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青莲剑说TXT下载青莲剑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青莲剑说全文阅读

作者:华表     青莲剑说txt下载     青莲剑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青莲剑说全文阅读

第1节-莲湖轻唱

    清晨时分,犹如轻纱薄絮般的淡淡薄雾在碧水无波的居摩湖面缓缓聚散离合,由远及近的欸乃声款款传来,一叶轻舟划开翡翠似的湖水,留下一片起伏不定的涟漪,在片片随之摇曳的莲叶间穿行。

    这片拥有数十里纵横的碧澄色水面,在大武朝北境有着塞北绿宝石的美称,紧挨着帝国与妖域和风玄国的天然屏障,大妖出没的昆仑妖域和盗匪横行的戈壁荒漠。

    “……莲叶绿,莲茎长,莲子苦,莲花香,柳叶舟,湖心荡,采支白藕与情郎……”

    坐在船首的小姑娘顺手采摘下一朵粉红色莲花,将白嫩嫩如藕段般的小手探入船舷外的清凉湖水中随意拨动,双颊似粉,与手中犹自带着晶莹露珠的莲花相映,她遥望着仿佛连天接地的莲叶,用稚嫩动听的声音浅吟低唱,如同雏凤初鸣,分外好听。

    大武朝国运昌盛,民风开放,没有古板刻薄的礼教束缚,连这么点大的小姑娘都能够将带着“情郎”的民间小调挂在嘴上,很容易让人想到哪个少女不怀春。

    更何况在这片雾气氤氲的湖面上,自然没有喜欢长里短,七嘴八舌的老虔婆,少女的歌声就像一只小鸟,在莲花与莲叶间轻快的来回穿梭。

    作为一位乘客和听众的年轻男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前的小人儿就像《爱莲说》说中的词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在他的身后,小萝莉的父亲,那个正在摇动船桨的铁塔般黑汉子会用砂钵大的拳头告诉那些不守规矩的登徒子什么叫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年轻男子甚至恶意的猜想,写下《爱莲说》这篇千古名篇的周大大或许就是在这样的英雄豪杰教育下,不得不从采花大盗这一毫无技术含量的职业转行为用文字表达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嘴炮欧巴,创下理学一脉后,大名鼎鼎的朱子这个老扒灰将其发扬光大,一直到某个名叫王阳明的大拿不再遮遮掩掩,公然提出心动不如行动,知行合一,儒家这才正式点开了梦寐以求的撩妹技能树,《金瓶梅》、《卖油郎独占花魁》、《错**贾母詈女》、《红楼梦》……妖精打架等各种专业术语应运而生。

    “小白哥哥!”

    少女歌声戛然而止,如同黑玉般的双瞳望过来,清音体柔易推倒。

    嗯?!

    “咳嗯!小,小白?”

    年轻男子莫名感到画风突变。

    小白是个什么鬼?

    小萝莉歪了歪挽着垂鬟分髾髻的小脑袋,似乎有些疑惑。

    “叫我哥哥,或者李家哥哥!”

    年轻男子当然不会解释“小白”是某个喜欢露屁股的熊孩子养的小破狗专属名词。

    “好的,哥哥!这朵花给你,哥哥!”

    小萝莉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满心欢喜,将手中的莲花递了过来,莲藕现场升级为莲花。

    在她看来,哥哥的称呼自然是比小白哥哥更加亲近些。

    年轻男子一怔,表情变得诡异起来,居然被妹子送花,真是说不出来的好生尴尬。

    妹子!动作如此宛若天成,你这么撩汉你爹知道不?

    他干笑了两声,说道:“这朵莲花还是与樱儿最相配,人面莲花相映红。”

    年轻男子可耻的抄袭并篡改了。

    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可怕的肺活量震得小舟微微摇晃,那个肌肉虬结的黑汉子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女儿与西延镇大户李家小郎发生点什么。

    年轻男子的恭维话与父亲的笑声使小萝莉樱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立时双颊飞红,害羞的垂下臻首。

    一个白白净净,家世又好的良家小后生,哪家少女不会怀春。

    笑声落入年轻男子的耳中,仿佛大灰狼盯住了小白兔一般的满满恶意,心中暗自在庆幸,好在自己不是随便的人,不然这会儿非跟湖里的鱼虾一起争夺奥运游泳金牌不可,就凭自己的王八刨,估计游到岸边的可能性比买到大牛股的概率都低。

    “小郎!你怎么会跑到妖物出没的昆仑山下,就算是最大胆的猎人也不敢到那里去。”

    白老大借了个话头,掩过了女儿情窦初开的羞赧,果然是一位机智的父亲。

    这两天,镇上首屈一指的大户,李家的家奴和庄户们就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连一向懒散的捕快们都跟着县尉大人一手铁尺一手铁链,双眼赤红的四处搜寻,这架势仿佛看谁都不像好人。

    为了找到已经失踪了三天的自家行三小郎,李大虎李员外险些将整个西延镇和附近十几个庄子折腾得鸡飞狗跳,尤其是李家悬下的寻子花红,使许多人都不由自主的心动并且行动起来。

    原本并没有兴趣参与进去的白老大在无意间发现邻居王老六家的小船不见了踪影,便估摸着或许是被李家小郎给偷划了出去,当即带着女儿,驾自家小船沿湖边搜寻起来。

    若是能够赚下李家的赏格,樱儿的嫁妆便有了着落,将来许个好人家,不必再跟自己在居摩湖上辛苦打鱼。

    幸运的是,在日落时分,父女两人在居摩湖对岸找到了一艘横摆在湖畔,载沉载浮的小船,那正是王老六丢失的鱼船,但是不知道曾遭遇了什么样的可怕经历,船体几近支离破碎,已经没有办法载人,能够支撑到岸边已经是谢天谢地。

    看到小船这般模样,白老大心头一紧,以为李家小郎已经遭遇了不测,要知道居摩湖对岸就是昆仑山脚,有吃人的妖物出没并不足为奇。

    打着替李家小郎收拾尸骸的心思,白老大举着火把,循着留在岸边的一些痕迹,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一个失神仰望星空的年轻人,定睛一看,正是李员外苦寻不着的小郎。

    “嗯!这个故事说来话长,在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小萝莉樱儿渐渐睁大了眼睛,李家小郎开始信口开河的胡说八道。

    然而格外清亮的月光,茫茫群山,山洞,石碗,碗中仅有巴掌般大小,精致犹如琉璃的晶莹莲花,慑人心魄的莫名威压,晦涩难明的言语和咆哮……这些已经无法串联起来的记忆碎片在年轻男子的脑海中不断若隐若现,恍若一场荒诞不羁的怪梦。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抑扬顿错的比丘唱诵远远传到湖上,打断了李小白的小白文故事,载着三人的小舟不知何时渐渐抵近了西延镇这一侧湖畔。

    “大师,早安!”

    白老大放下船桨,在船尾站起身来,面向岸边踏歌而行的僧人恭恭敬敬地双手合什。

    洗得发白的僧袍仿佛百纳衣一般打满了补丁,相貌古拙的僧人捧着一只缺了口的陶钵,须眉渐白,身形干瘦,双眼却极为精神,仿佛能够将人心看透。

    “早上好!致笃大师!”

    白樱儿也跟着站起来,虔诚的向岸边的僧行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法号叫作致笃的僧人便在西延镇外搭起一座勉强能够挡住风雨的茅草屋,自此落下脚来。

    每天清晨时分,他都会端着陶钵,口诵佛经在镇内或附近的庄子里乞食,饭也罢,菜也罢,肉也罢,鱼也罢,有无油盐,荤素不忌,只求食物,不索银钱,无论所得多少,都会给施主念上一段长长的经文祈福。

    即使有时候会遇到一些淘气的熊孩子恶作剧般往陶钵内扔进沙子泥土石块,他也不会生气,依旧念上一小段经文,微笑而对。

    陶钵装满后可供晨食与午食,僧人以装满即止,一旦过午时,无论有没有装满,他都会回到自己的茅草棚,颂念佛经不止,直至子时安歇,次日继续风雨无阻的乞食。

    与其说是乞食,倒不如说是一种虔诚的仪式。

    久而久之,西延镇附近百姓们无不都认识了这位苦行僧一般的僧人,并且称呼他为致笃大师,一时名声大起。

    简陋茅草棚经常会有慕名而来的善男信女拜访,一起礼佛颂经,却从不收一粒米一文钱的香火,就是这么平淡而虔诚,自渡且渡人。

    李小白不信佛,自然不会合什致敬,只是简简单单的拱手致意。

    僧人慢慢停下脚步,放下陶钵,带着微笑向小船上三人合什回礼。

    “南无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早!”

    就在这个时候,一尾红鲤从湖中跃出,无巧不巧的坠入小船内,正落在李小白面前。

    鲤鱼原本就是善跃的鱼种,被船只惊起是常有的事。

    李小白看了看僧人,又看了看在船底挣扎弹跳的红鲤,一时心有所动,便伸出手去捧那尾倒霉的小鱼。

    嘶!

    小船底部积聚着浅浅一汪水,上面漂着细小的浮萍,他却没想到浮萍下面还藏着一根木刺,不慎在指尖扎了一下。

    一滴嫣红的血珠当即冒了出来,跌入水中,恰好被无力张合的鱼嘴吞入。

    李小白不以为意的吸了吸被扎伤的指尖,刻意避开积水,重新将红鲤捧起,掷入船外的湖水里。

    “南无阿弥陀佛!”

    看到这一幕的僧人再次颂了一声佛号,深深地向小船鞠了一躬。

    获救的红鲤在水下绕着小船徘徊了几圈,随即飞快摇动尾巴深入水底,消失不见。

    “慈因积善,誓救众生。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智慧音里,吉祥云中。为阎浮提苦众生,作大证明功德主。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吟唱着取自《地藏菩萨本愿经》内的经文,僧人托着缺口的陶钵,大踏步自在而去。

    噌!~

    耳边仿佛突然响起一声清脆悠扬,直贯心底的剑吟,使全身汗毛几乎齐齐竖起来。

    浑身一个激灵的李小白很快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心直发烫,下意识的抬起手,却看到一朵简笔线条勾勒出来的莲花出现在掌心。

    -

第2节-亲爹

    “小三!我的儿啊!”

    一个穿着精美丝袍,头戴员外帽,在一众明显是狗腿家丁簇拥下的中年胖员外远远看到李小白,嗷唠一嗓子扑了上来,死死抓着他不放。

    小,小三?大叔你能不能换个称呼!小白,小三,嗯,还有李的五笔拼写是什么字母来着的,好么,齐活儿了。

    这就是自己的爹,又称阿爷!

    凭着残留在脑子里的记忆,李小白认出了这位人近中年的胖员外究竟是谁,西延镇的土豪,李大虎李员外是也!

    “阿爷!”

    尽管不情不愿,他还是喊了一声。

    好歹是这具身体的亲爹,天地君亲师,这声称呼还是必要的。

    啪!~

    谁也没有想到,李小白当即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巴掌给抽懵逼了。

    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清晰可见的掌形红印,这一下可不轻。

    真的是亲爹?!他不禁怀疑。

    “小三!你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阿爷快担心死了,你娘走的早,咱家就你们兄弟仨,你大哥只知道云游求仙,你二哥又是个书呆子,李家光宗耀祖,只能靠你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胖员外随即又心疼起来,语气一变,说道:“小三,你疼不?都怪阿爷,要不你打阿爷一下。”

    真是亲爹!小白同志终于确认了,这一巴掌挨的不怨。

    让儿子打老子,一般人说不出这话。

    “阿爷,我知道错了!”

    不想挨第二巴掌,这锅就得认。

    妈蛋!李小白,你不得好死!

    等等,这不是咒自己么,重新来一遍,李小白你好死,咦?还是哪里不对……

    周围的刘县尉,马捕快,牛帮闲,家丁阿福,大管家富贵,各路吃瓜群众无不拿着袖子偷偷醮眼角,这般天地人伦,父子情深的一幕让他们大受感动。

    “走!咱回家!”

    李员外扯住自家小郎的手腕子,说什么也不肯撒手,生怕下一秒,小郎又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来,望向白老大和他的女儿,说道:“富贵!”

    “小的在!老爷请吩咐!”

    留着山羊胡的大管家李富贵当即从人群里走出来。

    “老爷我说话算话!统统都赏!”

    说完,李员外扯着刚刚找回来的小郎往回走,几日积攒下来的憔悴和倦意一下子无影无踪。

    “明白了!老爷!”

    留下来的大管家昂首挺胸,气沉丹田,吐气开声道:“听着,所有人赏钱两贯,白家父女,重赏三百贯!到我这儿留下名字,等会儿自己去李家领赏,放心,一个大子儿都不会少你们的。”

    大管家下巴挑得高高的,仿佛只不过是施舍了几文小钱钱。

    周围众人立刻爆发出一片欢呼,他们虽然没有把人找到,但是好歹出了力,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李家仗义!”

    “谢李员外!”

    “谢李老爷!”

    “愿李老爷和李公子长命百岁!”

    “祝李公子平步青云,升官发财!”

    冲着即将到手的孔方君,所有人都可劲儿拣好听的话送上,磨两下嘴皮子反正不费钱。

    短短两三日的功夫竟能换得两贯铜钱,真真儿值当了!

    李家老爷这手笔没得说!

    豪爽!

    仁义!

    “阿爷!咱们有钱了!”

    小萝莉白樱儿听到三百贯,立刻惊喜交加,可以买条大船,可以起大房子,可以……

    不过望着远去的李家哥哥背影,一颗少女心又不由自主的纠结起来。

    “嗯!樱儿,这钱都给你作嫁妆!不论看上哪家的小郎君,阿爷都替你作主。”

    看到樱儿患得患失的惆怅模样,白老大怎不明白自家闺女的心思。

    “阿爷!”

    樱儿当即不依的娇嗔起来。

    白老大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没来由的拧紧,但是看到女儿情窦初开的模样,又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着。

    “啧,白老大这回发财了,大家找了这么多天,他凭什么一个人拿这么多?刘县尉,要不要打打白家的秋风,我看他家的闺女也挺水灵,正好弄回去做一房小妾,啧啧。”

    曾参与寻找李家小郎的闲汉望着白家父女,又羡又嫉又流口水,趁机怂恿镇上刘县尉。

    官字两张口,一张吃皇粮,一张吃民脂民膏,要是能够冲着那三百贯铜钱下手一二,少不得多分润几贯。

    谁能想到,西延镇的公安局局长刘县尉直接一抬脚就把这货给踹趴了,怒道:“滚!白老大的主意可是这等腌臜货能够打的,就凭你这小身板,还不够那白樱儿一巴掌呢!想要找死,你就自己去!别扯着旁人!”

    说完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甚至连赏钱都没去登记。

    这厮鸟贼,看着就作气!

    “呸呸!县尉大人这是怎么了?”

    冷不防吃了个恶狗抢屎的闲汉不断吐着泥沙,满头雾水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这不开眼的蠢夫,白老大也敢惹?你活腻了!”

    “离远点,别误了咱们!”

    “就是,就是,跟这厮在一起,没得污了咱们的身份。”

    一帮子闲汉就像躲瘟疫似的,躲得远远。

    倒是有好心的,给指点了一句。

    半年前镇上来了一伙前来做生意的荒胥国白狄,向来以游牧为生的狄人个个生的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说话更是粗声大气,恶形恶状,他们在镇上不知怎么的突然闹将起来。

    还没等刘县尉带着捕快们赶到,谁也没有想到,险些使所有人跌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

    这伙白狄当场被撂翻了二十多个,无一例外断手断脚,最后不得不雇了大车,灰头土脸的逃出了西延镇,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切始作俑者正是娇滴滴的白家小娘干的,前后甚至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意图挑拨刘县尉的这厮终于知道怕了,连忙脚底抹油,灰溜溜的跑路,同样没准备留名领赏。

    两贯钱跟自己的小命相比,孰更重要,显而易见。

    碎石板拼成的小镇街面上刚刚由两旁店家泼过水,一片湿漉漉,灰尘不易扬起,李家父子两人走在街面上,一众家丁和庄户跟在后面,显得浩浩荡荡。

    “瞧!李家小郎回来了!”

    “真是好命,还以为他被野兽或妖物拖了去呢!”

    “那天晚上扒窗偷看豆腐西施沐浴的,大概就是他吧?”

    “可不?整个城西一晚上闹得沸沸扬扬,李家小郎第二天就失踪了,多半是他。”

    “纨绔啊!李家好端端的名声都被糟蹋了!”

    跟着李大虎回家的路上,李小白察觉到周围的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似乎与他莫名出现在昆仑山脚下有关。

    他完全可以肯定李大虎也听见了,可是这位阿爷却偏偏恍若未闻的昂首挺胸,阔步前进,路人的指指点点仿佛是在说别人家的小郎。

    这样真的可以吗?

    “卖豆腐咯!卖豆腐咯!白白嫩嫩的豆腐!今早新发的豆腐,凉拌,炖汤,香嫩爽口……”

    前面传来一阵吆喝,声音又柔又媚,听到耳中,立刻就会在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熟|妇|美娇娘的轮廓。

    豆腐铺子前围着几个嘻嘻哈哈说着荤花的青壮,显然垂涎的不止是豆腐,还有卖豆腐的人。

    仿佛看到了李家父子,吆喝声戛然而止,一块靛染方帕子包头,不施粉黛的美妇怔怔望过来,随即粉脸一寒,放下切豆腐的黄铜划子,来到店门口拉动门板就要关张。

    李大虎突然站定,望向正在关门的美妇,说出一番让李小白目瞪口呆的话。

    “喏,这就是那豆腐西施,小郎,你要是喜欢,哪天我帮你绑了她,扒光了让你看个够,但是你不许碰她,我家好儿郎的种子,只能用在好人家的女儿身上,想当年你爹带三百弟兄横扫关西八百里,纵横江湖数十载,谁敢说个不字!各路好汉都得说一个‘服’字,我老李家也是有身份的人家,一个克夫的小寡妇,哼哼!”

    威武!霸气!不解释!

    瞠目结舌的小白同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定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

    神马纨绔子弟,跟这句话比起来只能跪舔好不好?如假包换的大武好阿爷。

    “阿爷,咱回家!”

    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他丢不起这个人,李小白决定从今往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若是换作旁人,那些痴缠在店门口,试图得到佳人垂青的这几个青壮一定会像炸了毛的小公鸡一样蹦出来维护世界正义,可是一看到向来喜欢用拳头讲以和为贵,传闻曾经是黑道霸主的西延大虎,立刻就怂了。

    莫说对方的资财,光凭此时此刻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的狗腿子们,足以让这些所谓的护花使者们知道,什么叫作九年制义务教育。

    这些怂货果断开溜了,生怕晚上一步,会留下一条腿或一条胳膊什么的。

    “啐!登徒子!”

    听到爷俩的话,一张俏脸涨得跟抹了胭脂似的豆腐西施啐了一口,当即把店门给关严实了,连条缝都不给这对父子俩留。

    “哈哈哈!”

    李大虎发出肆无忌惮的狂笑,西延镇狗大户可不是浪得虚名,连县令老爷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的,欺负一个小寡妇,还不是手到擒来。

    至于名声?这玩意儿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铜钱使?哪个瓜怂敢多一句嘴,怼不死他?

    笃笃笃,石板街面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老军骑着一匹老马从街头冲到街尾,跟着李家父子的众狗腿们连忙将路让开,任由一人一马毫不减速的冲了过去。

    万一被撞到蹭到,主家虽然会给汤药费,可是没来由的吃这份苦头却是冤枉的紧。

    “马匪老刀把子攻破黑风口,往西延镇来了!至少有上千人马……”

    一身不知多少年头的残破旧甲,背后支着黑色三角小靠旗的老军扯起嘶哑的嗓子狂吼。

    -

第3节-小娘

    李家狗腿也好,李家父子也好,路人也好,街边店家也好,当即无不色变。

    上千马匪?

    并非边关军镇的西延镇岂不是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倾刻之间,整条街面上人影皆无,所有的店铺都支起门板关门,整个县城陷入了鸡飞狗跳。

    西延镇虽然位于大武朝与西延国边境交接的重要商道附近,可是总有人因财货而生贪婪窥觑之心,少不得喜欢拎着人头,刀口舔血的家伙烧杀抢掠。

    老刀把子是游走于风玄国与大武朝之间商道上能令孩童止啼的一代凶人,手底下至少有三五百号沾过人命的亡命徒,两国曾派兵围剿,但是却让其屡屡逃脱,这次不知怎么的突然纠起上千悍匪准备玩票大的,还把矛头指向大武朝边关附近的西延镇。

    李大虎脸色一阵阴晴不定,说道:“走,先回家!”

    “哦!”

    正如无知者无畏,李小白对那些亡命悍匪并无太多畏惧之心。

    横竖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有官府,有边军,我等tc***无需送人头,大不了收拾细软,跑路去也。

    一众家丁和庄户簇拥着李大虎和李小白二人不再招摇过市,当即打道回府。

    领了赏钱的庄户们各自遣散回家带着娃子和婆娘躲避匪祸,李家大宅立刻忙碌起来。

    丫鬟和家丁们在李小白身旁来来回回,不停的将值钱细软和财货搬到大宅门外的牛车上,李家家大业大,少不得要装上三四十辆大车,光是铜钱就装满了五车,大管家李富贵和他兄弟二管家李满仓两人前前后后,满头大汗忙得不可开交。

    李家有钱有势,不代表能打能杀,悍匪来了,照样得跑。

    作为李家的三少爷,李小白自然不需要跟着一起肩扛手提,他独自靠在内宅的月亮门旁,望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直发呆,耳边回荡着被镇上人称为书呆子的二哥李青的琅琅读书声,仿佛这场即将到来的灾祸与几无关,这位二公子依旧自顾自的读着圣贤书。

    李小白确认自己踏上白家父女的小船前,这朵由黑色简笔线条勾勒出来的莲花还不曾出现过,直到那个法号致笃的僧人再次诵唱经文的时候,突然随着一股诡异的灼热感平空出现。

    事实上奇怪的事件不止如此,谁也不知道,在李小白的内心深处莫名的多了一颗种子,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却能够感觉的到,像是一颗莲子。

    还有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幻听的剑吟。

    琢磨了半天,李小白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脑子里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有什么关联,但是从自己当前的身体状态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良影响,心中的莲子与手掌上的莲花自然而然的存在。

    “小郎!”

    一声呼唤将正在凝望着自己掌心那朵简笔莲花的李小白从沉思中扯了回来。

    望着眼前穿着一声的男子,面貌依稀与自己相似,他情不自禁的叫出声:“大哥!”

    李大虎有三个儿子,大郎李墨,二郎李青,小郎李小白,除非兄弟仨再添上一个弟弟或妹妹,小白同学才有机会把头顶上的老幺光荣移交,正式挂上三郎这个称号。

    这就跟王小毛他娘有三个儿子,大毛,二毛,老三绝对不叫三毛这个机智的脑筋急转弯故事。

    现在看来,老李也是个痴心的,自从三兄弟的娘走了以后,便只剩下孤家寡人,连弄个小妾给自己暖暖床的念头都没有,除了不念佛,不住茅草屋,晚上还有加餐外,差不多跟镇外的致笃大师没什么区别了。

    李小白没想到,一向在外云游求仙,极少回家的大哥李墨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也许是猜到了他心中的疑惑,李墨笑了笑,说道:“这次回来就再也不走了,好好在家歇一歇。”

    虽然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语气里却透露出一丝心灰意冷。

    “大哥寻到了仙吗?”

    这个世界有凡人,有妖,也有仙,李小白对这些不科学的玩意儿感到十分好奇。

    李墨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十三岁出门远游,至今已是二十有五,十二年间遇到的多是江湖骗子,哪里有仙?即便真有仙,也未必会看得上我这等凡夫俗子,肉眼凡胎又怎能认得出真仙!唉!”

    仅仅为了一个执念,十五年的寻仙路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李家大郎再次重新回到起点,不得不黯然回家。

    “小郎!小郎!老爷让你去前厅!武夫子带着武家小娘过来了。”

    二管家李满仓从前院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大哥!”

    李小白向李墨递过去一个歉意的眼神,要不是二管家来喊,他倒是很有兴趣听一听大哥的寻仙故事。

    “去吧!”

    李墨冲着他点了点头。

    “大哥,回头再聊!”

    李小白当即跟着二管家前往大宅的前厅。

    “……夫子尽管放心,香君在我这儿一定十分安全,我李家别的不说,护住个把人周全还是没问题的,咦,小郎来了,快快见过夫子!”

    远远的就听到前厅内传出李大虎拍着胸脯与人说话的声音,当他看到李小白,立即连连招手示意过来。

    “阿爷!”

    李小白目光望向一个穿着灰白色粗麻襦衫的中年男子,连忙上前几步,深深作了一揖,恭恭敬敬地道:“见过夫子!”

    对方就是传说中的便宜老丈人。

    李大虎专门给李小白张罗了一门亲事,要不是前几天闹出偷窥豆腐西施焦寡妇,又失踪了三天,再加上悍匪老刀把子率众破关,否则现下这个节骨眼儿,两家说不定就要开始筹备婚嫁了。

    襦衫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李小白,捋着数寸长的胡须说道:“嗯!回来就好,以后莫要再荒唐了!”

    他似乎并没有将街面上的传言放在心上。

    话说回来,谁年轻的时候不曾荒唐过叛逆过,比起李大虎的“想当年”,李家小郎简直就是安份守己的老实孩子,还有什么不满意。

    “谢夫子!”

    李小白再次深深一揖,抬起眼,却看到前厅里不止是李大虎与武夫子,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娘。

    荷绿色压着水蓝边儿的交领高腰襦裙,凌云髻上插着一支红玉珠儿的金步摇,手中挽着一只蔷薇花纹的靛蓝蜡染布包裹,肌肤似雪似玉,下巴略尖的鹅蛋儿五官精致,凤眼蛾眉,琼鼻挺秀,模样娇俏可爱,正值含苞待放的芳华妙龄,或许是出生于书香门第,气质中又带着几分宁静出尘,与寻常民家女子又有不同。

    “小白哥哥万福!”

    察觉到李小白的目光,武家小娘脸上立刻浮起了红云,乍喜还羞,连忙弯腰屈身行了个万福。

    “香君妹妹!”

    李小白反应过来,依旧是一揖。

    李大虎真是阿爷界的良心,没有给自己找一个膀大腰圆屁股大,传说中好生养的肥婆壮妇,小白同学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如果满分是一百分的话,眼前这位九头身佳人可以得九十九分,还有一分不给是为了避免骄傲。

    未来老丈人带着未来媳妇上门,可以猜得到,多半是武家觉得这场匪患来势汹汹,极易发生不测,倒不如干脆将女儿提前送到已经订下婚约的李家,能够护个周全。

    “哈哈!小郎!以后一定要好好待香君,你们两个早点儿下崽,我老李家就有后了,哈哈哈!想当年我李老虎带着兄弟们打天下,曾经有一次被人追杀了三天三夜,却意外的遇到你娘,嗯,就跟香君姑娘一样的美人儿,一眼就惊为天人……”

    李大虎带着粗豪不堪的笑声,又开始回忆起“想当年”的光辉岁月。

    小白同学真心怀疑,自己的亲爹曾经是黑社会头头的传闻或许是真的,就凭这可怕的笑声,一口一个“想当年”,与扫街收保护费的带头大哥没什么分别。

    喂!妖妖零么?这里有一个黑社会阿爷,赶紧把他抓了去劳动改造!

    遇上这么个口无遮拦的未来公公,武香君越发不胜娇羞,螓首深埋,连粉颈都红了。

    出乎意料的,原本应该看不得如此粗俗粗鄙暴发户兼夯货的读书人武夫子却恍若未闻,视而不见,依旧满脸微笑看着父子俩,至少谦恭有礼的李家小郎不像李大虎那么不堪。

    别看李员外长得五大三粗,大腹便便,可是他的三个儿子倒是一个个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尤其以小郎最为出众,现在将女儿提前送来,也算是了却他的一桩心事。

    哐哐哐!哐哐哐!

    西延镇内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密集锣声,紧接着就像炸了锅一样,整个镇子轰然沸腾起来,牲口的嘶鸣,男女老幼的叫喊声和哭喊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前脚刚送走门外亲家的马车,回到前厅正准备喝杯茶解渴,李大虎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富贵!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老爷,我这就让人去看,忠保!忠保!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正在大门外张罗着转移车队的大管家连忙安排了小厮去打探。

    然而没一会儿功夫,面如土色的小厮带回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可怕消息。

    -

第4节-叩城

    西延镇是县衙所在,在同一时间得到消息的知县崔友德此刻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上千悍匪,还攻破了黑风口的关隘,西延镇就像被扒光了的小娘子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县衙在册的就十几个捕快,平日里欺负一下地痞流氓还凑和,哪怕再加上分散在镇外庄子里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得动刀子的老府兵,

    一县就十几个捕快,欺负一下地痞流氓还凑和,哪怕加上分散在镇外附近庄子里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动刀子的退役老府兵,恐怕也不是老刀把子的对手,甚至人数加起来连对方的零头都没有。

    至于那些帮闲,这会儿多半早已经拎着包裹溜之大吉,恕不奉陪,哪里还会脑子进水,留下来陪他这个县令大老爷跟悍匪亡命徒玩命。

    崔友德倒也想逃来着,作为一县老父母守土有责,王法无情,他完全可以保证,只要自己敢踏出西延镇一步,朝堂上那些闲得蛋疼的御史台老爷们能够用扑天盖地的弹章活活把他弹死,免费赠送满门抄斩服务,全家地狱单程票。

    留下来死一个,不留死全家,这笔帐很好算,说好听点儿叫气节,不好听叫被逼得没招儿了。

    安排好家人出镇躲避的崔县令立刻喊了起来。

    “刘子正!刘县尉!”

    县令管.w县尉管武,这对一文一武此时此刻正是同命鸳鸯。

    “在!在!”

    满头大汗的刘县尉带着两个捕快冲了进来。

    “其他人呢?”

    崔县令发现衙门里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居然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这还是刘县尉自己听到后闻声赶来的。

    “嗨!什么其他人,早跑了!”

    刘县尉从县令老爷眼里看到和自己一丝同样认命的悲哀。

    陛下,臣这就要为您尽忠了!

    县令大老爷也不管粗俗不粗俗,拎着一口精钢宝剑发狠般说道:“招集所有人,跟那些悍匪拼了!”衣冠禽兽的官服下摆里头,腿肚子情不自禁地直发抖,不注意看还真瞧不出来,古人真心机智!

    什么计抵千军,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些只存在于戏文里面,眼下谁都没招儿,只有拼刀子,杀得人头乱滚,死掉的是王八蛋,活下来的才是爷。

    这便是吃皇粮的代价,刘县尉咬着牙,接着说道:“自然是拼了!”

    县令大老爷这样的文官都这么说,自己这个知兵事也不能认怂。

    “等等,通知碎叶城了没?”

    看到县尉正准备离k县衙招集敢跟悍匪们拼命的傻大胆,崔县令连忙叫住了他,他还心存一丝侥幸。

    “黑风口被破之前,就已经往碎叶城与附近的折冲府求援了。”刘县尉从报讯的老军那里得到了唯一一条好消息,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援军也许已经在路上。”

    “佛祖保佑,无量天尊保佑,援军一定要早些到。”

    县令老爷双手合什,虔诚的祈祷起来。

    在援军抵达之前,只有漫天神佛才能够救得了西延镇,还有本老爷的项上人头。

    就在这个时候,县衙外面喊杀声大起,地面微微震颤,仿佛有万马奔腾。

    “马匪来啦!马匪来……啊……”

    一个男子撕心裂肺地大喊,紧接着一声惨叫,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崔县令与刘县尉这对好基友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老刀把子这伙悍匪竟然来得如此之快,甚至不给西延镇任何反应的时间,上千悍匪便杀进了镇内。

    一时间哀嚎与惨叫此起彼伏,浓烟滚滚而起,小镇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

    “杀!杀!抢钱,抢粮,抢娘们儿!带不走的统统杀掉,统统烧掉!哈哈哈!”

    在从左眼到右嘴角留下一条触目惊心刀痕的老刀把子披挂着一身仍然残留着血渍的银亮铠甲,手持长长的马刀驾驭着战马在街面上横冲直撞,一边狂笑着,一边随手将像没头苍蝇一般抱头乱窜的平民砍翻在地。

    “抢钱!抢粮!抢娘们儿!其他统统杀掉,烧掉!”

    匪徒们一同肆无忌惮的狂吼,血染刀锋,不知有多少无辜者倒在他们的刀下。

    随着穷凶极恶的马匪们一起冲进西延镇的,还有一个两手空空,没有任何兵刃与甲胄的披头散发男子,然而在他身周一丈范围内,却没有一个马匪。

    仿佛所有的马匪都与他刻意保持着距离。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表纸,飞快折成一只纸鸟,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最后掏出一支朱砂笔,往鸟眼部位一点,纸鸟登时无火自燃,那名男子仿佛不惧火焰,两指夹着燃烧的纸鸟对准天空,大喝一声。

    “咄!~”

    橙红色的火光陡然暴涨,纸鸟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火鸟,振翅冲向天空,在西延镇上空飞快转了一圈,无数火雨当空洒下,地面上立时多了无数火焰升腾之处,还有更多的哭喊与哀嚎声。

    这些马匪中间,竟然还藏着一位术士。

    男子拿出一面黑色小旗,两手虚合,将其祭向天空,眼中邪光大盛,无数怨魂阴风从镇内各个角落飞了过来,纷纷投向这面诡异的小旗。

    仿佛那些悍匪制造的杀戮越多,没入黑色旗面的阴风怨魂就越多。

    西延镇的百姓们彻底陷入了绝望。

    时不时有三五个悍匪结伴一起冲进民居,无论是富户,还是贫户,宅院里立刻响起匪徒们的疯狂狞笑与主人家的惨叫哭嚎。

    片刻之后,恶人们带着值钱的细软,或扛着抢来的女子,提着沾染鲜血的兵器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即使偶有不甘心引颈就戮的平民拿着能够找到的棍棒等武器反抗,然而他们怎么可能是积年悍匪的对手,转眼间就被乱刃加身,死于非命。

    李家大宅门外,装满财货的几十辆牛车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众多马匪们重点照顾的目标。

    整条街道乌泱乌泱挤满了恶形恶状的马匪,少说也有两三百人,他们贪婪的打量着那些牛车,个个奋勇当前。

    一些马匪为了抢到更前面的位置,甚至发生数起内斗。

    “老爷!这些家伙太多了,得赶紧杀出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一支红缨枪,大管家李富贵左挑右刺,竭力抵挡着群狼一般的马匪,逮着机将一名凶悍的家伙挑翻下马,闪烁着寒光的枪尖在下一秒捅入对方的咽喉,一刺一收,再次挥舞得水泼不进。

    “富贵,让你家老二带人护着我那三个小的先走,还有武家的小娘子,那是给小郎找的媳妇,一定要给我护周全喽!”

    谁都知道,此时此刻财货已经变得不重要,保住人才是最重要的。

    李大虎仿佛闲庭信步一般,脚下轻轻一挪,躲开斩向自己脖子的马刀,随即一个迅速横移,逼近即将擦身而过的战马,顺手将斩击落空的马匪硬生生从马背上扯了下来,就像摔小鸡崽儿似的往地上狠狠一掼,然后不紧不慢的一步踏上,就听到咔嚓一声,马匪的脖子被当场踩断,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一命呜呼。

    这般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段,完全不像一位狗大户员外老爷应该有的身手,若不是这些马匪,恐怕谁都不会想到,李老爷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西延镇李家,显然也不是什么寻常大户那么简单。

    试图吞下这么一大笔横财的马匪们,在李家大宅门外遭遇到了出乎意料的硬茬子,并且碰得头破血流。

    要不是武家人早走一步,恐怕这会儿多半与李家一起陷在这里。

    “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跟紧我!”

    二管家李满仓就像一只身手敏捷的猿猴,手持双刀左劈右砍,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丁更是将手中的长柄陌刀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靠近的马匪稍有不慎就会当场人马皆碎。

    李家能打的已经全在这里,其他没什么战斗力的家丁早已经横尸当场或逃得不知所踪,而丫鬟们也有不少落入马匪们的魔掌,发出凄厉的哭叫。

    对于这些无辜者的命运,陷入苦战的主家也只能表示无可奈何,眼下自保已是不易,各个只能各按天命。

    不论是李墨,还是李青与李小白,兄弟三人已经无暇顾及父亲大人与管家他们突然变得如此勇武,他们只能跟着二管家与众家丁们一起杀出一条血路。

    “走!不要回头!”

    李大虎冲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大喊,尽可能吸引那些马匪们的注意力。

    他头也不回的随手抓住一支飞来的利箭,随手掷了回去,就听到远远传来一声惨叫,一个马匪随着自己的强弓一起跌落马下。

    刚刚射出的利箭不仅原路返回,还贯穿了马匪的胸膛。

    “二郎,小郎,香君姑娘,跟紧了!”

    李家大郎李墨握着一柄三尺青锋,紧跟在二管家身后。

    在外云游十多年,虽然没有寻得真仙,却练得一身不弱的武艺,即使面对马匪,也丝毫不落下风,青锋剑连连刺出,短短片刻功夫,便结果了两个凶徒的性命。

    “小郎,香君姑娘,莫怕,有二哥在!”

    哪怕突围逃难,二郎李青都没忘记手里握着一卷孔圣先贤《论语》,尽管他嘴上安慰着弟弟和未来的弟媳妇,自己却脸色发白,犹自在强撑。

    “别松手!”

    李小白紧紧抓住武香君柔若无骨,细若滑脂的小手,将她护在身后。

    身为男人,这些亡命徒想要劫走他的女人,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跨过。

    “请小郎放心,若有个万一,妾决不苟活。”

    武香君虽然吓得花容失色,却将发髻上的金步摇拔了下来,对准自己的脖子,随时以死亡来保住自己的贞节。

    这位蕙质兰心的弱女子在此时此刻变得格外刚强。

    -

第5节-术士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见久攻不下,马匪中间有人大喊了起来,弓弦声大作,一支支利箭如雨幕般射来。

    悍匪们几乎疯狂了,他们没有想到在这认小镇里竟然遇到这样的狠角色,居然还不止一个。

    “走!走!快走!”

    李大虎臃肿的身体灵活的不像话,将射向李家三兄弟的箭矢徒手捉住,随即狠狠掷了回去,惨叫声接二连三的传来。

    大管家李富贵更是左挑又挡,不断将飞过来的箭矢拨开。

    但是那些杀红了眼的悍匪们仿佛杀之不尽,不断前仆后继的冲上来。

    “唔!”

    随着一声闷哼,一个抡动长柄陌刀的魁梧家丁肩头中了一箭,狂舞的刀轮立时一滞,随即数支箭矢瞅着空狠狠钉在了他空门大开的胸口,最狠的一箭竟从前胸贯穿到后背。

    “小五!”

    二管家的双刀挥得更急,暴吼一声,剁下一条马腿,从失去平衡的马背上斜斜摔下来的马匪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觉得自己的脖颈一凉,两轮刀光从颈间左右交替划过,一颗斗大的人头就像发射升空的火箭被双刀绞飞,断口部位喷涌出刺眼的猩红鲜血,推动着丑陋的头颅直冲向天空。

    抡着长柄陌刀的这十几个家丁都都是李府从小养大的孤儿,与两位管家情同父子,折损任何一人,都会让李富贵与李满仓心疼不止。

    “老爷,爹!走!不要管我!杀!啊啊啊……”

    中箭的家丁喷出一口鲜血,顶着不住射来的箭矢冲出了队伍,一阵断臂残肢的腥风血雨漫天飞舞,转眼间他就被射成了刺猬,轰然倒下,临死前甚至将管家叫作爹。

    哪怕是死,也要多拖几个悍匪为自己垫背。

    老爷给了吃饱穿暖的衣食,管家更是给了难能可贵的亲情,在这个时候,这些家丁们更是状若疯虎,将自己的生死完全置之度外。

    狭路相逢勇者胜,悍不畏死对悍不畏死,一行人顶着马匪们的疯狂围攻,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胡同。

    眼见着还有十几步就能够杀出包围圈,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两名家丁相继倒下,转眼间就被蜂拥而上的马匪们乱刃分尸。

    临死前,他俩的喊声与最先倒下的兄弟如出一辙,听得两位管家心如刀割。

    “老爷,爹!走……”

    没有人敢回头望上一眼,更不敢停下脚步,家丁们在用自己的性命为其他人铺路。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马匪们越发不敢放过这伙人。

    这次要不是仗着人多,又占了有备算无备的先机,若是换作平常的时候,眼前这些人光是零敲碎打的偷袭或突袭,都能够一点点磨掉他们所有人。

    趁着眼下人多势众占着上风,现在不灭掉这些硬茬子,将来遭受报复的时候,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武香君紧紧跟在未来夫君的身旁,被所有人护在中间,她咬紧了嘴唇,死死握着金步摇的指节肌肤直发白,握紧的指尖甚至刺破了掌心都犹未察觉。

    察觉到手中柔夷传递过来的颤栗,李小白回过头望向自己的小媳妇。

    “莫怕!”

    这个词与温和的微笑就像一道暖流注入了小娘惊惶不安的内心深处,心底没来由的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害怕,手不再抖,力气仿佛也回来了。

    她用力点了点头,似乎只要李小白在自己身边,哪怕天塌下来都没什么好怕的。

    作为算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李小白淡然的面对死亡,近若咫尺的惨烈厮杀就像一幕电影,无法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动。

    正当李大虎和两个管家带着所有人即将杀出层层阻截的包围圈时,一只火鸟从天而降。

    “大哥!替我保护少爷!”

    二管家李满仓反应极快,高举着双刀径自迎向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扑近的火鸟。

    “啊!~”

    轰!~

    钢刀刚一触及火鸟,后者骤然化作一团炽烈的火焰,将二管家李满仓整个人吞噬了进去,连带着附近十几个躲闪不及的马匪在眨眼间烧成了飞灰。

    “满仓!”

    大管家李富贵连续枪挑数匪,大声悲吼,他没想到马匪里面居然还暗藏着一位术士。

    就像一只绝望的苍狼,失去了自己最亲的兄弟。

    “可恶!我李大虎对天发誓,来日一定将你们这些混蛋的三代血亲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李富贵与李满仓二人表面上是李府的大管家与二管家,实则是李老虎曾经金盆洗手前的心腹兄弟。

    发出这段誓言的他仿佛又重新恢复了昔日黑道巨擎的霸气。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么?

    “没想到,在这西延镇竟然还有这样的英雄豪杰!”

    随着一个如同锈铁片互相磨擦的嘶哑声音传来,数十骑再次挡住了前方的路口,为首一人脸上从左眼到右嘴角留下一条触目惊心刀痕,因为新血与陈血反复浸染,已经看不出身上所披挂铠甲的甲叶原本颜色。

    “老刀把子!”

    李大虎眼中瞳孔微微一缩,没有想到堵住自己一行人的竟然是马匪们的首领,那条十分明显的斜刀疤并不难分辨。

    老刀把子的目光在李大虎身上转了一圈,随即移到他身后的其他人身上,嘿嘿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老大!别放他们走!”

    “他们杀了我们好多弟兄!”

    附近的马匪们纷纷叫了起来,同仇敌忾的怒视着李大虎一行人,为了截住这伙人,至少有六十多个弟兄命送黄泉,这个仇结大发了。

    面无表情的老刀把子突然抬起手,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再次开口道:“只要这位好汉肯为我效力,我老刀把子说话算话,不仅给保证你们的安全,还厚礼相待。”

    他已经看出来,这个看似胖员外的家伙曾经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绝世凶人,否则决不会像方才那样轻描淡写地杀死他的那么多手下,而且还面不改色。

    想要杀死这种身手令人胆寒的家伙,少不得还要再付出几十条性命,倒不如趁机挟持对方的家人将其收归麾下,也算是用了几十个手下换回一员虎将作为补偿。

    至于已经死掉的马匪,绝大多数无亲无故,每天干的都是提着脑袋的活计,死了就是一堆烂肉,没人会为他们多掉一滴眼泪。

    “呵呵!老刀把子,你应该庆幸,要不是老爷我金盆洗手,这方圆八百里,哪里还有你老刀把子撒野的地方?让我归降?我呸!凭你也配!”

    一股冲天霸气从李大虎大腹便便的身上迸发出来。

    杀了他的兄弟就想善了?做梦!

    李家三兄弟个个瞠目结舌,仿佛第一次重新认识他们的父亲大人。

    这还是成天乐呵呵或者欺行霸市的李员外吗?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睥睨之意甚至比老刀霸子还要强上数分,不知道阿爷想当初是何等的风云人物,现如今却收敛起爪牙,心甘情愿的归隐于这座边关小镇,做一个终日混吃等死,没有什么伟大人生目标的富家翁。

    “大哥!”

    大管家李富贵情不自禁的改变了称呼,莫名激动起来。

    仿佛当年叱咤江湖,人人闻之色变的李老虎又回来了。

    这回轮到老刀把子脸色微变,西延镇卧虎藏龙,竟然还有这等人物,恐怕这次难以善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如此!就莫怪我老刀把子没给你机会!”

    他再次打了个手势,勒马往后退去,身旁的众马匪一齐跟着后撤。

    “准备跟我冲!哪怕就是死,也要狠狠咬下他们的一块肉!我老李家从来就不是好欺负的。”

    李大虎豪气顿生,准备率领所有人杀出西延镇。

    就在这个时候,老刀把子等人非但没有冲锋,反而一个骑着马,两手空空的披头散发男子挡在了李大虎等人前方。

    附近的马匪们如畏蛇蝎般立刻躲得远远。

    男子随意撩了一下挡在眼前的长发,露出苍白的脸庞,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慑人的诡异绿光,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就这么急着离开吗?还是留下吧!”

    “大哥!这人有古怪!”

    大管家李富贵提着红缨枪一个箭步挡在了李大虎身前。

    “术士!”

    李大虎嘴里迸出一个词。

    李富贵脸色当即就变了,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你!”

    他还记得自己的弟弟李满仓正是死在突如其来的法术火焰里面,眼前这个男子或许就是凶手。

    红缨无风自舞,枪尖的厉芒吞吐不定,大管家李富贵暴吼一声,人枪合一的杀向那名术士。

    以符咒与法器催动各种法术的术士自身并没有多强的战斗力,只要抢在对方发动法术前近身搏杀,将有很大的机会将术士干掉,大管家李富贵二话不说,先下手为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杀!~”

    挑出一团枪花的红缨枪疾速向术士逼近,锋利的枪尖仿佛能够轻而易举的贯穿一切。

    面对越来越近的红缨枪,术士嘴角莫名浮起一丝诡异的冷笑,轻轻念出一个字。

    “定!”

    带着刺骨寒意的枪尖在距离他的鼻尖不到一尺时,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难以再寸进一分一毫。

    -

第6节-祸端

    大管家李富贵保持着双手持枪的前刺动作,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天空中,一面黑色小旗悬空迎风飘动。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

    术士十分不屑地抬起手,掌心上方平空出现一团鸡蛋般大的赤红色火球,随即包裹住红缨枪的枪头,迅速向枪杆尾端及大管家的双手蔓延而去。

    李富贵的身体微微颤栗,脸上不断冒出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好像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一般,依旧纹丝未动。

    脚下的影子伸缩不定,似乎有东西在里面游动,却看不清楚究竟是何物。

    火光顺着红缨枪一点一点向李富贵烧去,就像之前将他的弟弟李满仓烧成飞灰那样,术士就像一只戏弄老鼠的猫,欲将这兄弟二人先后享受法术火焰的吞噬。

    “该死的术士!”

    李大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抢上前去,欲救下自己的大管家。

    他的右手悄然隐入袖管,正待发动时,天边闪过一道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划过术士头顶上空的那面黑色小旗。

    术士脸色大变,先是一阵铁青,随即涨得血红,就像涂了一层红漆,隐隐泛着黑紫。

    噗!~

    一口黑血猛然喷了出来,脸上诡异的红色如潮水般飞快退去,只剩下面若金色。

    与湮魂旗之间的联系被强行切端,使心神相系的术士当场遭到了重创。

    眼睁睁看着红缨枪上的灼人火焰即将烧到自己身上,然而被压制的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的大管家李富贵莫名感到身上一松,当即毫不迟疑的扔掉已经烧掉了大半截的枪杆,疾退数步,从腰后把出一支牛耳尖刀,警惕地望向那个可怕的术士,不敢再轻举妄动。

    方才若是迟上片刻,他就会像一支人形蜡烛一样被点燃。

    “富贵,没事吧?”

    李大虎冲到大管家身边,一脸担心的上下打量着他。

    “老大,我没事!”

    李富贵摇了摇头,他又想起自己惨死的兄弟,不禁悲从心来,恨不得将那个术士剥皮拆骨,食肉饮血才能消除他心中的仇恨。

    附近的马匪们个个满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术士大人好像受了伤。

    一阵说话声从天空中传来。

    “噬魂聚怨,没想到居然能看到这种邪道法器,那邪术士!当我们这些正道不存在吗?”

    若隐若现的剑光一转,准备将那面坠向地面的小黑旗撕得粉碎,突然另一个声音响起。

    “师兄,等等!先别毁了它!”

    “怎么?师弟!”

    即将触及湮魂旗的剑光陡然转向,险到毫巅的擦边而过。

    饶是如此,试图与小黑旗重新建立联系的术士再次遭到剑光余威冲击,又吐了口黑血,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充当怨毒的望向天空。

    地面上一片哗然,所有的马匪知道,术士大人绝不是无缘无故的摔下马来,他们纷纷抬起头望向天空。

    在下一秒,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两只硕大无朋,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羽的雪鹤扑扇着翅膀从天而降,鹤背上还盘坐着两人,青衣背剑,长穗流苏随风而荡,好一副神仙子弟的模样。

    其中一人伸出手,即将坠落在地的小黑旗就像突然有了生命,转向投入他的手中。

    “这面小旗虽然邪气缭绕,但总归是一件法器,不如留下将其用在正道,也算是赎罪了。”

    “也罢!只要不再为祸苍生便可,不过以后若是有机会,还是得将其毁去或超度了才是。”

    “是,师兄!”

    两人之间的对话不带一丝烟火气,甚至没有多看地面上的术士与马匪们一眼。

    将他俩吸引过来的,似乎仅仅只是那面吸聚了不知多少阴魂与怨气的黑色小旗。

    “正道?哼!装模作样的家伙!”

    从马背上跌落在地的术士从怀中掏出一把黄表纸抛洒向天空,双手飞快结印,猛地喷出一口精血,血雾眨眼间追上黄表纸,淡黄色的纸面上多了一丝嫣红,眨眼间出现无数细如发丝的脉络,凝结成诡异的符文。

    就像有无形的双手,纷纷扬扬飞舞的黄表纸自行折叠起来,变成一只又一只纸鸟,随即莫名燃烧起来,化作火鸟,冲向落向地面的两只雪鹤,每飞出一尺,体形就自动变大一分。

    转眼间十余只火鸟在天空中飞舞不休,当它们抵近雪鹤不到三丈距离时,这些火鸟已经变得仿佛小猪一般大小,灼人的热浪向四周汹涌扩散。

    火鸟?好神奇!

    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到法术形成,李小白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若非场合不对,说不定这会儿他一定会冲上去看个仔细。

    咯咯咯……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身前传来,李小白循着声音,却发现大哥李墨此刻脸色极为难看,正咬紧牙关,发出一阵磨牙声,身体与握着三尺青锋剑的手微微颤栗,仿佛在竭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不知死活!”

    盘坐在雪鹤上的另一人手一扬,缓缓环绕在他身周三尺开外的短剑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速度陡然加快,就像一支离弦的利箭,瞬间射中一只最近的火鸟。

    无数火星轰然炸开,短剑摧枯拉朽般将这只火鸟的法术结构强行崩解开来,随即又势如破竹的贯穿另一只火鸟,火星再次四散飞溅。

    没有一粒火星能够飞近两只雪鹤身周一丈范围内,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飞过来的火星轻柔的推了出去。

    悠扬的剑吟回荡开来,被家丁们护在中间的李小白微微一颤,惊讶的望向天空,仿佛心中那颗莲子被触动。

    短剑就像捕食的游鱼,忽左忽右的辗转腾挪,短短数息间将一只只扑过来的火鸟摧毁。

    地面上的那个邪道术士脸色大变,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火雀群杀术竟然抵不过对方的一支飞剑。

    湮魂旗若还在,或许还能够再周旋一二,眼下底牌尽出的他已是黔驴技穷。

    术士没有任何迟疑,脚下重重一跺,一股浓浊的黑烟腾起,转眼间将他的身形吞没了进去。

    操控飞剑那名正道术士手指一划,低喝道:“破!”

    破灭了全部火鸟的飞剑盘旋一圈,猛然扑向地面,就像嗅到了血腥的鲨鱼,朝着街道上某个位置狠狠一刺。

    噗!~

    “啊!~”

    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响起了惨叫声,压过了剑器入体的闷响。

    黑烟仍未消散,但是在十几步开外,却慢慢地浮现出一个人影,踉跄了几步,他的前胸与后背迅速被涌出的鲜血染红浸透。

    就在这个时候,大管家李富贵动了,他握着牛耳尖刀冲了上去,一把揪住术士的脑袋,横过刀锋狠狠一划。

    惨叫声戛然而止,一颗六阳魁首硬生生被斩了下来,邪道术士最后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仿佛难以置信。

    众马匪们一个个面露惊恐,他们一向敬畏的术士竟然就这样被人割下了脑袋。

    “二弟!我替你报仇了!”

    李府大管家提着术士的头颅,含着泪仰天嘶嚎。

    看到二管家李满仓大仇得报,李大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向拍着翅膀,浮在半空的两只雪鹤拱手道:“西延镇李大虎感谢两位仙人的援手。”

    别看驾雪鹤,驭飞剑,依旧是术士手段,如果真的是仙人,恐怕早就飞升了,此刻用“仙人”来称呼对方,既是尊敬,也是感谢。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两名正道术士不仅连正眼都没有瞧李大虎一眼,也没在意割下邪道术士的大管家李富贵,反而将目光投向另外一处,正是李家三兄弟所在的位置。

    被称为师弟的术士忽然冷笑着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李墨,终于找到你了!”

    “大哥!”

    李小白终于意识到,刚才大哥李墨的异状并非无缘无故,心底隐隐感到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李墨带着苦笑转回头望了他一眼,说道:“小郎!家里以后就拜托你了,二郎是个书痴,不识庶务,不懂交际,终究还是要靠你的。”

    说完,不待李小白和李青等人反应,他走出家丁们的保护圈,穿过惊疑不定,没敢拦截的马匪们,迎向落地的两只雪鹤。

    两只雪鹤相继落在了地上,两个正道术士同时跳下鹤背,神态倨傲地望着走过来的李墨。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匪首老刀把子终于意识到,现场情形已经完全失了控。

    “大郎!”

    二郎李青叫了一声。

    “大郎!回去!”

    李大虎不由大急,凭着昔日多年的江湖经验,他从那正道术士的方才语气里面听出了一丝杀机。

    然而李默只是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他很快停下脚步,毫不露怯的看着两个正道术士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命,你们拿走,但是请不要祸及我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李家二郎李青和小郎李小白心头一颤,两个正道术士竟是来取大郎性命的。

    在外云游寻仙的这些年,大郎到底闯下了什么样的弥天大祸,居然引来术士的追杀,而且还是正道术士。

    -

第7节-凡人之怒

    锵!一直剑未出鞘的师弟拔出了自己的飞剑,依旧是两尺长的短剑,剑锋直指李墨。

    “姓李的,你的胆子倒也真是大的很!”

    之所以没有像他的师兄那样保持着飞剑在身周盘旋,一方面是这样比较节省法力,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修为还不足以长其维持飞剑的浮空飞行。

    况且仅凭着师兄的一支飞剑便足够保护两人的周全。

    飞剑环绕身周守护的师兄开口说道:“哼哼!凡人在我等眼中就和蝼蚁没什么分别,生杀予夺完全看我们的心情,李墨,你只是一介凡人,有什么资格与我们讨价还价?”

    目光冷冷的扫过整条街道,犹如寒风彻骨,令所有人汗毛直竖,感觉自己在对方眼中就像一群待宰的牛羊鸡犬。

    仿佛在印证自己的话,飞快捏出一个法诀,一股无形的震荡冲击瞬间向四周席卷。

    街道上闷哼声接连响起,不论是马匪,还是李府的人,无不感到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难受至极。

    体质稍弱些的直接眼冒金星,浑身力气一泄,兵器纷纷脱手,乒乒乓乓声此起彼伏,马匹哀鸣,站立不稳,鞍座上的马匪们就像下饺子一样接连跌落在地。

    越来越多的人无力跪倒,心下一片骇然,这便是术士的手段吗?

    此前被老刀把子寻来并奉若上宾的那个邪道术士简直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江湖骗子。

    “香君!”

    作为男人,李小白第一时间想要护住自己未来的媳妇,却发现武家小娘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捂着心口瘫倒在地,反而如没事人似的正紧张地看着自己。

    “小郎!你?”

    “我?我也没事诶!”

    李小白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左右环顾,好像没几个人能够站着,心下忍不住一阵窃喜,难道是因为自己开了主角模式的缘故?

    当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武家小娘身上,荷绿襦裙的领子里一闪一闪,亮着橙红色的异光,两根细红线探出来,在粉颈间打了个转儿。

    李小白当即恍然大悟,她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原来是有奇物护身,虽然不科学,但是在这个有术士,有大妖的世界里,倒是并不奇怪。

    察觉到李小白的目光,武香君俏脸一红,捏着细红线,轻轻提出那枚发光的物事,弱弱地解释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它有这样的能力。”

    红线底端的挂坠是一枚玉貔貅,又称玉辟邪,橙色异光渐渐退去,变回了原本的青玉质地,若仔细去看的话,这只青玉貔貅体表刻满了细密的线条和神秘的符文,不仅仅是一件饰物,还是一枚护身符。

    让武香君放回青玉貔貅挂坠后,李小白压低了嗓子小声交待道:“待会儿要是有机会,我们赶紧走!”

    眼下这里不是马匪,就是来上门寻仇的术士,他最多只能带着未来媳妇武香君和二哥李青跑路,至于其他人,便只能爱莫能助。

    相比之下,其他人的战斗力都要比他们这三个战五渣要强得多,若是有心逃离,生还概率也相对更高一些。

    大郎李墨这次回到西延镇的家中并不仅仅只是多年寻仙未果而心灰意冷,同时也是为了避祸。

    背后的故事并不错综复杂,反而有些狗血。

    在游历过程中,李墨曾短暂的落脚于一座世俗道观,遇到一女子,两人意外的暗生情愫。

    却不料摘星阁的阁主长孙在一次偶尔的机会遇上了这个女子,一时精虫上脑,试图仗着自家是术道正宗之一,欲纳对方为妾,却不料该女心中早有情郎,自然不肯相从。

    结果摘星阁阁主长孙一怒之下踏平了李墨暂居的世俗道观,这并非是一言不合的飞来横祸,而是这女子却是道观主人年轻时候的私生女,结果坑爹了。

    这一切都是荷尔蒙的锅。

    世俗道观哪里招惹得起术道宗门,哪怕只是一个小宗门,一夜之间被杀得鸡犬不留,女子也是刚烈,为了守住自己的贞节,毫不犹豫地的剪刀划开了自己的喉咙,自此香消玉陨。

    李墨因为出外访友却幸运的躲过了一劫,不过他依然看到了摘星阁阁主长孙带着手下术士狂笑着离开道观的一幕,待回到道观时,却发现那女子已经自尽,悲愤欲绝的他凭着四处云游寻仙,虽然未入术道,却积累下不少稀奇古怪的经验,设计引来一头大妖,伏杀了那个罪魁祸首。

    寻仙未果,初恋又香销玉陨,双重心灰意冷的打击下,李墨黯然返乡。

    然而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摘星阁却并未善罢甘休,寻着一些蛛丝马迹找上门来。

    抹去嘴角的血丝,摇晃的身体重新傲然站定,李墨望着这两个目空一切的所谓正道术士,冷笑着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凡人若是草狗,你们也一样是!”

    “好胆!”

    摘星阁的术士师弟勃然大怒,明明已经死到临头,还敢胡言妄语,不怕死得不够快吗?

    他当即祭起剑光,倏忽间斩向李墨的脖颈,甚至连多折磨一会儿的兴趣都没有。

    “呵呵,呵呵!”

    李墨冷笑着微微闭上眼睛,引颈待戮。

    “大郎!”他的父亲李大虎绝望地大喊。

    “大少爷,小心!”

    耳边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同时一股大力猛地撞来,李墨被硬生生撞出两三丈远,落到地上后,他连续翻了七八个滚这才止住势头。

    不顾身上的疼痛,他当即爬起来往自己原来所站的位置望去,却见大管家李富贵代替了自己站在两个摘星阁术士面前,手提牛耳尖刀,正怒视着对方。

    嘶!

    一阵微不可闻的声音从李富贵的脖颈处发出,随即出现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线,飞快绕了脖颈皮肤表面一圈。

    骨碌,李富贵的脑袋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只剩下一条切面整齐的脖腔,鲜血疯狂喷涌而出。

    方才站在那里的时候,李府大管家李富贵就已经魂归黄泉。

    “富贵叔!”

    看得目瞪口呆的李墨悲痛欲绝的大吼,他又失去了一位亲人。

    李府的大管家和二管家本姓并不姓李,本名也不叫富贵和满仓,他俩是父亲李大虎曾经闯荡江湖时一直跟随在身边的两个老兄弟,哪怕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候,两人也不曾背叛过。

    直到李大虎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时候,依然年富力强的两人便跟着一起来到西延镇,隐姓埋名,干起了大管家和二管家的活儿。

    二十多年来,没人知道镇上狗大户李家的两位市侩刻薄的管家居然还是武林高手。

    李家的三位公子虽然不知道大管家李富贵与二管家李满仓过去的光辉事迹,依然没有把他俩当作下人来看,而是像长辈一样尊敬。

    “我的老兄弟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李大虎一日失去两个兄弟,简直是痛彻心肺。

    “凡人就是凡人!去死吧!”

    对于自己一剑没有成功斩杀目标,反而误中副车,摘星阁的师弟心中不仅毫无愧疚,反而杀机更盛,催动剑光再一次射向李墨,打算将他前前后后刺成人形马蜂窝。

    剑光刚刚加速,却见李墨瞪着血红的双眼,抬起电光闪烁的右手,暴吼道:“燃命!五雷正……”

    轰隆!~一道水桶般粗细的电光自他手中爆射而出。

    “小心!”

    看到李墨手上夹着一张符纸,还有平空出现的电弧,摘星阁的师兄顿觉不妙,连忙心分二用,一边催动剑光刺向李墨,一边释放防御性法术,试图护住措手不及的师弟。

    平地起惊雷,震耳欲聋的巨响使方圆数百米内的所有人几近失聪。

    然而暴烈的电光不仅瞬间蒸发了师兄的防御法术,还毫无阻碍的吞没了猝不及防的师弟。

    紫蓝色的电光乍闪即逝,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焦臭气味。

    淡淡的青烟随即被一股狂风吹散。

    “师弟!师弟!”

    摘星阁的师兄有些难以置信的巡视自己的师弟方才所在的地方,除了一片片仍然带着焦黑的布片,从邪道术士手上得来的那面小黑旗胡乱扔在地上,还有一些看不出形状的金属碎片。

    街道旁的几家店铺直接变成了断壁残恒,其中隐约可以分辨出一具惨不忍睹的人形焦尸,依然保留着生前条件反射般抬手往前,似要抓住什么的动作,仿佛印证了那道由灵符释放出来的法术威力霸道绝伦。

    “呵呵,哈哈,哈哈哈!”

    李墨的笑声越来越大,不曾离手的三尺青锋剑失手跌落,砸在地上发出几声刺耳的撞击声,两支飞剑一左一右正插在他的肩胛骨上。

    插在他左肩的飞剑呜咽了一声,剑光飞快黯淡下去。

    随着主人被灵符释放的五雷正法当场轰得神魂俱灭,飞剑的灵性生生消散了大半。

    但是最让人吃惊的是,李墨的一头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白,甚至脱落稀疏了不少,捏符的左手更是一片焦黑开裂。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凡人一怒,仙人末路!”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曾经救过的那个患病江湖术士(骗子)报答给他的一张所谓祖传五雷正法灵符是张假货。

    现在看来,倒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不仅成功催动,竟然还干掉了一个正宗的术士。

    -

第8节-老李飞刀

    以**凡胎强行发动法术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这个代价正是李墨的生命力。

    用生命力换来的刹那辉煌,代表了凡人对仙人说不的呐喊。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短短片刻功夫,李家大郎就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头发黑了,皮肤皱了,身形也佝偻起来,插在肩膀上的两柄飞剑成为了极大的负担。

    不过李墨依旧开心的笑着,他为自己拉了一个垫背,能够亲手杀掉一个术士,这辈子已经值了。

    用生命力作为代价强行催发不属于凡人能够触动的灵符,他之所以没有当场丧命,还能够站在这里,多半归功于十多年间的各种修炼尝试和寻找可以提升或改变姿质的天材地宝。

    尽管所谓天材地宝大多是凡物,补益有限,受限于天赋资质,修炼之法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所有的努力并没有得到相应回报,十之**尽付诸流水,但还是给他打下了一些底子。

    与寻常人相比,倒是能够保证精气充盈,百病不生。

    拼着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吞下数颗黑色药丸,做完这些动作,李墨已经虚弱的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头都做不到,

    不过这个时候,他依然在冷笑。

    凡人的冷笑!

    似乎在嘲讽那些高高在上的术士,他们与凡人并没有任何区别,所谓的俯视和优越感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莫名其妙。

    “我要杀了你!”

    李墨的冷笑犹如针刺肺腑,摘星阁的师兄须发皆张,睚眦欲裂,不仅仅是自己的师弟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命丧当场。

    让他更没想到,区区一凡人,竟然能够杀掉一个正道术士,这简直是在挑衅整个术道宗门,不将这李墨碎尸万段不足以消除他的心头之恨。

    摘星阁的师兄正要催动插在李墨肩膀上的飞剑,将对方绞杀,心头陡生警兆,条件反射般抬起右手挡住一抹突如其来的寒光。

    手背与掌心同时传来剧痛,使他痛出乎声,定睛一看,一支细长的飞刀正插在他的手背上,甚至贯穿了整个手掌,若不是方才下意识的抬手动作,说不定这支飞刀正插入他的眉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凡人竟然能够伤到高高在上的术士,是可忍,孰不可忍!

    自己身前的防御法术呢?

    心头莫名一惊,摘星阁的师兄这才注意到护在身前的灵气盾上竟然有一个寸许大小小口,正在法力的作用下缓缓合拢。

    这飞刀有古怪!

    “阿爷!”

    原本已经绝望的李墨不可思议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大人,凡兵怎么可能伤得了术士,他甚至从不知道父亲会武功,还会使飞刀。

    “哼!我也是姓李的,想要杀我的崽儿,你问过老子没有!”

    老李垂下的右手指间夹着一支七寸长的飞刀,他不再是两手空空。

    多少年没有再动用这样的兵器,却丝毫没有手生。

    “我勒个去的!老李飞刀!?”

    准备寻找机会开溜的李小白同学目瞪口呆。

    以压榨贫下中农为生的土豪劣绅摇身一变,变成武林高手倒也罢了,居然还会使飞刀,巧合的是,偏偏又姓李,难免不让人往小李飞刀这个梗上联想。

    不过按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这个岁数,小李飞刀自然而然的变成了老李飞刀,貌似看上去依旧宝刀未老。

    亲爹是老李飞刀,老大貌似能催动灵符灭杀术士,自己未来的媳妇有奇物护身,自己心里藏着一颗神秘的莲子,这一家子真是让人惊喜不断。

    那么二哥呢?李小白向依旧软作一滩稀泥,仍未恢复的二郎李青望去,将百无一用是书生表现的淋漓尽致。

    难道也是扮猪吃老虎?

    别看表面上只是一个书呆子,可是架不住人家藏得深啊!

    “你!”

    摘星阁的师兄怒视向李大虎,这座小镇里的凡人让他痛恨至极,他们不应该老老实实的引颈就戮吗?

    凭什么反抗?

    也没有拔出贯穿右手掌的飞刀,当即左手一招,刺穿李墨右肩的飞剑带着一蓬血珠倒飞了出来。

    措手不及的李墨闷哼了一声,再也支撑不住,脸色苍白的往后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肩头前后各留下了一个铜钱般大小的血洞。

    方才入腹的那几颗黑色药丸虽然不可多得,却依然只是凡品,药力仍未完全释放出来。

    在摘星阁的师兄眼中,付出巨大代价催发灵符的李墨已经彻底成为菜板上的鱼肉,插翅难飞,倒是眼前这个使飞刀的李大虎才是真正有威胁的对手。

    自从灵气盾被破开的那一刻起,对方便足以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飞剑倒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射向李大虎。

    没有法力,没有法器,更没有法术,即使拥有几支诡异的飞刀,凡人依旧是凡人,若是对方手中还有此前的那张雷术灵符,他或许还会忌惮一二。

    但是现在,认真起来的术士绝不是一介凡人能够抵挡的。

    面对术士的飞剑,李大虎毫无惧色,大喝一声,反而径直迎了上去,左右手连续,两支飞刀不差分毫的先后撞中了飞剑,硬生生将它的飞行轨迹撞偏了一分。

    飞刀锋刃表面仿佛有一层有如淡淡白烟状的罡气包裹,与飞剑自带的灵气剑光对撼,并没有逊色多少。

    剑光险而又险的擦过李大虎的脸颊,留下两寸长的细细血痕,余势未减的冲出近百步,又再次转了回来。

    然而李大虎却趁机冲向对方,扬起手,又是两支飞刀激射而出,完全不顾来自于身后的飞剑。

    短短十数步距离在全力爆发下,他竟比身后回转的飞剑甚至更快上一线。

    飞刀拥有破开灵气盾的效果,使双方都拥有杀死对方的能力。

    “给我,退!”

    全身法力飞快凝聚,灵气瞬间狂暴起来,术士暴喝一声,一股猛烈的气浪平空炸开。

    一个人影被狠狠掀飞了出去,基本掠过李家二郎李青与李家小郎等人的头顶上空,划过一道抛物线,狠狠坠入李府,紧接着传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老刀把子和众匪们早就看呆了眼,他们居然走了眼,没有看出西延镇李家卧虎藏龙,正面硬拼两个术士大人,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更将其中一人轰杀至渣,尸骨无存。

    若非半路里杀出那两个术士,恐怕今天他们想要拿下李家的人,说不得要搭上两三百条兄弟的性命。

    “阿爷!”

    大郎李墨在地上翻滚,泪水与泥灰糊满了脸,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大虎被对方的法术生生轰飞。

    被抛飞这么远,摔的又这么狠,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术士恐怕也活不成了。

    “呵呵!凡人就是凡人!呃!该死!”

    摘星阁的师兄就像一只骄傲的公鸡,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然而没笑两声,却戛然而止,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心口插着一支飞刀,足足没入了四五寸,只剩下尾端一点点还在外面。

    “竟然是武道余孽!”

    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快流逝,若非还有所剩无几的法力支持,恐怕这会儿他早已经倒下。

    即便如此,这个致命伤已经让摘星阁师兄的生命无可挽回地步入倒计时。

    “咯咯咯!”

    术士喉咙深处传出一阵怪响,他突然恶狠狠的瞪视向李墨,咬牙切齿地说道:“好手段,真是好手段!我承认低估了你们这些凡人蝼蚁,不过就算是死,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永远在悔恨里生不如死吧!”

    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李青和李小白,鼓荡起全身最后的法力,操控着飞剑激射了过去。

    “小郎!”

    武香君听到那术士的话,当即失声惊呼,想要仗着自己身上的护身青玉貔貅,替李小白挡下飞剑,身形刚要动,香肩却被两条有力的胳膊强行按住并重重往斜次里一推,一个不算特别高大魁梧的身躯挡在了她的面前。

    “莫怕!”

    李小白对飞跌中的武香君摇了摇头,依旧坚定的背对着倏忽即至的飞剑,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面前这个初识没多久,或许会成为自己媳妇的小娘子。

    说好听点儿,他有些大男子主义,说难听些,小白同志就是有点二,宁可自己被飞剑捅死,也不愿意让一个女人给自己作挡剑牌。

    第二次听到李家小郎对自己说“莫怕”,武香君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一份心意,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承诺与责任。

    “小郎!”

    “小郎!”

    二哥李青在地上挣扎,此时此刻他痛恨自己只是一个书呆子,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若是他能够像大哥和父亲大人他们一样会武艺,现下就能够保护小郎和香君姑娘。

    “小郎!”

    李墨再一次痛苦的大喊,如果不是自己云游寻仙,就不会遇到那个道观观主的私生女,也不会因怒而设计杀死术道宗门的人,更不会把灾祸引回来,害死自己的父亲和兄弟。

    “凡人,去死吧!哈哈!”

    身为术士的优越感,摘星阁术士发出得意的狞笑。

    剑光穿透衣衫布料,剑锋即将触及李小白背心肌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咔嚓!

    像是有什么东西裂了开来,响亮的崩裂声回荡在李小白的耳际。

    毫无征兆的,天地万物,飞鸟落叶,浮尘流水,甚至那道即将贯穿一具年轻身躯的剑光莫名凝滞了一刹那,紧接着一道仿佛自开天劈地以来,至纯至净的剑光从李小白体内暴射出来。

    术士的飞剑就像冲向太阳的萤火虫,无声无息的被消融殆尽,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摘星阁的术士猛然瞪大了眼睛,那道堪比日月的浩荡剑光不仅吞噬了自己的飞剑,还向自己射来,但是他什么都来不及多想,什么都来不及做,就感觉到整个世界骤然炽亮了起来,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

第9节-寡妇劫

    轰隆隆隆……

    轰然巨响从西延镇的城西一直延伸到城东,烟尘渐渐消散,一道宽逾一丈,不知有多长的浅沟延伸到镇外,不知几许里。

    原本在那里的街道屋舍,人畜草木,甚至三四丈高的镇墙,连同那个术士一起全数消失不见。

    两只雪鹤也同样不见了踪影,它们甚至来不及振翅升空,就只剩下几片雪白的羽毛,缓缓飘落。

    霸道无比的剑气竟然在西延镇自西向东狠狠划了一笔,幸存又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马匪们无不吓得魂飞魄散,我的娘嘞!只不过是打个劫,屠个镇,至于牛刀宰小鸡吗?在这样的手段面前,他们恐怕连小鸡都算不上吧!

    脖子就像机械一样缓缓从那道触目惊心的浅沟方向艰难地转回来,老刀把子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什么情况?”

    浅沟距离他所在的位置甚至不到两丈,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依然有数名马匪连人带马被剑气席卷进去,与术士一起灰飞烟灭。

    “仙人,仙人被杀了!”

    马匪们几乎快要被吓尿了,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

    虽然只是术士,但是在他们这些凡人眼里,已经和仙人没什么区别。

    李小白悠悠回过神来,他并没有看到背后的那一幕,只是失神了一瞬,随即浑身力气贼去楼空,精神也莫名变得萎靡不振,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一位李府家丁连忙扶起了他,李小白打量其他人瞠目结舌的模样,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发生了什么怪事吗?咦?我还活着!”

    自从看淡了生死,他倒是对自己还活着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惊讶,大不了本人已死,有事烧纸,小事招魂,大事挖坟。

    “小郎,你!”

    李青瞠目结舌地望着李小白,他只看到一条粗大的淡白色光芒从对方身上爆发了出来,紧接着飞剑,术士,甚至一条直线上的所有东西全都不见了踪影。

    “什么?”

    李小白茫然不解,转回头一看,当即被眼前一幕给深深震住了。

    “我勒个去的!”

    谁家挖土机偷偷冲出来强拆了……

    他完全没有作为当事人的自觉。

    “小郎!”

    武家小娘子就像乳燕投林般扑过来,一头钻进他的怀里,死死的抱着他,准确的是半扶半抱,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打断了这对男女之间的片刻温存与李大郎、李二郎及家丁们的震惊。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我要他们的人头!”

    老刀把子疯狂的嚎叫起来,举着马刀指向李青和李小白所在的位置,当看到李小白那副体力不支的模样,他就知道那道可怕的剑气绝对不会有第二次,自然是趁他的病,取他的命,果断先下手为强。

    在电光石火间,他想到了一个极有可能发生的可怕推测。那两个术士背后的术道宗门必定会大发雷霆,如果不取得西延镇李府所有人的脑袋,恐怕他们这些人极有可能被迁怒。

    若是风玄国与大武朝的官军,马匪们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招惹哪怕再弱小的术道宗门,与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的悍匪们相比,这些术士是真正的不把人当人看。

    四条腿的战马跟雪鹤比速度?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无论逃到天涯海角,在场所有的马匪绝无幸理,他们被西延镇李家给生生拖进了沟里。

    只有看在李家满门的脑袋份上,他们或许能够就此逃过一劫。

    “保护少爷!”

    尽管不久前遭到术士的法术冲击,幸存的家丁们此刻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重新提起长柄陌刀勉强围成了一个防御圈,将李青,李小白和武家小娘武香君围在当中。

    大管家死了,二管家死了,老爷也多半不得活了,使他们能够继续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便只剩下李家的三位公子和即将嫁入李家的香君姑娘。

    两个提着长柄陌刀的家丁冲向不远处的大少爷,欲将李墨拖回来保护。

    可是没料到,李家大郎不知道从哪儿涌出一股子力气,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冲着他们摇了摇头,咬着牙从左肩上拔下那支透肩而出的飞剑,勉强握在手中当作武器,顺着被剑气开辟出来的浅沟向镇外走去。

    同样虚弱的马匪们也没能好到哪里去,战马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他们只能勉强拖着兵器,打起了醉拳醉剑醉刀等慢动作。

    “大少爷!”

    “大少爷快回来!”

    两个家丁想要追上去,然而很快被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马匪们给拦住,一场厮杀再次爆发。

    心灰若死的李墨方才吞下的黑色药丸渐渐发挥作用,苍白衰老的脸色渐渐红润了一些,也不知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力气,紧握着原本属于摘星阁师兄的飞剑,踉跄着勉强格挡挥斩。

    这支飞剑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灵性,却依旧锋锐无匹,本身轻若鸿毛,正合双手已经使不上太大力气的李墨使用,剑刃摧枯拉朽般斩断了马匪们的武器,一个又一个马匪惨叫着倒在剑下,更多的马匪被震慎,仅仅一人一剑,竟然渐行渐远。

    他认定自己是一个不祥的人,此时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将不幸和灾祸带给自己的兄弟,李家的灾难已经够了,不能再增加一分。

    “大哥!你去哪儿?”

    二郎李青与李小白冲着李墨的背影大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想要去追,然而蜂拥而至的马匪们却将他们围的严严实实。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灵动迅捷的身影甩着两只飞爪,借助于街道两旁的建筑和大树如同飞猿般纵跃,仅仅三两下的功夫便扑进家丁们组成的防御圈,顺手一抓,揽住毫无防备的武香君纤腰,将她从李小白的怀中扯出,顺势借着飞爪末端筷子般粗细的钢丝索重新跃起。

    前后不过一息的功夫,武香君便被挟持到了街边的店铺房顶,附近的家丁完全反应不及。

    “小郎!”

    毫无反抗能力的武家小娘子带着哭腔想要重新回到李小白身边,痴恋地望着他,然而后颈一痛,登时失去了知觉。

    昏迷前依然倔犟的抬起头看了李小白一眼,最终还是无力的低下了头。

    “香君!”

    李小白急得直跳脚,可是浑身没有力气,连站着都十分勉强,若不是身后有家丁扶着,说不定这会儿就已经直接趴下了。

    街面上的厮杀仍未停止,李家精心打造的长柄陌刀可斩人马,对付那些失去坐骑的马匪们更是犹如砍瓜切菜,然而听从老刀把子的马匪们却不管不顾,依旧前仆后继的向幸存家丁们冲来。

    得不到这些人的头颅,他们也一样活不成。

    “豆腐西施,没想到是你!”

    白老大和白樱儿突然出现在同一家店铺的房顶上,两人手持泛着金属光泽的船桨,恰好一左一右拦住了劫持武香君的那人去路,不仅如此,似乎还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李小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一袭黑衣的绑匪居然是豆腐西施?

    那不是李大虎宣称要绑来,扒光了给自己看个过瘾的那个御姐****俏寡妇么?

    不好好的卖豆腐,她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还从自己怀里抢走了武家小娘,难道是报复?

    可是把妹子抢了去又是怎么回事?

    要报复也该直接报复他才对,例如抽冷子捅上一刀,可是现在自己反而毫发无伤,意味着豆腐西施焦寡妇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

    突如其来的异变,使李小白隐隐觉得总有一些自己难以想像的诡异与密辛即将浮出水面,西延镇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边关小镇,到底这出卧虎藏龙的潜伏大剧里面有多少牛鬼蛇神?

    “白斗将!你真的要阻止皇家秘情司行事吗?”

    豆腐西施焦寡妇一收飞爪,亮出一块金牌,白家父女脚步当即一顿,似乎十分忌惮,缓缓逼近的脚步当即一滞。

    在西延镇外居摩湖畔靠打鱼为生的渔夫白老大瞳孔微微一缩,他没想到劫持武家小娘的焦寡妇竟然是大武朝皇家秘情司的人,说道:“你到底是谁?这一代北斗里的哪一个?”

    以武香君被刻意掩盖了不知多少年的真正身份,被如此不动声色的潜伏监视了这么久,即使是皇家秘情司的人,恐怕也绝不是一般的人。

    “奴家可是这一代的‘破军’,还请斗将大人手下多多留情。”

    亮出真正身份的焦寡妇语气一转,连带着神情也突然变得又媚又腻,当即让白老大这个老男人变得面红耳赤。

    “呸!狐狸精!”

    白樱儿露出鄙视的神色,在她看来,用这样语气说话的女人统统都坏女人,应该全部浸猪笼。

    “咳嗯!”白老大清咳了一声,收拾起自己的尴尬,接着说道:“他已经登上了那个位置,这么多年,还是不肯放过小主人,非要赶尽杀绝吗?”

    “这只是上面的意思,我只不过奉命行事,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她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

    焦寡妇低下头看了一眼挟在腰间,人事不知的武香君,笑盈盈地说道:“斗将大人无须多问,奴家是什么都不会多说的。”

    说着手腕一抖,飞爪再次掷出,横跨三四丈后抓住一家酒楼的飞檐,她随即带着武香君纵身飞了过去。

    “白霜斗将,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尽管跟来!”

    -

第10节-这一家子

    飞快远去的身影只留下一句柔媚入骨的话语和笑声,焦寡妇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瞧李小白一眼,与以往的豆腐西施完全判若两人,不得不说这位“破军”在平日里扮演一个豆腐铺子的美娇娘,完全没有一丝破绽。

    皇家秘情司的当代“破军”,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小镇纨绔放在眼里,即使对方刚刚释放出一道强大到难以置信的剑气,但是这种不合常理的力量必然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李家大郎已经用自己的满头白发和苍老面容证明了这一点,哪怕在下一刻李家小郎当场横死,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一个将死之人,完全不值得关注。

    “可恶的女人!”

    白老大恨恨的重重一跺脚,踏碎了十几块瓦片,明知对方在戏耍自己,他还是不得不追了上去。

    “爹!”

    白樱儿有些恋恋不舍,这个情窦初开的小渔娘既担心自己的爹上了那个狐狸精的恶当,又担心陷入群匪包围的李家小郎安危,不知该何去何从,留在原地纠结不已。

    “樱儿,去追香君!我这里没事!”

    对武家小娘担心不已的李小白替武功高强的渔家萝莉做出了选择。

    至于是否真的有事没事,恐怕只有天晓得。

    “哥哥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白樱儿即便不舍,也只能纵身跃出,追赶远去的父亲和那只狐狸精。

    望着白樱儿远去的身影,李小白一脸苦笑,可恨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又是术士,又是武林高手,又是马匪,又是皇家秘情司,相比之下,作为食物链最底层的小虾米,他似乎能够理解大哥李墨为什么要云游寻仙,想尽一切办法踏入术道。

    没有力量,就只能任人宰割。

    术士等强者自恃力量而高高在上,视凡人为草芥,生杀予夺,肆无忌惮。

    如果不想沦为弱肉强食的可怜虫,就只能使自己强大起来,不再受任人宰割。

    周围乒乒乓乓打作一团,竟有两个狡猾的马匪仗着己方人多势众,趁机冲破李府家丁们的阻截,看到依然在怔怔出神的李小白,当即一个杀向扶着他的家丁,另一个直接挥刀向他斩来。

    说时迟,那时快!

    “小郎小心!”

    随着一声警示,就听到咚一声闷响,挥刀斩向李小白的那名马匪整个人一震,当即翻着白眼软软的瘫倒在地。

    李小白终于回过神,却看到二哥李青脸色发白的抱着一块从脚下街道上撬出来的长方形青石板砖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低下头,脚下横躺着一个人事不知的马匪,当即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二哥!”

    对于一个书呆子来说,能够拎起板砖砸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小郎!二,二哥会保护你!”

    刚刚做出前所未有举动的李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即便放翻了一个马匪,也依然使他心头狂跳不止。

    他双手抱着板砖,狠狠砸向另一个马匪。

    “啊!”

    听到一声惨叫,那个冷不防挨了一砖的倒霉马匪脑袋上当即喷出一股红白相间的浆汁,竟然被直接开了瓢?

    好霸道!好凶残!

    看得李小白寒毛直竖,谁说书呆子就一定是战五渣,自己这二哥当真看不出居然是一个猛人。

    再次冲进来一个马匪。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情不自禁大声诵念《论语》文章给自己壮胆的李青想也不想,直接就是一砖。

    嘣!猝不及防的马匪被当场干脆利落的ko掉!

    随即又闯进来一个。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嘣!

    二郎进步神速,姿势更加熟练。

    这样真的可以吗?李小白都替那马匪感到疼,武功再高,一砖撂倒,简直凶残到没朋友,还有朋自远方来?来找死么?

    他已经能够理解为什么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儒庙里面孔圣先贤拿竹简卷的姿势分明就是练板砖神功的起手式。

    二郎李青意外发掘出来的板砖功,很好的弥补了家丁们的防线漏洞。

    板砖在手,天下我有,这个世界上没有干不翻的马匪,一砖不行,那就两砖!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二郎的儒家名句在马匪们耳中,就和阎王爷的催命咒没什么分别。

    谁家君子用板砖真人pk的?

    前有老李飞刀,例无虚发!

    现有小李板砖,例无虚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乎者也……

    不论是李府家丁,还是马匪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天空莫名的渐渐暗了下来。

    突然毫无征兆的,一阵怪风卷起,飞沙走石,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有,有大妖!啊!~”

    昏昏沉沉间,突然有马匪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

    这一声惨叫仿佛一下子开了头,紧接着同样的惨叫声接二连三响起。

    在场接连死了三个术士,更没有人能够阻挡妖物的肆虐。

    “大妖!有大妖!”

    “啊!”

    “不要吃我,不要!啊!”

    “我不想死!”

    马匪们彻底崩溃了,哪里还顾得上洗劫和屠戮西延镇,及围杀李家的残余,纷纷四散奔逃。

    虽然术士大人把他们这些凡人当作草狗一样看待,甚至随意屠戮,可是术士并不吃人。

    在妖物眼中,所有的人族都是食物,再凶悍的马匪宁可被同族杀死,也不愿意沦为妖物的口中餐,一旦进了妖腹,意味着将会永世不得超生。

    “小郎!快跑!小郎人呢?他,他去哪儿了?”

    李家二郎突然发现,李小白不知怎么的人影皆无,而方才扶着他的家丁却瘫软在地,人事不省。

    “小郎!小郎!”

    李青左右张望,试图重新找到不知去向的小弟。

    但是除了怪风和朦朦胧胧的沙尘,还有东歪西倒,仓惶失措的马匪,偏偏就是看不到李小白的身影。

    “小郎不见了!”

    李青终于慌了神,阿爷死了,大哥走了,小郎莫名失踪,转眼间李家就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心头一片凄惶。

    “这里有妖物,二少爷,快走!快走!”

    幸存下来的家丁们没有任何犹豫,趁着马匪们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些人,当即联手架起李青和受伤的家丁在一片飞沙走石的混沌中往外突围,踏入此前那道恐怖剑气开辟出来的浅沟,深一脚浅一脚的逃离了西延镇。

    “小郎!小郎……”

    李青的叫喊声渐渐淹没在沙尘风暴中。

    李家大宅的前厅,从天而降的人影不仅撞穿了屋顶,还引发了整座前厅的坍塌。

    李大虎奄奄一息的半躺在废墟间,腰后传来剧痛,整个下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觉,不仅如此,连双手都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随着咳嗽声,鲜血不住的溢出来,这一摔恐怕连内脏都碎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活不成了,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都说俺老李能惹祸,没想到大郎子承父业,一样是个惹祸精,总算后继有人。”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李大虎遁着声音勉强望去,微微一怔,随即眼神迷离地说道:“都说人在临死前经常会出现幻觉,俺真的要死了吗?孩子他娘!能够在临死前看到你,真好!”

    一个穿着华丽宫衣的女子莲步轻移,款款来到李大虎身前,深情的望着他,仿佛叹了一口气。

    “老虎!”

    令人称奇的是,令李大虎魂牵梦绕的女子不仅肌肤赛雪,却是挽着一头金色长发,眼珠犹如天空般澄蓝,竟是一个极西之地的异域人种。

    “孩子他娘!俺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一脸老泪纵横,老李觉得能够在临死前看到自己的夫人,哪怕只是幻觉幻听,他也觉得无憾了。

    “为什么每次看到你,你总是弄得这么惨!”

    女子伸出雪白的柔夷,夹着一枚散发出浓郁异香的朱红色药丸,轻轻送入李大虎嘴边。

    后者就像一个乖巧的孩子,老老实实的张开了嘴,任由药丸入喉,反正都是幻觉,他也无所谓了,更何况这并不是重点。

    “因为俺会惹祸,不然江湖上怎么会送俺一个‘疯虎’的名号!好人不长命,只有祸害才能活千年!”

    提起早已经成为一个传说的“疯虎”,李大虎的语气里颇有些得意。

    他没有察觉到那枚朱红色药丸甫一入喉,还没来得及进入食道,便化作数股暖流分散入受到致命重创的五脏六肺和四肢百骸,自发性的流传起来。

    随着药性迅速发挥,仿佛一切痛苦都渐渐远去,让人慵懒的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

    “孩子他娘!俺,俺只想说最后一句话。”

    在暖流的作用下,李大虎的意识渐渐迷离。

    “莫说话,闭眼,好好歇息,你很快就会好。”

    金发宫衣女子温柔地抚着老李的脸庞,一颗颗水晶般的泪珠儿不断从眼眶中涌出来,划过白晰的脸庞,坠入尘土积淀的地面。

    “一定要说,不说不痛快!”

    李大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在听!”

    “能给纳个妾不?”

    “……”

    什么叫祸害?

    就是一百头健牛都拖不回来,埋头往作死的道路上飞奔,不仅超速闯红灯,还撞交警!

    -

第11节-妖女

    “……西畔泉石雀鸟声,

    一川万树众山连;

    自古人杰齐聚地,

    乡园几垒清溪前。”

    耳边传来一个幽怨女子的声音,一点点恢复了意识的李小白缓缓睁开眼睛,周围光线昏暗,隐隐可见怪石嶙峋,仿佛在一处洞窟内。

    散布在石壁上的不知名晶簇发出微弱的淡黄色光芒,东一簇,西一簇,勉强照清了他的视野。

    “这里是哪儿?嘶!”

    发觉自己正斜靠在一块又冷又硬的大石头旁,李小白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上下无处不痛,仿佛全身206根骨头尽数断掉了一般。

    “咦!公子醒了?”

    随着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

    借着石壁上的晶簇光芒,李小白的眼睛越瞪越大,甚至连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好,好大一条蛇!

    水桶般粗细的蛇身足足有五六丈长,昂身而起,一双碎金色的竖瞳正冷冷的注视着他,细长的蛇信不时吞吐。

    那个声音幽怨的文艺女青年呢?

    李小白向左右张望,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心头一沉。

    难道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这条大蛇给吃了。

    “公子在看什么?”

    声音从大蛇处响起。

    “你,你会说话?”

    李小白瞠目结舌地望向那条大蛇,因为过于惊讶,他甚至一度忘记了浑身的伤痛。

    “奴家是妖,自然会说话!”

    大蛇扭了扭身子,莫名带着一股妖娆范儿,就像一个蛇腰的美娇娘在炫耀着自己的傲人a4腰。

    竟然是一条雌蛇。

    “我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哪里!”

    李小白想起了昏迷前的记忆,自己应该在西延镇,与老刀把子的马匪们厮杀才对,他只记得眼前一阵飞沙走石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嘻嘻!当然是奴家将公子带过来的!这里正是妾身的洞府,就在昆仑山中。”

    大蛇的语气里似乎有几分得意和窃喜,它不断扭动着身子,飞快盘起来,随即一团平空出现的清光包裹住了蛇身,朦朦胧胧间满身蛇鳞裂开十数道口子并且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奇异变化,蛇皮之下竟然露出了一具不着寸缕,曲线曼妙的人族女体,一对粉色双丸隐约可见。

    待李小白定睛细看,那身蛇鳞竟然变化成一袭衣裙,将诡异出现的女子**重新包裹了起来。

    他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是一头修炼有成,能够变化人形的大妖。

    “奴家见过公子,公子万福!”

    蛇妖女子盈盈向着李小白一拜,不过动作有些僵硬,显然并不适应这样的人族礼节。

    “你,你要吃我吗?我,我可告诉你,本公子的肉可不好吃,不仅是酸的,而且还有毒,能毒死你!”

    面对一条能够化作人形的蛇妖,这会儿李小白同学就只剩下了嘴硬。

    “有毒?能够毒得过奴家吗?”

    石壁晶簇的微弱光芒映衬着蛇女的脸庞,果然是传说中的锥子脸,带着一股子妖媚气息,她(它)抬起头,冲着一团拳头般大小的晶簇轻轻吹了一口气,仿佛有一缕黑气从樱桃檀口内飘了过去。

    毫无征兆的,晶簇光芒骤然熄灭,就听到一阵沙沙声响起,在附近其他晶簇的光芒照映下,那团晶簇竟然化作流沙,从石壁上剥离,消失。

    好厉害的毒!

    牛皮吹爆的李小白被吓得不轻,竟然还是一条毒蛇,难怪是锥子脸,如果是无毒蛇化成人形,多半是妩媚的鹅蛋脸。

    到这个时候了,这货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

    “我的肉真的不好吃,而且好几天都没洗澡,又臭又脏!要不你闻闻!”

    心中暗叫不好的李小白憋了半天的气,都没能挤出一个屁来,这颗心自然是瓦凉瓦凉的,哥这就要喂了这条毒蛇?早知道出门前多吃几个萝卜或黄豆。

    蛇女仿佛吃定了李小白,目光流转,在他身上不住地打着转,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口比较合适,狡黠地说道:“那就好好洗一洗,奴家并不在意!公子想要红烧呢,还是清蒸?”

    “能不能别放盐,只放糖!咸党是异端,甜党才是正义!”

    李小白的眼珠子滴溜着直打转,没话找话,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绞尽脑汁,试图想办法脱身。

    变成蛇粪岂不是白白糟蹋了这么帅的一张脸。

    蛇女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当即说道:“公子莫要再戏弄奴家,一个人族偷喝掉所有妖族梦寐以求的帝流浆,又得了老祖的混沌青莲,即便奴家肯放过公子,别的大妖恐怕也不会视而不见。”

    “什,什么帝流浆?”

    李小白一怔,他被抓到这里当妖怪点心,似乎另有隐情。

    帝流浆与混沌青莲这两个闻所未闻的词莫名勾起了记忆深处的几幅画面。

    山洞、石碗、精致犹如琉璃的晶莹莲花……

    蛇女美目流转,嘴角含笑的打量着有些失神的李小白,美美的想着吞掉他后,修为大进,成为昆仑山脉统领一方的大妖,手下小妖无数,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做一个需要看其他大妖脸色的小蛇妖。

    她还想要说什么,这时一阵嗡嗡声传入洞内,越来越响,震得石壁连带着微微颤动起来。

    蛇女脸色微微一变,抢上几步,一手捂住了李小白的嘴。

    软嫩的柔夷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

    “唔!”

    突然被一只冰凉柔软的柔夷盖住口鼻,李小白终于回过神来,刚要下意识的叫喊,却见蛇女正看向自己的一双碎金色竖瞳幽光一闪,神智立刻不由自主的模糊起来。

    噌!~

    耳边毫无征兆的响起一声清脆的剑吟,李小白与蛇女齐齐一颤。

    只不过前者瞬间恢复了清醒,后者心神却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身上裙衫浮现出片片蛇鳞,险些维持不住人形,一双碎金色竖瞳中异彩连连,充满了惊讶。

    对方身上似乎还隐藏着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她开始对这个能够增长自己修为的“食物”越发感兴趣。

    不过眼下显然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蛇女控制妖力重新稳住变化出来的人形,没有再对李小白使用迷惑心神的法术,而是将俏脸贴过来,吐气如兰般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莫叫,外面是黄蜂妖,若是让它知道公子在这儿,一定会生撕了公子!”帝流浆是妖族的恩物,哪怕被人族误吞,但是对各种妖物的吸引力依然不减。

    她的话音刚落下,一阵怪里怪气的说话声传入光线昏暗的蛇洞。

    “小蛇妖,三眼邪狮大人有令,命你等统统到狮峰听候旨意,休要拖延。”

    “公子宽心在这里休息,奴家很快就会回来!千万要记得,奴家叫作清瑶。”

    一条细细的蛇信从蛇女香唇间探出,在李小白的耳边轻轻一勾,她嘻嘻一笑,随即退后数步,一片清光再次涌出,身形变大,模样狰狞的大蛇重新出现。

    “黄蜂哥哥,可真是扰得奴家一场好梦!”

    大蛇逶迤而去,口吐人言,依旧是清脆如黄鹂初鸣的小娘子声音。

    “少那么多废话,我还要通知其他小妖,快快去狮峰报到!若是晚了,小心你的蛇皮!”

    黄蜂妖似乎十分不耐烦,扔下一句话后,嗡嗡振翅声便向远处飞去。

    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的李小白倾听着悉悉索索的蛇行渐渐消失,洞内重新安静了下来,他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脑门上汗如雨下,不知道是痛的,还是被吓的。

    锥子脸,36d,十头身,完全符合《葫芦娃》里那个蛇精的标准,前辈果然诚不欺我!

    不过在这个光线昏暗的蛇洞里,李小白一刻都不想多待,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从头到脚连一丝多余的力气都没有,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蛇妖会就这么把自己丢在这里,不捆不关,显然知道他根本没有力气从这里逃走。

    还说什么宽心休息,分明是吃定了自己。

    妖怪就是妖怪,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咝!咝!

    周围晶簇的昏暗光线中,两条手腕般粗细的蛇从李小白脚边无声无息的昂起头,正冲着他不断吞吐蛇信的脑袋下方,一截蛇腹变得扁平,赫然是两条虎视眈眈的眼镜王蛇。

    李小白想办法开溜的念头立刻木有了,满脸懵逼。

    我勒个去的!居然还有双保险!

    这个狡猾的妖女!

    莫咬我,莫咬我……

    茫茫昆仑妖域群峰林立,位于外围的狮峰只不过是一座稍高一些的山头。

    一头来自于人族国度,名叫穆渎的叛主狮妖逃亡到这里,杀掉了原本在这里称霸的一头妖猪,夺了它的猪窝便开始占山为王,同时接手了附近四个能够化形的妖物和两百多只灵智初开的小妖。

    看似威风八面,但是它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昆仑妖域外围的土霸王罢了,与真正叱诧千里,可令风云变色的大妖相比,还是差得远。

    狮峰上空妖雾缭绕,由乱石堆砌的所谓邪狮殿腥臊冲天,甚至比当初的猪窝还多有不如。

    一个震耳欲聋的可怕咆哮声令悉数到齐的数百小妖浑身颤栗不止,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

第12节-群妖

    一缕缕细碎的光线射入白骨遍地的邪狮殿,浮尘涌动,隐约可见,然而殿内的空气却像凝固起来了一般。

    两只满身血肉模糊的妖物完全没有了声息,一只是三彩锦鸡,另一只是獠牙怪犬,仅仅是因为反应迟钝了一些,便被性情残暴的三眼邪狮当场杀死立威。

    满殿小妖无不噤若寒蝉。

    位于殿内上首的石座上,一个狮头人身,满头焦黄鬃发的大妖凝聚妖力,幻化出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冷冷的扫视了众妖一眼,喷着腥臭的唾沫星子说道:“从今日起,遍寻方圆八百里每一寸山川水泽,无论是谁,只要替本座找到此物,一定重重有赏!”那朵莲花赫然是李小白记忆深处的那朵奇异莲花,或许也是蛇妖口中的那朵混沌青莲。

    狰狞狮脸上丑陋的伤痕纵横交错,有来自于人族,也有来自于妖族,其中几道犹为醒目,隐约组成一个字母“s”。

    若是再往它脸上拍一个“b”,这头大妖简直就是sb的代名词。

    “是,穆渎大人!”

    胆战心惊的小妖们齐齐应声,慑于三眼邪狮淫威,它们敢怒不敢言。

    谁都知道,这头三眼邪狮完全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吝啬鬼,抠门到家,即便它们真的找到了东西,恐怕也不会落下多少好处,甚至有可能会葬身狮口。

    妖域无法无天,以实力为尊,两百多小妖大多是灵智初启的灵犀境,堪堪算得上是妖,勉强会用一些小法术,少数稍微上得了台面的也不过是刚刚能够凝聚日月精华的吐纳境妖物,哪怕全部加起来,都不是已经踏入真丹境的三眼邪狮对手,因此不得不忍气吞声,听从对方呼来喝去,当牛作马都是便宜的,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殿内还有几只实力仅次于真丹境的化形境妖物,它们是三眼邪狮穆渎重点拉拢的骨干,是它维持统治的保障,因此一向待遇优厚,不像那些小妖一样随意呼喝打杀。

    妖物的化形境相当于人族术道的炼神境,那日与马匪们混在一起的邪道术士只不过是一个最低级的引灵境野修,直接被后来的两个初识境正道修士完虐。

    即便这样,初识境依然比炼神境低了一境,若是遇上化形境的妖物,恐怕难逃一劫。

    位于石座下首的不远处,一匹浑身乌黑的妖马习惯性的刨了刨蹄子,转过长马脸,对身侧盘身立首的妖蛇压低了嗓音说道:“小蛇!猜猜看,穆渎大人会给我们什么样的赏赐。”

    “奴家叫清瑶,不叫小蛇,马黑,你就不能学会尊重一些。”

    满身青鳞的妖蛇却将头偏向另一侧,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顾。

    “好好好,清瑶姑娘,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妖马打了个响鼻,直甩脑袋。

    学什么不好,偏偏去学人族那一套无用的东西。

    “哼!从妖域深处的昆仑妖宫传来消息,月华爆发千年一遇,凝聚出来的万滴帝流浆却不知去向,连引聚月华的混沌青莲也被盗走,老祖有令,谁若能找回那盏帝流浆,恩赏帝流浆百滴,老祖亲自助其凝聚真丹,成就大妖,破劫境指日可待,若是能够寻回混沌青莲,可随意在妖宫宝库内任选一件重宝或是至尊功法,穆渎说的重赏,你会相信么?”

    青蛇看了黑马一眼,就差直接说无论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会信的。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野心的妖,之所以给这头狂妄自大的三眼邪狮当打手,只不过是权益之计罢了。

    像这种仗着从人族国度叛主得来的几件法器作威作福的傻|逼,也就只能在这里耍耍威风,若是胆敢往昆仑妖域再深入一些,恐怕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呵呵!”

    马妖心照不宣的干笑了两声。

    无论是谁,一旦得到帝流浆和混沌青莲,肯定是立刻远走高飞,暗中独自享用,哪怕上交给昆仑妖宫,也比白白便宜了三眼邪狮穆渎那个傻|逼强,这蠢货真以为全世界都欠它的,所谓的重赏更是可笑至极。

    只有那些蠢笨的小妖才会受它的蛊惑。

    众生化妖需要帝流浆的恩泽,月华中往往带有些许帝流浆,经年累月,一些幸运的野兽,草木甚至奇石受沐泽而化妖,得以开启灵智,自此走上修炼之道。

    一滴帝流浆足以让任何一个平凡生灵一点灵犀,成为最低级的灵犀境小妖,甚至有可能直接晋入撷取日月精华的吐纳境,百滴可至化形境,千滴则可以硬生生堆出一只真丹境大妖。

    对于整个妖族而言,如此浪费帝流浆就为造出一只大妖,显然远远不及点化生灵成妖的作用更大。

    月华化妖往往带有随机性,血脉纯净,天赋强大的生灵化妖概率更大些,血脉驳杂,甚至毫无任何特点的弱小生灵也并非毫无可能。

    但是现成的帝流浆却可以有目的、有计划的点化那些资质出色或血脉优秀的生灵,使妖族整体实力得以更加增强几分,在这大争之世得到更多的生存空间。

    “你们俩在说什么?”

    一个尖嘴猴腮,背生两对透明膜翅的干瘦猥琐男子飞了过来,方才它看到青蛇与黑马在窃窃私语。

    “呦!是黄蜂哥哥,奴家正和马黑哥哥聊几句晚餐吃些什么,究竟是多放盐好呢,还是多放糖好呢?不久前我吃过一个人族,他说甜党即是正义,咸党是异端,要不哥哥也尝尝奴家的手艺?”

    青蛇扭着分外妖娆的蛇躯,发出甜得发腻的女子声音。

    黄蜂妖微微一失神,忽然觉得甜党即是正义,咸党是异端,真是好有道理!

    不过它随即反应过来,喝斥道:“什么晚餐,没听到大人的命令吗?找不到东西,小心你们的皮!”

    哼!不是脑袋就是尾巴的东西,还谈什么手艺?蛇妖有手吗?真是可笑!

    装模作样的冷哼了一声,它刚飞出十几步,又回过头来,一脸认真严肃地说道:“当然是多放糖好!”

    对于蜂妖来说,甜党就是正义!

    黑马与青蛇面面相觑,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黄蜂妖棠飞是三眼邪狮穆渎的铁杆狗腿之一,典型的两面派。

    原本猪妖还在的时候,它就热衷于*****拍马屁,没想到猪妖一死,这个有奶便是娘的家伙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牢牢的抱上了穆渎的大腿,别看表面上一副古板严肃的派头,实则贱得不行。

    群妖聚的快,散得更快,邪狮殿内转眼就只剩下了三眼邪狮穆渎和黄蜂妖棠飞。

    “穆渎大人,我看那青蛇与黑马好像神情不对,它们或许心怀不轨。”

    表面上假正经,暗地里喜欢打小报告的黄蜂妖与平时判若两蜂般大肆编排勾陷,除了同样是化形境的水牛妖与灰熊妖外,它巴不得借助三眼邪狮穆渎之手,趁机除掉狡猾的青蛇妖和喜欢打小算盘的黑马妖。

    这样一来,三眼邪狮手下就只剩下它一个忠心耿耿的狗腿子,至于老实迟钝的水牛妖和蠢笨暴躁的灰熊妖,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嗯,你的忠心,本座是知道的!”

    明知道这只黄蜂打的是狐假虎威的主意,穆渎却听之任之,它需要这样的狗腿来帮助自己真正收服狮峰附近的众妖。

    为了肯定黄蜂妖的忠心,它接着说道:“从现在起,你负责盯住它俩,如果有任何异常举动,立刻通报,我会亲手宰了它们!”

    说完,三眼邪狮冷哼了一声,它并不介意用化形境的妖物立威,想必那些小妖一定会变得更加听话。

    “主子英明!主子无敌!啊!”

    换上一副谄媚腔调的黄蜂妖棠飞就像一个令人作呕的娘炮,欲要跪舔三眼邪狮的脚尖。

    “滚!”

    即使是三眼邪狮穆渎也被恶心的受不了,直接一脚踹飞了出去。

    被独自一人撇在幽暗蛇窟内的李小白此时此刻已经不再与自己脚边那两条眼镜王蛇玩谁先眨眼的游戏。

    蛇没有眼睑也没有瞬膜,玩这种游戏纯属自讨苦吃,他怎么可能赢得了。

    要不是实在没力气说话,他一定会碎碎念,想办法让这两个妖是妖它妈生的毒蛇自杀,然后趁机开溜。

    李小白发现了一件更令人惊讶的怪事,心中那颗莲子竟然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苞,花座底部探出几缕细细的根须,与心神紧密的联结在一起。

    作为被动接受莲子变化的当事人,根本没有人能够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守在他身旁的两条眼镜王蛇突然吐着蛇信悄然退去。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李小白一楞,随即看到一个婷婷袅袅的女子来到自己的视张中。

    他不得不承认,蛇步比猫步更好看,更媚惑。

    蛇女的目光从头到脚,将他审视了一遍,嫣然笑道:“公子看来是好好的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般“深情款款”的目光是痴恋至深,哪想到却是要吃了这个人族年轻公子。

    此时此刻的李小白浑身上下又冷又饿又痛,一条小命十成去掉了八成。

    看到蛇女,他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什么可怕的大妖,当即怒从心头起,横下心来说道:“妖女,要吃,要杀!给个痛快吧!”

    哪怕就算是死囚,上法场前还能有顿饱饭吃,然而自从莫名其妙的被掳来,就这么黑灯瞎火的撂在这儿不理不睬,还不管饭,换作谁都会憋一肚子怨气加火气。

    咕咕咕……

    李小白的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一阵怪声,打断了义正辞严的气氛。

    洞窟内的气氛一僵,随即陷入沉默。

    一阵银铃般笑声响起,蛇女眼波流转,抿着嘴儿笑着说道:“原来是公子饿了呢,还真是奴家照顾不周!”

    这妖女……

    -

第13节-遇熊

    不闻一丝虫鸟声的山林幽深处,一堆火光跳跃不停,散发出光和热,不仅照亮了方圆数丈范围,还将简陋烤架上的山猪肉炙烤出嗞嗞啦啦的轻响,脂香四溢。

    虽然没有盐,只找到一些勉强识别的天然香草,捧着有些烫手的烤肉,李小白依然啃得有滋有味。

    就眼下这条件,有的吃就不错了。

    一块拳头般大小的后腿肉下肚,再加上篝火源源不断释放出来的热量,冰冷僵硬的身体很快恢复了温暖和活力,连满身疼痛都消减了一些。

    扔下啃得不剩一点肉丝的树枝,正准备伸手去抓插着另一块烤肉的树枝时,李小白突然停下了动作,歪着头望向那个化作人形的蛇妖,说道:“那,那个谁?清瑶是吧?你也不来一块吗?虽然寡淡了些,但是火候正好。”

    他这么说并非是出于什么翩翩绅士风度,而是试图将对方哄饱了山猪肉,一时半会儿就不会再拿他当点心。

    这是一点点狡黠的生存智慧。

    坐在不远处,正楞楞望着火堆的蛇女闻声望过来,忽然展颜一笑,说道:“多谢公子还记得奴家的名字,公子尽管慢用,若是不够,奴家再去帮公子打来。”

    在她看来,李小白能够记住自己的名字,才是最值得在意的事情。

    “呃!够吃了!这些已经足够了!”

    小花招失败的李小白干笑了几声,被大卸八块架在火堆旁烧烤的这只山猪是怎么死的,他仍然记忆犹新。

    蛇女只是往茂密的山林间淡淡的看了一眼,很快便有一只肥壮的山猪浑身颤栗的走了出来,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当场倒地而亡。

    瞪谁谁死这一招,李小白可不想被对方用在自己身上,虽然早已经看淡了生死,他可不想死的这般莫名其妙。

    更何况他已经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把武家小娘子找回来给自己当媳妇,再把那个可恶的臭婆娘豆腐西施扒光了看个够,让阿爷得以瞑目。

    一人一妖之间重新归于安静,篝火不时发出噼噼卟卟的爆裂声,李小白一小口一小口扯着肉丝,不时偷眼打量继续望着火光出神的蛇女。

    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回到那个阴冷昏暗的蛇窟,为了拖延时间,与方才的狼吞虎咽相比,此时撕扯与吞咽烤肉的动作刻意放得极慢。

    蛇女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这点儿小心思,依旧楞楞出神。

    太阳早已西落,茂盛枝叶间隐约见的夜空漫天星斗,夜已渐渐至深,不知不觉得啃完了第二块烤肉的李小白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一阵倦意如潮水般袭来,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眼皮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间鼾声渐起。

    “吱啾儿!吱啾儿!”

    飞快掠过天空的鸟鸣,与洒入林间的细碎光斑,使李小白渐渐苏醒。

    天亮了?!起床?别逗了,当然是再补个回笼觉!

    他重新闭上眼睛。

    等等!

    为什么自己的左边和右边感觉不一样。

    像是有什么东西靠在自己身侧,还压在自己的左肩。

    李小白再次睁开眼,一点点转头望去,却见一个素颜佳人正靠在自己的左肩。

    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整齐垂下,白晰的肌肤,琼鼻挺翘,细长睫毛随着缓慢的呼吸微微颤动,薄薄的衣衫下面,可以感受到36d的部分宏伟一隅,柔软的身子却有些微凉。

    他突然望向早已经熄灭的篝火堆,那里只剩下余烟袅袅和灰白色的灰烬。

    这是神马情况?

    昨日的记忆犹如电光石火般复苏,大蛇,妖,妖女……

    李小白哭丧着脸再次慢慢转回头,看着倚靠自己的那个蛇妖,无论长得再怎么清秀可人,毕竟是吃人不眨眼的妖怪啊!

    最惨的是,双方之间并不是郎有情,妾有意,而是食物与食客的关系。

    他立刻想起了《农夫与蛇》的故事,这妖女醒来后该不会给自己一口吧?小生实在消受不起这个香艳的早安咬。

    或许是察觉到李小白已经醒来,片刻之后,一双美目渐渐睁开,目光凝聚,微微抬起下巴,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反而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三千青丝触及他的皮肤,除了一阵***外,还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这眼神!

    今冬麦盖三床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大概,或许,就是这样了吧。

    小白同学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自己在对方眼中究竟是灌汤小笼呢?还是狗不理大包?

    仿佛没有看到李小白面无人色的模样,蛇女清瑶主动开口说道:“公子早安!”

    “早,早安!不过别咬!”

    李小白硬生生挤出来的笑容恐怕比哭还难看,小生还想把香君那小娘子找回来当媳妇,顺便把豆腐西施给扒光了,这些伟大的目标不实现,怎么能甘心去死。

    身子柔若无骨的妖女按着年轻男子心脏狂跳不已的胸膛,缓缓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若有所思片刻,再次开口说道:“公子,我们该走了!”

    李小白条件反射般问道:“去,去哪儿?”

    蛇女清瑶用手指绕着垂下的发丝,俏皮地看着他,说道:“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离开?不是回蛇窟么?

    李小白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还没等他想明白,蛇女抬起藕段似的粉臂指了一个方向。

    “往那里去!”

    尽管一头雾水,但是李小白却不得不听从,他立刻追着对方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的快入走入密林深处。

    他手无寸铁,与一个大妖作斗争,多半会刺激对方早点把自己吞到肚子里,最后变成一坨没有出息的便便。

    虽然是人形,蛇女的体力依旧远远超过李小白,连续翻过三座山头,她仍然气定神闲,连发丝衣衫半分未乱,反倒是追在后面的李小白,上气不接下气的吐着舌头,就像一条快要活活累死的土狗,头发也散了,衣服也被勾破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前者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却仿佛知道他的体力状态,总是恰到好处的让他既追不上,又不会被甩掉。

    “喂,喂,妖女!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完全确定自己不是返回蛇窟的李小白气急败坏的在后面大喊,他又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设计一种十分残忍的吃法在等着自己,就像浇驴肉、烫鹅掌诸如此类的残忍吃法。

    骡子是怎么来的,当然是字面意思,马累了,让驴给上了。

    就在这时,在前方领路的蛇女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仿佛突然换了个妖一般,脸上不再是带有一丝狡黠的盈盈笑意,反而冷若冰霜,美目一眨不眨地望着李小白,看得他心底直起毛,连迎面吹来的习习凉风中都莫名出现了一丝寒意。

    “呃!清瑶姑娘,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李小白莫名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意味,忐忑不安的想到该不是自己一声“妖女”而惹毛了她吧?

    “公子累了吗?”

    蛇女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波动,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

    “还,还好,我还能再走一会儿!”

    李小白干笑了两声。

    “那就请公子休息一会儿吧!”

    果然!小白同学心底咯噔了一下,对方这是要原形毕露的预兆,休息一词到了他耳中,就和永世长眠没什么分别。

    这世上哪有妖怪不吃人的道理,若是不吃人,那还叫作妖吗?

    然而在这个时候,蛇女的视线却掠过了李小白,投向他的身后,目光变得诡异起来。

    “熊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熊哥哥?

    李小白一惊,回过头望去,很快看到几棵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大树后面隆起一个毛茸茸的大家伙。

    真是一头好大的熊罴,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座肉山,还满身灰毛。

    “小蛇,黄蜂让我盯着你,我就盯着你,嗯,什么味道?”

    闯入李小白视线的灰毛巨熊丝毫没有任何心机的直接道出自己的意图,它忽然左右轻嗅起来,最终目光锁定在两妖中间的唯一一个人族身上,直勾勾地望着他,语气莫名激动起来。

    “帝流浆?他身上有帝流浆的味道!”

    “吼!”巨熊突然人立而起,高高的举起硕大熊掌,作势欲拍,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人族,快把帝流浆交出来,不然我老熊一巴掌把你拍成肉饼!”

    这头熊妖的行事风格相当简单粗暴和霸道。

    任何一只妖,无论它是大妖,还是小妖,都十分清楚帝流浆意味着什么。

    有时候受限于根骨血脉被卡在境界顶峰而无法寸进,一滴或数滴帝流浆就能够打破桎梏,自此实力大进,可以往更高的境界前进。

    腥风伴随着巨吼扑面而来,震得李小白眼冒金星,甚至还有几滴令人作呕的混浊口水滴在了他的脸上和身上,吓得他大脑一阵空白,连连倒退数步。

    “熊哥哥,您这是当奴家不存在呢!”

    随着一股柔和气息包裹住了面无人色的李小白,蛇女轻轻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直接面对近前这头狰狞巨熊,盈盈笑容底下却暗藏着森然的刺骨寒意。

    -

第14节-曦和

    “他身上有帝流浆!”

    灰毛巨熊再次大吼,仍然无法控制住发现帝流浆的激动心情。

    像它这样的化形境妖物,十年得到一滴足额的帝流浆都值得谢天谢地,但是在眼前这个人族身上散发出来的帝流浆气息,似乎远远不止一滴。

    “有又怎么样?他是奴家的!”

    蛇女却毫不示弱的往前一拦,此时此刻她已经十分清楚再没可能瞒住这头熊妖,干脆向它宣示自己的所有权,一滴帝流浆也好,万滴帝流浆也罢,跟对方没有半个铜子的关系。

    说简单点儿,这叫作护食。

    由于存在私心,三眼邪狮穆渎下达的命令不尽不全,这才给了她一丝可趁之机。

    “我……”

    熊妖张大了嘴,瞪大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眼死死瞪着李小白,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去,若不是忌惮蛇妖同样是化形境实力的妖物,恐怕它早就动手了,现下只能干瞪眼。

    蛇女同样如临大敌的提防着这头灰熊。

    熊力可不是一个能够讲道理的家伙!

    两妖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大有一触即发的征兆。

    又是一个要吃掉他的妖物,自己难道就这么悲催,李小白一步步后退,脚下冷不防踏断一声树枝。

    咔嚓!

    树枝断裂的声音若是放在平时,恐怕换作在场的任何一方都不会在意,但是在这一刻,却仿佛代表了某种信号。

    “去死!”

    灰熊发出一声暴吼,桌面般大小的熊掌重重拍了下来,对帝流浆的贪婪与渴望使它作出了选择。

    轰隆!~

    无数土石呼啸着飞溅向四周,地面上硬生生被拍出一个直径近丈的大坑。

    原本站在那里的蛇女清瑶却不见了踪影。

    “咝!”

    一条水桶般粗细的大蛇在不远处人立而起,冲着灰熊妖张开蛇吻,喷出一团黑烟,朝其笼罩过去。

    借着白昼,退出数十步开外,及时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李小白这才看清楚,蛇女清瑶的真身,竟然是一条青蛇,淡绿色的细鳞层层叠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像一条翡翠雕琢的妖蛇。

    “吼!”

    小山一般的灰熊面对袭来的毒雾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吼。

    浓浊到几乎散不开的黑烟当即被暴吼带起的气浪冲散,丝丝缕缕的黑烟席卷过处,草木皆枯,随即片片崩裂,山林间立刻空出了一大片,连泥土石块都未能幸免,滋滋啦啦的轻响,被毒烟腐蚀出千疮百孔。

    不过依然有一两丝淡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黑烟缠上了巨熊的庞大身躯,满脑子只剩下帝流浆的灰熊妖却不管不顾的挥动四爪,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一样向青蛇妖撞来。

    轰!~

    挥拍的熊掌与抽击的蛇尾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平地惊雷般的巨响,灰白色妖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两头妖物在第一时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最本能最暴力的战斗方式。

    紧接着厉风呼啸与冲天而起的岩柱交织在一起,青蛇妖与灰熊妖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和掌握的法术,炽烈的战斗在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我勒个去的,这就是妖精打架吗?太夸张了!”

    心知自己在这样的战斗中就像蝼蚁一样脆弱的李小白一边回头望着惊天动地的战斗,一边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生怕迟上一步,就被这两只妖物的战斗卷进去,白白搭上一条小命,如果可以的话,借机逃出蛇妖的魔掌,摆脱沦为妖物口粮的倒霉命运。

    然而无论是青蛇妖,还是灰熊妖,双方都十分在意李小白身上的帝流浆,两者之间的厮杀,总是在某种默契下,跟在他的后面,渐渐的在山林间破坏出一条醒目的痕迹。

    由于彼此都是化形境的妖物,谁也没有办法强势碾压对方,只能全力以赴,触目惊心的伤痕在彼此身上一点点增加,更多的是以伤换伤,没有任何留手,双方战的相当惨烈,直到某一方再也坚持不下去为止。

    轰隆隆!

    一阵天摇地动,肉山一般的灰熊妖不顾自己被蛇尾连连抽中数下,粗壮的熊躯伤痕累累,一身钢针般的棕灰色熊毛被风刃剃掉大半,十数条血肉外翻的伤口深处,甚至隐约可见鲜活的内脏,它瞅准时机硬是攒足了力气一巴掌狠狠抽中了青蛇。

    鳞片崩解,妖血喷射而出,精致媲美于艺术品的青蛇身上立刻出现了一条两尺多长的丑陋伤痕,这样的伤势若是放在人族身上,恐怕逃不脱腰斩的命运,即便如此,蛇鳞之下依稀可以看到根根白骨。

    遭到熊掌毫无保留的全力重击,余势未减的青蛇扭曲着身体划过半空,重重砸在埋头跑路中的李小白眼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只感觉到天空莫名一暗,李小白便看到身上伤痕触目惊心的青蛇妖坠落在自己面前,当即吓得他连忙刹住脚步。

    或许是因为受到重创的关系,一双碎金色蛇瞳仿佛黯淡了许多,蛇头想要努力抬起,却最终无力的落下。

    蛇信吞吐了一下,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跑!”

    然而李小白却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分毫。

    “呼!呼!呼!呼……”

    灰熊妖喘着粗气,步伐沉重的走过来,满身狼狈,一些伤口甚至流出了乌黑腥臭的血,显然中了青蛇的剧毒,若不是方才瞅准机会暴起一击,恐怕再拖上片刻,倒地上动弹不得的就是它。

    “帝流浆,是我的了!吼!”

    赤红色的熊眼盯着脸色苍白的李小白,发出胜利的宣言,巨大的咆哮传出十余里,鸟兽皆惊。

    眼前这个身上带有帝流浆气息的人族很快就会变成它肚中的食物,待消化了那些帝流浆,说不定能够晋阶成为真丹境的大妖,再也不用在意三眼邪狮穆渎那个蠢货的命令,或许还可以与它分庭抗礼。

    李小白看了看灰熊妖,又看了看青蛇妖,心底莫名涌出一股不甘之意,突然自言自语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人乃万物之灵,怎能沦为妖魔鬼怪肆意撕扯吞噬的食粮。

    没有锋利的爪牙,没有坚韧的皮毛鳞甲,没有雄壮巨大的身躯,几乎一无是处的弱小人族却能够在这片天地间占据一席之地,正是因为他们向苍生说:不!

    这股不甘的情绪越发涌动高涨,迅速占据了心中每一个角落,似乎要从他的身体里面迸发出来,冲上云霄,将这份不甘让整个天地都知道。

    不!不!绝不!

    李小白的身体微微颤栗起来。

    灰熊妖仅仅只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只当作这个弱小生灵在害怕恐惧,因此许多被它吃掉的****在临死前都是这般模样,至于他的想法,他的心情,还是他的行动,都毫无意义,一切将终结于它的獠牙合拢那一刻。

    不过此时此刻,还有一个小麻烦需要解决,灰熊妖随即人立而起,高高举起粗壮的熊掌,对准青蛇正欲狠狠拍下,给予最后致命一击。

    和狮峰附近的许多妖物一样,它同样看不惯这青蛇喜欢人族的各种事物,既然身为妖,就应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而不是去学弱小人族的那些繁文缛节,平白将自己束缚起来。

    当这股不甘之意凝聚到极致的那一刹,似乎触动了某种禁忌的存在。

    噌!

    一声对于李小白来说如同响彻天际的剑吟在他内心深处毫无征兆地迸发出来。

    莫名出现在心中的那枚花苞无声无息地绽放出第一片花瓣。

    李小白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拇指压在收拢的无名指和小指上,食指与中指并拢伸指为剑指,对准黑熊妖,大喝一声:“曦和!”

    噌!

    这一声清厉的剑吟不再只有他才能够听到,而是真真切切的回荡在十数丈距离内。

    仿佛是诞生于开天辟地时的第一缕闪光,一抹淡白色光束一道仿佛来自于开天劈地的闪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剑指前方暴射而出,倏忽间消失在灰熊妖硕大头颅的后方。

    乍闪即逝的淡白色光芒同样映入了青蛇的碎金色竖瞳,疲惫的目光深处闪过一丝惊诧。

    正欲重重拍杀青蛇的巨熊动作莫名一僵,一双粗壮有力的熊掌并没有落下,反而一点点向后,随着小山一般的熊躯仰天而倒,最终不再有一丝声息。

    神魂俱灭!

    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习习微风扫过片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遍体鳞伤的青蛇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若非蛇躯表面光泽黯淡的碧鳞微微起伏,猩红的蛇信也偶尔缓慢的吞吐,仿佛就像同样死去了一般。

    那一抹奇异的剑芒仿佛瞬间抽空了身体里面所有的力气,李小白心神一松,当即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心中那枚花苞上绽放的第一片花瓣原本充盈的光泽一下子黯淡了许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蛇微微一动,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知何时止住了血,并且渐渐有合拢的迹象。

    妖物的恢复力惊人,只要不是致命伤,就能够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顽强恢复过来。

    但是这个时候,李小白是真的跑不动了,虚脱到甚至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硕大蛇头重新不断吞吐着猩红蛇信,碎金色的竖瞳静静的看着动弹不得的李小白。

    格老子的!

    -

第15节-好评

    隐秘的溶洞深处,从岩石缝隙间一点点渗出的些许水分顺着一支支长短粗细不一的钟乳石汇聚到一起,在不经意间跌落。

    水滴坠入下方一汪浅浅的水池中或者同样是一支尖耸的钟乳石上,发出滴滴嗒嗒,或叮叮咚咚的异响。

    原本应该湿冷的溶洞内却涌动着几分暖意,几堆篝火不仅映亮了洞底的溶岩大厅,还散发出无穷的热量,将湿气和寒气驱逐了许多。

    已经煮沸的石釜内蒸汽缭绕,原本属于李小白的雪白棉内衫被扯成布条,正在沸水中煮着。

    “嗯!再紧一点,用力,嘶!好了!”

    蛇女清瑶罗衫半解,雪嫩的肌肤苍白冰凉,李小白同学不仅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反而忙得满头大汗,把一个好端端的妖女,包扎成了一个木乃伊,即便满身布条,仍旧掩饰不住傲人的曲线,反而将36d与十头身衬得更加诱惑勾人。

    在他身旁的石碗里面,蒲公英、三七、仙鹤草,甚至还有几块野蜂巢被捣成一坨难以分辨的青黑色“浆糊”,尽管看上去粘稠恶心,却具有天然消炎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效果。

    李小白正用这些浆糊涂抹蛇女清瑶腰腹及背后一条又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然后再用煮过的布条细细包扎,在此之前,这些可怕的伤口就已经用蒲公英煮水清洗过,虽然没有烈酒和碘伏,蒲公英这种看似寻常的野草却具有天然广谱抗生素的作用,还是不会产生耐药性的那种。

    尽管再次化作人形,青蛇妖与灰熊妖战斗中留下的伤口却并没有消失,依然转移到化形的人体上,只是看起来不那么巨大罢了,但是伤势仍旧严重。

    或许仅仅是因为此前那一句“跑”,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李小白不知出于何种念头,主动提出为青蛇包扎伤口。

    出乎意料的是,蛇女清瑶并没有反对,反而嘴角带着盈盈笑意地任由他施为,仿佛只是一个有趣的游戏。

    好歹一人一妖同生共死过一回,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妖物的生命力异常顽强,即使没有用针线缝合伤口,在妖力的作用下,此前几乎可以看到森森白骨与内脏的伤口自行缓缓合拢起来,即使没有李小白的“浆糊”,依然能够自我恢复,只不过需要的时间更长一些。

    李小白打量着眼前亲手打造的木乃伊妖女,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整个天下能够像这样捣鼓野生大妖的,恐怕就没谁了。

    “大功告成,亲……呃!给个好评!”

    险些说秃噜了嘴,眼前这位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采摘的软妹子,而是吃人不眨眼的妖怪。

    幸亏自己够机智!

    他之所以这么上心的替对方处理伤口并细心包扎,却有几分不可告人的私心。

    在这群妖出没的妖域昆仑山,单凭孤身一人恐怕翻不过三座山头,就会被小妖抓去煎炒烹炸,要是遇上像灰熊妖这样的存在,恐怕会当场直接悲剧。

    有蛇女清瑶在,虽然也有被吃掉的危险,但是两害取其轻,至少还能够临时当个挡箭牌。

    除此之外,即使没有妖物威胁,在这茫茫群山中,自己手无寸铁,吃喝都犯愁,而现在,至少还能够混口饱饭吃。

    “奴家谢过公子,请收下奴家的好评!”

    千娇百媚的木乃伊扭着腰肢靠上来,眼前一暗,李小白便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到一小片湿凉,随即心头狂跳不止,这是中毒的征兆吗?

    这,这妖女!

    吾命休矣!

    就像中了定身术一般,李小白浑身僵硬了片刻,但是心跳却渐渐平复了下来。

    心跳要停了吗?可是他随即察觉不对,分明是很有节奏才对,既没有加快,也没有减慢的征兆。

    低下头往自己身上瞧了瞧,又摸了摸脸颊,毫发无伤。

    然而这个时候,又听到蛇女清瑶吃吃的笑声,小白同学恍然大悟。

    妈蛋!又被这妖女戏弄了!

    若有下次,一定将她摆成十八般姿势不可。

    “奴家没想到,公子竟然是术士!”

    蛇女清瑶再次轻启檀口,歪着头打量着李小白,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被对方的灼灼目光看得生出几分不自然,李小白条件反射地说道:“什,什么术士?”

    本公子还是硕士呢!

    “若不是术士,公子又怎能杀死那只大笨熊呢?”

    清瑶一副奴家不信的模样,手无寸铁的凡人若是能够轻易杀死化形境的妖物,苍天下的众妖恐怕都不用活了。

    即便是她,哪怕妖力充盈,毫发无伤,也绝无可能在那道剑光下幸免。

    能够震慑心神的神秘剑吟,一击杀死化形境妖物的凌厉剑光,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被自己如此轻而易举的掳来呢?

    她对眼前这个人族年轻公子身上所藏秘密的兴趣,甚至远远超过了他身上隐隐约约的帝流浆气息。

    “这个……”李小白微微一怔,却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作出那个动作,还莫名的喝出那个奇怪的词。

    “曦和”,他完全确认,自己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词!

    难道是咒语,念一声“曦和”就能杀死妖怪?

    不过他并没有透露自己心中那朵开了第一片花瓣的神秘莲花,只是隐隐觉得“曦和”,还有那道突如其来的剑光与这朵莲花存在某种自己并不知道的联系。

    李小白的反应是真真正正的毫不知情,蛇女自然看不出任何破绽,或许是一个意外,或许是一个连双方也不知道的秘密。

    将一丝疑惑轻轻压下,清瑶的目光落在了李小白的右手掌心,发现了一个自己此前不曾注意到的小细节。

    “公子掌心是什么?”

    那是一朵简笔勾勒出来的莲花,看上去十分雅致,隐隐带着几分出尘的意境。

    清瑶对纹身这种东西并不陌生,往自己身上勾勒各种各样的图案花纹,甚至是法阵和符咒,不仅人族身上有,连妖族身上也并不少见,不过除了特殊的符文类纹身外,大部分纹身都纹在其他人或妖可以看到的地方,一是美观,二是震慑。

    像这样纹在掌心里的纹身却是不多见,仅仅是几笔勾勒出来的莲花纹样,绝不是她所知道的符咒和法阵的任何一种,未免也太简单了一些。

    李小白抬起手,不明所以地说道:“这个?是莲花啊!”

    现如今这枚莲花图案不痛不痒,仅仅只是人畜无害的印在那里,他自然而然的就不在意它的存在。

    莲花?

    清瑶心头一动。

    那头傻|逼狮子喝令群妖遍寻狮峰一带,想要寻找的似乎正是一朵莲花。

    而且昆仑妖宫传出消息,用以引聚千年一遇月华爆发的混沌青莲与从月华中提取出来的一盏万滴帝流浆意外不知去向,眼前这人身上不仅仅隐有帝流浆的气息,还在他的掌心看到莲花印。

    两者如此巧合的同时出现一个人族身上,使她不得不怀疑,是否与昆仑妖宫意外丢失的混沌青莲和一盏帝流浆是否有关联。

    淡淡的青色妖气凝聚,在一人一妖之间幻化成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公子可曾见过这个?”

    俨然正是三眼邪狮穆渎在邪狮殿幻化出来的莲花。

    李小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这朵看上去有几分眼熟的妖气莲花,恍若与他记忆深处的那朵琉璃状透明莲花一模一样。

    心底微微一动,若是心中那朵花苞完全绽放,也许就是这个模样。

    半晌之后,李小白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无论这几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他都不敢将自己的想法暴露出来,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对了,那头熊妖说我身上有帝流浆,这帝流浆究竟是什么?”

    李小白忽然想起那头大灰熊说自己身上有什么“帝流浆”,随即当场狂性大发的与眼前这个妖女大战了一场。

    可是自己身上除了衣服佩饰和少许银钱外,便再无他物,怎么可能会有名叫“帝流浆”的东西,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更是毫无所知。

    关系到自己的性命,李小白觉得必须问个清楚,以免遇到其他妖物时,再被同样的理由给喊打喊杀,甚至当场吃掉。

    蛇女清瑶美目流转,心想对方即便不知道混沌青莲,但是身上的帝流浆气息却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她倒是没有隐瞒或保密的想法,毫无保留的回答道:“帝流浆是我妖族的恩物,纯净的帝流浆色泽如脂,流动如稠浆,闻之无味,服之更不在五味之中,但是没有帝流浆就没有妖族,帝流浆来自于月华,就是从夜空中投下来最纯净的一缕月光,世间第一头妖物便是感沐月华而化妖,所有妖族都能够依靠本能天赋或妖力凝聚月光,提取其中蕴含的稀薄帝流浆,使自己的妖力得到提升和净化,变得更加强大,一滴帝流浆可以使任何一只平凡生灵妖在短时间内开智,变成最低级的灵犀境小妖,血脉特殊的甚至有可能直接成为更高一境吐纳境的妖物,公子,您说帝流浆对于我妖族重要不重要呢?”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242/ 第一时间欣赏青莲剑说最新章节! 作者:华表所写的《青莲剑说》为转载作品,青莲剑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青莲剑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青莲剑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青莲剑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青莲剑说介绍:
天地开,混沌分,一朵青莲入劫尘;
大争世,人妖存,敢问世间谁至尊。
青蛇口,黄蜂针,何物更比人心狠;
心中剑,渡苍生,无情胜似至情深。
------
新书《都市剑说》开始征订,书号:1011447634青莲剑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莲剑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莲剑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