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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表     青莲剑说txt下载     青莲剑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节-帝流浆

    “鸡犬牛羊若是得到帝流浆就会变成妖鸡,妖犬,妖牛和妖羊,是这样吗?”

    李小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帝流浆简直就像进化外挂,喝上一滴就能让懵懂无知的畜牲变成口吐人言,甚至还能释放法术的智慧生物。

    在他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确实是这样呢!”

    蛇女清瑶并没有否认,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

    “如果是人呢?吃了帝流浆,难道会变成人妖?”

    小白同学不知不觉间脸都绿了。

    帝流浆这玩意儿,鸡吃了变鸡妖,牛吃了变水牛妖,虎吃了变虎妖,蛇吃了变蛇妖,熊吃了变熊妖,各种活物若是吃了,就会变成各种妖。

    那么按照这样的规律,人吃了帝流浆,自然就会变成人妖。

    人妖是个什么东东,恐怕没有谁能够比李小白更明白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了,太监只是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宝贝,人妖则是更进一步,变得比太监还要更男不男,女不女。

    在连不成串的记忆碎片里面,自己似乎将一种乳白色的神秘粘稠液体足足喝了一整碗。

    哪怕命运弄人,也不带这样的!

    “呵呵,公子,并不会这样呢!”

    仿佛听到一个无比有趣的笑话,蛇女木乃伊发出一连串银铃般好听的笑声,也许是伤药和妖力共同起了作用,她的精神好了许多。

    帝流浆是妖族的恩物,却不是人族的恩物,人族有自己的机缘,有法术,有法阵,还有法器,天生就能够开智,自然不需要帝流浆来协助踏出第一步。

    “难道是妖人?”

    对方的回答使李小白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很快又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天晓得这种让普通生灵变妖怪,又能够让妖怪变得更强大的玩意儿会不会对人族产生一些难以预料的,不好的副作用。

    “也不会这样,公子不必担心!”

    清瑶笑着直摇头,李小白疑神疑鬼的反应浑然不知完全是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与方才认真替她包扎伤口的他,俨然判若两人。

    不过她已经确信,对方多半误打误撞的喝过帝流浆,身上才会带有帝流浆的气息,但凡只要是正常人,就绝对不会将帝流浆吞到自己的肚子里,哪怕与妖物作交易,都能够得到超乎想像的收获。

    任由人族饮下帝流浆,对于妖族而言,几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准确的说应该是暴殄天物,与牛嚼牡丹没什么分别。

    曾经有妖族老祖做过这样的尝试,哪怕直到那个服下帝流浆的人族被妖族吃掉,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更不用提由人变成妖怪。

    “那会怎样?”

    李小白紧张的追问。

    “帝流浆对人族不会有任何作用,公子毋须担心会变成人妖或妖人,但是……”清瑶语气一转,看到李小白的脸色随之一变,她抿着嘴儿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公子的身体和鲜血会散发出帝流浆的气息,强烈吸引我等妖物,对了,如果吃掉公子,同样可以增长妖力呢!”

    说完她甚至还吐了吐瘆人的蛇信,要知道不久前,她也是打算吃掉李小白的妖怪之一。

    将他从西延镇掳来,决不是安了什么好心。

    我勒个去的!

    李小白一屁股坐倒在地。

    妖怪本来就不忌口,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更对妖怪的胃口?这可要了老命了。

    望着眼前的蛇女,他突然一个激灵,仿佛将对方当作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紧紧的抓住……一双微凉而柔软的手,哪怕她也是准备吃掉自己的妖物之一。

    “告诉我,有没有办法把我身体里面的帝流浆弄出来,在不能吃掉我的前提下。”

    虽然对他的身体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然而光光是会招妖怪这一点,就足以让李小白无法淡定。

    “请问公子误服了多少帝流浆?”

    清瑶的一双碎金色竖瞳一眨不眨地望着李小白。

    她还仅仅是化形境初阶,变化的人形依然并不完美,若是高阶,这双瞳仁就会与人族一般无二。

    李小白有些迟疑的竖起一根食指。

    “一,一碗!”

    “一滴?等等!”

    清瑶忽觉不对,随即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一碗?”

    “一碗!满满一碗!”

    李小白感觉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抽,妖女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一碗!”

    清瑶几近有些抓狂,却又不得不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波动。

    她原本以为眼前这人族男子只是机缘巧合或者误打误撞,意外吞服了几滴帝流浆,却没有想到竟然是意外丢失的那整整一盏帝流浆。

    当珍贵的帝流浆是解渴的果子露吗?就这么一口闷了?!

    得到的不是妖族,居然是人族!

    简直是太糟蹋了!

    有那么一刹那,这个蛇女差点儿有将眼前这个家伙当场吞掉的冲动,满满一盏帝流浆误入人腹,这样的事情恐怕会让整个妖族为之疯狂

    然而让她感到更加疑惑的是,这个人族究竟是怎么从妖族老祖手上偷到那盏帝流浆的。

    要知道以老祖玄变境的实力,即便人族术道神通境宗师也没可能讨得了好,更别提偷东西。

    妖族的东西要是这么好偷,昆仑妖域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有,有办法吗?”

    李小白急切地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解决方案,如果对方能够和平得到帝流浆,那么多半就不会对自己的血肉感兴趣,毕竟一个区区凡人和帝流浆相比,孰轻孰重,任谁都能够知道如何选择。

    “没有!”

    谁能想,蛇女气鼓鼓的从他手里抽回了双手,径自背过身去,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仅仅几滴帝流浆就能让真丹境以下的妖物为此打死打活,连她也差点儿送了性命,百滴帝流浆,真丹境大妖也无法做到视若无睹,连昆仑妖宫都放出消息重赏寻回者。

    这货倒好!千年一遇的万滴帝流浆直接给灌自己肚子里去了,怎能不让清瑶气急败坏,恨不得吞下那一盏帝流浆的是她自己。

    若是让她得到这万滴帝流浆,或许将来也有机会成为昆仑妖域的老祖之一,像三眼邪狮穆渎那样的逗逼,直接一巴掌拍死百十个都不带眨眼的。

    整整一盏帝流浆此时此刻却成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若只是一滴两滴帝流浆倒也罢了,隔天放一小碗血,连续放个十年八年,帝流浆的气息就会自然而然变得稀薄,直至消失,可是一万滴帝流浆怎么整,即便对人族身体毫无作用,恐怕都已经渗入骨髓里,除了吃掉他,几乎别无他法。

    想要吃掉李小白,蛇女清瑶又有些迟疑,若是换作刚掳来时,说吃了也就吃了,但是现在……

    不知为何,她似乎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可以毫不犹豫的下这个决定。

    或许是因为震慑心神的神秘剑吟,或许是那道一击杀死熊妖的凌厉剑光,还是这个人族公子不计前嫌的义气,傻傻的,那双手抚在自己的伤口上,就像有一股暖流使她的人形娇躯微颤,还有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

    短短两日的功夫,清瑶也无法相信自己的心态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火光跳跃,温暖如春的溶洞内陷入了一段长长的寂静。

    “你打算吃掉我吗?清瑶姑娘!”

    李小白幽幽的声音突然打破了一人一妖之间的沉默,双方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在蛇窟时的那一刻。

    吃,还是不吃?

    生存,还是死亡。

    这绝逼是一个问题。

    妖女猛然转过身来,逼上来几步,语气阴森地说道:“哼!当然要吃掉你,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一盏帝流浆,奴家要慢慢的吃!”

    李小白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倒在地,却没察觉到对方眼中深处的那一抹狡黠。

    他突然想到,自己压根儿就是《农夫与蛇》这个故事里面的农夫。

    妖怪自然是要吃人的,不吃人的那还是妖怪吗?

    眼前一花,蛇女清瑶扑入他的怀中,当即感受到那36d的巨大压力,紧接着脖颈间传来微微刺痛,整个人瞬间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还没等李小白反应过来,对方又退了回去。

    心满意足的舔着不再是蛇信的小香舌,仿佛得逞般笑眯眯的打量着他,同时盈盈下拜。

    “这是今天的份额!奴家谢过公子的款待!”

    “妖女!你,你!”

    李小白一边怒指对方,一边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似乎出现了一个极细小的伤口,待他去摸时,便已经血止。

    “从今日起,公子便是奴家的食粮,公子尽管宽心,奴家一向护食,定能保证公子周全。”

    清瑶巧笑嫣然,俨然一副霸道腹黑美妖娘的范儿。

    被强行宣布主权的李小白同学登时勃然大怒,也不顾对方是不是吃人的妖物,气急败坏地指着对方。

    “你这妖女……”

    -

第17节-妖女的良心

    灰熊妖的肉绝大多数都进了青蛇妖女的肚子里,虽然她对寻常山猪不屑一顾,却不会放过富含妖力的熊肉。

    一旦放开胃口,青蛇的食量还是很惊人的。

    事实上在妖族内部,互相厮杀与吞食是常有的事,像眼下这样有机会吞食同为化形境的妖兽,对于清瑶来说,却是难得的佳肴,不仅可以加快伤势痊愈,使妖力恢复如初,甚至还能够更进一步。

    “公子!”

    蛇女清瑶忽然叫住正在火堆旁烤炙熊肉,顺便在炭灰里画圈圈诅咒某妖的李小白。

    这货正在生着闷气,人乃万物之灵,虽然不会被直接吃掉,短时间内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被对方缠上后,自此阴魂不散,恐怕永无宁日。

    “嗯?唔!什么东西?”

    李小白还没反应过来,冷不防被蛇女近身,直接被一温热之物堵住了嘴,硬生生塞得他猛翻白眼。

    这妖女,良心大大的坏了!

    “呸呸呸!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将那东西强行咽下,他这才察觉到自己满口苦涩,苦得连舌头都麻木了,然而随即又从舌尖反涌出一股诡异的腥甜,很快将苦涩之意驱散,变成了异样的清香。

    “公子,熊胆可是好东西,奴家可是将最好的东西献予公子,请公子笑纳!”

    清瑶一如既往的恶作剧般掩嘴坏笑,让李小白恨不得将她也一起加到火上烤了。

    “熊胆?”

    抱着石碗用水拼命漱口的李小白难以置信的望过来。

    熊身上只有两样东西最珍贵,一是熊掌,二是便是那熊胆,其中尤以后者最珍贵。

    可是让他生吞熊胆又是什么意思?

    虽说熊胆可以清热解毒、平肝明目、杀虫止血,但是这种药效自己根本用不上。

    难道做成药人,提升帝流浆的效果?多半是了!这妖女的心思实在是太歹毒了,李小白总是不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奴家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将这熊胆让予公子,它可是补的很!”

    蛇女眨着眼睛,理直气壮的好像做了一件好事,正等着李小白用力夸奖。

    夸奖你妹!

    “妖女!本公子年纪轻轻,不亏不虚,才不需要什么进补!”

    李小白终于忍无可忍,连之前的“清瑶姑娘”称呼都抛在一旁,直接以妖女称呼对方。

    这个妖女的笑容让他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下,表情一滞,脸色突然变得涨红,皮肤表面的血管一根根贲张,黄豆般大的汗珠不断冒出,腹中莫名生出一团火热,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热流随即涌入五脏六腑,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内火烧得大汗淋漓,仿佛快要烧起来。

    难道是那熊胆?真是好霸道的药力,不愧是熊妖的胆。

    区区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凝聚了化形境熊妖精化的熊胆效力。

    还没等李小白发出痛苦的呻吟,心中那朵神秘的花苞突然动了,花蒂底部十几根细细白白的根须陡然变长,他的身体微微一震,那些根须仿佛冲出了心海,不仅由虚转实,还毫无阻碍的闯进他的四肢百骸。

    几乎将李小白快要燃烧起来的热量转眼间如潮水般消退,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清凉之意,使他舒服的差点儿发出声音。

    随着熊胆释放出来的热量被那些根须源源不断的抽走,原本黯淡下去的第一片花瓣重新释放出灵光。

    心中莲花突如其来的变化甚至使李小白暂时忘记了自己体内由极热转清凉带来的异样舒适感,微微一怔神。

    毫无疑问,他并不是一个笨蛋,很快从当日莫名击杀灰熊妖的那一幕中感悟到了一丝灵光,这片充盈异样光芒的花瓣莫非与那道剑光存在某种关联?

    “曦……”

    莫名出现在脑海中的那个词刚要脱口而出,李小白却将后面的那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他察觉到那片花瓣在随着“曦”字音节出口的瞬间,突然毫无征兆的微微一颤,仿佛有一股莫名的能量涌动起来。

    这个词就像一句简单的咒语,只要一说出口就能够发动一道凌厉的致命剑光。

    “公子还在生气吗?”

    浑然毫不知情的蛇女依然乐此不疲的撩拨,只当李小白一定是害怕了。

    似乎拿他寻开心,更胜过直接吃掉他。

    “哼!妖女,本公子现在有杀手锏,不想受死,就速速投降!”

    踅摸到些许诀窍的李小白扔下手中的烤肉,捏起剑指对准蛇妖,却并没有冒冒然发动剑光。

    他能够猜到,自己也许只有一击之力,一旦发动,便会像上次那样抽空力气,动弹不得。

    清瑶见状,表情当即微变,连连倒退数步,仿佛十分畏惧地惨然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奴家只是一条小小的青蛇儿,千辛万苦才修炼至化形境,还要受大妖欺辱,请公子看在奴家活命不易,饶奴家一命。”

    妖女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语气如杜鹃泣血,哀哀不止,听得李小白心头一颤,大妖吃小妖,小妖互相吃,心想妖怪这碗饭似乎也不太好吃,剑指方向情不自禁的稍稍偏离了一些

    就在他失神的片刻,一片清光大作,碧色蛇鳞眨眼间充满整个视界,待李小白终于反应过来,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被一条碧绿色大蛇缠的动弹不得。

    “公子饶命啊!”

    大蛇依旧恬不知耻地求饶,双方的形势却完全逆转了过来。

    蛇躯上还残留着一些支离破碎的布条和些许药泥,满身细密的蛇鳞却不见一处伤口,只能看到一些颜色稍浅的细软新鳞。

    短短一日一夜的功夫,青蛇妖竟然恢复如初,真应了一句大俗话,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你,你这个妖女,竟敢骗我!”

    李小白被气得半死,自己竟然一时心软,真信了这妖女的谎言,不防被对方趁机反扑,眼下手脚被制,有逆天的神通都无法发挥出分毫。

    这妖女的演技简直可以拿下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小金人,方才求饶的模样根本毫无破绽。

    “嘻嘻!奴家并没有骗公子啊!”

    得逞的青蛇发出一连串轻笑,冰凉的蛇信故意挠着李小白的脸颊。

    它又说道:“公子怎会知道我等小妖的生存不易,妖域弱肉强食,小妖被喝令驱使,稍不如意便会遭打杀吞食,能够成长到化形境的妖物更是千中无一,大多数不是互相争斗而死,或是被更强的妖物吃掉,奴家,奴家可怜的很!”

    大蛇作出一副小儿女状的乞怜模样,李小白却是一阵毛骨悚然,他可不是许仙那等勇夫,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一个连打带杀还要吃的主儿。

    “姑娘,可是要吃我?”

    这年头好人做不得,眼见着又要变成蛇粪了,小白同学立刻万念俱灰。

    “当然要吃!奴家不是早说了吗?每天吃一点,能吃好些年呢!”

    青蛇张开嘴,露出上下两对雪白的毒牙,李小白这回真的白了,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惨白。

    这算是威胁么?看来终究还是逃不过被吃掉的命。

    出乎意料的是,青蛇身子一松,放开了李小白。

    “你,你这是?”

    李小白有些没有回过神,这就简简单单的放过自己了?

    “公子也是救过奴家一命呢,奴家当然懂得感恩图报!”

    青蛇陷入一片清光的包裹,千娇百媚的十头身36d再次出现在李小白面前。

    知恩图报?重获自由的李小白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蛇女,这妖女该不是又晃点自己吧?

    “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哼,妖怪就是妖怪!越漂亮的妖怪,越会骗人。”

    上过一回恶当的李小白自然不会轻信对方,这妖女太会骗人,稍不小心说不定被她卖了,还要替她数钱。

    堂堂人族怎能受一蛇妖如此戏弄。

    “奴家可是真心的,不信公子摸摸奴家的心是真是假。”

    蛇女忽然抓着李小白的手往自己胸前按,仿佛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一颗真心。

    大、圆、软、弹,36d纯天然,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李小白心中条件反射般闪过这几个词,随即就像摸在了仙人掌上一般,火烧火燎的急忙抽手,脸色涨得通红。

    妈蛋!摸着良心说话简直是太刺激了,差点儿见血。

    “妖女,少来勾引本公子!”

    李小白当即表示自己立场坚定,决不受任何诱惑,****什么的,光是想想就会鸡皮疙瘩掉一地。

    “奴家想要的只是帝流浆而已,如果不为真丹境大妖,奴家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其他妖物的口粮。”

    蛇女清瑶一副十分委屈的楚楚可怜模样。

    “可是你却想要吃掉我!”

    李小白义正辞严地当场揭露了妖女的险恶用心。

    “公子错怪奴家了,奴家只是每天汲取一点点精血,而其他的,嘻嘻!”

    善变的蛇女再次原形毕露,掩嘴窃笑,李小白同学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妖女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

    -

第18节-遇妖

    “你,你,妖女,我受够了,你自己玩去吧,本公子恕不奉陪。”

    已经确认对方并不会吃掉自己的李小白胆气立刻壮了起来,从篝火中抽出一根木柴,径自就往洞外走去,更何况他已经有了凭藉,剑光一出,所向披靡。

    若是小心一些,未必不能安然走出这片妖域。

    抬脚走了十几步,他突然一停,疑惑地回过头,却看到蛇女清瑶非但没有追上来,反而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模样,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眼巴巴地望着他。

    哼!又在演戏!不去横行好莱坞真是可惜了!

    李小白心里念叨了一句,当即头也不回的举着火把继续前行。

    溶洞并不深,走了几十米很快来到洞口。

    十几条藤蔓,茂盛的茅草和几块大石头堪堪掩住了这处溶洞的唯一出入所在,再次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李小白的心情便突然畅快了许多,那妖女真的没有追上来。

    但是在他心底,似乎依然有些许莫名的遗憾。

    难道是因为那妖女?

    想到蛇女清瑶的狡猾与善变,李小白用力摇了摇头,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往东面走去。

    “哈!人族,快快交出宝莲,不然大爷将你砸成肉泥!”

    一声暴吼伴随着呼啸而至的恶风,一根水桶般粗细的木柱毫无征兆地挡住了李小白头顶上方的阳光,狠狠往下砸落。

    我勒个去!

    李小白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往旁边一躲。

    几乎是擦身而过,粗长的木粗狠狠砸在地上,无数泥土和碎石飞射,砸得他半边身子生疼。

    这算是打劫吗?连威胁都不算,上来就直接要人命,李小白捏起剑指,大喝道:“什么人?”

    待看清用木柱偷袭自己的对手,他不禁怔了怔。

    准确的说,应该是什么妖。

    足足两丈高的个头,肌肉虬结,满身横肉,手腕子都比李小白的腰还粗,脑袋上长着两支弯弯的尖角,鼻子上挂着一枚金灿灿的圆环,一块鹿皮围住下半身权充遮羞,满身黑色汗毛就像一根根钢针,它的原形似乎是一头大水牛。

    手上一根分明就是大树干削成的木杖正砸在李小白身边的地上,足足陷入两尺多深,还挂着一些未曾完全削去的树枝和树叶,就像狼牙棒一般,杖身乌黑中带着紫红,血腥气扑面而来,不知结果了多少无辜性命。

    “牛魔王!”

    牛头人身的模样让李小白情不自禁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水牛妖晃荡着金灿灿的鼻环,瓮声瓮气地说道:“牛魔王?这名字怪威风的,是俺族里的老祖吗?老牛俺怎么没有听说过?”

    手上一抖,混然毫不费力的将充作武器的粗长木杖从地上抬了起来,正欲作势再次当头砸下。

    “等等,牛大爷,你要的宝莲不在我这儿?”

    李小白当即叫了起来,他心中纳闷,为什么妖怪们对一朵莲花这么感兴趣,西延镇外的居摩湖里不有的是吗?

    水牛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瞪着一双茶碗般大小的牛眼,惊喜地说道:“你果然藏了宝莲,快快交出来。”

    这家伙显然有些二杆子属性,开口闭口全然不着调,全凭自己主观一厢情愿,根本没有考虑李小白到底有没有什么宝莲,方才若是慢上一些,多半已经被砸成肉泥,即便有宝莲,这头蠢牛也照样得不到。

    “在那个方向!”

    李小白突然手指东方,那里正是人族国度大武朝所在的方向,与昆仑妖域之间还夹着一座居摩湖,他继续说道:“三日前,我看到那里霞光万丈,仙气蒸腾,有各种虫鱼鸟兽幻像不断隐现,天空中的云朵凝聚成层层叠叠的莲花状,宝莲也许就在那里!”

    水牛妖哪里见识过这般形象生动的描述,听得一楞一楞的,似乎能够想像得到,那种景象有多么煌煌万千与不可思议,必然是宝物出世的模样。

    它喘着粗气,瞪视着李小白,挥了挥手中的粗大木杖,说道:“你莫要骗俺,俺老牛手里的兵器可不是吃素的。”

    咣!又是一阵地皮子乱颤,木杖再次砸到李小白身侧的地里,土石飞溅。

    “绝对是真的,如有说谎,就被牛大爷的棍子砸死!”

    李小白陪着笑脸信口开河,tmd到时候谁被砸死,谁被剑光射死,还不一定呢!

    考虑到自己能够释放的剑光或许仅有一道,他并没有逞能。

    一头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蠢牛罢了,根本不值得白白浪费这一道剑光。

    “等俺老牛找到宝莲,俺收你做小弟!”

    迫不及待的水牛妖扔下这句话,大踏步的冲进林子里,冲向李小白所指的东面,一路上不躲不闪,一棵棵大树被轰然撞倒,就像一辆坦克在横冲直撞。

    暗自松开剑指,李小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收小弟?真当我傻么!块头大有什么了不起,这年头还是要靠脑子。”

    他笑了笑,这头蠢牛真是好骗,自己说什么,它竟然信了!

    妖族收人族当小弟,真是可笑的很,当点心还差不多。

    既然这么喜欢莲花,那就到万亩莲池的居摩湖里慢慢去摘吧,说不定还会遇到人族的术士,直接大卸八块炖成牛肉煲。

    “嘻嘻!”

    仿佛有一声鬼灵精怪的轻笑传入李小白的耳中,他猛然一惊,环顾四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疑惑的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幻觉?”

    习习清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轻响,除了鸟雀鸣叫,再无其他声音。

    一无所获的李小白再次起步向东而行。

    然而还没有走出四五里,轰隆巨响由远及近,李小白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见一根粗长的木杖从天而降,砸在了他前方十几步开外,斜斜地插在地上。

    “人族,你竟敢骗我!”

    被忽悠去东面居摩湖的水牛妖不知为何又回返过来,恰好堵上了李小白的去路。

    这么快?

    李小白瞪大了眼睛,难道这里距离居摩湖很近?还是这头水牛妖的速度超乎想像,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竟然打了个来回?

    不过面对怒气冲天的水牛妖,他还是陪着笑脸说道:“牛大爷,我怎么可能骗您呢,宝莲一定在那儿!”

    此时此刻当然是死不认帐,得想办法继续忽悠这头水牛妖才行。

    “真的吗?”

    对方斩钉截铁的语气和毫不心虚与自己对视的态度让水牛妖楞了楞,又变得半信半疑起来,莫非自己判断出错?

    有戏?李小白看出来这头水牛妖多半没有去过居摩湖,只是在诈自己,心底立刻有了底。

    他正要继续开口,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狡猾的人族,你说的没有一句是真话,快说,混沌青莲在哪里,休要抵赖,咦?你身上有帝流浆气息。”

    一阵嗡嗡声由弱至强,一个尖嘴猴腮的干瘦猥琐男子出现在李小白的视线中,背后两对透明膜翅停止扑扇,正落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瘦小的身形随着轻摇的树枝而微微晃动,腰间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兽皮口袋,正冷冷的打量着在场唯一的人族。

    这妖怪振翅的动静好耳熟,似乎从哪里听到过。

    麻烦了!

    李小白心中暗叫不好,后面这只会飞的妖怪看上去不像水牛妖那样好糊弄。

    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剑光只有一道,这意味着只能杀死一只妖怪,而另一只妖怪可以轻而易举的干掉他。

    不过他很快拿定了主意,两害取其轻,这两只妖物里面,会飞的猥琐人形妖物威胁最大,若是能够干掉它,那么剩下的那只蠢笨水牛妖或许可以用嘴皮子就能忽悠走。

    “什么,帝流浆?”

    水牛妖猛然瞪大了碗口般大小的眼睛,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它并没有灰熊妖和黄蜂妖那样的嗅觉,直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眼前这个人族身上的异样。

    哪怕再没脑子的妖物也依然十分清楚帝流浆对于妖族意味着什么,立刻扯着嗓子嗷嗷叫了起来,握着木杖冲着李小白一指,恶声恶气地咆哮道:“那人族,把宝莲和帝流浆统统交出来!不然牛大爷送你去见阎王!”

    木杖带起恶风,虎虎有声,仿佛欲将李小白砸成肉饼。

    这二杆子根本就是一点就炸的炮仗,心动即行动,没有任何犹豫,也根本不顾忌任何后果。

    “喂!我要是有什么宝莲,你们以为我会跑这儿送死吗?”

    李小白连忙往后退,当即喊了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悄然将右手放到身后,捏作剑指状,目光偷偷打量那个猥琐人形妖物身上来回巡视,寻找释放剑光的最佳机会。

    “咦!似乎是这个道理!”

    水牛妖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一个人族得了宝物若不赶紧逃走,反而深入妖域,那才是傻子呢!

    “蠢牛,休要听他胡说,给我把他抓起来,宝莲,帝流浆,一个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黄蜂妖猥琐的脸上带着阴笑,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把那头蠢狮子放在眼里,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一旦得到混沌青莲和那一盏帝流浆,立刻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想必穆渎那头傻|逼狮子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好!人族,快把东西交出来!”

    水牛妖根本就是一个懒得动脑子的家伙,黄蜂妖怎么说,它便怎么做。

    李小白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准备发动剑光,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徒生,附近的林子里猛然窜出一条满身青鳞的大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中了水牛妖,尖锐细长的毒牙毫不犹豫地狠狠没入了它的脖颈。

    -

第19节-妖火焚

    “哞!”

    猝不及防的水牛妖仅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当即再也维持不住人形,重新变回了一头异常高大壮硕的大水牛。

    但是大青蛇却依然没有放过它,毒牙源源不断地注射入致命的毒素,大水牛很快坚持不住,强壮的身躯此时此刻不仅无助于抵抗蛇毒,反而成为了沉重的累赘,脚步立刻踉跄起来,与粗长的木杖一起轰然倒地,七窍溢出黑色的毒血,肌肉虬结的躯体很快呈现出一片生命流逝的灰败颜色。

    青蛇妖若是正面硬刚水牛妖,无论力量还是防御,根本不是对手,但是蛇类原本就擅长隐匿与偷袭,有心算无心的突然袭击再加上连化形境都抵挡不住的猛烈蛇毒,竟然在倾刻间便完全压制住了这头力大无穷的水牛妖,将其生生毒杀。

    “清瑶!”

    李小白轻而易举的认出了那条大青蛇。

    对方正是应该留在溶洞里自哀自怨的蛇女,却没想到她竟然偷偷跟踪自己,在这一刻突然现身并偷袭那头凶恶的水牛妖。

    站在树梢上的黄蜂妖棠飞被突如其来的惊变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就在这短短的片刻,毫无防备的水牛妖竟然当场毙命。

    好歹也是一只化形境的妖物,再进一步便是真丹境大妖,然而却在猝不及防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黄蜂妖发出气急败坏的大叫:“清瑶!是你!”

    “黄蜂哥哥,真是好巧啊!”

    大青蛇放开翻起了白眼,吞吐蛇信,放开气息全无的大水牛后,身形一转,清光大作,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模样,而且还若无其事的向黄蜂妖打起了招呼。

    这妖女真会装,做妖怪真是可惜了,李小白在心中偷偷的吐槽。

    “哼!青蛇!我早就知道你有反意!竟然勾结人族,盗取妖族至宝!”

    黄蜂妖棠飞恢复了镇定,冷哼了一声,抬起手,掌心立时冲出一枚赤红色的火球,眨眼间冲上天际,当达到最高点时猛然炸开,一片巨大的火雨缓缓坠下,雷鸣般的巨响在天空中回荡,传向远处。

    水牛妖牛武被干掉,使它意识到这条青蛇并不好对付,当即毫不犹豫的改变了主意,向天空发射妖火弹,向三眼邪狮穆渎大人发出信号,借助它的力量干掉这只暗藏异心的青蛇,自此以后以后它就是三眼邪狮大人唯一的心腹走狗。

    “臭黄蜂,你这是什么意思?别颠倒黑白,乱泼脏水!”

    蛇女清瑶脸色微变,前一刻的大家闺秀淑女范儿完全不见了踪影,直接以臭黄峰来称呼此前的“黄蜂哥哥”。

    “什么意思?哼!你别再装了,背叛妖族的下场就是这个!”

    黄蜂妖忽然打开腰间的兽皮袋,向着清瑶远远抛来一物。

    “马黑?”

    那东西随着咕咚一声闷响,砸在清瑶前方一丈远的地方,蛇女却失声尖叫起来,竟是不久前与她在狮峰邪狮殿交谈过的黑马妖本体头颅。

    硕大的马头依旧是临死前的龇牙咧嘴模样,仿佛它依然难以置信突然降临的死亡。

    她完全没有想到,一向心胸狭隘,鼠肚鸡肠的棠飞竟然能够下如此毒手,马头眉心处有一个寸许大的孔洞,未干涸的脑浆和血水依然汩汩流出,俨然是趁其不备的偷袭致死,这只黄蜂的歹毒竟然如斯。

    “嘿嘿,三眼邪狮大人很快就要到了,青蛇,你要是识相一点,马上把混沌青莲和帝流浆交出来,否则,休怪我把你剥皮刮鳞,然后抽骨活杀。”

    黄蜂妖棠飞脸上露出残忍的神色,发出恶毒的威胁。

    连续看到两头化形境妖物当场身死,李小白心底不由自主地被触动,为了帝流浆和那个什么劳什子青莲,这些妖怪真是够拼的。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拼个你死我活罢!”

    蛇女清瑶身周清光大作,重新变回了本体青蛇,冲着黄蜂妖所在的大树吐了吐蛇信,毫不犹豫的揉身而上。

    黑马妖马黑虽然并不算是她的至少好友,总归是狮峰一带众妖中勉强能够聊得来的少数妖族之一,替它报仇只是当场动手的原因之一。

    “只会在地上爬的虫子,还想跟我斗,等三眼邪狮大人赶到,看你们怎么死!”

    既然双方已经撕破了脸,黄蜂妖棠飞发出恶毒的诅咒,振翅飞上天空。

    青蛇的速度极快,但是它的速度更快,还没等青蛇冲上树梢,黄蜂妖就已经远远的离开了大树,冷冷俯视着缠在树梢上的青蛇。

    不远处的李小白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幸好没有轻举妄动,那只黄蜂妖异乎寻常的敏捷,他根本没有把握一击必中。

    “臭黄蜂,在那头蠢狮子赶到前,本姑奶奶先干掉你!”

    妖族原本就生命力顽强,吃掉了灰熊妖的肉,再加上李小白的药泥加成,并未伤到根基的蛇女清瑶不仅恢复如初,妖力还更进一步,她直接放下话来,这只卑鄙的臭虫子休想得逞。

    原本在李小白心中就已经不堪的蛇女形象再一次崩塌,这妖女倒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温柔的,狡诈的,蛮横的,让人越发看不透,不是说大多数妖族都是心思单纯的吗?眼前这一个分明颠覆了许多人对妖族的评价。

    “青蛇,今天是你的死期!”

    黄蜂妖身周妖火缭绕,星星点点的蚀骨之火如雨般撒下。

    妖族尽管种族不同,却拥有各自的本命天赋,这只黄蜂妖便是拥有五行中的火天赋,以妖力化火,释放的便是具有腐蚀效果的妖火,寻常小妖若是沾上一朵,立刻便会犹如附骨之蛆般扑之不灭,翻滚哀嚎一日一夜方才烧为灰烬,歹毒异常。

    在地面上的青蛇蜿蜒迅捷,总是能够提前一步避开从天而降的妖火,即使有闪避不开,身周立刻会升起一股旋风,将妖火轻轻推开。

    “跑啊!跑啊!看你往哪儿跑!”

    黄蜂妖哈哈狂笑,身周抖落的妖火越发密集,双手高举,凝聚出一枚枚妖火弹狠狠砸向在林中游窜的青蛇。

    与触之即燃的普通妖火相比,拳头般大小的妖火弹更加霸道,无论碰到什么都会瞬间炸开,方圆两丈之内当即布满妖火。

    青蛇自始至终都在躲闪,仿佛方才为了袭杀水牛妖耗尽了大部分力气,此时此刻正被黄蜂妖的攻击打得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

    转眼的功夫,方圆数百米范围内火光冲天,赤红色妖火恣意蔓延,滚滚浓烟升腾而起。

    “去死,快给我去死!青蛇!有本事别逃,快滚出来受死!”

    赤红色妖火点燃了整片树林,浓烟翻滚,从天空俯瞰的视线变得越发模糊不清。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妖女,你好自为之吧!”

    望着燃烧起来的树林,灼人热浪四处席卷,第一时间躲得远远的李小白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当即毫不犹豫地选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两妖相争,他一个弱小人族若是强自逞能,恐怕连送菜的资格都不够,趁着这个机会,正是抽身而出,逃出妖域的最好时机。

    身后的天空中,兀自传来黄蜂妖喋喋不休的诅咒和咆哮,还有妖火弹爆炸的巨响。

    “凡人,你想去哪儿?”

    还没跑出百多步,一阵响亮的振翅声从天而降,黄蜂妖拦在了正在开溜中的李小白面前。

    妖火焚林,浓烟四起,当它再没有看到青蛇的身影后,便将注意力重新转移过来,毫不费力的追上了他。

    “呔!妖怪!不想死的就让开!我可是硕(术)士!”

    李小白故意口齿不清,将“硕”与“术”混淆在一起。

    “我呸!凡人,你身上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还想冒充术士?快说,你把混沌青莲和帝流浆藏哪儿了,本座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站在手无寸铁,又没有一丝灵力的李小白面前,黄蜂妖棠飞拿腔作调,狠狠装了一回逼。

    “呵呵,莫装逼,装逼被雷劈!”

    李小白藏在身后的右手拇指压在无名指与尾指,食指和中指伸直,一个剑指蓄势待发。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黄蜂妖抬起右手,掌心升起妖火。

    李小白身后燃烧的树林里爆发出一声大响,无数带着熊熊燃烧火光的树干和草木飞向天空,扑天盖地般朝着正准备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的一人一妖所在方向飞来,在眨眼间笼罩住了两者附近数十米范围的空间,即使黄蜂妖想要突围而出,在片刻之内也无缝可钻。

    一条粗长的身影从斜刺次猛然窜了出来,身上带着赤红色的妖火,原本碧青色的细鳞被烧灼的鳞开肉绽,通体焦黑,无数火星兀自四溅飞射。

    黄蜂妖的注意力依然放在漫天落下,仿佛流星雨般的燃烧树木和枝叶上,猝不及防间被缠了个正着,它嘶吼着怪叫起来:“青蛇!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猥琐的人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回本体模样,赫然是一只与成年人族体形大小一般无二的硕大黄蜂,黑黄相间的肥硕肚皮末端探出一根毒刺,狠狠扎入缠住自己的蛇躯。

    被突如其来的“流星火雨”吓得就地十八滚的李小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公子,就是现在!”

    -

第20节-三毒

    绞杀!

    蛇类必杀技之一,对于弱小生物的杀伤力丝毫不逊色于毒牙。

    即使是一头猛虎,一旦被巨蟒缠住,便绝对逃脱不了被生生绞杀的下场。

    虽然与缠住自己的青蛇妖同为化形境妖物,黄蜂妖棠飞依然被缠得动弹不得,只能全力催动妖火试图拼个同归于尽。

    李小白一个鲤鱼打挺,望着眼前这一幕,毫不迟疑地抬起手,剑指对准缠在一起的黄蜂妖与青蛇妖。

    赤红色的妖火裹住了两只化形境妖物,甚至能够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烤肉香味。

    “快!”

    浑身鳞焦肉烂的青蛇仿佛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再也无法承受妖火烧灼的痛苦,为了发动这一击,它此时的伤势甚至比与灰熊妖一战更加严重。

    由于大部分蛇毒都用在了水牛妖身上,所剩无几的些许毒液根本无法对同样带有毒性攻击手段的黄蜂妖构成威胁,因此青蛇将决一胜负的希望放在了李小白身上,就像曾经发生过的一样,甚至没有多余的妖力发动其他的攻击。

    “青蛇,我们一起去死!”

    虫体感受到越来越紧的绞杀之力,心知无法幸免的黄蜂妖不顾一切的催动妖火,立时火光大涨。

    李小白微微一皱眉头,剑指不自觉的偏了些许。

    “曦和!”

    随着心念,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瞬间凝聚,剑指前端寸许处一道淡淡的白光乍闪即逝。

    黄蜂妖那一对占据了整个脑袋约四分之一的复眼之间,两根粗长触须中央,莫名多出了一个寸许大的小洞。

    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贯穿了它的头颅,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当场神魂俱灭,死状与它扔出的黑马妖头颅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眉心开洞,想来真是一饮一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紧紧包裹住黄蜂妖与青蛇妖的鲜红妖火当即失去控制,化作缕缕妖气飞快消散。

    “嘶!”

    李小白倒吸了一口冷气,甚至来不及为成功发动剑光而欣喜,脚下一软,当即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这道剑光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全身力气就像被瞬间抽空,甚至比死还难受,心中那片初开的花瓣再次变得黯淡起来,默默等待着下一次的灵光充盈。

    不过释放完剑光后,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动弹不得,即便如此,也依然没能好到哪里去。

    “公子,快走,此地的妖主三眼邪狮很快就会赶到,你我绝不是它的对手。”

    狼狈的松开黄蜂妖,满身焦黑,鳞开肉绽的青蛇急忙喊了起来,现下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叵是让三眼邪狮穆渎那家伙赶到,恐怕侥幸连杀两妖的李小白与蛇女清瑶将难逃一劫,此时此刻的一人一妖已经根本没有任何还击的力量。

    “好!一起走!”

    李小白喘着粗气回应,勉强重新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向青蛇妖走去。

    方才他的剑指有意无意的避开了黄蜂妖的脖颈与重叠在同一条直线上的青蛇七寸,明明有机会一箭双雕的顺带着干掉那个可恶的妖女,不知基于何种念头,李小白却鬼使神差的放过了。

    两次生死与共,一人一妖在不知不觉间建立起了某种无法用言语来解释的默契。

    “奴,奴家无法化形!”

    青蛇身上清光若隐若现,却始终无法重新化作人形。

    它清楚,如果变不了人形,便没可能跟李小白一起离开这里,对方根本没可能拖动沉重的蛇躯本体。

    “继续!”

    李小白脚步踉跄,却坚定不移的向青蛇走去,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说更多的话。

    “奴家不会放弃,奴家要成就大妖,奴家要……”

    青蛇扭动着身子盘在一起,一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一边持续不断的释放清光,明灭不定的清光随着它的坚定信念,越来越明亮,千娇百媚的人形与鳞开肉绽的蛇躯仿佛幻象一般互相交替,最终稳定了下来。

    当李小白来到近前时,蛇女清瑶终于成功变成人形,只不过一身烟熏火燎的遍体鳞伤,残破不堪的蛇鳞衣衫也难掩春光。

    “我们走!”

    李小白弯下腰,视若无睹的咬牙拦腰抱起柔若无骨的蛇女,往此前藏身的溶洞走去。

    与上次放出剑光后完全动弹不得相比,或许是因为服用熊妖胆后,体内还残留了些许药力,体力恢复速度竟增加了不少,每走一步,体力便回复少许。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有信心带着这个妖女一同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妖火引燃的山林大火越烧越烈,很快将留在原地的水牛妖和黄蜂妖尸体吞没了进去,同时将李小白与蛇女清瑶留下的痕迹焚尽。

    一人一妖前脚刚离开没多久,突然间一股腥臭恶风席卷而来,已经绵延数里的大火仿佛受到了某种压制,火势莫名衰弱了许多。

    “发生了什么事?棠飞!棠飞!快快滚出来!”

    瞪着一双腥红狮瞳的三眼邪狮穆渎左右张望,肮脏粘结的狮鬃随着喘气一涨一缩,甚至可以看到不知名的寄生虫在钻入钻出,用三眼邪狮来自称显然言过其实,倒不如说是一只脏狮子,臭狮子。

    这里明明是残留妖气浓重的地方,它却一无所获。

    忽然间,脚下仿佛踩到了什么异物,三眼邪狮穆渎低头一看,立刻勃然大怒。

    “谁,是谁?竟敢杀本尊的手下!给本尊滚出来!”

    在它脚下依然灼热的灰烬中,赫然残留着一小截仍未烧尽,表面仍依稀可见黑黄相间的蜂爪。

    “……滚出来!”

    怒不可遏的三眼邪狮仰天咆哮,浓浊的妖气生生压灭了方圆数十丈范围内的火势,整个天空仿佛都阴暗了下来。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远处树木爆燃或折断发出的噼啪声,再无其他任何声音。

    在这个时候,李小白和蛇女清瑶早就逃的远了,焚烧山林的大火将一切痕迹都毁灭的一干二净。

    溶洞距离燃烧的山林尚远,青藤茅草和巨岩将洞口掩的严严实实,李小白背着蛇女拨拉开粗长的藤条,跌跌撞撞地冲进洞内,再也坚持不住,一人一妖直接半瘫倒在地。

    “累,累死我了!”

    大汗淋漓的李小白翻着白眼,根本没有心思去回想方才36d的惊心动魄压迫感与温软,自顾自的喘着粗气。

    撑在身旁的左手似乎摸到了什么异物,拿起来一看,却是自己丢在洞口内侧,早已经熄灭的木柴。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机会再次用到这支曾被丢弃的火把。

    一人一妖足足休息了一个时辰,这才恢复了一些体力,举着重新点燃的木柴,回到溶洞深处。

    好在提前储备的木柴数量足够,再加上刻意只维持着两小堆篝火用于照明与烤食剩下的灰熊肉,倒也毋须担心日常生活问题,李小白和蛇女清瑶在这里安安心心的休养了两天。

    因为在短时间内第二次重伤,缺少足够的妖物肉食,再加上身中蜂毒,使得蛇女清瑶的恢复速度变慢了许多。

    狮峰一带的统治者,三眼邪狮穆渎甚至无故虐杀了十几只小妖泄愤,却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让它更加感到窝心的是,失去四只化形境妖物后,短短两日的功夫,两百众小妖竟然偷偷逃散了近半,投奔向附近的其他大妖,使得这头又脏又臭又不得妖心的狮子恼怒不已,却无处发泄。

    将注意力投入自己的心神中,那朵神秘花苞绽放的第一片花瓣灵光在不知不觉间恢复了少许,李小白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即使没有熊妖胆等物“进补”,这片花瓣依然能够慢慢自行恢复灵光,只不过需要多耗费一些时日。

    一旦灵光充盈,“曦和”剑光便能够再次发威。

    不过他更期待这朵花苞即将绽放的下一片花瓣,它或许意味着第二道剑光,而自己不再是只有一击之力。

    李小白收回注意力,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石台上。

    蛇女清瑶已经能够坐起来,手中虚捧一物,一缕缕青色气流环绕着它,嫣红的樱唇不时轻启,吐出一丝黑烟,随着青色气流缠住那件东西,并且迅速融入进去。

    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青色气流这才逐渐消散,溶洞深处却响起巨大的呼啸声,李小白立刻感受到一股狂风扑面而来,使他的呼吸一滞,险些喘不上气来。

    尽管莫名拥有了释放无坚不催的剑光这个能力,他本人依然是毫无花假的凡人身躯,面对化形境妖物的法术余波冲击,自然有些承受不住。

    或许是察觉到青气溃散时的异状对李小白的影响,蛇女清瑶伸出手在空气中一揽,风声立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你,你在做什么?”

    李小白咳嗽了两声,望着对方手中缩小近半的一物。

    一个多时辰,原本长至一尺的螺纹尖棒,现在诡异的变成了一根“筷子”,委实看不懂这妖女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奴家这是在祭练黄蜂妖的尾针!”

    蛇女清瑶仿佛又变回了狡黠腹黑的性子,眼波流转的显摆着手中这支仍未完全炼化的黄蜂尾针。

    “什么?”

    李小白一怔之后,整个人立刻变得不好了。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他再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

第21节-家宅被占

    不知什么时候,这妖女竟然将黄蜂妖尸体上的尾刺给拔了下来,看样子打算给自己炼制成一件兵器。

    寻常黄蜂蜇人原本就疼的厉害,何况还是成了妖的黄蜂,那根尾刺更加了不得。

    都怪自己手贱!此前剑指若是不偏上少许,岂容这妖女在自己面前洋洋得意的耍宝。

    这下可好,再加上一支黄蜂刺,更难治得住她了。

    要是不知什么时候被偷偷刺上一下,恐怕真的要欲哭无泪。

    清瑶并不知道李小白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依旧自顾自地说道:“黄蜂身上最厉害的便是这支与性命相联的尾刺,极是难得,待奴家将它祭练完成,便等于平白得了一件不错的法器,哪怕再同时遇上两只化形境妖物,奴家也有信心斗上一斗。”

    “这东西若是扎到人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李小白立刻后悔,暗骂自己不仅手贱,而且还嘴贱,这不是引导对方用这根尾刺对付自己吗?

    清瑶并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笑着说道:“这根尾刺除了黄蜂的蜂毒,还加入了奴家的蛇毒,无论是人,还是妖,只要不是妖族真丹境与人族凝胎境以上的修为,一旦被刺中,不死也残。”

    尽管蛇女面带微笑,但是进入李小白耳中的话语却仿佛莫名传递出一股凛冽寒意。

    “妖女,我可警告你,不许用它伤及无辜,不然,哼哼!”

    李小白竖起剑指,作出一副你懂得的表情,化形境的妖物都干掉两只,自然不差第三只。

    “公子饶命啊!”

    蛇女当即作出一副手无寸铁弱女子正在受欺凌的委屈模样。

    “不许装可怜!”

    曾有过前车多鉴的李小白不会再吃这一套,反而毫不怜香惜玉的怒目而视。

    “啊!臭黄蜂,你没死?”

    清瑶突然望向李小白身后,一脸难以置信。

    “什么?”

    李小白一惊,条件反射般回过头,却发现哪里有什么黄蜂妖的影子。

    不好!又上这个妖女的当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风袭来,脖颈间微微一痛。

    耳边传来几声轻笑。

    “公子又上当了!”

    趁着李小白没有反应过来,蛇女清瑶又从他的脖子上采撷到了拖欠多日的份额,万滴帝流浆融入凡人的身体,哪怕是寻常的一滴鲜血,也含有极为浓郁的帝流浆成份。

    瞬间汲取的数滴鲜血足以抵过数月苦修,虽然不及真正的帝流浆,可是却胜在持久量足。

    “你这妖女!”

    依然挡不住妖女狡诈的李小白脸色犹如锅底灰一般,这青蛇妖难道自带吸血技能么?

    “嘻嘻!”

    蛇女得逞的窃笑回荡在溶洞内,浑然不在意李小白称她为妖女。

    居摩湖畔,满湖莲叶与碧波荡漾依旧。

    白家父女的茅草房却人去屋空,只留下湖边无人驾驭着的轻舟。

    “你在看什么?”

    失望的收回目光,李小白却看到蛇女清瑶遥望着湖对岸隐隐绰绰的茫茫昆仑山脉,那里正是一人一妖刚刚出发的地方。

    “没什么?公子,我们去哪儿?”

    妖女恢复如常的浅浅一笑。

    李小白依然没有从若有所失的情绪中自拔出来,叹了口气黯然道:“进城!”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茅草屋门前。

    蛇女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向目力极尽之处的昆仑妖域深深看了一眼,便与李小白一起,不再回头。

    傻|逼穆渎,有种继续追过来咬啊!

    千余马匪破镇洗劫的惨祸已经过去了十日,大武朝北境边关小镇西延镇的城墙豁口依然还在,一直延伸出两三里地的浅沟为进驻入镇的上千府兵和幸存镇民们见证了当日李家大宅前街道上那场超乎所有人想像的生死搏杀。

    “站住!什么人?”

    一队巡逻的府兵截住了在城墙豁口和浅沟附近久久不去的李小白,为首的什长恶狠狠地打量着他。

    若非看上去文质彬彬,又身无兵器,边上还跟着一个小娘子,说不得就要当场刀枪齐出,围个水泄不通。

    这伙府兵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投向李小白身后。

    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乍一看到蛇女清瑶这样的美人儿,三魂七魄登时没了一小半儿。

    看到这些大头兵们的模样,清瑶浅浅一笑,剩下的魂魄立刻就所剩无几。

    若非是她,李小白还没那么容易走出昆仑妖域。

    “各位兵爷,在下姓李,正是镇里的居民。”

    李小白连忙作了一个揖。

    西延镇如今正受折冲府军管,如果不及时亮明身份,恐怕会被当作奸细或匪徒抓起来。

    “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可有证据。”

    强自从眼前美色收摄心神的什长瞪着李小白,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可疑之处。

    李小白依旧从容地说道:“简单,镇上的人可以作证!”

    没有物证,但是有人证,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经过李大虎悬赏寻子,整个西延镇恐怕没有谁不认识李家小三,呸呸,李家小郎。

    “是吗?等着!”

    什长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小白,依然没有轻信,他冲着身边的府兵打了个手势。

    “去找个本地人来认认脸!”

    “是!邓头儿!”

    一名府兵拱手领兵飞奔而去,片刻之后,他领着一个老者快步走了回来。

    还没待走到近前,那名老者刚看到李小白,便指着他叫唤了起来。

    “小郎!小郎!你,你还活着!你,你不是被妖物捉去了吗?”

    “老丈,小郎还活着!妖物没能吃掉我,我又逃回来了。”

    李小白虽然不认得对方,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老者若是知道那一日掳走李家小郎的“大妖”就在眼前,多半会当场被活活吓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过你家现在,唉!”

    老者说到这里,突然摇了摇头,一阵长吁短叹,似乎十分同情李家在这场匪灾中的遭遇。

    “请问老丈,我大哥和二哥是否已经回来?”

    李小白想到了自己的大哥和二哥,自己被蛇女清瑶掳去后,便不知道两人现在的状况。

    “小郎,你家,唉!”老者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郎离开后,就没再回来,你家剩下的家丁护着二郎冲出西延镇,便往南方去了,也不曾回来,现在西延镇的李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了,你可要好好的过日子,莫要再让人担心了。”

    老者的最后一句话,别人听不明白,李小白却能听懂。

    “多谢老丈训示!”

    李小白又是一揖。

    蛇女清瑶早得叮嘱,自始至终都没有作声。

    府兵什长已经确认,这位带着佳人的年轻公子正是西延镇的本地人,并非匪类,便大手一挥,说道:“好了,既然不是外人,就赶快进去吧!记得到县衙登记,免得自己的家产让人占了。”

    西延镇横遭匪祸,少不得家破人亡,不过县衙还是很顾恤平民百姓们,若是有幸存者,只要有证明或证据,可以率先领回自己的财产,如房屋或大型家畜什么的。

    没有人指认的无主财物则会公示一段时间,实在没有人认领才会被收归官有。

    若是遭了灾而一无所有的,县令老爷则会作主分配给一些财物粮食甚至是无主房屋,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现下若是肆无忌惮的搜刮地皮,掠夺民脂民膏,绝对要被人戳脊梁骨,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秋后少不得挨上一刀。

    被剑气破开的城墙豁口俨然成为了一处新城门,不时可见府兵和平民出入,李小白沿着浅沟一路前行,直到李家大宅正门外的街道。

    尽管已经过去十天,街道两侧依旧是一片破败狼藉,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正在废墟上寻找可以用的家什。

    西延镇惨遭上千马匪屠戮,镇内百姓十不存一,大户李家都难逃家破人亡,那些根本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小老百姓更加可想而之。

    但凡看到李小白的本地百姓无不露出惊诧的神色,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李家小郎已经命丧妖口,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这运气当真是不同一般。

    “站住!什么人?”

    李小白和蛇女清瑶再次被拦下,这一次不是巡逻的寻常府兵,而是守在李家大宅正门口,手持长槊,顶灰贯甲的精锐卫兵。

    “在下李小白,镇上的人都叫在下小郎,两位兵爷,你们身后这座宅邸正是在下的家。”

    李小白依旧自报身份。

    然而两名武装到牙齿的卫兵却依旧毫不客气的喝斥道:“退后!这里已是府兵大营,都尉大人统辖所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什么?这里已经被府兵征用?

    李小白楞了楞,雀巢鸠占,他岂不是有家难归?

    不过跟这些丘八讲道理,自己无权无势的***一个,似乎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两个凡人士兵在化形境的清瑶眼中却与蝼蚁无异,只有分分钟被秒杀的份,她踏上一步,在李小白身侧说道:“公子!”

    虽然仅仅只有两个字,言下之意似乎是直接打杀进去,根本不用在意眼前这两个卫兵。

    李小白可不像这个妖女一样肆无忌惮,依然留有自己的底线,当即喝止道:“不要乱来!”

    “咦?是小郎吗?小郎,你还活着!”

    -

第22节-惹不起

    身后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随即大声起来。

    李小白循声回头一看,却是认得那人,对方是西延镇的刘县尉,没想到一场匪灾过后,他居然还活着。

    “刘县尉!”

    这位负责县内武事的县尉大人状况似乎并不太好,右手齐肘而断,脸色苍白,显然在与马匪们的厮杀中受伤不轻,此刻犹自能够行走,已是万幸。

    “小郎,果真是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不枉李老爷替你们三兄弟拼上一条性命!莫站在这儿,来来来,换个地方,我与你细细说。”

    刘县尉看到李小白带着一个美艳小娘站在已经是折冲府驻营的大门外,便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冲着守门的两个卫兵陪着笑道:“这位小郎正是此间大宅的主人,两位兄弟莫怪,我这就带他离开!”

    两个卫兵中一人冲着李小白等人抱拳道:“现下匪患未清,我等职责所在,得罪了!”

    “小郎,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失去右手的刘县尉一边感慨着,一边将李小白和他身边的小娘子领到了附近一处茶点铺子。

    进入铺子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李小白身旁的小娘子身上,一时惊讶道:“这位是?”

    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的蛇女一直存在感很低,进入西延镇后,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李小白身上,以至于忽略了他身边还有一位千娇百媚的小娘子。

    “这位是清瑶姑娘,在下的一位红粉知己。”

    李小白当然不会告诉对方,坐在自己身旁的是一只化形境妖物,不然整个西延镇非陷入天下大乱不可。

    与一只化形境妖物相比,给西延镇带来惨绝人寰杀戮的千余马匪根本不值一提。

    马匪杀人却不吃人,妖怪既杀人又吃人,后者显然要更加可怕的多。

    “哦,哦!清瑶姑娘,鄙人是本镇的县尉,鄙姓刘,名校,字子正,姑娘也可以叫我子正。”

    貌美如花的佳人总是能够赢得许多人的好感,刘县尉也不例外,他欲拱手致意,却想起自己仅剩一只手,只得作罢。

    “奴家清瑶,见过县尉大人!”

    蛇女清瑶丝毫不露任何异状的盈盈一拜。

    “刘县尉,在下有些话想请问大人!”

    李小白主动拉开茶点铺子一张方桌旁的长凳,让刘县尉坐下。

    此时茶点铺子主人过来张罗生意。

    “三位想要来点什么?”

    虽然头七已过,在他的腰间依然束着一条腰绖,以示家中有丧事。

    “随便上点什么,能够填饱肚子就行,茶水就上点碧螺春,诶,碧螺春还有么?”

    看到对方腰束素白麻布,刘县尉并不以为意。

    匪灾是**,西延镇伤亡惨重,幸存下来的百姓哪家不带缟素。

    但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带着麻衣孝布开张干活并不足为奇。

    “有,有,还剩小半罐子。”

    茶点铺子主人点头哈腰地应承,马匪们劫掠大多直接冲着财帛女子而去,极少去动粮食和茶叶,即便西延镇内不少屋舍被烧成一片白地,还是剩下了一些活命的粮食等生活物资。

    “好,就拣有的上!”

    刘县尉摆了摆另一只完好的手,这才对李小白说道:“小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自从失去了一只手后,刘县尉便知道自己在县尉一职上干不了多久,不仅平日里的架子放下了不少,更愿意主动结一些善缘,希望能够落些好处,为自己的下半生做打算。

    “刘县尉,请问在下阿爷和两位管家是否已经入土为安,如若没有,请替在下找些人手协助安葬,如果已经入土,我想去祭拜一番。”

    李小白并没有急着追问李家大宅被折冲府兵占据与是否能够讨回的可能性,直接问起便宜亲爹和两位管家的尸身。

    死者为大,他不想任由家人的遗体曝尸荒野,或与其他人的遗骸乱葬在一处,否则即使别人不指责他不为人子,自己心底也过不了这一关。

    “李老爷他……”

    刘县尉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说话也开始吞吞吐吐。

    “怎么了?”

    李小白心头一紧,难道尸骨无存?或者被仇家盗走鞭打戮尸?

    刘县尉仿佛在回忆一件诡异的怪事,皱着眉头说道:“呃,李老爷的尸体不见踪影,哪怕翻遍整个李府,也没有找到,连两位管家和家丁的尸体都莫名失踪。”

    “什么?”

    李小白瞪大了眼睛。

    刘县尉再次开口说道:“在城外,有人看到了你家两位管家和家丁的坟头,还有墓碑,却偏偏没有李老爷的坟碑。”

    李老虎和他的管家及家丁的尸体一齐消失,西延镇的人只找到管家和家丁的坟墓,却没有李老虎的墓。

    这回轮到李小白皱起眉头,安置下葬的神秘人真是奇怪的很,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明明已经将两位管家和战死的家丁都帮忙入土为安了,却偏偏没有给李大虎建坟。

    或许只有一个可能?

    李小白心底突然灵光一闪。

    刘县尉依旧自顾自地安慰道:“总之,小郎,请节哀!你家大郎和二郎都没有回来,现在李家就只能靠你了。”

    他的话将李小白的心从失神状态中拉了回来。

    “多谢刘县尉!”李小白再次拱手致谢,他继续问道:“请问豆腐西施焦寡妇可曾回来?”

    “豆腐西施?”

    刘县尉一楞,随即指着李小白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小郎,怎么?现在还惦记着那婆娘,莫要多想啦,有人说她被马匪劫了去,也有人说她被马匪杀了,总之你是看不到她了,一个克夫的寡妇,根本配不上小郎你,何必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呢?”

    他的目光移向李小白身旁的蛇女,意味不言而喻。

    李小白摇着头苦笑道:“并非是这样!她劫走了武家小娘,香君姑娘!”

    “啊?什么?”刘县尉猛然瞪大了眼睛,仿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不可能!小郎你莫要哄我!焦寡妇虽然美艳勾人,引的有一些闲汉痴缠,但是平日里倒也安份守己,怎会是劫人的强盗,那日马匪烧杀抢掠,一个水嫩嫩的娘子连自保都难,怎么可能抢走武家小娘,莫非小郎看错了?”

    作为西延镇的地头蛇,刘县尉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豆腐西施虽然招蜂引蝶,但是镇上确确实实没有谁真的成为其入幕之宾,流传于街头巷尾的风闻只不过是一些老虔婆长舌妇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瞎编出来的闲话罢了。

    从刘县尉的反应上看,便知道他并不清楚当日发生的事情,李小白突然压低了嗓子,小声说道:“大人可曾听说过皇家秘情司?”

    焦寡妇自称是皇家秘情司的“破军”,他希望能够从刘县尉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嘶!”

    刘县尉一怔,随即脸色大变,连忙伸出手欲拦住李小白接下来的话,同时左张右望,直到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茶点铺子这边,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小郎,祸从口出啊!为了你我的脑袋,慎言!慎言!慎言!”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看他神色紧张的模样,仿佛皇家秘情司的人就在附近,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在座的三人拖进天牢严刑拷打,然后一纸判书朱笔勾决,便连同一家老小齐齐推上法场,受那最后一刀。

    还没等李小白再次开口,他的脸色又一变,声音颤抖着说道:“难道,难道焦寡妇她……”

    到底是主掌一县治安的县尉,不由自主地将几个关键信息一串联,一个令人心惊胆颤的推测便即将呼之欲出。

    “没错!”

    李小白从刘县尉的表情和语气变化,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当即点了点头。

    豆腐西施焦寡妇,皇家秘情司,劫持,俨然一条隐隐约约的线浮出水面。

    “俺的娘嘞!”

    面对凶残的马匪都没示过弱的县尉大人直接就给跪了。

    谁能想到大武朝北境的小小县城竟然卧虎藏龙,居然还潜伏着一位皇家秘情司的大人,一想到自己曾经也打过焦寡妇的主意,一颗小心肝当即就扑嗵扑嗵跳个不停。

    当初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居然敢去招惹皇家秘情司,嫌自己活的太长么?

    “千万莫再提此事,小郎啊小郎,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碰的,就算是县尊大人,也一样有多远躲多远,根本沾染不得啊!至于武家小娘子,你,你还是忘了吧!”

    刘县尉直摇着头,一点儿也不想搀这浑水,连忙找了个由头转移话题。

    “对了,小郎,你最近可曾遇到白老大的女儿白樱儿,五天前她还回到镇上找你,等了两天,便又走了!”

    白家父女在西延镇也算是小小的名人,无论是谁,只要能徒手揍翻一伙五大三粗的狄人,无论是谁都会记住这样的人物。

    “没有!”

    李小白非常遗憾的摇了摇头,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青蛇妖。

    若不是这妖女,自己怎会在昆仑妖域耽搁这么多时间,以至于错过了白樱儿和关于武家小娘的消息。

    -

第23节-秘辛

    看到李小白投来的嗔怪目光,清瑶表示十分无辜,奴家怎晓得还有一个白樱儿,若是知道,还不如一口吞了的好。

    “真是可惜了!”

    刘县尉也算是明眼人,自然瞧得出那两天里白樱儿到处寻找李家小郎时,少女情窦初开的牵肠挂肚和担忧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旁人。

    “那焦寡妇说白老大是斗将,刘县尉,斗将是什么?”

    既然对方不肯透露关于皇家秘情司的线索,李小白只能从其他方向旁敲侧击。

    “你,你,你说什么,斗将?”

    刘县尉浑身剧烈一颤,眼睛瞪得溜圆,用仅剩的那一只手指着李小白,恐惧的连声音都变了调。

    俺的娘嘞!

    前一句是皇家秘情司,后一句又冒出个斗将?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刘县尉的脸色又变了。

    李小白莫名其妙的看着刘县尉突然往后一退,当场一屁股坐倒在地,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叫痛,连忙翻身而起,胡乱摆着仅剩的手,跌跌撞撞地往茶点铺子外面奔去,期间还再闪摔了一个跟头。

    “刘县尉!刘县尉!”

    “小郎,俺只想当一个小小的县尉安度余生,可招惹不起这些大人物啊!莫来找我!”

    刘县尉才不会告诉李家小郎,只有太子府上最能打的武官才有资格被称为斗将,但是当今圣上膝下无子,既然没有太子,又哪儿来的斗将?

    皇家秘情司亲口承认的斗将只有十五年前……

    “……”

    眼睁睁看着刘县尉屁滚尿流的跑了,扔下李小白与蛇女清瑶一人一妖面面相觑。

    武家小娘被皇家秘情司的豆腐西施焦寡妇劫走,显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哪怕一些蛛丝马迹都让刘县尉忌惮并避之不及,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小白心中越发疑惑。

    武家小娘武香君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加不是妖怪,究竟有什么值得皇家秘情司这样的官方势力如此重视,不仅暗中监视,还趁机劫持。

    李小白心中越发疑惑,武家小娘武香君只是一个平常百姓家的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让皇家秘情司这样的

    “县尉大人呢?”

    端着摆放点心与茶壶的茶点铺子主人走过来,却发现桌边只剩下了李小白与蛇女清瑶,不禁疑惑的向铺子外面张望,隐约看到逃也似狼狈远去的刘县尉背影。

    “没事,点心和茶继续上吧!”

    李小白摸了摸钱袋,往桌面放上一小串铜钱。

    从昆仑妖域一路来到居摩湖畔的西延镇,他早就有些饿了,荒山野岭里的野菜和寡淡烤肉偶尔吃一两回还行,如果天天吃,就不如寻常茶点更何胃口。

    茶点铺子主人热忱的放下盛着朴萝酥、胡麻馓子、牛角糕和几样小干果的碟子,再放下一提茶香扑鼻的勾嘴竹节嵌盖提梁壶,为两人满满倒上碧绿的茶汤,这才收起铜钱,说道:“两位请慢用,如果还需要添点什么,尽管吩咐老朽。”

    “多谢老丈!”

    李小白捏起一块朴萝酥,就着茶水慢条斯理的享用起来。

    可惜了刘县尉,明明叫上了几样点心,还没来得及享用,就连惊带吓的逃走了,无福消受这些可口的点心。

    多日未进人间烟火,李小白三两口便将杏仁粉,萝卜泥和水磨糯米粉蒸制而成的朴萝酥咽下,伸手去抓那前粗后尖的牛角糕,却与一只雪白粉嫩的柔夷碰在一起。

    “清瑶姑娘,你不是不吃凡俗食物吗?”

    在昆仑妖域的时候,只有妖物血肉和含有天地灵气的奇花异果才会入这位妖女的法眼,普通食物根本连碰都不碰,却没想到她对这些普通糕糕点点感兴趣。

    “妖域里哪儿来的正经点心!”

    蛇女清瑶理直气壮的翻了个白眼,张开檀口,将软弹可口的牛角糕一口吞了下去,舌尖传来香甜浓腻的滋味,满足的一双凤眼微微眯了起来。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

    大多数妖物向来过的都是茹毛饮血的生活,能做点心饭食的人族厨子落到它们手上,恐怕还不等做出吃食,自己就变成了妖族的吃食。

    李小白看着蛇女一脸享受的模样,试探着问道:“如果天天有这等点心吃,你别再吃人,行吗?”

    这句话表面上大义凛然,却掩饰不住某人的私心。

    每天义务献血,想想都糟心的很。

    “不行!”

    清瑶的拒绝干脆利落,她又向胡麻馓子痛下毒手,细长的馓子咬得嘎吱嘎吱作响,不亦乐乎。

    “既然能填饱肚子,何必又要吃人。”

    李小白苦口婆心教化这只妖物向善,少造杀孽。

    “妖不吃人,那还是妖吗?”

    蛇女的理由很充分,竟让李小白同学无言以对,说的好有道理,妖不吃人,那还是妖吗?

    几个碟子里的点心大多进了清瑶的肚子里,小白同学根本就抢不过她。

    原因无他,蛇性本贪,向来都是一口吞,即便化作人形也没改掉这习惯,跟这吃货抢食,纯属是找虐。

    看这蛇妹子吃的香甜,茶点铺子主人还乐呵呵的主动加送了一碟,照例转眼间被横扫一空,对方全然不知自己给一条化形境妖物送点心有多么危险,随时有可能与碟子里的点心一起变成加餐。

    “公子,奴家还未够呢?”

    仍然意犹未尽的妖女被李小白生生硬拽离了茶点铺子,语气里俨然一副的深闺怨妇模样。

    相处了这些日子,李小白已经不再畏惧这个狡诈的妖女,直接毫不客气地训斥道:“差不多就行了,你就不怕别人猜到你是妖怪?”

    尽管几碟小点心对于这个青蛇妖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但是李小白却没打算让她的食量威震西延镇。

    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这么能吃,换作谁都会看出一些异样。

    蛇女撇了撇嘴,说道:“奴家只要自称是公子的妖奴,别人也不会拿奴家怎样!”

    礼义廉耻,诚实谦信,对于一只化形境的青蛇妖来说,统统都不是问题,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张口就来。

    能够用这样的借口进入人族国度,对于一直向往人族花花世界的青蛇来说,自然是美得紧。

    嗯!美得紧!

    “你……”

    李小白气得直哆嗦。

    他终于明白这妖女为什么如此淡定的踏入人族国度,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敢情不仅拿他当饭票,还拿他作挡箭牌啊!

    神马妖奴,有见过拿主人当口粮的妖奴吗?

    “好!很好!咱们走着瞧!”

    李小白竖起一根食指,恶狠狠地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把这妖女带到人族地界,到底是个正确的选择,还是一个错误。

    “公子不去寻那武家小娘吗?”

    蛇女清瑶驾轻就熟的岔开话题,促狭地望着。

    “哼!走了!”

    李小白老脸一红,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应该是唯妖女难养也,有见过这么难养的妖女吗?

    可以退货吗?老板!

    天可怜见,连差评都没地方可点。

    “嘻嘻!”

    妖女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笑声甚是勾人。

    武夫子家的小院矮墙半塌,残破院门大开,里面的屋舍被烧掉了半边瓦顶,只剩下一片焦黑和残砖碎瓦,破破烂烂的家什扔得满地都是,显然也没有逃过一劫。

    李小白没有擅入院内,站在门口喊了几声,但是院子里依旧静悄悄,没有任何回应。

    他这才确定,武夫子一家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关于武家小娘去向的又一条线索彻底中断。

    白家父女的小屋,豆腐西施焦寡妇的豆腐铺子,尽皆人去屋空。

    在镇上不甘心地转了两圈,李小白终于选择了放弃。

    一场大难,家破人亡,物事人非,最后看了一眼残破不堪,百废待兴的西延镇,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再值得留恋的理由。

    李小白忽然往身旁看了一眼。

    还好,有这个妖女在,倒也不用担心寂寞。

    入夜,明月当空,月光如昼。

    波光粼粼的居摩湖中央,一尾红鲤悄然从水下探出头,鱼唇冲着高悬在夜空中的一轮皎月不断张合,仿佛在吞吐着什么。

    弥漫于湖面上空的月光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聚集起来,时不时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息投向红鲤所在的位置。

    这尾红鲤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不知疲倦的吞吐了月华整整一夜,身上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起来,红鳞越发鲜艳明亮。

    斗转星移,天边浮起一抹鱼肚白,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红霞漫天,来自于东面天空第一缕阳光投入居摩湖的瞬间,正在汲取月华的红鲤满身红鳞骤然一亮,仿佛瞬间镶上了一圈金边,从头至尾如琉璃般通透,折射着这晨曦的第一缕日华。

    日月交替的那一刹,居摩湖中央那尾红鲤身上产生的异相仅仅维持了片刻,便迅速黯淡了下去,红鲤慢慢停止了吐纳动作,一扭满身亮红色的无瑕鱼鳞,悄然间没入湖水深处。

    “……莲叶绿,莲茎长,莲子苦,莲花香,柳叶舟,湖心荡,采支白藕与情郎……”

    仿佛有一个稚嫩的歌声在湖中央回荡。

    -

第24节-遇匪

    离开西延镇,一路向东,草木渐渐稀疏,碎石砾掩过了漫漫黄土,空气中多了一丝燥热。

    大武朝北境与戎人治下的风玄国交界除了昆仑妖域,便是一片绵延逾千里的戈壁荒漠,两者之间便是两国互相来往的重要商道,尽管一路上并不怎么太平,但是总比有死无生的妖域和马匪肆虐的荒漠要强。

    干燥闷热的戈壁荒漠大风日复一日的吹进大武朝北境,若非紧挨着有塞北绿宝石美称的居摩湖数十里水波荡漾,位于商道上的西延镇恐怕也是同样在北境惯见的荒凉干旱模样,龟裂的地面,土黄色的沙石,漫天飞尘是不变的主题。

    胡乱散布的几蓬不知名野草倔犟的从石块下方探出头来,两条深深的车辙蜿蜒伸向远处,勉强可以看出这是一条官道。

    老牛拖着大车不紧不慢地悠然而行,口中不断反刍咀嚼。

    车斗内的草堆里,一位年轻白衣公子抱膝而坐,双眼微眯,似睡似醒,在摇晃中,倾听着合辙的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

    他的腰间挂着一只绣工精致的锦袋,绣有七彩云蛇的上等蜀锦面料时不时微微起伏,里面似乎藏有活物。

    赶车老汉斜戴着斗笠,抱着大鞭仿佛昏昏欲睡,任由识途老牛怡然自得的拖着车斗慢慢前行。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老汉一惊,像是恢复了清醒,扭头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两骑卷着沙尘飞快从大车边上冲过,马背上的骑士顺便还往牛车望了一起。

    残破的皮甲和羊皮祅子,身后背着直刀,须发凌乱,马背上左右搭着三四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即便策马飞驰而过,依然在空气中留下了浓浊的人与马混合体味。

    “吁!”

    其中一名骑士突然勒住缰绳。

    身下的马匹发出嘶鸣,飞快减速并转过身,朝向慢悠悠沿着道路车辙而行的牛车。

    “大青牙,怎么了?”

    另一名骑士跟着一同勒马转身。

    “安鲁!你没看到有一只肥羊吗?”

    率先回转的骑士上下打量着牛车,尤其是车斗内的白衣公子,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听到两个骑士的对话,赶车老汉此时此刻哪里还听不明白,这是遇匪了。

    看对方的打扮,分明是从戈壁荒漠里出来打野食的悍匪。

    他一个骨碌滚下马车,大鞭扔在一旁,五体投地般大叫起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老儿身上就这点资财,请好汉尽管拿去,小老儿家里还有两个孙子要养,请好汉可怜!”

    一边凄惨的伏在地上哀嚎,一边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小串铜治世通宝。

    这串钱还是牛车上那位公子给的搭乘费,原本不想收的,却架不住硬给,只好收下,此时此刻却是老汉身上所有的钱。

    锵!那个悍匪骑士大青牙拔出背后的直刀,棱角分明的刀锋冲着跪伏在地上的赶车老汉挥了挥,不耐烦地说道:“滚远点!老东西,别挡着咱兄弟俩发财!”

    “是是是!谢好汉,谢好汉!”

    赶车老汉如逢大赦一般,爬起来后,立刻没命似的往远处逃去,连自己的牛车和车上的乘客都顾不得了。

    在这悍匪横行的地方,任何强出头的举动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赶车老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明哲保身。

    跟着调头的安鲁向四周东张西望,生怕看到官军的身影,那些军士对付强盗匪类从来都不知道手软。

    草木皆兵之下,虽然提心吊胆的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大青牙,咱们还是赶紧出关,若是撞上官军就完了!”

    老刀把子带着上千马匪闯过黑风口,顺着商道一路南下,却在洗劫西延镇的过程中损兵折将,面对倾巢而出的折冲府大军只能狼狈而逃。

    临时起意打算再干上一票的大青牙与安鲁正是从西延镇逃散的马匪。

    自从折冲府的府兵进驻几乎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的西延镇后,便开始四处出击,全力扫荡和剿杀逃窜的马匪。

    不知有多少手上沾有无辜鲜血的马匪被斩下头颅,经过硝制后,插在路边的木桩顶端以敬效尤。

    两个侥幸逃过剿杀的马匪到处东躲xc寻找机会带着抢来的金银珠宝逃回戈壁荒漠,却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又动了心思。

    “你这怂货,怕个球,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这里离关口已经不远,再做上最后一票,就当是捡的。”

    打量着牛车上那只白衣“肥羊”的大青牙不屑地瞪了同伴一眼。

    这年头将自己的脑袋系在腰上,拎着刀子,干着要命的活儿,哪个不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真不知道这瓜怂是怎么当上马匪,居然还活到现在的。

    “好,好吧!干完这一票,马上就走!”

    被折冲府官军不断追杀,已经有些风声鹤唳的马匪安鲁胆气立刻壮了不少,呛啷一声拔出了自己的直刀,冲着牛车上似乎被吓呆了的年轻白衣公子恶声恶气地吼道:“那个谁!不想死就把身上的值钱东西统统交出来!大爷手里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到底是职业的,一旦放下顾虑,立刻就变得专业起来。

    大青牙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嘛!

    李小白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与马匪有缘,前脚刚离开西延镇,后脚就又遇上了两个马匪,他已经是第二次遭遇马匪。

    策马不紧不慢地靠近牛车,马匪大青牙舞动了几下手中的直刀,威胁道:“你!腰上挂的是什么?快扔过来!”

    他的目光投向李小白的右腰侧,那只绣工精美的蜀锦面料口袋估计至少值四五贯钱,里面多半装着值钱的东西。

    占了西延镇李家大宅的折冲府都尉大人虽然没有把宅子物归原主,却补偿了一些银钱,正装在这只蜀锦口袋内。

    这马匪的眼神倒是毒的很,一眼就瞅中了它。

    “好,好!接着!”

    李小白只好解下系在腰间的蜀锦钱袋,心中倒是莫名松了一口气。

    正想办法收拾掉这两个家伙,却没想到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对方的贪心倒是让他意外的省了不少力气。

    “快扔过来!”

    盯着蜀锦钱袋的马匪大青牙越发迫不及待。

    锦袋在半空中发出一些清脆的声音,两个马匪眼中的贪婪之色更加炽烈,看这沉甸甸的份量,少不得几十贯,还真是遇到了一只肥羊。

    一把抓住飞来的蜀锦袋,马匪大青牙咧开满口黄牙的大嘴,满意的笑了起来。

    袋子的份量非常扎实,入手沉甸甸,里面似乎不止有成串的铜钱,还有价值更高的金银。

    果然是一只大大的肥羊!

    大青牙眼睛都快笑没了。

    “大青牙,里面装的是什么?”

    另一个马匪安鲁赶着坐椅凑了上来。

    照规矩,口袋里的钱财应该是两人平分。

    “哈哈,是钱!好多钱,也许还有金银,差一点儿就错过了!”

    马匪大青牙乐呵呵的解开绑住袋口的朱红色缨络丝绳,将手伸进口袋。

    这就要迫不及待的作死了么?智商是硬伤啊!

    李小白以袖遮面,不忍直视,本公子的银钱可是那么容易好拿的?

    手刚放进蜀锦袋口内,大青牙突然感到食指尖莫名一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迅速僵硬起来,再也无法动弹。

    紧接着一片青黑色顺着他的手飞快漫延上来,手臂,脖颈,甚至是脸上的皮肤迅速变了色,整个人当场没了气息。

    另一个马匪安鲁完全不知道自己同伴身上刚刚发生了什么,依旧满怀期望地叫嚷道:“大青牙,里面装的是什么?”

    然而大青牙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任何回应。

    “大青牙!大青牙?”

    另一个马匪安鲁完全不知道自己同伴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连叫了两声,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再近前两步,定睛细看,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

    方才还好好的同伴大青牙此时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还保持着往锦袋里摸索的动作,然而通体肤色青黑,早已经气绝,连身下的马匹都同样没有察觉到异状。

    陡然转过目光,瞪视向李小白,刀锋一指,喝道:“你,你使了什么妖法?”

    大青牙死的不明不白,让安鲁感到莫名的恐惧。

    李小白耸了耸肩膀,淡定地说道:“我是人,不是妖,怎么会妖法?”

    安鲁一怔,也没有辩论一番的心思,直接挥刀将已经毙命的大青牙手中那只锦袋挑向李小白,粗声说道:“打开这个口袋,把手伸进去!”

    他猜想这只锦袋里面一定有什么歹毒的机关削器,触之必死。

    “好吧!其实里面装的只是钱而已!”

    李小白伸手捉住抛来的蜀锦口袋,神色从容的将手伸入袋内,轻轻松松的摸出一串治世通宝,期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他把这串黄澄澄的铜钱放回袋内,又摸出一枚约五两重的官银,随后又换成一片金叶子,看得马匪安鲁目瞪口呆,口水几乎快要流下来,袋子里的银钱至少值百贯。

    毫无疑问,绝对是童叟无欺的银钱。

    -

第25节-遇兵

    李小白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仿佛他手中这只绣着七彩云蛇的蜀锦口袋只是一只装满银钱的寻常钱袋,并没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这是怎么回事?

    马匪安鲁完全没有想明白,他依旧紧握手中直刀,指着李小白质问道:“大青牙怎么死了,是不是你干的?”

    貌似毫无出奇之处的钱袋,一个白白净净的富家公子,马匪安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偏偏又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我离他这么远,既没挪过位置,又不曾碰过他,当然不是我干的,也许他有隐疾,刚才突然发作也说不定。”

    李小白一边说着大实话,一边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冲着对方说道:“这钱袋你到底还要不要了?如果不要,那么我得继续赶路。”

    这口气里一点儿也听不出正在被打劫的气氛,提在手中的仿佛不是钱袋,而是一只用来施舍的杂面馒头。

    “要,怎能不要,扔过来!”

    哪里甘心到手的钱财又吐出去,更何况还是一笔不小的横财,马匪安鲁当即叫了起来。

    大青牙或许真有什么隐疾也说不定,谁会跟钱过不去。

    “接好!”

    李小白又一次将钱袋抛了过去,他的嘴角浮起了微笑。

    会说狠话,会耍刀有个蛋用?当然还是脑子好使更重要。

    不信你瞧,几句话就弄死一个,下一个还在排队找死。

    像这般智商欠费的家伙,被人往沟里带自然毫不意外。

    银钱!

    连忙伸手接住沉甸甸的蜀锦钱袋,安鲁满脑子只剩下孔方兄,甚至忘了自己的另一位同伴是怎么死的,他喜滋滋的将手伸进袋口,想要好好欣赏一下这满袋子银钱的美妙触感。

    指尖突然传来一丝刺痛,安鲁的意识迅速模糊了起来,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这钱袋里有问题!

    一条青绿色小蛇从袋口探出脑袋,似乎嗔怪般看了李小白一眼,又重新缩回钱袋内。

    奴家正好端端的睡觉,莫名其妙被人乱摸,奴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只是一个意外!”

    李小白带着歉意从身体已经僵硬的马匪安鲁手中拿回钱袋,重新系在腰间,搞定收工!

    再看那两个马匪,咦?不正是《江南style》的骑马式么?

    一股子莫名的喜感油然而生。

    不愧是专业的,死都死的这么有个性,涨姿势了。

    翘起大拇指,一言不合就点赞。

    两个悍匪一死,他俩的马匹、武器和抢来的银钱自然成了无主之物。

    将肤色变得青黑的尸体推下马并拖到路边,来了个背靠背style,李小白再往远处眺望,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双手合在嘴前,大声喊道:“老汉,没事了!回来吧!”

    说着还冲对方挥了挥手,表示已经安全。

    好半晌,赶车老汉这才敢真正确认李小白的话,瑟瑟缩缩的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到底是咋回事?李小郎莫非使了什么神通,让这两个杀千刀的见了阎王?”

    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自家牛车和冲自己挥手的李小白,随时做好拔腿转身就逃的准备。

    对于杀人不眨眼的马匪,赶车老汉同样痛恨,可是架不住自己这老胳膊老腿,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方才遇到马匪打劫,他也只能扔下旁人,自顾自的逃命。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羞煞人。

    待走到近前,赶车老汉看到路旁蹲着马步背靠背,双拳上下相叠的两个马匪,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哆哆嗦嗦地指着两个依然保持着生前姿势的尸体,叫嚷起来。

    “他,他们……”

    “老汉莫怕,他们已经死了!”

    李小白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使人平静的奇异效果,脸色苍白的老汉稍稍镇定了些,他很快发现,那两个马匪双手,脖颈和脸上布满了诡异的青黑色,表情僵硬,完全没有任何声息,显然死透了。

    他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一颗狂跳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转过视线。

    赶车老汉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重新坐回牛车内,仿佛人畜无害的年轻白衣公子。

    “小郎,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见任何搏斗厮杀,两个马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掉了,还死的如此诡异,赶车老汉莫名胆战心惊,仿佛这年轻轻的俊俏小郎君比那悍匪还要可怕几分。

    “他俩也许有什么隐疾,突然发作了!”

    李小白微微一笑,面不改色的骗人不打草稿。

    他往赶车老汉身旁看了一眼,好心提醒道:“老汉,你的钱!”

    “啊!”

    赶车老汉一惊,低下头,看到自己此前掏出来换命的那串铜钱依然静静的躺在地上。

    在西延镇狠狠抢了一大笔的两个马匪根本看不上这点小钱,因此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谢天谢地,打算给两个孙子扯上几尺布做身衣裳的钱总算没丢,连忙将那串铜钱捡起,塞进怀里,赶车老汉满怀感激的连连作揖。

    “谢过小郎!谢过小郎!”

    “老汉不用客气,继续上路吧!”

    李小白轻轻一颌首,倒也没多客气。

    “小郎,他们两个……”

    赶车老汉望着路旁依旧保持着《江南style》骑马式的马匪,犹豫着是不是要报官。

    沙沙沙,附近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紧接着地上的沙石莫名颤抖起来。

    天边传来一阵雷鸣声,隆隆连绵不绝。

    望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车老汉瞪大了双眼,突然怪叫一声,再次舍了自己的牛车和李小白,抱头而逃。

    “额的娘!马匪又来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前脚刚遭遇了两个悍匪,险险拣了一条命,后脚就突然冒出一大群,看这动静起码得几十号人,老汉再一次果断逃跑了。

    不过这一回他还算是有良心,跑出几十步,又回头喊:“小郎,快跑!”

    李小白顺着之前赶车老汉的目光,朝着牛车后方望去,却是没动。

    “跑!跑啊!”

    老汉有些嘶哑的声音再次远远传来。

    黑压压一群骑士就像一大片贴着地面的乌云,很快将牛车围得水泄不通。

    向来与杂牌军没什么分别的马匪们自然不可能像眼前这数十骑一样人人盔甲鲜明,来者显然正是那两个马匪担心不已的官军。

    “这位公子,那两个可是马匪?”

    这支骑兵的队正倒是有些见识,在下令围住牛车前就察觉到了一些异状。

    保持着奇怪姿势,背靠背站在路边的两人从装扮上看分明就是马匪,稍放近些才发现,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已是两个死人。

    两匹马的缰绳系在牛车尾部,车斗里斜放着两把直刀和几只鼓鼓囊囊的包裹,再一看这位神色镇定如常的年轻公子,这位队正便猜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个不长眼的马匪多半撞上了硬茬子,结果抢劫没抢成,却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眼前这个年轻白衣公子看上去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一点儿也不像传说中的奇人异士,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两个马匪死的这么奇怪诡异。

    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李小白向对方拱手道:“他俩确实是马匪!一个叫大青牙,一个叫安鲁。”

    骑兵队长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按着腰间的直刀刀柄,再次问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从何而来,要去哪里?”

    这一问看似不客气,却是在盘李小白的底,若是来历不明,恐怕少不得又是一场大战。

    “在下李小白,西延镇人氏,准备前往碎叶城游学,这是在下的路引,请军爷检查。”

    大大方方的掏出西延镇县令开具的路引凭证,递向队正大人。

    路引说白就是一张羊皮纸质地的介绍信,当地官方证明持信人的身份,例如性别,出身年月,户藉所在和出行目的等等,李小白能够从同样在马匪袭城中侥幸活下来的崔县令手中拿到这份路引,托了李家是狗大户的福,县令大人给这位信誓旦旦要扒光皇家秘情司本代“破军”豆腐西施焦寡妇的西延镇小纨绔加了一条游学的幌子,除了边关出境,各州府县皆可去得。

    大武朝对学子一向优厚,各地县府大老爷们给良家读书郎开具以游学名义的路引凭证总是十分痛快,学子们不仅通行无碍,甚至还可以借宿官驿,不必与贩夫走卒去挤那肮脏拥挤的大通铺。

    正因为对学子们的重视,大武朝文风鼎盛,让周边诸国极为羡慕,每年都会有许多异国学子通过各种渠道入境求学。

    鲜红的县尊大印,彻底打消了队正的最后一丝怀疑,他向左右打了个手势,包围圈立刻散了开来,不复方才紧张戒备的气氛。

    队正的目光依然放在牛车上,似有话要说,犹豫了一下,还是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因为有求于人,再加上以为对方是学子,这位队正十分客气,开口连本官都没有用,仅以“在下”作为自称。

    -

第26节-战争

    “请说!”

    虽然疑惑,出于礼节,李小白还是拱手回礼以示客气。

    “上司有令,尽可能征集力畜还有车辆,为大军运送粮草,这辆牛车……”

    队正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静静地看着李小白。

    李小白还以为这位军官对牛车上的包裹感兴趣,却没想到是打算征集牛车,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应问我,应该问他!”

    说着手一指,所有人顺着指向齐齐望了过去。

    却见不远处,一老汉被众军士目光一瞪,吓得浑身一哆嗦,五体投地般扑倒在地,大声叫道:“军爷饶命啊!”

    得!又是这调调!

    这老汉远远瞅着不像是马匪,又蹑手蹑脚的摸了回来,却没想到李小白直接一指他,引来那数十位军爷的目光。

    作为一草芥小民,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惊惶失措下,直接就给跪了。

    这支骑兵的队正倒也是个讲理的人,翻身下马,直奔了过去,将赶车老汉扶了起来,连声说道:“老汉请起!我们不是歹人。”

    之前见李小白摇头,他心中一紧,却没想到自己猜错了,待看到这位老汉,立刻就明白过来,这辆牛车并不是这位年轻公子的,而是自己面前这位老汉的。

    “军爷!小老儿我可不是马匪啊!”

    老汉依旧兀自不肯起身,生怕自己被当作马匪给一刀剁了脑袋去,成为这些军爷请功领赏的银钱。

    为了宽这位老汉的心,队正只好说道:“本官并未将您当作马匪!老人家莫害怕!”

    “当真?”

    “当真!”

    得到保证后,疑心尽去的赶车老汉终于肯从地上爬起来,直起腰,拍着身上的灰尘,仿佛埋怨道:“早说嘛!吓死小老儿我了!”

    “……”队正大人。

    这位老汉年轻的时候,估计也是一个活宝。

    “老人家!本官奉上司命令,征调力畜和大车,您这辆牛车可否与我一起去运送粮草。”

    避免再次吓到这位老汉,队正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来意。

    “可是,可是这老牛和车是小老儿我的命根子啊!”

    赶车老汉一脸不舍,自己和儿子佃种大户人家的十几亩薄田为生,平日里依靠牛车赚点小钱贴补家用,若是被军队征走,这一家子恐怕立刻会没了着落,连耕地都会变得困难起来。

    “老汉!这辆牛车我买了。”

    然而这个时候,李小白却走了过来,手中捧着几锭沉甸甸的银元宝,让赶车老汉当场直了眼。

    老牛抖动着耳朵,继续拖着身后的车斗不紧不慢地前行,十分熟捻的让车轱辘恰好陷入道路上的车辙痕迹内。

    车轮合辙虽然转向不易,却是最省畜力。

    道路上不是绵延多少里的车辙痕迹便是一辆辆牛车或马车默契的碾轧在同两条线上,日复一日的压出来。

    牛车后面跟着近五十名骑兵,看上去总有些诡异。

    赶车老汉捧着三十贯白银,欢天喜地的回家了,现在负责赶车的,换成了这支骑兵的队正丁智。

    短短两三句话,他与牛车上的年轻白衣公子,来自西延镇的李家小郎熟悉起来。

    “李公子,这次多谢你的相助。”

    丁队正有些羞愧,来自上面的命令下得仓促,临时领取的银钱只够他们这一队人吃马嚼,根本不足以赎买力畜与大车,强行征用又下不了手,他原本打算找些地主富户化缘,凑齐赎买的钱银,却没想到这位姓李的年轻公子主动慷慨解囊,助了一臂之力。

    “钱财乃身外之物,若是差钱,尽管拿去用。”

    蹲坐在草堆里,慵懒靠在车斗边的李小白踢了踢脚边包裹,里面传出清脆的声音,像这样可以塞下五六个人头的包裹,在车上足足有九个。

    两个马匪收获着实不小,最后功亏一篑,全部便宜了旁人。

    “当真?公子莫要哄我!”

    丁队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说劫掠西延镇的马匪每一个都抢得盆满钵满,看身后那几个包裹,恐怕是一笔让人心动的横财。

    即便这样,丁智依旧没有动心,他是大武的军人,可不是那些昧了良心的马匪。

    更何况还是不义之财,若是动了不应有的心思,迟早有一天会被翻出来,脖颈上那一刀在所难免。

    “哄丁队正有金银可得?”

    李小白哈哈一笑,点破了对方的顾虑。

    “没有!公子还得倒贴银钱!哈哈哈!”

    丁队正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摸遍全身,除了自己的坐骑战马,铠甲和武器,连十两银子都掏不出来。

    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接着说道:“公子用了什么手段,竟能杀死那两个马匪,看上去似乎是用毒?”

    “那两个马匪隐疾发作,与我何干!”

    李小白再次祭出隐疾说,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任谁都知道这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丁队正却将这话当作奇人异士的独特癖好,跟着笑道:“没错,隐疾发作!真是老天爷开眼!”

    周围听到的军士无不捂着嘴偷笑。

    中毒,是隐疾发作;脑袋掉了,隐疾发作;被箭矢射成刺猬,还是隐疾发作。

    这隐疾未免也太凶残了些,不仅要命,还会掉胳膊掉腿掉脑袋的。

    “附近的马匪不是快扫荡干净了吗?怎么又要临时征募力畜与大车?”

    李小白忽然疑惑起来,西延镇被折冲府收复,老刀把子等残匪被杀得四散逃窜,难以再成气候,若是能够逃回戈壁荒漠,已经算是谢天谢地,哪里还敢再招惹官军。

    这些军士四处征募力畜和各式车辆,显然又有大行动的迹象。

    丁队正一楞,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道:“你当我等是来自于西延镇的府兵?为了那些马匪?”

    “难道不是吗?”

    这回轮到李小白发楞了,难道这些骑兵来自于其他地方?

    “当然不是!我等虽然是府兵,却是正经的戍边边军!”丁队正摇头说道:“马匪只是藓芥之患,覆亡在即,我等征集力畜与大车是因为戎人南下叩关!”

    “戎人?”李小白瞪大了眼睛。

    与大武朝北境交界的正是戎人统治的风玄国,戎人南下岂不意味着两国即将进入战争状态,一场旷日持久的国战即将爆发。

    我勒个去的,前脚有马匪劫掠,后劫异国大军兵临边境,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一边赶车前行的丁队正,一边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风玄国的军队,老刀把子率匪攻破黑风口,也许是因为戎人的举动,甚至根本就是戎人指使的,哼,这些戎犬,想要来捡便宜呢!如果公子最近想要前往碎叶城,最好另行改道,以免发生意外,戎人游骑可不像马匪那么好对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前脚驱散了上千横行的马匪,后脚风玄国的戎人大军不怀好意的逼近边关,大武朝北境即将进入多事之秋。

    李小白渐渐皱起了眉头,按照原来的计划,打算先将被豆腐西施焦寡妇劫走的武家小娘想办法解救回来,再把大哥青墨和李青一一寻回,重振西延镇的家业。

    想要救回武香群,就必须先找到皇家秘情司,既然挂着皇家的名头,老巢多半在帝都天京。

    离开西延镇后,李小白的第一站便是碎叶城,然后打算找一支前往天京的商队结伴而行。

    不过丁队正带来的消息却给他的行程计划笼罩上了几分变数,兵荒马乱,连官军都不敢保证路上的安全,形势必然十分严峻。

    “戎人游骑要比那些马匪厉害多了,不仅个个武艺高强,来去如风,甚至有些还会法术,极为难缠,寻常边军和府队遇上他们,往往有死无生,以往与风玄国交战,我们的粮草辎重总是因为这些游骑而损失惨重,以至于大军后继无力,白白错失良机,更有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因为遇上他们而惨遭灭口,我们这一趟出来不仅仅是为了征募力畜与大车,还要顺便清剿杀戎人的游骑,马匪只不过是顺带……”

    丁队正自顾自的述说着戎人游骑的厉害,劝阻李小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行,最好调头返回西延镇,直到朝廷大军逼退风玄国的挑衅。

    李小白忽然道:“丁队正,现在边军缺人吗?”

    “缺!怎么不缺?尤其缺像李公子这样的奇人异士,咦?公子的意思是?”

    丁队正抖了抖手中的赶车大鞭,满脸惊讶的转回头望向李小白。

    “你们那里招临时工不?嗯,就是招人的意思!”

    反正近期前路不畅,李小白便想着找个机会刷刷经验值,万一哪天对上皇家秘情司,起码还有一些倚仗,至少不是白衣***一个,任由对方搓扁捏圆。

    至于自己腰间蜀锦钱袋内当作杀手锏的蛇女清瑶,只不过是一个连真丹境大妖都算不上的小蛇妖,欺负欺负小怪还凑和,根本没指望她能够横行无忌,如果硬要充门面,恐怕分分钟就被那些术士重新教做人。

    李小白这一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

第27节-劫胡

    丁队正当即激动起来,此前看到的那两个中毒而亡,不,隐疾发作而亡的马匪,他便猜到这位李公子即便不是什么奇人异士,多半也差不离。

    “招!招!当然招!你若到我千雉军,本队正替公子作保!”

    普通军士绝对办不到像这般毫不费力的解决掉两个悍匪。

    即便没有那些厉害的手段,光凭着牛车上那些装满财宝的包裹作投献,无论哪一支边军都不会拒绝,顺便捡点军功,升个像他这样的小队正更是轻而易举。

    极少有奇人异士愿意加入军队,他们宁可接受富家大户的供奉,过着安逸的生活,也不愿意跟着大头兵们一起喝西北风啃沙子,尤其是兵战凶危,刀剑无眼,稍不小心便会有性命之忧。

    莫说临时,哪怕只要有这样的人物肯来撑门面,任何一支军队都会热烈欢迎。

    “那就有劳了!”

    李小白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就得偿所愿,他笑着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牛车上那几只装满财物的包裹也算是借花献佛的敲门砖。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时候战时消耗甚至还远远没有其他意外损失消耗的多,运输队伍就显得尤为重要。

    在非战时,大军自然不会平白养着庞大的运输队伍,但是一旦开战,粮草就需要源源不断的送往前线,或者紧随着大军的脚步推进,这就需要从民间募集,人力,力畜和大车一个都不能少,多多益善。

    “进了我千雉军,咱们就是兄弟,哈哈,你可以叫我老丁!兄弟!”

    遇到这么一个畅亮的公子,丁队正显得异常高兴,不仅贡献大笔资财报效国家,还敢赴沙场,为国效力,这般豪气和勇气不愧是大武朝的好男儿,纯爷们儿!

    若是能够点赞的话,这位丁队正非给小白同学点上九九八十一个赞不可。

    “丁队正,不,老丁,可以唤我小郎!”

    不是小三,不是小白,只是小郎,李小白有意为自己正名。

    “好,好,小郎,大家伙听到了没有,从今天起,小郎就是我老丁的兄弟!”

    丁队正一声大吼,立刻引来了后面骑兵们的热烈回应。

    “小郎兄弟!”

    “小郎兄弟!”

    ……

    这般招呼声不绝于耳。

    有了从马匪那里得来的九只装满财物的包裹,丁队正一行征集力畜与大车的行动变得顺利了许多。

    百姓们并未吃亏,捧着高出市价不少的赎买财物,欢欢喜喜的让出了自家的骡子、挽马、犍牛和车辆,骑兵队伍很快膨胀了十多倍,更有一些跃跃欲试的青壮加入进来,一边充当民夫,一边寻找吃兵粮的机会。

    寻常百姓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黑后除了男女那档子事外,再无多少其他娱乐活动,因此家里有四五个娃,甚至大大小小一长串,更是完全稀松平常。

    照惯例,长子继承家业,女子及笄后嫁人,其他几个儿子就得自己想办法自谋出路,除了务工或给铺子里当学徒外,当兵吃粮也算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至于分家,那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事情,穷家小户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里有什么资产可分。

    千雉,在这里可不是一千只野鸡的意思,而是形容城墙高大,作为一支边军的名字倒也恰如其分。

    为什么不用千雉之上的万雉,那是因为万雉是借指王城,用在军队身上就有些不伦不类,这里又涉及到王小毛的妈妈有三个儿子的脑筋急转弯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短短两天的功夫,丁智这一队便超额完成了征募任务,带领着浩浩荡荡的牲口和大车赶回碎叶城以西八十里的大营所在。

    三百多头牲口与两百辆大车还没等靠近千雉军大营,队伍前方便被拦了下来。

    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出现在千雉军大营附近,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顺利完成了原本正犯愁的艰巨任务,骑在战马上的丁队正意气风发。

    “向大营通报,说我老丁回来了!”

    李小白贡献的财物还剩下小半,若非五十来骑已经无法再照看更多的力畜与大车,他或许还会再“扫荡”几个庄子。

    得到通报的营门守军确认来者是丁队正的人后,便拉开一排排拒马,将营门缓缓开启。

    “准备入营!所有人不准乱跑!小心你们的脑袋!”

    丁队正大手一挥,后一句“所有人”是针对那些青壮。

    光凭骑兵队的有限人手是不可能将这支规模浩大的力畜与大车队带回大营,招募青壮在所难免,不过这些青壮可不比久经操练的军士那么令行禁止的听话,在一路上没少让丁队正操心,若是在大营内乱将起来,是要出大事的。

    一句小心脑袋,所有正在探头探脑,对边军大营感到好奇的青壮们立刻缩了缩脖子,一个个小心翼翼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他们绝大多数是冲着当兵吃粮而来的,可不是为了连戎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让自己人给剁掉了脑袋。

    微微骚动的车队正要前行入营,就听到后面数骑带着烟尘疾奔而至。

    “统统滚开!”

    “苏队正来了!”

    “好狗不挡道!”

    “你们是什么人,敢挡我千雉军大营,滚到一边去,没看到苏队正来了吗?”

    那几名骑兵在掠过力畜与大车队时,马鞭胡乱挥舞,被抽到的青壮痛得哇哇大叫,牲口则受惊嘶鸣,险些将整个队伍冲得大乱。

    无辜挨了鞭子的青壮却敢怒不敢言,对方是官军,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小民性命如草芥,死了也是白死。

    大营门前几乎乱成一锅粥,勃然大怒的丁队正带着人迎了上去,拦住那几名骑兵,直接一鞭子抽了上去。

    “你们几个想要干什么?还懂不懂规矩?”

    为首的骑兵抬手挡住了兜头劈脸抽过来的一鞭,冷笑着说道:“呦!这不是丁队正嘛,好大的威风!什么规矩,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这句话直接就是颠倒黑白了。

    丁队正身旁的几个骑兵气得怒喝起来。

    “冲击我们的队伍,到底是谁在耍威风!”

    “你们就不知道先来后到吗?”

    “苏尚卓有世族背景,你们几个可没有,小心报应!”

    跟着丁智的几个骑兵也不是什么善茬子,几句话就让从队伍后方冲上过来的那几个家伙满脸傲慢当场就变了色。

    这些话恰好就戳到了他们的心窝子里。

    别看苏队正是来千雉军镀金的世族少爷,待捞到足够的军功后,哪里还会留在艰苦的边军继续吃沙子喝西北风。

    这位世族少爷若是有良心,自然会想办法带着这些拥趸离开千雉军,若是薄情寡义,呵呵,自顾自拍拍屁股升官发财去也,留下来的这些家伙若是不能及时抱上新的大粗腿,恐怕被排挤和敌视将在所难免。

    “哼!姓丁的,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被丁智等人拿话逼住的骑兵伙长脸色有些难看,扔下一句狠话正准备转身,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丁智,看来你的收获不错,不如让些出来,本队正一定会记得你的好。”

    十几骑簇拥着一个半敞着胸甲,一边胳膊底下夹着战盔,一边拿着竹骨折扇,不伦不类扇风的年轻队正,缓缓而至。

    来者两句话不到,就暴露出了本意,竟然打起了丁智这一行力畜与大车的主意。

    所谓记得好,却是空手套白狼的潜台词,好处一到手,谁还记得你的好。

    对方毕竟是世族子弟,丁智哪怕再怎么看不惯,也依然不敢轻视,拱手一抱拳说道:“苏队正,你的收获也不差,何必要来打我的主意。”

    在苏尚卓一行人的身后远处,二十来名骑兵不断喝斥鞭打着三三两两十几辆力畜与大车,赶车的人有老有少,个个神色凄苦,显然是不情不愿地被协迫而来,与丁智这一支队伍俨然成为了鲜明对比。

    作为世族出身的苏尚卓,看到丁智这一队的收获,自然吃味不已,甚至有几分眼红。

    像这种营营苟苟的家伙,应该在本少爷开口之前就翻身下马跪舔才是,一个臭军户,有何德何能比本少爷干的更出色。

    若是让都尉大人和诸位同僚知道自己还不如一个臭军户,他还怎么在千雉军混军功,现如今一股压力油然而生。

    苏尚卓斜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丁智,你这是不给面子喽?”

    一句话就把丁智顶到了死角上去,他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给!自己什么便宜都得不到,说不定还会被都尉大人责罚;不给!必然得罪这位世族少爷,将来少不了小鞋穿,尤其是风玄国大军逼近的节骨眼儿上,他这一队或许会被当作炮灰,白白送了性命。

    哪怕万般不愿,人家可以凭着家世恣意妄为,拿捏像自己这样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正当丁智犹豫不定的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哼!你的面子能值几个钱?不给又怎么样?”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去,却见一辆牛车上站起一位翩翩白衣公子。

    -

第28节-倒退

    “何方鼠辈,竟敢口出狂言,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正在强势威逼的苏尚卓恼羞成怒的往说话声响起的方向望去,若不是对方突然打断,自己说不定就能强行分掉丁智的大半力畜与大车队,最多留下一两头老牛瘸驴和破车让对方交差,他就能独揽这一桩大功,想必其他人未必能够募集到这么多力畜与大车。

    李小白漫不在乎地说道:“我管你是什么人,我的东西,我说了算!”

    “敢惹我苏家,你是不想活了!”

    苏尚卓甩动马鞭,恶狠狠的指向李小白。

    “哟!道理讲不过,就开始叫家长啦,如果你只有这点儿能耐,早点回家吃奶去吧,军营很危险的,奶娃子!”

    李小白若是嘴毒起来,十八般花样能把人气得三尸神暴跳。

    “你,你你!”

    前一刻还不可一世的苏尚卓在进入千雉军前,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交际都是谈吐不凡,哪里见识过这种几近市井无赖的俚语,差点儿当场七窍生烟。

    “好小子,竟敢对苏队正不敬,找死!”

    “还不快跪下!”

    “要死就成全你!”

    呛啷呛啷,寒光闪烁的直刀纷纷被拔出,直指牛车上的安然直立的李小白。

    不待丁智下令,他手下的骑兵们当即冲了上来,将李小白护在身后。

    公子不惜财,壮士不惜命,丁队正的一句兄弟,所有人自然是当作亲兄弟来看待。

    出乎意料的是,苏尚卓慢慢收起怒容,望着李小白沉声道:“有种就报上名号,是哪一家的,别做那藏头缩尾的鼠辈!我苏尚卓绝对奉陪到底。”

    在他看来,敢替臭军户丁智架下这个梁子,又不把苏家放在眼里,多半有些身份背景,甚至与他一样是世族子弟。

    若是能够问个清楚,无论是从家族关系,还是权势高下,总比现下两眼一摸黑要好。

    李小白理直气壮的自报家门。

    “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在下李小白,来自西延镇李家!”

    他将“西延镇李家”说的极为大声,仿佛是了不得的豪门一般。

    “西延镇李家?”

    苏尚卓一阵狐疑,大武朝八大世族,就没有一家是姓李的,更何况西延镇又是什么鬼?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啊!

    也许是看到自家队正的疑惑,一名消息灵通的骑兵说道:“西延镇不是被老刀把子带人给屠了吗?满城的人十去六七,哪里还剩下什么李家,越是大户,死伤更惨吧?”

    “是吗?”

    苏尚卓看向自己的这个手下,半信半疑。

    “苏少爷,若是有半句虚言,您把我的脑袋剁下来当球踢!想想看,上千悍匪,只有十几个捕快的小县城,哪里抵挡得住!”

    那名骑兵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原来如此!”苏尚卓冷笑了一声,再次看向李小白,说道:“我当是什么大人物,原来是一个家破人亡的破落户,竟敢招惹我苏家,简直不知死活!识相点就把这支车队让出来,否则,哼哼,让你知道本少爷的厉害!”

    这位世族少爷已经打算毫不顾忌的撕破脸强抢,两支骑兵队之间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正当双方一触即发之际,大营内冲出两骑,连声怒喝道:“住手!谁在大营门外生事,不晓得军法的厉害吗?”

    来者是都尉大人的亲卫,哪怕是心高气傲的苏尚卓也不敢当面放肆,若是挨上一顿军棍,可没处说理去。

    “把刀都收回去!我们走!”

    自己在人家的地盘混军功镀金,自然不能不给面子,他即便不甘心,依然选择了主动退让。

    随着两名亲卫到来,双方之间紧张的气氛被打破,直刀纷纷收归入鞘。

    苏尚卓驱马带着十几辆凄惶惨淡的力畜与大车与丁智等人擦边而过,他的目光在丁智和李小白身上狠狠扫过。

    “哼!臭军户,破落户,咱们走着瞧!”

    簇拥着他的骑兵们紧跟着扔下类似的威胁。

    “走着瞧!”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还西延镇李家,装什么大瓣蒜!”

    “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跟苏少爷作对,等着被收拾吧!”

    跟着丁队正的骑兵们却个个保持着沉默,对这些洋洋得意,恬不知耻的家伙们怒目而视,仿佛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紧握着直刀刀柄的指节无不发白,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些混蛋大卸八块。

    可是有都尉大人的亲卫盯着,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望着擦边而过,抢先进入大营的苏尚卓一行人背影,丁智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愤愤道:“什么狗屁世族少爷?我呸!”

    他带着歉意的目光看向李小白,说道:“真是对不住了,小郎,牵累到你,那姓苏的背景深厚,不太好惹,要不,你投其他的边军,我有些熟人,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想到李小白若是进了千雉军,随时有可能遭到苏尚卓那家伙的报复,因为自己而受到无妄之灾,丁智感到十分内疚,他也想到了其他办法,便是托关系把李小白送到其他边军里面。

    姓苏的手伸得再长,也没可能影响到其他边军。

    “呵呵,老丁,没关系,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恩怨!而且……”

    李小白根本就不在意苏尚卓的威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会咬人的狗不叫,放嘴炮威胁人的家伙,根本不足为虑。

    他看着丁队正继续说道:“不被人妒的是庸才,你就当他是夸奖你好了。”

    李小白的话仿佛带有某种哲意,让丁智回味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说道:“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恩怨,不被人妒的是庸才,那姓范的,正是一个庸才,谁会去嫉妒他?”

    “队正才是大才啊!”

    “小郎说的没错。”

    “不愧是读书人,这话说的真有道理。”

    围着两人的骑兵们就像不要钱似的,将无数马屁奉上,就和簇拥着对头苏尚卓的那些骑兵一样。

    “好了,别给我拍马屁了,我老丁可不是那姓苏的,口袋比脸还干净,说的再好听,也不会给你们赏钱!”

    听着阿谀奉承的话越来越不靠谱,丁智虎起脸,装作生气的喝斥了两句。

    骑兵们一阵哄笑,这才停了口。

    “准备入营!”

    丁智一挥手,准备让力畜与大车队再次进入大营。

    “等等!”

    李小白突然拦住了他。

    丁智以为李小白在顾虑世族少爷苏尚卓方才的威胁,当即安慰道:“怎么了?小郎你可是担心那姓苏的,尽管放心,在这军营里面,军法比天还大,就算是世族少爷,也不敢乱来。”

    李小白胸有成竹地说道:“不!老丁,我根本不担心苏尚卓,我们最后一个入营。”

    见识过苏尚卓那种世族少爷的霸道和无赖后,他心里却另有了主意。

    “为什么?”

    丁智疑惑不解。

    “附耳过来!”

    李小白冲着他招了招手,随后在他耳边小声低语起来。

    “嗯嗯!”

    待李小白说完,丁智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听你的!”

    “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转头,走!”

    丁智当即下达了这个令所有人都不解的命令。

    可是他是队正,其他人再怎么不理解,也只能执行。

    看到这支力畜与大车队闹哄哄的往后退,同样一头雾水的两个亲卫叫了起来。

    “喂,喂,丁队正,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为什么不入营,这是怎么回事?”

    至营门而不入,当自己是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吗?

    “突然想起来,还有重要的事情忘了办,对不住,先告辞了!”

    丁队正也是机智,一抱拳,胡乱找了个借口应付过去。

    两名亲卫眼睁睁看着这支力畜与大车队前后变队,慢慢向后退去,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两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明白丁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尽管说是最后一个入营,只不过是晚一天罢了。

    戎人大军来袭,军情紧急,委派出去募集力畜与大车的任务也是有时限的,由于准备仓促,银钱又不足,差不多相当于空手而出的各支骑兵队们大多与苏尚卓一样,与明抢没什么分别,从百姓和大户手中强占了不少力畜与大车,并抓了不少壮丁充数赶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官军强抢百姓力畜与大车一事立刻像风一样传了开来,对于平头老百姓而言,一头大牲口,一辆大车,往往意味着全家的生计,与命根子没什么分别,若是被蛮不讲理的抢走,等于没了活路,期间是否造成死伤就不得而知,百姓们纷纷将自己的牲口和车辆远远牵走,或者干脆藏了起来,恶性循环之下,能够抢到的力畜与大车数量便越来越少。

    只有少数稍稍讲究一些的,才找那些大户化缘,即便如此,靠赎买的方式获取力畜与大车,数量也相当有限的很,哪里像李小郎这般,吞了两个马匪的横财,数千贯财物生生砸了出去,凑成这么一大队力畜与大车,连世族出身的苏尚卓看到了都会心生贪念,想要强取毫夺。

    -

第29节-先发制人

    千雉军的主将大帐内,一名亲卫朗声向几位大人报告运力的募集情况。

    “吴惟队正,骡两头,驴五头,劣马两匹,牛一头,大车四辆!”

    “叶轩明队正,骡一头,驴七头,劣马三匹,大车六辆!”

    “魏鹏队正,骡三头,驴三头,劣马两匹,良马一匹,牛三头,大车五辆!”

    ……

    “苏尚卓队正,骡六头,驴十一头,劣马五匹,良马四匹,牛七头,大车十三辆!”

    “咦!苏家子还是有几分能力,居然在短短五天内,筹集到这么多牲口和大车。”

    位于主将帐内主将左下手第一位的须发花白老将捋着长长胡须,面露讶色,前面几位队正的募集数量不尽如人意,反倒是有世族背景的苏尚卓倒是办事得力,虽然没有下发足够的钱销,却依然募集到了如此多的力畜与大车,其他任何一人的募集数量连他的一半都不到。

    “这些小子,恐怕没少干些强抢的勾当,咱们千雉军等着被地方县令参劾吧!”

    虽然猜到派出募集力畜与大车的队正们会使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同样会给千雉军带来一些责难,与须发花白老将对面而坐的另一位果毅都尉却丝毫没有把这些顾虑放在心上。

    无非是扯皮和口水仗罢了,最后还不是由朝廷掏银子补偿,安抚民怨。

    军情紧急,有些手段过激也无可厚非,只要不出人命就行了。

    很显然,千雉军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为了避免边军坐大失控,除非战时,朝廷往往把银钱粮草抓在手里,从不多发。

    以至于突发紧急军情时,各支边军往往因为银钱不足,而反应不及,为了不延误军机,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百姓损失在所难免。

    面对来自于朝堂上的责难,军方亦是振振有词,谁让银钱发放不足,导致军资匮乏,待到用时,除了抢,难道还能自己变出来不成,与其让贼寇敌虏劫走白白糟蹋,倒不如便宜了大军,反正就当为国出力。

    “唤苏尚卓过来,让他说说是怎么征募到这么多力畜与大车的,下次让其他队正也跟着学学!”

    位于大帐主将座位上的折冲都尉俞鸿发话了,他倒想瞧瞧,这位首次执行这种任务的世族子弟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竟然能够比军中老油子征募到更多的力畜与大车。

    “等等,这次派出了十位队正,我好像只听到了九位?”

    主将座位下方左手第一位的须发花白老将,果毅都尉卫思航皱着眉头回忆道。

    “吴惟、叶轩明、魏鹏、徐潘、郑善全……苏尚卓!还真是只有九个!”

    年纪稍轻些的千雉军右果毅都尉曹亦掰着手指头一数,果然少了一位,他望向那个通报募集情况的亲卫,问道:“没有报数的那一个是谁,难道一个都没征募到吗?”

    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清单,那位亲卫当即说道:“还有一位是丁智队正!”

    “这是怎么回事?既没有募集到力畜与大车,难道连大营都不敢回来了吗?”

    老将左果毅都尉卫思航一拍身侧的矮几,当即站了起来,向主将座位上的俞鸿,说道:“队正丁智办事不力,贻误军机,按军法当斩,以儆效尤!”

    一句“贻误军机,按军法当斩,以儆效尤”立刻使主将大帐内充满了肃杀气氛。

    左果毅都尉卫思航话音落下,鸦雀无声。

    折冲都尉俞鸿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来人!”

    “在!”

    一名亲卫从帐外快步走了进来,向着主将座位上的都尉大人抱拳道。

    “传话让孙尚卓队正过来一趟,另外派人把丁智给我带回来!”

    都尉大人一句命令,千雉军两位队正的命运立刻截然相反。

    “是!”

    那名亲卫干脆利落的领命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一个年轻军官大踏步走了进来,重重一捶胸口,大声道:“队正孙尚卓,见过三位大人!”

    “孙队正,你来的正好,说说你是怎么募集到这么多力畜与大车的?”

    坐在主将座位上的折冲都尉俞鸿欣慰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小将。

    世族子弟果然家学渊源,颇有才干,首次执行这样的任务,竟然能够在短短数日内募集到这么力畜与大车,比那些已经是不止一次募集力畜与大车的队正还要能干几分。

    孙尚卓微微一楞,表情有些僵硬。

    若是前日看到丁智的力畜与大车队之前,他或许还会沾沾自喜。

    可是现在,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尴尬。

    “孙队正,你还在谦虚什么?就不要敝帚自珍了。”

    左果毅都尉卫思航把孙尚卓的犹豫和尴尬当作是谦虚,心中还在暗叹世族子弟能力出色,这会儿正顾忌到同僚的脸面,并没有洋洋得意的为自己争功。

    “是,卫大人!”

    孙尚卓的脸色有些难看,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并没有用什么特别的办法,每到一处村镇,便抓来当地的闲汉混混,用银钱诱之,用刀剑逼之,迫使其领着我们去寻找那些家中有牲口和大车的人家,这才使募集工作顺利了许多。”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中祈祷那姓丁的最好被苏家的名头给吓得不敢回来,那么这次募集的首功自己便占定了。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好主意,原来是过江龙强压地头蛇!不错,不错!”

    左果毅都尉卫思航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抚掌大笑。

    折冲都尉俞鸿与右果毅都尉曹亦相继笑了起来,作为军中老人,自然能够看出其中一些门道。

    对各村镇本地情况最为了解的,莫过于地头蛇一般的闲汉混混,逼着他们当带路党,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能够“按图索骥”,找到百姓家中的力畜和车辆,顺带着还能抓几个青壮。

    “这个办法好!”

    折冲都尉俞鸿点了点头,一想到另外几个队正,不禁气得冷哼了一声,说道:“哼!其他几个杀才,上阵厮杀还行,让他们长点脑子,真是比砍了他们的脑袋还难。”

    像这般明抢,对于大武朝的边军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只要不出人命就好,剩下的自然会有当地官府补偿,若是误了军机才是大事。

    “不愧是我大武朝八大世族的子弟,前途不可限量。”

    右果毅都尉曹亦同样表示出欣赏之意,有些事情说白了只不过是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罢了,此前所有的队正都是蛮干,收获自然不太乐观,以后有了这个法子,恐怕再也不用担心那些刁民藏匿自己的力畜和车辆,使大军难以在短时间内筹集齐所需的运输力量。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亲卫走入大帐,抱拳禀告道:“报,丁智队正入营!”

    听到这个消息,孙尚卓脸色一变,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最可恶的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前一刻三位大人还表示对自己的赞赏,下一刻,双方募集到的力畜和车辆一比,多寡立判,此前的赞赏和夸奖立刻就变成了响亮的耳光。

    孙尚卓脸上莫名火辣辣的疼,就像真被抽了耳光一般。

    “嗯?这杀才还知道回来?我当他办事不力,做了逃兵呢!来人,准备好军棍,沾上盐水,今天非给这个目无军法的家伙一个深刻教训不可。”

    对于迟到的最后一位队正,俞鸿丝毫不介意杀鸡儆猴,借此立威,给其他人立个榜样,别再三心二意。

    听到折冲都尉大人的话,孙尚卓心头一动,当即抱拳道:“大人,属下控告那丁智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劫夺同僚力畜和车辆。”

    若是李小白在这里,一定会惊爆一句“我艹!倒打一耙啊!”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孙尚卓如此颠倒黑白的咬上一口,立刻起到了落井下石的效果。

    左果毅都尉卫思航再次重重一拍身侧的矮几,杀气腾腾地说道:“是吗?这丁智当斩!难怪此子一直迟迟未归,原来竟敢做下这等事!”孙尚卓的话使他越发坚定了将丁智以儆效尤的决定。

    大武朝的军队里面最忌内斗,抢功诿过等行径尤其遭人不耻,抢夺他人募集到的力畜和车辆无异于触及到了这条底线,不仅仅是卫思航,连曹亦和折冲都尉俞鸿的脸色都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丁智身旁还有一人,自称是西延镇李家,我看他形迹可疑,定是戎人的奸细。”

    孙尚卓一不做二不休,打算一箭双雕,借着这个机会同时解决丁智和李小白这两个眼中钉,肉中刺。

    “哦?”

    左右果毅都尉彼此互相对视一眼,孙尚卓的话让他们感觉到丁智迟归背后,似乎还有不同寻常的信息。

    大帐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喊,有牛马等牲口的嘶鸣,千雉军大营内一下子变得好生热闹。

    折冲都尉俞鸿皱起了眉头,说道:“来人,营内为何如此喧哗?”

    作为一名主将,最见不得自己的部下混乱无序,他的喝问当即得到了回应。

    “大人!是丁智队正带进来的力畜和车辆,还有青壮,由于数量太多,正在押往后营。”

    亲卫带来的消息,让大帐内三位正副都尉惊得站了起来。

    数量太多?什么才叫作数量太多?

    -

第30节-后发制人

    “什么?数量太多?”

    折冲都尉俞鸿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不应该是办事不力,还闯下大祸,躲在外面不敢回来吗?

    他当即反应过来,连忙追问道:“到底有多少?”

    方才在帐外的亲卫也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并没有细数,估摸了一下说道:“至少有上百头力畜,还有数十辆大车,青壮也有百余人。”

    与右果毅都尉曹亦对视一眼,左果毅都尉卫思航怒道:“这不可能!分明是没有募集到多少力畜和车辆,还抢了同僚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上百力畜,数十辆大车,几乎是其他九位队正募集数量的总和,那么方才他们三位赞赏的世族子弟苏尚卓所谓“能力出色”岂不是成了一个大笑话?

    折冲都尉俞鸿突然摆了摆手,说道:“别急!去数一数丁智队正带回了多少力畜,车辆和青壮!”说完又重新坐了回去,原本打算军法处置丁智的心思却消散了许多。

    “是!”

    那名亲卫再次领命而去,前脚刚踏出大帐的同一时间,有一人与他擦肩而过,步伐稳健的走入大帐内,当即行了一个军礼。

    “属下丁智,拜见诸位大人。”

    目光一转,恰好看到脸色有些难看的苏尚卓,再次一拱手。

    “苏队正!”

    “姓丁,呃,丁队正!”

    哪怕心里再怎么别扭,苏尚卓还是勉勉强强的回了一礼,算是打了招呼。

    左果毅都尉卫思航突然当场发难,怒喝道:“丁队正,你可知罪!”

    在进入大帐前,李公子就提醒过自己,极有可能会面对一番突如其来的责难,眼下看来果不其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丁智并没有任何慌乱,不卑不亢地说道:“卫大人,属下不知!”

    “大胆!”

    因为之前有了先入为主的看示,右果毅都尉曹亦对丁智的态度也感到相当不满,这分明是目无上官。

    换作一般人,突然面对两位左右果毅大人的厉声喝问,恐怕早就吓得瘫软在地,可是心头虽然一震,丁智还是强自镇定地说道:“请两位大人明示,属下犯了何罪?”

    “哼哼!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那我就让你当个明白鬼,奉命募集力畜和车辆却迟迟未归,延误军机,这是其罪一,抢夺同僚募集收获,这是其罪二,勾结戎人奸细李某,仅仅这两条,就该当斩,你还不快快认罪!”

    右果毅都尉曹亦冷笑了一声,当即将扣在丁智身上的罪责当场道了出来。

    丁智不慌不忙的回问道:“请问大人,募集时间有何时为限?”

    “当然是以今日为限,嗯?”话一出口,曹亦便察觉到不对,天空中的太阳尚未落下,此时仍可算作午后,今日并未结束,自然没有延误的说法,他铁青着脸,说道:“好个尖牙利口的杀才,那么抢夺同僚,有人证在此,你还想狡辩吗?”

    “抢夺谁?抢的是苏队正吗?”

    丁智的目光望向目光闪烁的苏尚卓,当场便猜到了七八分。

    “你知道便好,来人,将这杀才拿下!”

    听到丁智的话,曹亦眼睛微微一眯,虽然上面还有一位折冲都尉,自己只能算是二把手之一,但是想要处置一个小小的队正,他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丁智仿佛没有听到右果毅都尉大人的裁决,也没有去看冲进大帐的亲兵,反而死死盯着苏尚卓大声质问道:“苏队正,你敢对质吗?”

    “敢,当然敢,你勾结戎人奸细!其心可诛!”

    尽管语气充满了义正辞严,苏尚卓却没来由的有些底气不粗。

    作为当事人,他当然明白这内里是怎么回事,为了掩盖抢劫同僚这一条纰漏,必须坚决坐死勾结戎人奸细这一条。

    待姓丁的和姓李的被砍掉脑袋,其他的都不重要。

    几名亲卫正打算将丁智按倒在地,却见主将座位上的折冲都尉大人向他们摇了摇头,然后挥手示意退出去,他们一楞过后,当即从善如流的退出了大帐,仿佛从来没有进来过一般。

    右果毅都尉曹亦脸上明显露出了惊诧的神色,俞鸿终究还是千雉军品级最高的长官,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谁是戎人奸细?”

    与心思狡诈的世族子弟相比,丁智还是显得应对不足,不知不觉间被转移了话题。

    说到底也是关心则乱,隐约猜到对方所指多半是李家小郎,他就有些乱了方寸。

    奸细这顶帽子可不是贻误军机或抢夺同僚这样的罪名,一旦套上就是有死无生,无论是谁,无论哪个国家,都一样对奸细恨之入骨。

    “当然是那个姓李的!”

    苏尚卓还是有把握将自称西延镇李家的那个小子拖下水,给丁智当垫背。

    他不经意地与左果毅都尉卫思航对视一眼,虽然只是一个眼神,却彼此心照不宣。

    “把那个戎人奸细带过来!”

    尽管左右果毅都尉分摊了千雉军的很大一部分权柄,但是作为折冲都尉,俞鸿依然拥有说一不二的威望与权力。

    既然要处置丁智,那就得让他心服口服,当面对质是最好的办法。

    片刻之后,一个年轻白衣公子被踉跄着推了进来。

    “莫推!莫推!我有脚!”

    李小白不满地往身后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大帐内的众人。

    一位须发花白老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当即喝道:“你就是戎人的奸细?来人,将他和丁智一起推出去斩了!”

    “慢!”

    正当李小白满脸茫然,不明所以,丁智心头一紧,苏尚卓满心窃喜的时候,折冲都尉俞鸿却阻止了左果毅都尉的命令。

    左果毅都尉卫思航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反而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俞大人,勾结戎人奸细还有什么好问的,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等等,你们是说我是戎人奸细?”

    李小白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反应过来。

    满帐一片白眼翻将起来,这位神经大条的公子爷即便死了,估计也是一个糊涂鬼。

    “对,你就是戎人奸细,受死吧!”

    苏尚卓不由分说,合身向着李小白扑来,欲将他当场掐死,来个死无对证,好解心头之恨。

    不得不说世族子弟生活优厚,可以轻易获得各种资源,能够带领一队骑兵,身手自然也不弱。

    “住手!”

    眼见着就要扑中李小白,这时丁智再也看不下去,毫不犹豫的挥出拳头,逼得苏尚卓身形一滞,两人生生对了一拳,不得不往后连退三步,到底没有得逞。

    下意识的,丁智将李小白牢牢护在身后,哪怕后者曾经轻而易举的结果了两个悍匪。

    尽管有些后知后觉,看上去反应慢了些,但李小白终究不是笨蛋,从帐内等人的短短几句话中,就分析出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居然被当作戎人的奸细,还要杀人灭口,这心可真黑啊!

    他的目光望向表情有些扭曲的苏尚卓,开口说道:“苏队正,你这是打算杀人灭口,造成我和丁队正无法洗刷的既成事实吗?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别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

    幸亏此前听到有人喊慢,他还觉得有希望,至少这个大帐内并不是所有人都盼着他与丁智一起死,这便有了一线生机。

    使苏尚卓与左果毅都尉卫思航脸色当即就变了,一个“杀人灭口”犹如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完全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出李小白的预料,折冲都尉俞鸿开口了。

    “苏队正,退下!”

    “俞大人,他是奸细,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相信。”

    哪怕事态随着李小白的话开始向不可控的方向倾斜,苏尚卓依然不肯放弃。

    “闭嘴!我做事,不用你来教!退下!”

    俞鸿的声音里带着一军之主不容置疑的威严,对军中事务,他一向很少开口,但每次开口都是毋庸置疑的一言九鼎。

    “苏队正,快快退下!”

    人老成精,须发花白的左果毅都尉卫思航分明听出了俞鸿刻意压制语气波动背后的怒意,连忙劝阻。

    “年轻人,你到底是何人,是我大武朝的子民,还是风玄国的奸细?”

    折冲都尉俞鸿长身而起,从旁边的刀架上抓起一柄虎头吞口,金银丝缠柄的斩马刀,刀刃比寻常制式斩马刀更厚更长,他随手一拔,仿佛有一抹寒光掠过众人的眼前,大帐内的气温无形中降低了一分。

    长刃斩马刀一在手,俞鸿气势陡变,一股惨烈的沙场气势向李小白压迫而来。

    曾经饱饮鲜血,而隐隐带着紫红色光泽的刀身出鞘,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即便完全出鞘,似乎依旧未绝。

    仿佛受到挑衅一般,李小白心中那朵花苞又有一片花瓣隐隐绽开一分,耳际剑吟声缭绕不绝,却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

    几乎与此同时,俞鸿也察觉到了自己手中这柄名为“断骑”的斩马刀异状,雪亮的刀刃微微震颤,甚至连往日里迫人的寒光也黯淡了少许。

    虽然心生疑惑,他并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身上的气势却在无形中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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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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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开,混沌分,一朵青莲入劫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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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口,黄蜂针,何物更比人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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