不能当真。”
王亚明认真起来:“老同学,我给你讲,周市长提到火花村的动迁,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胡乱一说,市里肯定有这个计划,这个地区的拆迁难度相当大,谁都明白,你呢,在近江也算一号人物,在铁渣街混了有几年了,各方面都熟,就算开**不到你,光负责拆迁也是个肥差。”
其他人也都兴奋起来,王亚明说的没错,东哥黑白通吃,真要搞房地产,绝对没人敢来捣乱。
“东哥,你开公司,我给你当前台。”火颖道。
“我继续给你开车。”阚万林道,“不要工资,给我套房子就行。”
刘汉东似乎认真的想了想,在万众瞩目中摇摇头说:“干不了。”
大家恨不得掐死他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一个个苦口婆心的规劝:“市长都发话了,铁渣街肯定要拆迁,你要不上,这便宜就落到花得意,花豹他们手里,东哥,你好好想想。”
刘汉东还是摇头:“真干不了,欧洲花园的例子你们忘了?上亿的资产,人家说没收就没收,官司打到现在,一点说法都没有,如果我真干了这个,不用一年,就得进打黑基地。”
大伙儿沉思起来,刘汉东说的没错,房地产是什么,是最来钱的买卖,群狼争抢肥肉般的感觉,以刘汉东刚正不阿的性格,肯定不会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绝对爆发冲突,近江虽然换了市长,但大权还在刘飞手里,王世峰、李随风、龙开江这些大佬可都在监狱里蹲着哩,刘汉东如果成为地产界大佬,那真就距离监狱不远了。
“喝酒。”刘汉东举起啤酒瓶。
“喝酒。”众人都举起酒瓶子或者一次性杯子,但表情都有些意兴阑珊。
……
次日,刘汉东带马凌乘坐高铁回江北老家探望爷爷,刘骁勇依然住在滨河小区,潘奶奶去世后,他的精神面貌也不如从前了,坐在藤椅上絮絮叨叨说着以前的旧事。
“爷爷,我换工作了,进了中炎黄国际公关部。”刘汉东道,“就是负责在全球范围内协调一些麻烦。”
刘骁勇点点头:“就是救火队,文的武的都得会,中炎黄是大国企,谁介绍你进去的。”
“我自己找的。”刘汉东说,心虚的瞄了一眼正在削苹果的马凌,没敢提郑佳一的名字。
“我在巴基斯坦上班的时候,被一伙人绑架到了阿富汗……”刘汉东将自己的经历尽量轻描淡写说了一遍,马凌还是听的心惊肉跳,插言道:“别干了,这不是玩命么。”
“等等,你说那手枪上刻着罗克强的名字?”刘骁勇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对,罗克强,他儿子叫罗汉,陆军中校哩,听别人说,他叔叔老厉害了,是总参的将军。”刘汉东道。
“这俩小子,我都认识。”刘骁勇回忆道,“他们的爹叫罗小楼,是江北军分区的司令员,不过那时候我已经转业到地方了,但是你奶奶还在部队当军医,所以咱们家仍在部队大院,罗小楼这俩孩子可调皮了,爬树,掏鸟窝,夏天带着一帮孩子去江里游泳,还把他爹的军装马靴肩章偷出来玩,让戚秀一顿狠揍,要不是你奶奶拉着,都能活活打死。”
“爷爷,那我爸和他们一起玩不?”刘汉东问。
“可不么,都是男孩子,哪能不一起玩,不过你爸年纪小,就跟在这俩小子身后当跟屁虫了,说起来咱们家和罗家关系不错,罗小楼这个人虽然比较左,但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立场的,那年饥荒,陈子锟从北京下来,在南泰县揭竿而起,带着十万饥民砸了地委行署,抢了援助阿尔巴尼亚的面粉,地委书记麦平调兵镇压,罗小楼当时是军分区司令员,毅然站在咱们这边,那一仗打得叫痛快,后来陈子锟叛逃香港,咱们全家都受到牵连,罗小楼也被连累,丢了职务,调离江北。”
刘汉东听的都傻了,冥冥中自有命运之神指引,老刘家和老罗家的第三代再次走到了一起,只是罗家风生水起,儿孙都已出人头地,自家还在社会边缘苦苦挣扎。
“如果你爸爸没牺牲,以他的能力,现在也能扛上将星了。”刘骁勇叹息道,他这辈子有两个遗憾,一是没当上将军,国民党那边他最高军衔是交警总队上校总队长,***这边最高是陆军中校,军分区副司令员。
二是儿孙都没在军界混出人样来,本来二儿子很有出息,可惜年纪轻轻牺牲在越南,大孙子从军八年,只混了个中士,人家老罗家的儿孙都已经当上将军、校官了,而当初两家人就住隔壁,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都没太大差距。
刘汉东理解老人的心思,安慰道:“爷爷,现在这份工作挺适合我的,我一定好好干,做出一番成绩来。”
第十章 公派学习
中午全家一起吃饭,就在滨河小区附近的一家饭店,贺坚和水芹是必须到场的,大伯一家也到了,弟弟汉南邋里邋遢,头发老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坐下就玩手机,连哥哥都不喊一声.
刘汉东介绍了自己的近况,说是调到北京工作,近期还要出国,担任中炎黄国际公关部的中东特派员,大伯两口子听到这话,耳朵就竖起来了。
大伯说:“东东,你现在进国企了,有出息了,也帮帮你弟弟,他自打去年出了车祸,就一直消沉,工作也辞了,整天在家打游戏,写小说,这样下去怎么行。”
大伯母也说:“是啊,愁得我和你大伯整夜睡不着觉,都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工作也没有,房子也没有,谁愿意嫁给他啊。”
刘汉南头也不抬道:“愁什么愁,等我成了大神,要啥有啥。”
“你们听听,整天想着成神,出书,拍电视,都入魔了。”大伯痛心疾首,显然拿这个儿子已经完全没办法。
刘汉东忽然想到李鑫,这货豁着喝的胃出血也要和自己和好,如果请他帮忙,给汉南安排个工作不成问题,不过这样一来就欠了他的情,必须投桃报李才行,以自己的个性实在难以忍受和这种人虚以委蛇,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这样吧,我想想办法,托人给汉南安排个工作。”刘汉东道。
大伯和大伯母高兴坏了:“东东,还是你有本事,比你弟弟强太多了,汉南以后就全靠你照顾了,汉南,还不谢谢你哥。”
刘汉南哼了一声,继续玩手机。
刘骁勇说:“东东,三十而立,你也安定下来了,趁着没出国,把婚结了吧。”
没等刘汉东反对,马凌先不干了:“爷爷,我烧伤还没完全康复,不能穿婚纱,再等等吧。”
“等等吧,不急于一时,就算出国也能经常回来的。”水芹也帮没过门的儿媳妇说话。
刘骁勇摇摇头,不再说什么,老人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盼着抱重孙子,可也要尊重别人的想法,他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长辈,所以只能缄默。
刘汉东还在想弟弟的工作问题,正好周市长欠自己的人情,不如试试看,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徐秘书的号码,这是昨晚上徐宁给自己留的电话,还特地交代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电话通了,徐秘书很热情,这是因为周文有过交代,刘汉东不是一般人,且不说一身本领,就是论人脉也大有用场,作为领导,必须结交几个这样的人物,对仕途是大有益处的,抛开这些不论,上回刘飞派人搞自己的作风丑闻,不是刘汉东提醒,早就酿成大祸了。
刘汉东直接了当的提出给弟弟安排工作的问题,徐秘书说:“想进机关可能有些难度,现在编制卡的紧,周市长也离开江北了,不大好操作。”
“汉南,你想进什么单位?”刘汉东捂住话筒问道。
大伯两口子心说这么牛逼,想进什么单位随便开口,汉东这本事见涨啊。
汉南眼睛一亮:“我想进公安局。”
刘汉东说:“你想清楚了啊,正式编制你肯定没戏,聘用人员很辛苦的,钱也不多。”
刘汉南说:“我不管那些,只要能在公安局上班就行。”
“好,我给你安排。”刘汉东松开手,对徐秘书说:“我弟想进公安局,图个威风,编制什么的无所谓。”
徐宁哈哈大笑:“那好办,市局正在招文职人员,电脑操作员、接线员什么的,待遇还不错,一个月也有两千多,如果他愿意,明天去市局找孙继海,直接就安排了。”
“谢了。”刘汉东挂了电话,对弟弟说:“安排妥了,市局指挥中心的文职,一个月两千多,有保险,有福利,明天就能上班。”
刘汉南狂喜,他就是一不懂人情世故的宅男,去年遭遇车祸,被人讹了不少钱,车也报废了,就幻想能进政法机关威风一把,找对象也方便,起码工作显得体面,现在美梦成真,而且是堂哥一个电话就解决,幸福来得太快,让他来不及接受。
“真的?发警服么?有证件么,发枪么?”刘汉南一连串的问道。
“真的,我找的是周文的秘书,周市长虽然调离,但在江北的资源还是不少的,你这是聘用制文职警察,和我以前干的特警有些类似,但还有不同之处,警服估计没有,但统一着装是有的,门禁卡也是会有的,枪么,就算了。”刘汉东懂行,耐心给他解释。
“那也行。”刘汉南兴高采烈,能每天早上去公安局上班,想想都兴奋。
大伯两口子也很高兴,侄子出息大了,一句话就解决了汉南的工作问题,看来以后要巴结好这个前途无量的大侄子才是。
……
当天下午,刘汉东和马凌就返回了近江,事务繁多,光是考试就令人头疼不已,如果这次能把剩下的几门课考过去,延误了十年的本科毕业证和学位证书就能到手了,他不得不认真面对。
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时间,刘汉东打电话向顶头上司请假,郑佳一不但批准了他的假期,还告诉他,你另有公派学习任务,在近江国际关系学院学习阿拉伯语。
“是一个公派人员培训班,学期三个月,学校包食宿,学费报销,祝你早日学成归来。”郑佳一笑着说,“估计这段时间你要头疼了,全是学习和考试,对你这样的赳赳武夫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刘汉东没有告诉郑佳一,自己当年也曾是江北市的高考前三名,响当当的学霸,而且自己对语言相当有天赋,曲里拐弯像蚯蚓一样的阿拉伯文字,对自己来说并不是艰难的畏途,而是神秘的宝藏。
“刚才和谁打电话?”马凌问道,“好像是个女的。”
“部门领导。”刘汉东敷衍道。
“对了,那个郑佳一不也在中炎黄么,金融部和你们公关部应该挺近的吧?”马凌记性很好,过年的时候郑佳一提过进了中炎黄金融部,她记得清清楚楚。
“中炎黄很大,金融部单独一座大楼,在建国门一带,国际公关部是新成立的部门,只有几间办公室,设在总部大楼里,距离建国门老远了。”刘汉东解释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却隐瞒了一个事实,郑佳一已经调离金融部,担任公关部的一把手。
“警告你哦,不要和姓郑的来往过密。”马凌说。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太敏锐了,刘汉东暗道,嘴上却打哈哈:“知道了,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你有分寸就好。”马凌的表情显示她不太相信刘汉东。
次日,刘汉东前往近江国际关系学院报到,这所大学隶属于总参,为部队培养各类外语人才的重要基地,小语种尤其出色,学院大门口有陆军士兵站岗,必须出具有效证件和介绍信才能入内。
刘汉东没带介绍信,费了一番口舌哨兵也不让他进去,没奈何只好给郑佳一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宽阔的校内大道上驶来一辆小巧的电动车,骑车的是位年轻女子,来到门口捏住刹车,单脚落地,对哨兵说:“他是我的学生。”
“上官教授。”刘汉东记得这个人,几年前自己曾在公安局接受过她的心理辅导,还留过名片哩。
“是副教授。”上官瑾微笑着纠正刘汉东的错误,在哨兵的记录本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把刘汉东领进了校园。
刘汉东参加是个综合培训班,不但教阿拉伯语,还教希伯来语,波斯语,基本上可以称作闪语培训班,另外还有中东地区民俗宗教课程,以及相关的心理训练,同学们都是来自各单位的外派人员,有新华社记者,有外交部官员,有国企员工,也有军方自己的学员。
这些学员在不久的将来都是要派驻中东地区的,互相搞好关系没有坏处,学员给他们分配了宿舍,发了出入证和食堂一卡通,教官宣布了纪律,培训是封闭式的,学习期间禁止出校门,有事必须请假,课程安排的非常紧密,早上七点开始,中午休息一小时,下午课程排到五点钟,晚上还有集中讨论,总之军事化管理,进了校门就别想出去了。
刘汉东暗暗叫苦,这下可被郑佳一坑苦了,事情一大堆,被关在这里怎么办,他决定,偷跑。
培训班的学员都是各单位的业务骨干,纪律性很强,体制中人也习惯于服从命令听指挥,因为他们知道违抗命令的后果,处分,得不到提拔重用,孰轻孰重,他们分得清楚。
刘汉东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王亚明发来的信息,约他明天去医院探望李鑫。
“学员们注意一下,上课的时候把手机关闭,不要再有下次。”培训班的班主任是个中年军人,他的目光扫过刘汉东,锐利无比。
刘汉东把手机调成震动,刚放回口袋,又嗡嗡震起来,这回是徐秘书发来的短信,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坐坐。
“你,出去,操场上跑十圈。”班主任指着刘汉东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