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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荣誉与忠诚     席卷天下txt下载     席卷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70章:冉冉升起的新星

    被围起来的三万余草原人并不全是青壮。

    按照草原“军队”的特性,除非是绝对的精锐,不然的话没有可能全是青壮,混杂着众多的老幼妇孺,却别以为这些老弱妇孺全是扯后腿。

    游牧民族的老弱妇孺,他们的凶残程度一点不会低于青壮,只是因为身体上的劣势不比青壮拥有更多的战斗力。

    一般情况下,游牧民族入侵农耕民族,去干劫掠村庄的事情都是少量的青壮带着大多数的老弱妇孺,死在草原人老弱妇孺手中的村民一点都不比死在草原人青壮的手里少。

    斗阿的峻稷山校尉部前往收降,陷入绝望以为必死的草原人竟是发出了欢呼声,好像要干的不是什么投降,是光荣地接受解放。

    草原人并不排斥投降,信奉服侍强者一直都是草原人的共性,草原上部落之间的纷争从未停止,战败之后投到战胜一方的部落继续过日子就是他们的习惯,甚至会因为成为强大一方而感到高兴。

    伴随匈奴的没落,汉人在已知世界尊为最强者,草原人屈服于中原王朝成为一件荣耀的事情。

    大约是在两三百年之间,能被选中前往中原王朝成为士兵,成了草原勇士最大的渴望,顺带草原上的各部落也觉得屈服于中原王朝是正常,反对中原王朝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只是那一历史进程到了司马晋室被打断了,诸夏的脊柱也随着“衣冠南渡”而被打断。

    游牧各族入主中原,暂时让草原人忘记了汉人的可怕,屈服于中原王朝的这一“传统”仅有少数的老人还记得。

    汉帝国决定扫平北疆不臣之后,李坛就率领一个常备军连同草原边军以及峻稷山校尉部,合兵共三万七千出击。

    战争是由峻稷山校尉部最先投入战场为开始,他们轻装简备穹隆岭的柔然王帐,郁久闾跋提根本没有预料到峻稷山的汉军会突然发动攻击,导致穹隆岭根本没有什么防备。

    一战之下,郁久闾跋提不明军情率先逃奔,穹隆岭的柔然人同样慌乱没有进行有效抵抗,峻稷山校尉部杀敌七千余和俘虏四万余,向南与边军进行会合。

    差不多是郁久闾跋提号召柔然各部集结兵力的时期,李坛率领一个常备军突入柔然部落联盟的领地。

    李坛并没有将整个常备军集中在一起作战,是分为数支部队,分散袭击各个柔然人的部落。

    穹隆岭的柔然王帐尚且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汉军袭击,其余的柔然部落就更加没有准备。

    仅仅是一个半月的时间,汉军便将处于漠南的柔然各个部落扫平,取得了杀敌三万余,俘获十七万战俘的大胜。

    作为胜利的代价,汉军仅仅是死伤不足千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胜。

    郁久闾跋提集结了一部分的柔然骑兵,向东前往东高车领地,同时不断派人前往漠北的柔然人部落召集兵马。

    大约是刘彦下令火器部队开往北疆参战的那一段时间,柔然与东高车正式结盟。

    漠南战事如火如荼时期,汉帝国的征东将军吕泰也对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发起攻势。

    如以往那般,两支鲜卑残部仅是小小抵抗一下,立刻向更北的区域进行撤退,征东将军幕府仅是取得杀敌两千余、俘虏万余的歼敌成果。

    “这一支被堵在河湾的敌军,是漠南所能找到的大部分草原人了。”郗并不熟悉钟兴,只知道钟兴是汉军中资历很高的老人:“他们之中有柔然人、敕勒人、契骨人……,来人的部族非常杂。”

    钟兴就是这支火器部队的指挥官,步枪兵与炮兵合起来也就七千人左右,官衔却是中郎将。

    七千人在郡县兵体制,撑死了也就是一个军侯作为指挥官,于常备军则是校尉。

    仅仅是七千人的建制却是配上了一名中郎将,已经显示出火器部队的特别,谁都能看得出来有多么受到重视。

    “敕勒人和契骨人便是丁零人的一个分支吧?”钟兴一开始还在好奇既然称呼联军,怎么会没有高车军队的身影:“他们来了多少?”

    “西高车足有三万,东高车仅是出兵八千。”郗不得不介绍火器部队没来之前的作战经过,阐述完之后,笑着说:“西高车仅是折损了两三千人就夹着尾巴狼狈逃走了。”

    郗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要让钟兴明白一点,他们其实能够歼灭敌军,费了那么多的功夫,经历了许多的破折,才给火器部队一个完美上场的战场,希望钟兴不要忘记这一点。

    汉帝国现在也就一支成建制的火器部队,不是其他人成为这支火器部队的指挥官,偏偏是钟兴被选中,可见钟兴至少也是一位简在帝心的人物。

    军队内部也有竞争,很多时候甚至是竞争得非常激烈,等待需要卯足劲竞争的时候,是不是在天子那边有印象,又是多么深的印象,绝对是一件关键的事情。

    钟兴成了第一支火器部队的指挥官,军方后面又会陆陆续续进行换装,那么作为第一个指挥火器部队实战的人物,该是多么的眼瞎才没看出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军方新星?

    虽说现如今第一梯队的众大将平均年龄只是四十岁,看起来正是最为黄金的年纪,但不要忘记人过二十,因为学习以及经历的关系,该是怎么样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大变化,想要熟悉新的战法并灵活应用恐怕是很难了。

    当军队有了新的武器,开始了全新的战法之后,注定了第一支火器部队的指挥官立刻就会飞黄腾达,能够让这样的人欠下人情,谁会放弃?

    “周近方圆三百里之内再无一战之敌。”郗走到了山川舆图下面,指着北海(贝加尔湖,现在胡人称为巴已尼大水)的西南位置:“柔然可汗郁久闾跋提以及东高车首领阿附力腌,合兵约有八万驻军此处。”

    东高车只有首领而没有单于或可汗,首领为白皮肤系的丁零人,部族中却并不全是丁零人,数量最多的其实是敕勒人,丁零人是部族中人口第二,另有契骨人、乌人、洛人等等一些部落。

    契骨人、乌人和洛人是被视作杂胡,能有名号传世所代表的是他们这个部族正在崛起,要不任何一个国家不会单独喊出名字,仅是会用杂胡来概括。

    钟兴并没有因为得到重视而显得跋扈,相反很清楚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定位。他决定只带耳朵,李坛有什么样的安排,就听从命令。

    “征东将军率军追到这一片广袤的森林,失去了两支鲜卑残部的踪迹。”郗的手在一条标注为完水的河系上面划过:“有消息称这里出现了一股未知的骑兵,他们也在向北海靠近。”

    漠南区域现在已经完全归于汉帝国所有,被称之为漠北的地方也建立了桥头堡,却是在东北部仅是沿着主要河流建有少量的屯兵堡。

    不是汉帝国不重视漠北的东北区域,是那边常年处于冰天雪地的季节,同时那边的生态是一种山川之间树木广布的环境,别说是汉人很难长待,就是当地人窜进林子也难以确保不会迷路。

    “这是一片范围超过八百里方圆,显示为长形状的森林。”李坛首次出声:“陛下取名为兴安岭,分为两个部分,西部为大兴安岭,东部为小兴安岭。”

    汉帝国最为了解的是小兴安岭的那一部分,原因是早就派遣屯田兵团前往小兴安岭的西南部地区,后面更是迁徙了五六十万半岛三国的奴隶前往垦荒,打算在那一处千里平原的黑土地上建设一块产粮区。

    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龟缩到兴安岭区域残喘已经有七八年之久,一开始两支残部合起来应该是有个四十余万人,仅是一年过后剩下不足二十五万人。

    两支鲜卑残部会在短短一年之内减员那么多,并不全是因为汉军的持续追击,是当地的气候确实恶劣非常,森林里面的野兽也是多不胜数。

    存活下来的鲜卑人就是最为坚韧的那一批人,他们度过了前期的生死期,可算是翻山越岭到了兴安岭背后的平原,不过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好日子,是一头栽进了一年四季中冬季、春季和大半个秋季全是冰雪笼罩的冻土。

    又再几年过去,二十五万人战斗减员和非战斗减员一再死伤,等待这一次汉帝国再次发起大型攻势,两支鲜卑残部会想都没想就逃,除了着实是打不过汉军之外,与他们仅是剩下不到十万人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拓跋部已经决定向大汉投降。”李坛说出了谁也不会觉得意外的消息,后面才是最主要的:“他们将会在我军发动新的进攻之后,作为内应。”

    要说汉人再次崛起之后,诸胡之中的哪一部日子最为舒坦,那么当属拓跋鲜卑部无疑。

    当然不是因为刘彦的四妃之中有个拓跋秀,也不全然取决于刘彦看在拓跋鲜卑会自主汉化的份上,是上述那些因素再加上拓跋鲜卑看清楚情势选择配合,拓跋鲜卑部也就被当成了一个典型,安置方面得到待遇最好。

    李坛说了那么多,想要表达的意思就一个,那就是这一次北疆的战争根本不会有什么意外,必定是汉帝国取得最终的胜利。

    胜利成为必然,谁获利了什么功劳则是未定。

    北疆的战争可能是汉帝国近十年内最后一场可以称之为大战的战争了,解决掉北疆的诸游牧联盟,不但是汉帝国的北疆就再无威胁,应该说汉帝国周边就不再存在威胁,军队的重要性必然是会呈现下降趋势。

    十年内的最后一场盛宴,没有封侯而又想要封侯的人,不想再等十年就要紧握机会。

    封了侯的人也想要让自己的履历更好看一些。

    必胜的一场战争,他们不止需要获得胜利,还要打得好看,才能给整个国家上缴满意的答卷。

    “我部会在鳄根河(色愣格河)与征东将军部会师。”郗的手指的是一条源头为北海,却是向南长达数千里的大河系,它又延伸出数条分支,会师地点是在草原联军南部一百五十里之外:“需要做的是在雪季来临之前,逼迫敌军进行决战,一次解决掉东北部的敌军,扫荡他们的部落。然后,挥师西进,准备入侵西高车!”

    说得很是明白,没人有什么疑问,李坛也就让无关人等退下。

    “共举。”李坛独留下钟兴,命人备来喜宴,分别就坐之后,说道:“统领火器军,有何感想?”

    “还要多谢将军创造机会。”钟兴举杯邀饮:“将军随意,末将满饮!”

    这边的战事已经结束,周边三百里方圆再无敌军,大军获胜之后自然是需要进行犒赏,不但将校们可以痛饮,士卒也能分批喝酒,并不存在什么禁酒令。

    “若说有何感想……”钟兴给自己又倒满酒水,还真的充满感慨地说:“时代变化太大,再武勇的勇士也抵抗不住一发弹丸。”

    勇士面对弓箭手的射箭还能挥舞兵器去磕掉射来的箭矢,可要是让他去刀劈子弹肯定是做不到,仅是依靠单纯的武勇真的很难在军中混下去了。

    “永曾早有叹息。”李坛在长安的时候可没少听冉闵悲伤春秋,笑着说:“今天观看列阵齐射,大有势不可挡的威势。本将看时一再猜想,要是敌军战马不受惊,步枪兵线列阵可有应对之法?”

    “有的。”钟兴想都没想就答道:“步枪兵成四个横排纵列组织线列阵,有拒马和栏栅最佳,没有效果略差,一再演习之下确定可以针对骑兵。”

    李坛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得出大概就是一种“口”字形状的空心方阵,不是那么相信仅是依靠这种阵型就能有效抵抗骑兵。

    手持冷兵器的军队,对抗骑兵是排成密集方阵,有成功也有失败的例子,但通常是被动挨揍。

    “众多步枪兵组成空心方阵,每个空心方阵互相处于射击距离之内,形成满布的空心方阵……”钟兴一大串的术语说出去,后面总结:“敌军骑兵冲入,四面八方皆被射击,便是能突破几个空心方阵,依然必败。”

    李坛瞬间就懂了,不就是将诸夏最擅长的散型箭阵吗?只是士卒手里的武器变成火枪而已。

第971章:世上再无鲜卑

    北海以东,尽管仅是秋季末尾的时节,天际却是不断飘落雪花。

    举目望去,树梢的枝叶积了雪,地面的冻土一黑一白,视野之内满是白色与其它颜色的斑点。

    “早就是穷途末路,不过垂死挣扎罢了。”慕容恪脸上没有像往常那样戴着面具,曾经的绝世美颜历经了长久的风吹日晒,五官依然鲜明美艳,皮肤却是变得粗糙不堪:“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是啊,回不去了。”拓跋翰满是沧桑地说:“远遁大林(兴安岭)以北时,早有预料。”

    两支鲜卑残部在远窜之后并不是一开始就和睦相处,应该说互相之间为了牧场没少大动干戈。

    他们陆陆续续互相征战了两三年,各部的人口越来越少,意识到再打下去必然会更加衰弱,以最大的理智用谈判的方式进行牧场划分,矛盾虽然还不少,却是没有再爆发大战,可算是稍微安生了下来。

    兴安岭以北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地方,一年四季中有至少两个季节是处于冰天雪地的环境,要是遇到更糟糕的年份甚至有三个季节冰雪都不化开。

    农耕民族看天吃饭,游牧民族其实也是相同,甚至可以说农耕民族对气候的依赖要少于游牧民族。

    待在一个大部分时间都是冰天雪地的环境,没有足够的草场,代表着牲畜缺乏足够的草料。

    一旦没有足够的草料,牲畜莫说是大肆繁衍,连怎么保证牲畜的数量不迅猛下降都难以办到。

    别看游牧民族是以放牧为生,可他们之中的普通人的主要食物却不是肉类,实际上是各种奶酪产品,普通人想吃肉食得是有牲畜病死。

    没有足够的材料,牲畜繁衍不易,甚至是雌性牧畜的产奶都是严重不足。

    对于两支鲜卑残部来说,他们来到了一个蛮荒之地,放牧难以维持食物来源,冻土又不具备农耕的基础,所幸的是周边的野兽甚多。

    唯一一点就是哪怕本来的野兽够多,一再狩猎也会杀光,甚至是让野兽进行迁徙,渐渐再陷入缺乏食物来源的窘境。

    不管是农耕民族还是游牧民族,想要让人口得到增涨的基础就是食物足够,没有充足食物的前提下,人口只会是呈现下降趋势。

    短短数年之内,拓跋残部与慕容残部相加起来的总人口下降到堪堪十万出头,又从接触文明的层次沦落到再次退向差不多茹毛饮血的阶段。

    要不是两支鲜卑残部的首领阶层多少还有雄心壮志,他们就会像是曾经那些风光过的游牧民族那样,不是自我泯灭分裂成为不知道多少个蛮荒部落,就是被周边强大的民族给消化掉。

    “汉人的霸道超乎我们的想象。”慕容恪低头摸着马鬃:“没想到他们没有解决柔然和东高车、西高车,就对我们用兵。”

    两支鲜卑残部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不对汉帝国构成威胁,应该是口众百万以上的柔然部落联盟和东高车、西高车才是汉帝国最大的威胁。

    按照通常的道理来讲,汉帝国哪怕是对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再有恨意,也应该是暂时无视掉没有多大威胁的两支鲜卑残部,集中力量去与柔然部落联盟和东高车、西高车开战才对吧?

    “是汉人太强了。”拓跋翰苦笑道:“强大到可以全线开战。”

    慕容恪同样苦笑,他也知道是那样的道理。

    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冒险穿过大兴安岭,他们进林子前还有个八万人左右,出了林子却剩下不到五万。

    人是折了一半,剩下的却都是精华,他们接受郁久闾跋提的提议要前往会盟,并不会对联军各首领明言相告,甚至是想着掏出所有的家底充门面。

    慕容鲜卑当初撤退的时候,不止是带走了辽东大量的人口,财富以及物资并没有少带。这个也是他们能够失去疆土之后,到了全然陌生的蛮荒地区却依然能支撑下去的原因。只是他们还是低估了陌生环境的恶劣,尤其是获取食物的困难。

    “我有三千甲骑具装,你也有一千八百。”慕容恪满是玩味地说:“仅是那些力量就不输于各方联军十万兵卒。你说他们会如何看待?”

    “不是倚重,便是忌惮。”拓跋翰如实讲到:“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们的部众已经所剩无多,恐怕更加倾向于杀死我俩。”

    正在赶路的两支鲜卑残部,车辆大多是丢在了林区,队伍之中的牧畜也并不多,整支队伍难以看到老人与孩童,便是妇女也是极为少数。

    一个部族要是男性青壮占了绝大多数,看着似乎是还保有足够的武力,可要看他们周边的其它部族是什么样的存在。

    若是能够凭借武力侵略周边,不断击败其它部族并且吞并,自然而然还是能够再次发展起来。

    要是难以使用侵略手段使部族人口的各项比例恢复正常化,比如获得足够数量的妇女,那么便是一时间看似武力强盛,也绝对逃不过消失的命运。

    曾经的楼烦人不就是一个武力强盛的游牧民族吗?但他们不光喜欢无差别屠宰战败者,连带对本族的女性也满不在乎,结果是后面男女比例的差距一再加大,最后等待一代的青壮老的老死的死,楼烦也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与各部族联盟去与汉帝国拼命?

    慕容恪不会去进行那样的选择,要是真的非拼命不可,他有更好的选择。

    拓跋翰并没有对慕容恪隐瞒已经投靠汉帝国的事情,他与慕容恪已经有了商定。

    拓跋鲜卑残部与各部族假意结盟,到时候要干的是作为汉军内应的事情,他们这一战打完之后就会归附汉帝国,接受举族并为汉人的结局。

    从种种的迹象和各方汇集而来的消息看待,当今天子要说对各族中的哪一个部族另眼相看,毫无疑问便是拓跋一族。

    按照世人的理解,天子相对善待拓跋鲜卑是出于对拓跋秀的爱护,连拓跋一族也认为正是那样。

    拓跋一族有拓跋秀庇护,尽管归附汉帝国之后不再有拓跋鲜卑的名号,可是拓跋一族并没有消亡。对于他们来讲,自认相比起被族灭的羯族与其它部族,下场却已经是最好的一个。

    慕容恪很多时候扪心自问,要是慕容鲜卑也能得到拓跋鲜卑的待遇,他会不会像拓跋翰一样选择放弃。

    每一次自问,慕容恪的答案都是“会”。但慕容鲜卑并没有一个拓跋秀,他们不敢也无法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未知。

    不敢归附,有过极大的辉煌之后心气也并没有完全泯灭,慕容恪选择走另外的道路。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经过长途跋涉的两支鲜卑残部来到了各族相约的聚集之地。

    郁久闾跋提与阿附力腌联袂迎接慕容恪与拓跋翰的到来。

    两人之前已经得到禀告,两支鲜卑军中出现了大量的甲骑具装,出迎后亲眼看到那批甲骑具装,态度热情到足以让冰雪融化。

    “两位果然信人!”郁久闾跋提外表粗犷,声音则是更粗,一阵“哈哈”大笑之后,说道:“有两位相助,击败汉军更添把握!”

    阿附力腌本来是先迈步又想先讲话,被郁久闾跋提抢了个先神色闪过阴霾。

    慕容鲜卑曾经入过中原,受到了很多诸夏文化的影响,短短数十年之内穿着已经与汉人无异。

    拓跋鲜卑虽然没有入过中原,却有相当数量的汉人文士投奔效力,同样是在文化方面向诸夏靠拢。

    一帮人,慕容恪和拓跋翰尽管是身穿甲胄,外面的披风和甲胄之内的衣物全是诸夏的款式,郁久闾跋提与阿附力腌则是穿着一身兽皮衣物,凑到一块看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面对郁久闾跋提和阿附力腌的热情,慕容恪与拓跋翰是对视了一眼。

    “感谢可汗亲迎。”慕容恪豪爽地笑了笑,说道:“落魄之人,还请可汗日后多加照料。”

    拓跋翰也是说了一些类似的话。

    他们话是那么讲,却一点自卑的模样都没有,某些方面还略略表现出骄傲。

    郁久闾跋提像是没有看出两个鲜卑首领的态度,依然热情地邀请两人进营,并表示会命人好好款待前来助战的其余鲜卑人。

    “嘴上说得好听……”阿附力腌对柔然的勇将阿伏干泽福说:“他们眼睛里却是藏着蔑视。”

    “没什么。”阿伏干泽福直白地说:“要是俺有几千甲士,也是这样的态度。”

    “甲士……”阿附力腌瞬间无话反驳,呐呐了半响,说道:“也是。”

    整个柔然部落联盟凑一凑不知道能不能凑出五百套铁甲,那还是因为柔然与汉帝国有过一段友好期。

    东高车离汉帝国太远,他们并没有发展出什么层次出来,是一种近乎于石器时代的游牧形式,别说是铁甲,连金属兵器都没有多少。

    之前东高车对汉帝国的强大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还是见识到能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的柔然人被汉军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才算是对汉帝国的强大有依据做出想象。

    “鲜卑……”阿附力腌不是那么确定地问:“是被汉人打得远窜的吧?”

    阿伏干泽福答道:“鲜卑人曾经杀进中原,过了几十年的好日子,后面的确是被汉人赶跑了。”

    阿附力腌点点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在很久以前,自从匈奴一再败给汉室,草原上就进入到向诸夏学习的阶段。从那个时候开始,学习写汉字说汉话,甚至是学着汉人的穿着习惯,被认为是变强的途径。

    西晋的没落虽然让胡人入主了中原,可是他们依然认定诸夏是很强大的文明,认为学习诸夏才是变强的唯一方法。

    要是经由西晋葬送中原,东晋拼了老命依然无法北伐光复中原,时间一长胡人对诸夏的强大印象肯定是会消失,并走上蔑视诸夏文明层次的时间段。

    刘彦改变了历史,汉人虽然没落了一下,可是很快又屹立起来,并且血腥报复了入侵中原的诸胡,尤其是将羯人举族屠灭,重新使各族认识到汉人的强大并不可冒犯。

    现在,柔然人和丁零人虽然是与汉帝国进入到全面开战的时刻,却因为他们在战场一败再败,嘴上不说内心却承认汉人的文明依然是世界上最强大层次的文明,看到鲜卑人汉化趋势严重不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出现了羡慕的情绪。

    众人进入营地,慕容恪观察营地状况,看到营地异常混乱,脸上出现了一种轻松。他不是没见识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知兵的人,看到营地一点次序都没有,一点都不奢望这样的军队能战胜汉军,对自己早做的打算感到庆幸。

    “我们最鼎盛的时候,比这些蛮子强上百倍。”拓跋翰显然也有了相同的看法,用着鲜卑土话压低声音说:“强大百倍依然败给了汉军。现在的汉军比击败我们的时候强上十倍有余,战事结果一目了然,他们却还在做击败汉军的美梦。”

    “打吧,最好是败得更惨一些。”慕容恪见阿附力腌看向自己,便友好地笑了笑。他眼睛是看着阿附力腌,话对拓跋翰说:“他们败得越惨,你的功劳越大,或许能在汉室搏个一官半职。我接收他们的部落也能更轻松。”

    拓跋翰不再回应。他选择带着拓跋残部归附,一来是清楚汉帝国动真格着实无力抵抗,二来则是什么雄心壮志都被消磨得干干净净,就算能获得官职也会推脱,更想封爵后过上富家翁的生活。

    “出大林之后,我们已经商议不再以鲜卑为名。”慕容恪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日后也再无慕容,我决定改姓阿史那。”

    “阿史那?”拓跋翰不用过多的琢磨,问道:“回归本源吗?决议逐草,西去不再东返?”

    慕容恪也是想了很久才有这样的决定,他选择“阿史那”是鲜卑语有一层意思,大概就是尊贵的狼。这里表达的是不屈服于汉人的孤傲,也有认清楚真的打不过汉人,要远离的意思。

第972章:不能齐头并进吗?

    元朔十三年,时间又走到了一年的最后一个季节,冬季。

    北疆离长安很远,陆陆续续有战报被送回,只是并没有引起什么影响。

    长安在入冬的时候,下了连续半个月左右的细雨,天气的温度骤然间下降,仅是放晴五天却是下起了雪。

    连续半个月的雨季不止在长安下,关中平原以及关东洛阳一带同时陷入雨季。

    关中开始下雪的时候,关东的中原一带则是没有。

    不过,北疆和辽东却是早于关中开始下雪。

    发生在元朔九年到元朔十一年的旱灾可谓是让汉人印象极度深刻,秋季有连绵雨季,入冬在下雪前又来了一场连续半个月的细雨,局部地带是出现了水涝,万民却是宁愿忍受水涝也不愿意再经历一次干旱。

    将近三年的干旱因为官方应对有效,没有出现遍地饿殍,不过对原有的人口聚集却是出现了重大的改变。

    根据官方的记录,原本人口为一百三十万余的西北,到元朔十二年之后只有不到百万,有三十余万是往西域而去后选择定居下来。元朔十二年的西北百万人口却不全是原本的西北人,有将近二十万是原先各地的百姓迁居而来。

    传统的中原地区,户籍迁往西北有二十余万,又有将近十余万定居西域,超过十五万则是移迁草原,以迁居前往辽东的一百四十万数量最多。

    长江以南的人口变更幅度要小一些,那是因为长江以南并没有受到干旱太大的影响。

    原本人口最为密集的扬州,元朔七年的时候强制迁徙了百万之众,大多是被强制迁至原先的宁州和广州,少部分是迁往交趾。

    到元朔十年,包括建康、建昌、吴兴等人口汇聚地再次被强制进行迁徙。这一次是在中枢要建设荆楚产粮区的国策下,人口被迁往原先的荆州。

    “陛下,臣以为还是应当出台限制流动的国策。”谢艾现在是三个侍中之一,他刚才汇报国家当前的人口分布概况,已经一再谈到人口流动的坏处:“如中枢迁徙人口前往荆楚之地,却有百姓陆陆续续向东回流。若是不加制止,建康很快又将成为一座超过两百万人聚居的城市。”

    荆楚之地是一个广泛的称呼,大约是后世天朝的湖1北以及湖南。

    那一边是元朔八年规划大开发,一开始仅是投入屯田兵团,效率太低才有了强制迁徙人口的行动。

    以旧有行政区划分,原来的荆州其实是还好,但所谓的还好仅限于长沙郡以北和以东区域,以南和以西压根就还是一个十足十的蛮荒之地。

    开发荆楚之地是先在先辈建设的基础上进行,也就是围绕着洞庭湖区域先建立完善的灌溉系统,再开垦荒地变为良田。

    屯田兵团花了三年的时间完成了对洞庭湖周边灌溉系统的建设,到元朔十一年为国家开垦了三十万顷的良田,那些良田当然是归于国家所有,却也使当地的百姓得到受益。

    要使荆楚之地变为一个优良的产粮区,难度最大的是在开发其余区域,如零陵、泉陵、营阳、武冈等地。

    上述那些地区并不全是适合作为产粮区的所在,如零陵以及营阳属于多山地形,怎么都不适合作为产粮地。

    牵扯到零陵以及营阳,在建设其它地区的前提是从湘水和营水进行引水,形成与资水和浣水互相连接的灌溉区域网络。

    洞庭湖产粮区仅是建设计划之一,按照计划是用十年的时间来完成。

    整个荆楚产粮区大建设方案还有鄱阳湖产粮区和长江三角(汉江平原)产粮区,只有这样才附合中枢想要的规模,但中枢也没有天真地认为十年之内就能全部建设完毕,是本着足够的耐心,打算分批至少三十五年来做。

    不管是在什么年头,想要干成一件事情就缺少不了人,中枢有屯田兵团这么一支建设力量,可是真的无法缺少百姓的参与。

    “朕有些没有明白。”刘彦是真的感到困惑:“迁徙是建立在土地置换的根本之上。进行置换的时候,不是多给了土地吗?”

    谢艾知道刘彦尽管停顿下来却还没有说完,安静地等待后续。

    “给了土地又给政策。”刘彦继续无比困惑地说:“当地的环境真的恶劣到无法生存?他们愿意放弃土地回归故里,还是地方官府在他们回去后交还了土地?”

    “中枢没有政策,地方官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那么做。”蔡优平静地给出答案:“没有名下的土地,或许成了官府的佃户,也可能进入工坊之类的讨活,总是有继续活下去的办法。”

    谢艾就不得不感激地看向蔡优。他刚才就想说到那些,无比肯定说了会让刘彦觉得尴尬,略一犹豫蔡优先抢先说了。

    汉帝国现在的国策存在一定的混乱,想要极力地恢复农业生产,却又出台政策鼓励工业的发展。两头兼顾的矛盾点就在于一个,百姓不一定需要守着土地才能生存,他们同样也能依靠打工赚取工钱获得生活的资金。

    建康一再被迁徙人口,可是往往又能吸引人口定居,就是因为那里是手工业的聚集地,能够提供充足的工作岗位。

    哪里有需要,商贾便会看到商机运输货物,建康就是一座依靠商贾供应粮食的城市,绝大多数人的口粮就是从各种商店购买,并不是自己栽种而来。

    “朕还真忽视了这个……”刘彦不是在承认错误,哪怕是世界错了也不会是他错。他更没有半点尴尬的情绪,问道:“明达提议限制人口流动,是为了防止更多的百姓回流故土,还是担忧更多的百姓弃农为工?”

    “陛下,臣绝无阻碍百姓成为工人的想法。”谢艾就是真的有那样的念头也不敢说承认:“臣以为,工坊何处皆有,务农或兼顾为工人,两者并不冲突。所忧者,乃是大汉人口分布的布置。”

    刘彦回想了一下,还真的忘记是从王朝开始限制人口流动,却知道一切限制人口流动的出发点与农耕真脱不开关系。

    历史上第一个限制人口流动的王朝就是战国时期的秦国,秦一统天下之后将这一政策延续了下来。

    秦国限制人口流动做得很严密,恰恰是因为这个政策的存在,秦国才有高效的动员体系,要不然人口流动太大的话,别说是进行兵源动员,能不能保证粮食供应都是一个难题。

    刘彦没有想到是秦帝国的锅,他按照自己记忆中一些模糊的片段,将锅给戴到了蒙元头顶上,下意识就很是反感。

    当然了,刘彦早就不是那个刘彦,除非必要否则不会因为内心的反感而去蛮横地否定。

    屁股坐在什么样的位置,思考方式就会因为座位的不同而进行改变,刘彦早就知道国策有矛盾的地方,一直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无奈是选择了无视。

    谢艾说两者不冲突有些牵强,但不使能解释得过来基础。

    务农一年四季也就春季和秋季最为重要。

    春季耕种下去之后只有极少人会天天去农田继续照顾,更多是偶尔去除除草和整一整田埂什么的,春季栽种完毕到秋季之前的更多时间是处在无所事事的空闲阶段。

    秋季收粮之后,农人在冬季是需要为来年春耕做准备,比如育苗或修整农田,可是真心不用花三个月或更多的时间,至多两个月内也就办妥了。

    在农闲的阶段,妇女因为家庭角色的关系,她们需要忙碌的事情远比男人多得多。男人通常是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要么男人就会出去撵狗打鸡,少不了还有一些将精力耗在吃喝嫖赌的男人。

    那么不需要忙碌于农耕的时候,的的确确是能到工坊做工,谢艾的说法就不是在胡说八道,问题是想做工的人能够找到工作。

    “由建康到长安的国道,四年之中从大半荒无人烟,到如今处处可见村落与城镇。”蔡优比谢艾更敢讲实话:“虽在意料之中,却……于国有隐忧。”

    汉帝国绝对不愿意看到人口过度密集的现象,尤其是现在的人口也就那么多,要是出现人口过度密集就等于更容易出现荒无人烟的地区。

    刘彦略略明白过来了,蔡优同样认为应该出台限制人口流动的政策。

    在后世有一个说法,限制人口的流动也就将进入工业发展的萌芽消灭在无形之中。

    会有那样的说法,是因为没有足够工人就很难让工业形成规模。而除非是某个地方人口本身足够,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产生了原始的手工业聚集,不然就不会出现初始工业的雏形。

    很早的时期,诸夏第一个手工业聚集地是在临淄,春秋时期的齐国之所以能够跻身霸主地位,依靠的就是临淄聚集手工业而产生的工业经济利润。

    当前的汉帝国有工业基地雏形的地方是在建康,不是刘彦去规划才有这样的迹象,是东晋小朝廷时期已经创造了基础。

    刘彦知道工业才是民族的未来,同时也明白没有足够的粮食就没有什么未来,恰恰是这样才认识到国策存在矛盾又没有完全倾向于保证农耕或去大力扶持工业。

    “国道汇聚人口……”刘彦不知道众臣有什么看法,他说:“依你们之见,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蔡优被问住了。

    “臣等是担忧人口迁徙成为无用功。”谢艾选择挡枪,谨慎地说:“百姓可以自由前去国道两旁,能获得土地自然极好,没有也法子安身立命。”

    刘彦对于国道会汇聚人口早就心中有数,他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发展。他可是很清楚一点,后世的国道除非真的是荒凉区,要不沿途可是出现了不知道多少的繁荣城镇。

    一旦国道建成,本身就是形成了一条运输走廊。

    运输走廊又会因为需要,吸引人去在沿途进行各种服务,慢慢就会发展成为一条经济走廊。

    现在就是那么个情况,国道沿途的当地人率先受益,要是能够自由自主地买卖土地,还不知道多少人瞬间会成为富翁。

    就算是无法自由自主地进行土地买卖,他们也能盖起楼房,或自己做生意,或是将楼房出租,没瞬间成为富翁,也远比其它地方的人更早走向了富裕的道路。

    “朕知道了。”刘彦需要好好想想,挥手:“你们忙吧。”

    蔡优与谢艾对视了一眼,无声行礼倒退一段空间才转身离去。

    进入下雪时节,只要不是心血来潮谁都不会在下雪的天气四处走动。

    宫城不会因为是御天下者的居住之地,老天就不在这个地方降雪,出了室内行走于走廊的蔡优和谢艾走得并不快,却是沉默了很久。

    到了一个拐弯处,两人很默契地停下脚步。

    “陛下陷入两难。”蔡优接触刘彦的时间远比谢艾早也更久,劝说道:“此议题短时间内不可再提。”

    “农为民之本,亦为国之本。”谢艾没有给予正面的回应:“大汉是可以压榨中南半岛和阿三大陆的土著,从海外不断获取粮食。可是既然本土有产粮区的建设计划,也将计划付之了行动。不该更坚决一些吗?”

    蔡优“呵呵”笑了几声,没有因为自己的好意没被接受有什么气恼:“明达啊,你见过火枪和火炮,以为那是凭空而来?”

    “……”谢艾一时间没明白蔡优是什么意思:“还请前辈教我。”

    “明达近身服侍陛下日子不长……”蔡优真不是在倚老卖老,拖了一个很长的尾音,才继续说下去:“不知道明达可有听陛下讲过‘工业’一词?”

    谢艾成为侍中才有经常和刘彦接触的机会,满满算起来也就是近一年的时间,他茫然地摇着头:“还未曾。”

    “那就难怪了。”蔡优没什么恶意,此时此刻却是优越感十足。他微笑矜持地说:“那明达好好琢磨琢磨什么是‘工业’,大概就能明白陛下的所思所想了。”

    谢艾行礼目送蔡优离去,满脑子都是“工业”这个词,下定决定搞明白是什么。

第973章:国事、家事

    谢艾刚刚离开刘彦休憩处没有多久,很快又重新过来。

    宫城的规模很大,大概十之六七其实就是帝国官员的办公区域,仅有十之三四属于刘彦的私人宫阙区和林苑区。

    侍中并没有专门的做事公署,他们的角色定位和职责范围决定皇帝经常去哪,办公地点就会往那边挪动。

    谢艾会重新回来,是他回到公署得到通知,北疆有了新的战报传来。

    侍中是唯一一个能够不需要令牌而随意行走宫城各处的官职,本身还能随时随地谒见天子。这个是哪怕之前的丞相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或者说丞相敢这么干,一个权臣或逆臣的帽子就立刻被扣到头上。

    “战事发生在十七日前。”谢艾恭敬站在一旁,目光没有盯在手持奏章的刘彦身上,是低着头:“臣为大汉贺,为陛下贺!”

    这一次对北疆诸游牧部族的用兵从规模上来讲并不大,不过却是动用了两名“征”字级别的将军,另有首批成建制的火器部队投入作战,作为皇帝的刘彦在有消息被传回时,怎么都应该第一时间过目一下。

    “这么说,世上再无鲜卑这个部族了?”刘彦看完了李坛和吕泰联名的奏报,没太纠结于战事的细节,对另外的事情更有兴趣:“拓跋残部临阵倒戈,给出归附的诚意。慕容残部接机袭击各部族的后方部落,劫掠之后向西北逃窜?”

    关于拓跋残部要归附汉帝国的事情,怎么都需要刘彦进行点头才能进行。他多少是看在拓跋秀的情份上接受了拓跋残部的归附,却是没有许下什么诺言,一再明确指出哪怕是拓跋残部立下功劳也仅是换取活命的机会。

    “陛下,应该是拓跋翰私下向慕容恪透露。”谢艾根本不是用猜测的口吻,是笃定地说:“才有了慕容残部的此番举动。”

    在奏报上面,写到了慕容残部放弃鲜卑这个族号的事情,甚至提到了慕容放弃本来姓氏的事,刘彦看到慕容恪选择“阿史那”作为家族的新姓氏的第一眼其实是有些发懵。

    “阿史那以草原语的意思,是尊贵的狼。”谢艾必须要进行提醒:“他们是贼心不死,依然有狼子野心!”

    刘彦不是太在乎阿史那在草原语系里面是什么意思,他之所以会懵了那么一下下,是唯一一个清楚“阿史那”这个姓氏真正意义上代表着什么。

    【慕容氏改为阿史那氏?】刘彦陷入了沉思:【难道历史上真的是慕容鲜卑退出中原,由慕容氏改为阿史那氏?他们以突厥为族名,上演了卷土重来?】

    李坛和吕泰合兵的时候,那边是进入到了下雪季节。

    按照常识来说,开始下雪之后基本上就不适合展开军事行动,保守一点等待来年春暖花开,甚至是等到新年秋季的战马养膘和牲畜重新肥起来。

    汉军却不是第一次在冬季继续用兵,就是李坛与吕泰协商之后,决定不是全兵团压进,是骑兵精锐先闪袭草原联军驻地,再使用后续步骑精锐堵在敌军撤退方向的打法。

    就是在那么个大雪纷飞的天气下,五千汉军精锐骑兵对草原联军的驻地发动了很突然的袭击,战斗开打之后拓跋残部并没有立刻响应,拓跋残部是得到汉军指挥官的指示率先做出逃奔的举动。

    拓跋残部率先逃奔是想起到一个作用,打击草原联军的士气是其一,再来就是让更多的草原联军下意识跟着自己跑。

    突然遭受袭击的草原联军果然是下意识跟着拓跋残部朝同一个方向突围,没跑出十里就撞上了早就等候的汉军,他们又在其余草原联军傻眼的情况下临阵反戈,本来就士气低迷以及满心发懵的草原联军直接崩溃。

    草原联军没想过拓跋残部会那么干。

    按照郁久闾跋提和阿附力腌的理解,拓跋残部与汉帝国是生死仇敌,被汉军打得那么惨的拓跋残部要投降早就该投降了,今次拓跋残部又是再次被追杀逃奔,过来与他们会师就是要与汉军拼命的。

    柔然可汗以及东高车首领更没有想到的是,慕容残部的行为更狠,竟然是撤退之后袭击所有能找到的部落,劫掠了人口以及牲畜,拍拍屁股向着西北方向沿途继续洗劫与吞并。

    发生了的已经发生,刘彦对北伐军会取得胜利并不觉得意外。

    现在似乎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慕容恪竟然不但放弃了鲜卑的族名,连姓氏说改就改。

    “有意思……”刘彦不太确定这个阿史那是不是那个阿史那:“传闻更北的地方常年处于冰雪笼罩。那么西北呢?”

    中原王朝一直用广泛的“草原”去理解塞外,其实对“草原”的认知严重不足。

    就算是曾经杀入草原深度达到三千余里的西汉,记载草原的时候也是很不讲究,经常会用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描述,如“一望千里”、“广袤无边”、“荒凉至极”等等形容词。

    刘彦对草原的认知要比现在的人多一些,可是多得也比较有限。在他的印象中,所谓的草原就是内蒙和外蒙,再远就是西伯利亚,由于没有亲自更加深入,想知道更多就需要派人去探索。

    所谓的漠南和漠北,就是因为那一片沙漠存在的关系,所指的就是沙漠南方和沙漠北方。

    汉军斥候一再深入草原,探知从正面向北需要跋涉过一片沙漠才是漠北,要是向西北而去则是会被一片沼泽拦住去路,向东遍处都是密林。

    “慕容残部向西北而去?”刘彦回忆了一下,现代那里是西伯利亚,面貌不是山林就是沼泽:“有迹象表明他们事先进行过侦查吗?”

    谢艾老实回答:“臣会派人确认。”

    刘彦沉默了一小会,主要是思考有没有必要派遣军队追杀。

    “陛下,慕容残部向西北而去。”谢艾知道的是西北边正是西高车的地盘:“他们做出那样的行为,西高车恐怕不会接纳。”

    “消息传递的速度没有那么快。”刘彦所说也是实情,当今年头发生在一百里之外的实情,要不是事先留下人手窥探,可能需要三四个月才能传来。他假设道:“便是慕容残部早就找到通过沼泽的路线,等消息传到西高车,他们该干什么,恐怕也做完了。”

    刘彦现在就在纳闷一点,那些个游牧民族在东方战败,怎么每个都是选择向西迁徙?以前的匈奴是这样,现在的慕容鲜卑也是那么做。

    谢艾却是从刘彦的称呼会意。既然刘彦还继续称呼慕容残部,预示着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他就该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中书省,让中书省着手策划追击的后续。

    改一个名字就等于以前发生的事情全都成为过去?如果慕容恪是想要表达这样的意思,要么是很傻很天真,再不然就是一点都没有明白诸夏的文化。

    不对,现在不能叫慕容恪,该是叫阿史那.恪,或是恪.阿史那了。

    刘彦在谢艾离去之后想了想,摆驾后宫德妃处。

    拓跋秀对刘彦突然过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迎驾之后领着刘彦入了宫阙内。她亲手准备了茶具与茶叶,没有开口问刘彦是来做什么。

    刘彦坐下去,没坐一小会又改为半躺,安静地看着拓跋秀忙碌。

    这一处宫阙是在宫后宫的北部,有一条河流作为后宫与其余宫城部分的分割线。

    位处楼台向外面看去,目光最远能够看到三里之外的一面城墙,而那面其实就是宫城内众多甬道的其中一面城墙。

    白雪纷纷的天气之下,宫城之内值班的禁卫是披着白雪安静站立在室外,若是分配到城墙之上值班,少不了下班之后赶紧去喝些热汤取暖。

    刘彦的眼神一直很好使,虽然是离得比较远,中间也有雪花阻碍视线,却还是能够看到站在城墙手持长戟静立禁卫模糊的轮廓。

    “陛下。”拓跋秀将手中的茶杯递了出去,说道:“泉水经三沸,泡茶最能显味。茶是陛下最喜欢的大红袍。”

    刘彦恍惚了一下下。

    茶叶来自极南的庐陵郡陂阳县,是出产自一个山脉(武夷山),不过究竟是不是后世的大红袍需要带个问号。

    “陛下有心事?”拓跋秀也就是随口问一问,坐到刘彦的身边,就是因为没想要得到答案,又自顾自往下说:“茵儿与福儿在外面玩耍,可要让她们过来?”

    刘茵是刘彦的长女,同样也是汉帝国的皇长女,是拓跋秀所生。

    刘福则是刘彦的四女儿,生母是桑妙。

    她们现在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

    “嗯。”刘彦到拓跋秀这边来一直都比较随意,是怎么轻松就怎么来。他好奇地问:“贵妃刚才来过?”

    “是黄翠带福儿来找茵儿玩耍。”拓跋秀说的黄翠是桑妙的女官之一。她对着旁边的宫女吩咐了一句,重新给刘彦倒了一杯茶,笑着说:“她们挺合得来。”

    刘彦现在的子女已经多达三十一人,最大的就是十一岁的皇长女刘茵,最小的则是前三个月刚生出来的闺女。

    最小皇女的生母是帕尔司.阿里佐亚,她原先是琐罗亚斯德教的圣女,元朔十一年的时候被献给了刘彦。

    十多年过去,子女却是只有三十一人,可以说刘彦早几年的心思都扑在国战上面,能有这样的成绩是从元朔八年之后很难亲征,国家越是越来越走上正轨。

    三十一名子女中的一半以上,就是出生在元朔九年之后,可见统治者一旦相对闲下来,少不了是会亲近女色。

    没有多久,两位皇女就在各自宫女的引领下过来。

    她们过来看到刘彦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像模像样地行礼口称:“父皇。”

    刘彦目光注视过去,脸上没有刻意露出什么舐犊之情,就是很平静地看着想要靠近又不太敢的女儿。

    在刘茵很小的时候,刘彦最疼的就是她。那是一种初为人父,对待只的第一个孩子特有的情怀。

    等待刘茵慢慢长大,刘彦也是越来越忙,渐渐地接触的时间就变少了。

    “过来些。”拓跋秀招着手:“你俩平日里不断念叨想要见父皇,今天可不见着了。”

    有了拓跋秀的鼓励,两个小女孩才鼓起勇气走近。

    “你们刚才在玩什么?”刘彦脸上带着笑,一手一个将两个闺女拉到身边:“身上有雪花,跑室外了?”

    几乎是刘彦的话音刚落,伴同皇女进来的宫女皆是埋首跪地,胆子太小的甚至是浑身抖动了起来。

    下雪天气嘛,皇女金枝玉叶的,要是出了室外染上风寒,服侍她们的宫女哪怕没有被沉井,少不了也是送往掖庭。

    “父皇,我教妹妹堆雪人。”刘茵先是低声说话,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慢慢放大声音:“可好玩了。”

    拓跋秀刚才挥手让跪下的宫女退出去。

    两个皇女出去室外堆雪人是拓跋秀同意了的事情。在她看来孩子就应该野一些,事事小心就会养出一帮娇生惯养又肾虚体弱的孩子出来。

    刘彦要说和骨肉相处没有温情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通常不会表现出什么,不单单是作为一名父亲的矜持,更多的其实是出于保护子女。

    说起来可能很是荒谬,但现实往往就是那么的荒谬,一旦刘彦对某个子女表现得更加溺爱,那个子女身边就绝对会凑上一大帮乱七八糟的人,出事一般也就是那些凑上去的人搞出来。

    在皇家,溺爱皇女是一回事,对除了太子之外的皇子表现出不一样的钟爱则必然祸起萧墙。

    刘彦将国号取为“汉”,不止一次忧虑会不会如两汉那样,比如长公主干政什么的,那就更要谨慎了。

    “陛下,娘娘。淑妃、贵妃、贤妃携诸位皇子皇女来到殿外。”

    刘彦一听离开看向拓跋秀。

    拓跋秀也是下意识看向刘彦。

    那一刻刘彦在皱眉,他觉得那些娘们也太刻意了一些。

    拓跋秀则是哭笑不得,内心则是多多少少有那么点骄傲,谁让刘彦到后宫的话,选择放松是到她这来?

第974章:无奈的孤家寡人

    讲道理,男人对自己占有的第一个女人总是会有着更多的感情。

    那是一种哪怕后面再经历无数个女人,始终也忘不了第一个女人的深刻印象,心中的某个角落永远留下了她的位置。

    要是没有娶第一个占有的女人,哪怕是婚后生活再幸福,偶尔午夜梦回就算不是刻意地去思念,某些记忆片段都是会控制不住地涌现出来,想要“闭屏”都办不到,越想要忘记就会记忆变得更加清晰。

    不止男人是这样,其实女人也是。

    因此自己的另一半要不是“人生的第一次”,就算是永远没有表现出异样,可是实际上就无法避免存在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在某些事情上,女人会比男人更加绝情一些,男人则是更加倾向于优柔寡断。

    其实男人远比女人有情,不过基本上是出自一种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占有欲在驱使。

    刘彦现在后宫佳丽要多少就能有多少,他却是会在选择放松的时候,下意识就到拓跋秀这边来。他的这种习惯其实挺不好,要不是崔婉理智,和拓跋秀没有过多的野心,少不了是会上演宫心斗的戏码。

    作为皇后的崔婉保持着最大的克制,她的底线是刘慎的地位不要遭受挑战,除此之外不会去争宠,其她嫔妃则就不一样了。

    事实上只要刘慎的地位安稳,崔婉的后位也绝不会遭到动摇。在这种情况下再去争些什么就会成为败笔,她本来也只是有模糊的理解,还是家里人给讲透了。

    女官通禀,拓跋秀稍微愣神就亲自出去。

    没有多久,四个“妃”级别的女人就有说有笑地进来。

    她们迈过门槛之后收声,离刘彦近一些,除了拓跋秀之外,其余是带着孩子各自行礼。

    最早跟了刘彦的拓跋秀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以现代的说法就是成了少妇。

    四妃岁数最小的是二十二岁的谢道韫,桑妙与张兰同为二十六岁。

    在这么一个年代,岁数超过二十岁就会被认定为老女人了,被认为女人最佳的年纪是十三四岁到十六岁之间。

    三位过来的嫔妃,再加上手里牵的怀里抱的,亏得是室内的空间够大,要不十来人就该挤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刘彦在思考一件事情,他好像也没有长久不去某个妃子那边,昨晚还去谢道韫那边留寝,今天不顾影响全凑过来是闹哪样?

    到了“妃”这个皇后之下的第二阶,她们自然是干不出凑到一块之后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模样,是安坐在宫女拿来的坐圃之上,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或是低声交谈,又或是安静坐着。

    刘彦看完了大人,看向孩子。

    孩子倒是活跃一些,胆子大的已经凑到刘彦身边,胆子小的则是或围绕自己的母亲,或是与玩得好的兄弟姐妹凑到空旷的地方玩耍。

    刘彦有三十一个儿女,年纪都是都比较小。他一年之中只有冬至和新年的时候会召集少使(十阶)以上的嫔妃和全部的孩子到未央宫一块吃饭,平时是基本上看不到所有子嗣凑到一块。

    “父皇,这是霖儿做的蝈蝈。”七岁的刘霖手里拿的是一个草做的蟋蟀,用着期盼的目光看着刘彦,问道:“像吗?”

    “像。”刘彦虽然没有对每个子嗣都印象深刻,至少是能记住名字和长相。他看得极度酷似自己小时候模样的刘霖,笑呵呵地问:“自己做的?”

    刘霖小鸡般不断地点头,一副很想得到夸奖的表情:“孩儿用了四天的时间慢慢做,昨天刚做好的。”

    有了刘霖的带头,几个兄弟姐妹也都是拿出了自己动手做的小玩意,一一向刘彦展示,每个人都是得到刘彦的夸奖。

    男孩做的都是一些昆虫,女孩做的则是小动物。

    刘彦一问才知道那是课师布置的课外作业,再问布置作业的课师是谁,得到名字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课师不是什么官职,就是被安排对皇子皇女教学的一些讲师。并没有固定的课师,可以是不需要坐班的纪昌去讲,也能是名声传到刘彦耳朵里的在野名士被邀请来讲。

    不管是谁有机会去向皇子皇女讲课都不会拒绝,他们甚至是异常珍惜能有那样的机会,将为皇子皇女教学拔高到了传道的高度。

    就是因为拔高到了传道的高度,许多人有机会向皇子皇女讲学,一般就会拿出浑身的本领,讲的课题也就超过了十岁以下孩子所能理解的界线,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

    “虞喜吗?”刘彦对这人还是有着很深的印象:“他的身子骨还健朗?”

    最为年长的刘茵答道:“讲课的时候经常会咳嗽得很厉害。”

    虞喜今年已经是七十三岁的高龄,他发现了岁差,创立了“安天论”,是长江以南非常有名的学者,同时也是诸夏历史上有名的天文学家,文学界的高度略略低于西汉的张衡(制作浑天仪的那位)。

    “咳嗽得很厉害?”刘彦知道现如今的岁月能活到七十三岁已经算是极度的高寿,年纪到了这份上要是咳嗽得很厉害,基本上就是非常不妙了:“带病讲学?”

    卓香本人也在场,就行礼说道:“陛下,虞大家已经病了两个月。他的家人劝说不进宫讲学,被拒绝了。”

    “崔近侍。”刘彦看向了崔宗,吩咐道:“命御医往虞府看望。”

    崔宗自然是应“诺”,却不是立刻离开。

    现在已经没有贴身秘书郎那么一说,时刻伴随刘彦周边服侍的人官职被更改为近侍,但这个近侍绝对没有被阉割,就是个官名罢了。

    近侍是属于侍中府,按照品阶来算是六品官,由于能时刻服侍天子,绝对是地地道道的官小却不位卑的存在。

    长安是帝都,注定是会吸引全国的有志之士过来。

    由于汉帝国现在还没有限定人口流动,整个汉帝国有抱负有野心的人,不管是腰包鼓不鼓都会来到长安。

    家资不俗的人,他们来到长安肯定会选择购买房子。

    却不是越富裕住的房子就越大,有钱而没有足够的爵位,地方上或许还能模糊掉一些限制,可是长安却没那么回事,爵位不够就老老实实住附合自己身份的房子。

    一些想来长安找机会的文士,他们其实更加倾向于向某个高爵者投帖,名声足够响亮又有足够的真材实料基本是能被聘请,可能是作为子弟的教习,也能被接纳成为家臣。

    要是空有一身才学而没有足够响亮的名声,那么他们就只有选择让自己的名声变得响亮,一般情况下就是到天坛广场那边,可以是自己摆下文斗擂台,也能是去挑战摆下擂台的擂主。

    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向高官或是高爵者投献文章,期盼能有人欣赏自己的文章。

    刘彦平时多多少少会关注一下天坛那边的文斗,要是出现了人才,会命人调查一下来历以及往事,少不了也会收集一下那人的文章,就是没有进行过亲自的破格提拔,真的欣赏会拐弯抹角……比如吩咐哪个尚书关注一下之类的。

    汉帝国不需要存在什么天子钦点,就算是再有才能也该是一步一个脚印奋斗上来。

    不是刘彦不重视人才,是他需要保证足够的公平性,不能亲手去打破规则,相反是应该来维护定下的规则。

    在汉帝国,空有才能而不做实事,只想着能抱上哪根金大腿,凭借抱上金大腿少奋斗多少年。就算是真的抱上了金大腿有什么便利,顶多也就是跻身官场,或是得以进入军中,依然还是需要从底层做起。

    会有这样的规则,是建立在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地位,首先是有建立足够的功劳和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没有功劳和成绩的前提下,便是才学名传天下,也只能永远是一个在野的名士。

    这一点其实是被民间诟病不少,普通人最想看到和听见的就是某个谁一鸣惊人,然后被谁谁谁看重,短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别人需要用几年或数十年才能达到的成就。他们会有这样的心理,无非就是人人心存对“捷径”的期盼。

    关键就在于“捷径”二字,而一个国家最不能存在的就是“捷径”,通常“捷径”就等于是“取巧”。

    都是“取巧”了,不就等于是用巧妙的手段谋取不正当利益或躲避困难吗?

    个人崇尚“取巧”和渴望“捷径”不可怕,一个国家大部分取得成功的人都用那样的手段就会很可怕,对于国家层次来说也显得危险了。

    早期的时候,刘彦总是会下意识会用现代的思想在这个年代办事,那也是早期他这个势力显得那么怪异的原因。

    到了势力成规模又走上正规之后,刘彦明白了超前不等于适用,开始进行自我克制。他还是很喜欢当前时代的普罗大众的一些价值观和思想,充满了地地道道的华夏味,可不是西方文明成为主流之后的功利核心。

    “让慎儿、铭儿……”刘彦连续点了好几个名字,都是年纪大一些的子嗣:“让他们到青龙门。”

    崔宗恭敬应“诺!”。他这一次是利索地迈步离去,出了门脸上便泛起了笑容。

    贵为皇后的崔婉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例如四妃齐聚而来,皇后就是再想来也得忍着。皇后需要矜持,那就没办法带着刘慎也凑过来。

    刚才崔宗看着众皇嗣环绕刘彦各种撒娇,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们跟着朕,你们……”刘彦起身,没有给出什么理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罢。”

    不管三个过来的妃子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刘彦并没打算给予机会。他本来是想告知拓跋秀关于拓跋残部的事情,却是要等以后有机会再提。

    刘彦离开的时候是带着室内五岁以上的皇子皇女,五岁以下则是各找各妈。他到了青龙门的时候,被点名的皇子皇女已经在城门边上进行等待。

    “参见父皇!”

    是由刘慎带着众多一块等候的弟弟和妹妹一块行礼。

    “嗯。”刘彦已经换上了常服,身后跟着一大帮人,吩咐刘慎:“多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

    刘慎同样是穿着常服,恭谨地再次行礼应了声:“诺!”

    这一次出宫,是刘彦想起了天坛那边的事,又是身边儿女环绕的一次心血来潮,才想着带着自己的儿女出宫逛一逛。

    天子出宫,自然不是刘彦吼嗓子说走就走,其实是需要留下一个时间差,至少让相关的人员先到要去的地点进行布置,同时明面上该带的侍卫也不会少。

    所谓的布置可不是进行清场,就是抢先排除隐患,再来就是需要在暗中进行警戒和保护的人进入位置。

    在长安带着一大帮人逛街并不是一件显眼的事情,甚至是周边有众多的侍卫保护也属于寻常。

    毕竟这里是长安,是帝国的都城,怎么会少了高官和显爵的人,他们又不是每天都窝在家里面,也是会时常带着自己的孩子逛街什么的,长安市民见多了一帮大人一起逛街又是带着众多护卫的场面了,一点都不会感到什么惊奇。

    “慎儿和茵儿与朕同乘。”刘彦站在一辆华丽又宽大的马车边上,环视负责照顾皇子皇女的女官:“你们小心一些。”

    皇庶长子刘铭小刘慎一岁,他远远地看着刘慎,眼眸里满满都是羡慕。

    刘铭是女官所生,生母李菲因为生了皇子,虽然是皇庶子,却也成了后宫嫔妃之一,得了个“八子”的品阶。

    李菲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地位,能有后宫第七品阶的“八子”身份已经感到无比的满足,真没敢再奢求更多。她安分守己,平常教导刘铭也是灌输安分守己的思想,甚至不止一次警告刘铭别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些孩子对刘彦来说都是自己的骨肉,他又不是生长在一个“传统”的家庭,要不是时常刻意压抑自己,并不会表现出那么明显的区别对待。

    刘彦登车之前恰好看到刘铭露出羡慕的表情,稍微愣了愣,顿了一下选择无视。他心里有着自我的独白,那样是对刘铭好,也是对国家好。

第975章:有所为,有所不为

    世界上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公平,为父为母对待自己的孩子更是那样。

    就算不是皇室,普通人的家庭只要是有两个孩子以上,尽管父母坚定地认为自己对待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疼爱,可是实际上那只是作为父母的一种错觉,甚至可以说是父母的自我欺骗,他们实际上会相对偏爱于某一个孩子。

    刘彦注定只能将更多的关注点放在帝国的继承者身上,但凡他表现出对刘慎之外的某个皇子多一些的疼爱,必将会引起一系列的后续。

    自己的儿子被天子喜欢,生母多多少少会想着儿子有没有机会,是不是能凭借天子的喜爱去角逐那一张唯一的宝座。她别的或许难以下手,最佳的途径就是不断不断地对儿子的竞争对象设局。

    那位皇子被天子喜欢,朝臣就会产生一种能站队的想法,他们将会聚集到这位皇子的麾下,对名份上的帝国继承者发出挑战。

    结果自然是起了无数的纷争,后宫不断勾心斗角,朝中也会形成明显的派系。

    这样一来的话,后宫不断出事,朝中也是不断闹幺蛾子,再强悍的天子不免也会被牵扯精力,不平稳的局面必然致使国家少了向外扩张的**。

    刘彦非常满意现在的后宫现状,同时尽管知道朝中早就分出派系,却是极度不想见到某个臣工以自己儿子的名义进行朝争。

    上一次桑虞只是稍微露出一些苗头,刘彦察觉到立刻进行警告,逼得桑虞表态愿意做刘慎的师傅。

    刘彦自然是没有让桑虞成为刘慎的师傅,名份可以限制桑虞,但是名份也能让桑虞想干一些什么事情的时候更方便。

    桑虞自那一次被警告之后就消停了下来,甚至连进宫看自己妹妹的次数都是断崖式的下降。他都这样,其余原本有什么心思的人一看,哪能不清楚还是老老实实效忠当今天子为好,别想其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事实上也是那样,刘彦才三十来岁,他至少还能在御天下者的那张位置上坐二十年,甚至是像汉孝武皇帝一坐就是五十多年,大家伙就算是想站队也太早了。

    “陛下出宫了?”纪昌今天没有当值,他在家看书的时候有人来报,想了想吩咐道:“备下马车,吾亦往那边一行。”

    不是纪昌专门派人盯着各个宫门,是宫城周边都有一个广场,刘彦的动作又是那么大,各家在外的人听到消息,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会告知家主。

    刘彦出宫的消息也就蔓延了出去,认为自己够资格的人又没有当值的人,他们想了想都是做出与纪昌相同的举动。

    城东就出现了那么一幅景象,各座府邸的门前都是被牵来至少一辆马车,各家主身穿常服走出家门,或是孤身而行,或是带着自己看重的子侄辈,车轱辘辗着水泥路径直向天坛广场而去。

    长安目前的常驻人口已经达到一百四十万。这个数字并没有将奴隶以及各种施工人员算进去,除了各种达官贵人之外,就是有爵位或无爵位在身的平民。

    要是算上奴隶,长安的人口会再增加至少六十万。

    会那样并不是达官贵人家中的奴隶太多,相反达官贵人就算有非常多的奴隶也不是安置在长安,是会选择安置在自己的封地作为劳动力。

    能有六十万左右的奴隶,是有爵者每家每户至少拥有一个奴隶。居住在长安的市民,只要是成年男性绝大多数也是有爵者,他们因为爵位没有高到能够获得封地的地步,奴隶自然是放在家里干活。

    长安的各项工程虽然大体上是已经是完工,但是没有收尾的工程也不在少数,隶属少府的奴隶建设团就是在进行各种收尾工程,仍在劳动的官属奴隶还多达四十余万。

    算上各种的身份,长安的人口将近二百五十万,已经超过南方第一大城建康,繁华程度上却是输于建康。

    长安身为帝都繁华程度却是输给建康,是因为建康是一座商业城市。

    汉帝国第二繁荣的城市依然不是长安,是位处帝国东部的临淄。

    堂堂帝都繁荣程度却是仅仅排在全国的第三?若是其他皇帝自然是无法接受,但在刘彦这里却是可以的。

    在刘彦看来,一个国家的首都并不一定要是最繁荣的地方,仅仅是作为首都就注定会成为政治之城。

    “陛下,诸王朝皆是强本弱末。”谢安身穿常服,手里甚至提着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包裹。他是很碰巧才遇到刘彦一伙人,并不是刻意假装相遇:“自是不允许地方强于中央。”

    谢安说得没有错,上述任何一个朝代,一直到王朝被终结,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允许地方强于中央。

    “哦?安石是赞成子深所奏?”刘彦并不去多想谢安是不是刻意遭遇自己,他在街道上看见谢安带着自己三岁的儿子逛街,想了想邀请一块前往天坛广场:“将地方富户迁徙来京?”

    谢安没有犹豫地说:“迁徙富户充实中央,古有定论,乃是善政。”

    很早很早的时候,追述起来可以远到商朝,统治者都是将地方上的富户迁徙到自己的眼皮底下。

    干的最利索的还是西汉,从刘邦一直到刘,每一位皇帝都是每隔几年就会将地方的富户迁来中央。他们用的名号是充实“陵”,而“陵”当然是寝陵,也就是死后安葬的地方。

    当然了,迁徙富户可不是拉来陪葬,其实就是安置在正在修建寝陵的附近,聚集人口成为长安的子城之一。

    东汉并没有将地方富户迁徙到中央的做法,结果是显而易见之极,地方豪强遍地,皇帝经常性成为傀儡,难以出现强势的皇帝,后面社稷根基干脆就是被豪强给掘了。

    刘彦看着整洁的街道,再看街道上行走的路人。

    想要观察一个国家,最为直面的不是去看军队,更不是去看最为繁荣的城市,其实是到每一个地方去看一看这个国家的人民生活水平。

    通常情况下,一个国家的都城,生活在都城的市民也据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刘彦虽然不经常出宫城,每次出来则是肯定会亲眼看一看市民,看他们脸上是否红润,再看衣物穿着。

    下雪天气,出门闲逛的市民并不多,便是出门行走在街道也会是行色匆匆。

    刘彦亲眼所见之下,看到的每一个市民都是脸上红扑扑,却是没有多么地觉得骄傲,气候寒冷又出门给风吹,除非是被冻到发青,要不谁的脸上不会红扑扑啊?

    只能是从衣着观察,寒冬的天气下,想要出门肯定是要做到保暖,市民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是衣服一层又一层,套在外面不是皮草大衣,就是厚厚的羊毛衣。

    刘彦本来是想直接前往天坛广场,下了车走到一半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去城南的市集。

    既然是临时更改地点,肯定不是决定了就立刻动身,依然是要给相关的防卫人员有时间来进行布置。

    “建康有水道之便。”刘彦也想过迁徙天下富户到中央,可是很多次都在要下令的时候作罢:“外联诸邦,商货售卖便利。”

    建康连接着长江,长江又有出海口,在这么一个没有空运的年代,陆运的成本又太大,水运才是节省运输成本的最佳方式。

    同样的一件商品,必然会因为运输的成本而增价,而购买商品肯定是希望价格更低一些,建康就是因为水运的便利才聚集了天下商贾,也吸引了采购者前往。

    聚集起来的商贾,他们慢慢就会将自己的工坊开设到建康周边,形成一种自然而然的循环,建康就那么成了汉帝国经济最为繁荣的城市。

    临淄的情况与建康别无二般,同样是城市边上有一条河流,那条河流又直接拥有出海口,依靠水运的便利成了汉帝国第二繁荣的城市。

    谢安知道中枢关于是不是要让建康和临淄继续那么繁荣下去存在争议,超过半数是认为长安才应该是整个帝国最繁荣的地方。

    他们本着为国家好的出发点,每人至少都一次上书,内容的写法可能不一样,观点都是出奇的一致。

    刘彦存在疑虑的唯一一个地方,是一旦将建康和临淄的富户进行强制迁徙,还是那种很短的时间内一次性迁徙完毕,国家经济肯定是会遭受近乎于毁灭性的动荡。

    富户被迁徙走,他们不会选择保留固定财产,是会恐慌性地抛售。那么问题来了,有那个钱去买的人肯定也在迁徙的名单之中,谁会接受人和财产相隔数千里之遥?

    国家收购倒是方法之一,但吃相将会是前所未有的难看,谁特么以后还会搞商业?

    结果必然是大量的产业直接被放弃,工坊和工厂纷纷倒闭或是关闭,夸张的失业潮将会发生。

    “这……”谢安听了刘彦的说法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就好像他没有思考过似得:“陛下深谋远虑,臣未能及。”

    刘彦才不相信谢安没有进行过相关的思考,只是因为出身以及身份的关系,想到了也不敢说罢了。

    这些有着高爵位同时也是朝中高官的人,不管他们之前的家庭背景怎么样,身份发生了现如今的改变,不可能只是依靠俸禄过日子。

    出身北方的人,他们就算是自己想不到要去临淄投资,吸纳家臣之后也会得到意见。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不可能完全没有排场,不想去干贪污的事情搞得自己某天被押解到菜市口,涉及到商业就是一种必然的事情。

    南方出身的人,他们的底蕴远要比出身北方的人更足一些,很多本身就有着庞大的家产,土地是被有偿回收,一些原本就有的商铺和工坊却依然在名下。

    他们手里面或多或少有着资本,谁也都能看得出来刘彦很支持发展商业,有了第一个去参与,参与之后还没被警告,甚至是发了合法经营所得的财,谁还会排斥呢?

    一旦各地富户真的被强制迁到关中,唯一能够受惠的就是那些够资本能数千里之遥拥有庞大财产,却不担忧被侵占的群体。

    搞得刘彦很多时候不得不多想,建议迁徙富户的那些臣工,有多少是想着大大捞上一笔的?

    来到城南市集,站在外围向内看去,竟是能够看到空气之中呈现一种雾状。

    当然不是真的起了雾,是有着太多的人聚集,同时市集之中有不少商铺是蒸煮东西,太多的热气使空气呈现了一种雾状。

    “陛下……”崔宗小心翼翼地问:“众皇子皇女年岁太小,市集之内杂乱无序,是否外围等候?”

    其实长安城南的市集还是比较规范,不过但凡是作为市集,没可能真的干净到哪里去,顶多就是没有出现乱占摊位,导致连人想要走动都没法走,应该脏的地方依然会脏,同时空气肯定也不存在新鲜一说,相反是太多的味道凑到一块,形成市集特有的那种浑浊空气。

    也就是刘彦脑海中有辨别敌我的地图,他才会带着一帮子嗣逛街。不会遭遇刺杀,可是空气浑浊,再来是看去的确是人挤人的情况,孩子的确不太适合进去。

    “陛下。”谢安劝道:“陛下万金之躯,社稷全在您身上。里面如此混乱,陛下不可进入。”

    其实还能够想象到另一些人已经陷入高度紧张的状态,那就是负责保护皇室的人。

    如果认真地辨识一下,短暂时间内这里已经出现了太多看去剽悍的人,偏偏他们还要进行各种的伪装,搞得一些察觉到的普通人心生好奇。

    刘彦是带着十来个孩子,孩子又有女官伴随,一行人不管怎么看都异常显眼,很快就被旁边的人不断用眼神围观。

    “罢了。”刘彦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对崔宗说了一些商品的名字,吩咐道:“进去买吧。”

    崔宗是大大舒了一口气,只要刘彦不进去,一切都属于好说。

    刘彦说的那些商品都是平常人能用到的,他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些市价,以此判断长安市民的生活状况。

第976章:怎么能是没用呢?

    天坛广场并不是整个长安最为热闹的地方,讲到热闹的话应该是位于朱雀大道延伸出某条旁道的美食街。

    既然是美食街,肯定就是充满了各种美食的街道。它是一条笔直的街道,长达达到两里左右,两侧皆是店铺,每一间店铺都是经营特色的美食。

    除了店铺之外,美食街也有着摊位,不过与店铺经营规范的正统食品不同的是,摊位主要是以经营各种小吃为主。

    由于美食街日夜有客流,店铺是轮班式的二十四小时经营,摊位则是不同的主人进行轮换。

    一整天的日夜都在经营,各色的香味从未断绝,长安人也就给取了一个别名,叫飘香街。

    世界上只有取错的名字,而不会有喊错的绰号,飘香街正如别名那样,的的确确是一条时刻飘着食物香味的街道。

    美食一条街并不是只有诸夏的各种美食。

    由于汉帝国已经与世界接轨,同时那么多国家的商人到来,各国得到允许向官府租赁了店铺,他们也开始经营自己国家的食品,丰富了美食街的菜类,可是异国他乡的食物就未必会受到汉人喜爱了。

    如果说美食街是玩乐的地方,那么天坛广场就是一个倾向于严肃的地方。

    天坛是国家祭祀的场地,广场是天坛的一部分,那边绝对不可能说成为一个肆意嬉闹的地方。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到天坛广场摆下文斗擂台,官府并没有驱离或是追究,那么在这种严肃的地方进行文斗也就成了最佳的理想,不少文人甚至会想,他们在这里施展自己的才能,也许能够被上天感应到。

    一直到某个有才华的人应招前往宫城给皇室子女讲课,还真是应了他们的期盼,上天有没有不可名状的神秘存在谁也不清楚,可是被天子召去给子女讲课了,等于是与被上天宠幸没什么区别。

    有了第一个例子,认为自己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们就更热衷去天坛广场,期盼自己的才能也可以被天子发现到,成为又一个扬名天下的存在,导致的是一年四季不绝,甚至是无论日夜,天坛广场都是有那么些人像孔雀一样开屏的人。

    “今天是什么回事,怎么会有那么多达官贵人过来?”

    “你怎么发现他们是达官贵人的?”

    “那还用多说吗?不是达官贵人,够资格带着那么多的护卫嘛!”

    “啊,你说得好有道理,令我无法反驳。”

    在汉帝国,什么样的爵位才能拥有多少护卫是明摆着的事情。

    同时,要是爵位不够高,可是当前的官职足够高,依然是能够拥有临时增加的护卫名额。差别是他们一旦从官职上卸任,爵位是什么待遇,立刻就打回原形了。

    那么多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的大人物来到天坛广场,原本就在展露自己的人瞬间亢奋,以最佳的姿态来展现自己。

    同时,一些人开始呼朋唤友,告知他们天坛广场来了许多的达官贵人。

    等待刘彦到来,讶异地发现一点,天上飘着白雪,广场之上的人却是多得有些夸张。

    “原本人并不是太多。”纪昌在刘彦到来后,发现了就聚了过来:“应该是发现今天高爵者数量多,来找机会吧。”

    天坛广场这边,一眼望去就是一片大约八十万平方米的面积,中央就是高耸的天坛,每时每刻都有甲士在四周值岗。

    整个广场除了天坛之外就没有其它建筑物,全是平坦的石板地面。

    文人来这边摆下擂台,并不是说筑起高台什么的,其实就是找个地方,靠着嗓子挑衅。

    他们的挑衅并不是说进行谩骂,更像是商贩那样吆喝,差别是商贩吆喝的是商品的名字,他们却是大声地念自己的文章。

    之前刘彦有来过几次,对于文士所谓的文斗有一些了解。

    此时此刻,刘彦仅是站在外围便能听到激烈的争锋之声,一眼看去能够看到好些个被围观人群聚拢形成的圈子。

    这个年头没有电视,一些公众人物或许名声非常响亮,可是长成什么模样就不知道了。

    刘彦露面的次数不多,每次露面都是在极为重要的场合,只不过离普通人太远,足够远的距离没可能让人看清楚,再来就是他露面的时候基本是穿戴冕服,脸基本上也是被珠帘串成的旒遮挡。

    相比之下,一些大臣则是经常性地在公众面前露脸,消息越是灵通的人认识的高官就越多。他们互相转告确定,得知三令、六尚书至少一半来了,军中的一些大人物也出现在天坛广场,内心既是激动也是困惑,着实猜测不出那么多的达官贵人今天怎么凑堆了。

    汉帝国正处于一再的改制当中,原先的举荐孝廉因为体制的转变被取消,科举制度因为没有完善而没有上马,国家取才其实是陷入了一种谁也不想看到的停顿状态。

    在正规取才的渠道暂时“消失”的时候,必然是会有另外一些不是那么正规的渠道出现,来到天坛广场展现才能就是其中的一种。

    天上下着雪无法阻止有进取之心那些人的热情,他们内心的火热甚至能够蒸发寒冷的冻气,刘彦亲眼所见一些正处于辩论中的读书人脑袋上腾腾地冒着热气。

    “大汉不是没有才能之辈,是我们没有挖掘人才。”纪昌对于那么多读书人争锋是一种开怀的态度:“他们是大汉的未来啊!”

    刘彦脸上带笑,内心却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听听辩论的人大多是在辩论什么,基本上就是“仲尼曰”、“孟子曰”、“旬子曰”之类的,很少有“自己曰”的人存在。

    那些动不动就某某谁“曰”的人,搞得好好的辩论不像辩论,根本就是在学舌般的背书,能显示自己的能耐的不过是展现死记硬背的能力,出彩一些就是死记硬背了还理解先贤话中的意思,除此就没点属于自己的想法。

    “大汉的未来若都是这般,那就呵呵呵了!”冉闵走过来刚好听到纪昌话语的一个尾巴,满脸嫌弃地说:“他们又不是孔丘,也不是孟轲和荀况。便是这些先贤,对如今的大汉又有何益?”

    纪昌对于冉闵指名道姓地说出先贤的姓名有些炸毛,怒道:“冉将军就不知道尊重先贤吗?”

    “某很想尊重啊。”冉闵只差挖鼻孔表示自己的不屑了:“可是他们有能让某尊重的地方吗?”

    “先贤传承文化,研究文学,才有如今的诸夏。”纪昌胡子都快气得翘起来:“难道还不能让冉将军尊重!?”

    “好吧,某承认他们有贡献,只是大多只会叨叨念,没有实际的作为。”冉闵做出思考模样,问道:“先贤可有研制优良器械,使诸夏抗击异族多了利器?”

    纪昌:“……”

    “研制百工的先贤,好像是被瞧不起,甚至踩在脚底板一再辗?”冉闵见纪昌说不上来话,乐呵呵又再说:“那历代兵家,可算先贤?”

    “诸多先贤没有研制百工,亦无挥军偃师……”纪昌差点被绕进去,反应过来硬气地说:“他们丰富了诸夏的文化,用文化武装了意志。华夷大防便是诸夏的坚盾,华夷之别便是最锋利的矛戈。”

    这一下换冉闵无话可说。

    “中书令言辞犀利啊。”谢安低声对刘彦说:“只是难以解释为何薄待儒家之外的先贤。”

    先贤曾几何时是指那些对诸夏有过贡献的所有人,不止是儒家的那些大能,还包括任何一个为民族付出的人。

    可是随着儒家独大,儒家门徒就打倒了所有的不是“自己人”,搞得诸夏能够存在下去完全是儒家的功劳。

    在儒家独尊到无懈可击的年代,任何一个人要是敢蹦跳出来说实话,没两三天荒郊野外绝对是能看到尸体,甚至是连尸体都找不到的人间蒸发。

    后面怀疑儒家是不是真的有用的反而是儒家门徒自己,他们在东汉的时候已经发现儒家陷入桎梏,企图进行改良和完善,才有了东汉当代大儒假借先贤名号的重新录书和注经行为。

    东汉的儒家大牛所做的事情是让这个学阀得到续命,但是仅仅不到百年过去,到了两晋时期儒家又再一次陷入迷惘,尤其是面对胡虏武力的时候,不止是儒家的学问显得软弱无用,甚至是拿不出半点能从物质上来自我武装用以抵抗的东西,搞得儒学都快和平演变成为玄学了。

    冉闵几乎是全程参与了长江以北的神州沦陷,有绝对的资格对儒家产生足够的厌恶。他不是那么懂得儒学给民族带来了什么或是会有什么传承,只知道儒家在面对异族入侵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作为,甚至是一些所谓的儒家名士争先恐后效力胡虏荼毒同族。

    “泰安兄,我不是单独针对谁……”冉闵环指周围一圈,稍微昂起下巴:“任何只会无病呻吟之人,对大汉增益国力无用之学说,皆是垃圾。”

    讲道理,纪昌并不是忠贞的儒家门徒,他甚至都没有研读多少儒家巨作,只是出于文人的情操下意识会维护那些在文学上有崇高成就的先贤。

    “骠骑将军莫不是疯魔了吧?”桑虞从来都不怵冉闵,来了听一小会,见冉闵说得太过偏执与绝对,问道:“依骠骑将军所言,是否要禁绝文字?再将诸多文学付之一炬?”

    冉闵答道:“大半皆可烧。”

    他们在这边近乎于争执地争锋,慢慢吸引了围观,不少人是跃跃欲试,知道其中一人是冉闵却是退缩了。

    冉闵的名声在早先的时候就被长江以南的文人给搞臭了,后面他又主持对羯人的灭族之战,十分两极化地有了战神和屠夫的名号。

    认为冉闵是战神的人,是同样仇视和痛恨羯人,要说长江以北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九持赞扬态度,那么长江以南则是至少有四成人认为冉闵是屠夫。

    长江以南的人虽然是长期面临羯族的威胁,可是真没有太大的切肤之痛,更没有亲身经历过羯人的统治,他们是将自己摆在“处身事外”的位置才那么看。

    不管是将冉闵视为战神还是屠夫,谁要是面对冉闵都会心里发怵,文人讲究审时度势,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因为坚持而不惜身,看来周边的那些文人并没有为学术而直接呛声冉闵的胆量。

    刘彦有自己的看法,对于一个国家(民族)来说,纯粹的文学在大多数其实是没有用的,可又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像是小说或电影、连续剧之类,除了创作者和参与者能够获利之外,它们能够创造出什么吗?恐怕绝大多数作品连给人带去思考都无法办到,只是为了达到娱乐的效果。但能说它们就不应该出现吗?

    不管是什么文学,既然存在肯定是多多少少会有用处,一般的作品可以丰富思想,优良的作品则能给人带去思考,传世的作品则是成为整个民族精神文明的一部分。

    刘彦不断观察周边的人,等了一小会还没看到谁站出去参与争论,甚至都没看到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要说不失望是假的。

    “永曾没疯魔,亦非偏执。”桓温站在刘彦身侧已经有一小会:“他初窥何为工业,认定只有能创造的学说才是真正的学说。”

    “科学。”刘彦说了一个名字,转头看一眼桓温,问道:“你与永曾持相同看法?”

    桓温低声念了几遍“科学”这个名字,笑着答道:“科学能强军,亦能投入建设,臣以为科学才是国之未来。”

    刘彦又哪能不知道科学才是未来,其余的虽然是传承,但也只是传承。

    “首先要知道我们是谁。这一点不能望。”

    刘彦想了起一些事情……

    某个谁要消灭汉字全面使用拉丁字母。

    又发生了全面否定本身文化的大事件。

    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有些是发生在了诸夏大地,有些则是发生在了周边国家。

    所谓的中华文化圈就是随着周边各国抛弃汉字,要么是使用拉丁字母,要么是自己瞎几把造字,没多少年就“清洗”掉了自己身上的华夏痕迹。

    “一定要知道我们是谁!”刘彦异常坚毅地说:“不知道自己的根,任何强大都能被随时颠覆。”

    他的话就已经讲出了那些看似无用文化的重要性了……

第977章:抛弃一个时代?

    一个民族跌入深渊的时候,重新爬起来的那一刻最容易产生民族觉醒。

    但是既能产生民族觉醒,又能再次变得强大就要拥有最基本的基础,那便是拥有属于自己民族特色的文化。

    任何一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文化,只是文化也分层次。

    “据臣所知,西方有一文明曰希腊,乃是欧罗巴首强之国?”桓温知道希腊并不稀奇,他甚至是做过很详细的了解:“传闻,西方文明皆出希腊。”

    刘彦当然也知道希腊,要说有多么了解则不尽然。

    如桓温所说的那般,希腊的的确确是西方文明的摇篮,甚至可以说到现如今希腊文明依然是西方最高层次的存在,差别是希腊人没落了,罗马人用着希腊人一代又一代创造出来的文明层次处于巅峰。

    希腊人在很多方面取得了不俗的成就,认真算起来他们研究天文学的时间要早于诸夏一千多年,同时也更早诞生思想家和哲学家。

    至于说希腊文明和诸夏文明哪个更早创造出文字,可真的就有点不好说了,有着太多可以争论的地方。

    “另有一文明,名曰埃及。”桓温已经无视火药味越来越浓的一伙同僚:“相传五千多年前便已经存在,辉煌了数千年之久,最终被大秦人征服。”

    史学界有一个观点,古埃及早在公元前五千年的时候就已经创造出文字,那么不管史学界承不承认诸夏这边有个夏朝,世界上第一个拥有文字的民族就是埃及。

    桓温就开始讲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传言,发现刘彦听得很是专注,讲得非常起劲。

    刘彦还真的是认真在听,他就想知道桓温所说与自己的了解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一听之下,还真的是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例如缺失了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一些建树,或者干脆是一些文明的成就被转接到另一个文明身上。

    所谓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就是位处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所产生的文明,最为辉煌的是一个叫苏美尔人创造的文明。

    苏美尔文明在公元前三千二百年左右就取得了惊人的成就,后世的考古学家发现在大多数民族还是原始人阶段的时候,他们就有了三十九个“世界之最”的成绩。

    刘彦等待桓温停下来,问道:“元子可曾听闻一个名为巴比伦的文明?”

    “便是如今的波斯西部,很早之前就亡国亡族的那个?”桓温还真知道,用着相对不确定的态度说:“臣听闻巴比伦帝国很强大,创造了空中花园,只是空中花园毁于叫亚述的国家手里?”

    刘彦对桓温的见多广识有那么点惊喜了。

    “听说他们(巴比伦人)还建造了一个叫通天塔的建筑。”桓温既然对巴比伦有过好奇,知道通天塔就成为很正常了:“他们要建造一座可以通天的高塔,听说没有建完就毁于洪水了。”

    桓温对巴比伦的理解是,一个对建筑学发展到很高层次的文明,要不然就绝对造不出空中花园,同时也没有那个底气想要造一座能够通天的高塔。

    “巴比伦人没有灭族,伊拉克人认为自己就是巴比伦的后裔。”刘彦想到了老萨,那是一个不断发誓要恢复到巴比伦文明高度的人:“他们后面先成为波斯人统治下的一员,一度又被大秦人所统治。现在正在寻求民1族1独1立。”

    “臣以为,若是不出现意外,希腊、伊拉克和埃及当会再次独1立。”桓温看到刘彦等待给出一个解释,就说:“他们的祖先都有创造文字,文字承载了思想(文化)。一个有着自己过去和传承的民族,哪怕是暂时的沉沦,只要还有人没有忘记,必定是能再次复兴。”

    这一点刘彦承认,但有一个前置关键,就是那个民族首先要有没被忘记的英雄,再来就是曾经出过思想家。

    一个民族的英雄,是给子孙后辈提振勇气的鼓励。

    比较关键的还是民族诞生过多少思想家,要是民族中诞生更多的思想家,那么文化必然会随着思想家的增多而一再变得丰富,痕迹也就更难被抹除。

    有了核心的价值观,思想基本上也就被塑造而成,再来就要看这个民族有过多少英雄,那些英雄是因为什么样的事迹而被认为是英雄。

    抗击异族的入侵,做了被认为是异常有意义的事情,某个人成为民族英雄。通常这样的英雄一多,就会是一个偏向于保守型的民族。

    向外不断开拓,不断出现指挥军队破国灭族的英雄,民族就会倾向于进攻型。

    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能够诞生英雄的民族才有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资格,他们越是尊重自己的英雄,民族的向心力就会越高。

    同样的,一旦某天某个民族不再尊重自己的英雄?这个民族不管当时是多么的强大,只要遭遇到挑战,哪怕是挑战者从实力上弱于本方,挑战者也能取得胜利,并站在不尊重自己英雄的那个民族头顶上拉屎撒尿。

    总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一般就是指能够力挽狂澜的人物,一再被所谓的“自己人”刁难乃至于是弄死。这个就是不尊重本方英雄的最佳体现,很多中原王朝其实就是这么亡在自己手里。

    要是刘彦没有出现,中原成为胡虏游乐场的时间会长达二百六十五年。

    沦陷的时间太过漫长,汉人哪怕是曾经有什么荣耀,伴随着长期被凌辱和压制,一代又一代人恐怕对于自己成为二等……乃至于几兆等都习惯了,甚至哪怕是知道自己的祖先曾经无比荣耀,不会是觉得多么荣幸,反而是自己的祖先曾经有多么荣耀,他们就会产生相等的怨恨。

    自五胡乱华,一直到中原几次沦陷,要是查阅史书会发现一点,长江以北的那些人越来越习惯自己被异族统治,他们也乐于为异族效命,屡屡会充当南征的先锋,杀起自己的同族远比异族更加心狠手辣。

    实际上一旦被异族统治,接受了现状的那些人早就不拿南方人当作自己人了,不管是为了划清界限,还是为了讨好主人,他们都不会再将南方那些人当作同族。

    通常情况下,沦陷区的那些人反而是自己在北方遭遇到多少耻辱和凌辱,将所受的耻辱和凌辱算到南方那些人头上,大概就是“老子都这么不幸了,你们还想好过?”之类的体现。

    在文化这么一件事情上,实际上不管何时何地也是存在区分,长江以北有自己鲜明的文化特点,长江以南同样也有着十分容易辨别的特点。

    看一看历史上所传世的那些诗词作品,北方必定是金戈铁马和豪迈居多,南方则是风景人情为主占了绝大多数。

    会那样当然是跟生活的环境有关,北方长期处于异族威胁之下,南方却是只有到了要亡国的时间才能亲身参与国战。

    不过也别以为南方民风就真的软弱,实际上要说屡次异族侵略哪里抵抗最为坚决,查阅史书能够发现南方人打仗虽然相对弱了一些,可实际上一点都不怂。

    南方也并不是没有将才,只是相对于北方来说,地理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因素会使南方出现将才的机率更低一些。

    东晋小朝廷长期处于北方压力,尽管那些所谓的精英阶层大体上是烂掉,可是仍然还是存在一些注定发光发热的人物。

    汉帝国目前能够被称之为名将的人物有许多,桓温和谢安便是陆战名将之二。要是再算上海军的话,数量则是会更多一些,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李迈和王龛。

    刘彦从来都认为人的成长与环境有关,并不是一个人从生出来的那一刻起命运已经被决定,只有动物才是打从娘胎出来命运轨迹不存在多变性。

    肉食动物永远只吃肉,草食动物只吃植物,杂食动物则是什么都吃,但它们永远不会奇怪自己为什么不穿件衣服。

    作为拥有智慧又能依靠学习的人类,拥有什么样的命运只与掌握多少知识有关,要不怎么有一句话叫“知识改变命运”呢?

    当前的知识分子一般是被称为士人。

    之所以会是用“士人”这个称呼,说白了就是没有一定的资产,要不哪怕是能够拥有学习知识的机会,没有足够的财富作为支撑,想学知识根本是奢望。

    “士人”所处的阶层就是“士族”。而士族在春秋战国时期有另外一个称呼叫贵族,贵族就算是再怎么穷,必定比普通人更富有。

    对于桓温主动去了解世界,刘彦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桓温可是统率军队万里跨海灭国的人物,众多将军之中他走的最远,接触到的新生事物也绝对比其他人多得多。要是他都没有生出对外界的好奇,刘彦就该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踏上征服世界岛的征程了。

    “元子。”刘彦不断地走动着,跟在身侧的大臣仅是剩下了桓温和谢安,其余都待在那边继续看热闹。他走到外围,问道:“朕问你,发现除大汉之外还有那么多的国度,你有什么想法吗?”

    “臣自然是有想法的。”桓温这一刻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理想:“世界之大远超臣的想象。臣知道原来这才是‘天下’的真实面目,当夜喝到烂醉。”

    谢安插话道:“臣与元子一样,知晓之后喝到烂醉。”

    后面的话他们哪怕是没有说,刘彦大概也能理解了。

    “你们开怀,却有人恐惧。”刘彦说的是那些不想看到国家动不动就打仗的人。他面向看去异常热闹的广场,伸手接住了天空飘落的雪花,目光扫视了一下跟在周边的子女,慢悠悠地说:“自元朔九年起,不断有外邦从万里之外而来,有些人却是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愿意睁眼看看世界。”

    桓温和谢安肯定能听得懂刘彦在表达什么意思。

    看一看广场上那些辩论得激烈的所谓士人。

    听一听那些士人究竟是在讲些什么,十个人之中至少九个动不动就“某某谁曰”。

    九个将“某某谁曰”一直挂在嘴上的人,他们之中起码有五个根本就不知道“曰”个什么“曰”,就知道按照套路用某位先贤的“曰”去反驳另外那个先贤的“曰”。

    “呵呵。”桓温一点都看不上那些死读书的所谓士人,说道:“以臣之见,他们大半已成废人。便是军中识字将士,可塑性都要比他们高。”

    刘彦郁闷的就是这个啊!

    那些所谓的精英,竟然比不上军中突击培训的士卒?

    一个民族的精英竟然是除了当复读机之外什么都不懂,甚至没半点亲自动手的能力?这样的民族便是有一时的辉煌,有多么辉煌就会遭遇等同的惨事,并且是到了需要抵抗的时候,那些所谓的精英只会将头埋进土地,屁股高高地撅起。

    没半点夸张的地方,刘彦已经发现当前的真实状况,要说与历史上什么时期相像,大概是与北宋末期、南宋末期、明末期酷似,被认为是精英的那群人,绝大多数除了特么醉生梦死与当复读机,屁事都干不成。

    “朕至少是还有些指望的。”刘彦说的就是军中将士:“他们不会作诗写赋,仅是识得日常用字,但他们至少没有满脑袋的‘曰’。”

    桓温与谢安悄悄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觑之后各有各的想法。

    “朕提过科举……”刘彦已经不是在与对话,说出口是更容易使思考有后续:“那么科举考什么。考四书五经,便是历史的一个轮回。不考四书五经,让他们答什么。”

    桓温和谢安都比较识相,只是默默跟随而没有搭话。

    “不考四书五经,考格物与数学,可以想象那些读书人就该疯了。”刘彦突然停下脚步,面对身后的两人,问道:“问策、格物、数学、地理,合适吗?”

    桓温行礼应声道:“您是九五至尊。”

    谢安却是迟疑了,他知道一旦那样干就等于是抛弃至少一个时代的人,真那么干了肯定要出事的!

第978章:注定不会是好父亲

    抛弃旧时代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尤其是交给统治者进行择决的时候,没有大决心和大毅力,真不是谁都能下那个决定。

    刘彦对于当今的文学其实并不是那么了解,甚至可以说他对现代的知识都只是学了个片面,懂得的除了生活的日常常识之外,就是参军之后培养而成的军事素养了。

    对当今的知识层面了解不够,又拿不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新知识让人来研读,真要一刀切地去抛弃旧时代,拿什么来填补空白啊?

    刘彦在天坛已经待不下去,刚出来不到两个小时又回宫城显然也不乐意,想了想就往美食街的方向走。

    争论了有一会的那些重臣,他们发现刘彦不在之后就停止下来,每个人就好像当刚才的争论不存在似得,做不到勾肩搭背,却也能微笑聊点别的,打探到刘彦带着皇子皇女往哪里去,紧随而行。

    “陛下不会恼火吧?”冉闵看上去无比的心平气和,半点没有刚才的虚火旺盛模样:“咱们是不是做得有些过火了?”

    以先贤是不是对民族有贡献来做争论点,就算他们现在身处高位,甚至可以说能够影响国策的制定,可那么做总是有点欠妥的地方。

    他们现在是高位者没有错,也能影响到国策的制定,但是历史上像他们这样的人如过江之鲫,能够成为先贤的人数一数才有多少?

    曾经有许多人要否认先贤,甚至去诋毁先贤,不管他们的身份多么高贵,甚至是作为皇帝,拿不出能够与先贤比肩的知识(成绩),毫无疑问全成了当代的笑话,少不了也要被青史记载成为万世的小丑。

    “是有些过火。”纪昌苦笑道:“却不得不这么做。”

    天坛广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是谁,但肯定有认识他们的人,有多么高的地位在公共场合讲什么样的话,每一句话都会产生相应的后续结果。

    国之重臣不管是在私下场合还是公开场合,要是不明白言多必失和三缄其口的道理,基本上也爬不上多高的位置。

    他们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话都会引发不可知的后续,关键就好像纪昌所说的那样,有再大的风险都要承担起来,用以引发刘彦的思考。

    “某的名声已经够臭了……”冉闵话是那么说,却看不到有什么懊恼的地方,看着甚至很轻松:“今天过后,就要被口诛笔伐得更厉害了吧?”

    “骠骑将军这是在悠然自得吗?”桑虞与冉闵的矛盾早就淡化,两人没可能成为至交好友,却能够心平气和地互相调侃几句:“我等之中,能伴随大汉富贵永久者,当属冉氏一族一份。”

    冉闵狠狠地瞪了桑虞一眼,却是没有反驳。

    自西汉之后任何一朝的开国元勋,打江山的时候是一回事,等待坐江山之后谁都特么怕再上演“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在局势已经定鼎下来之后,聪明的人无不是能自污就自污,深怕名声太好导致君王的忌惮,弄个身死族灭的凄凉下场。

    冉闵应该是一众元勋中身世和来历最复杂的人而没有之一,他甚至曾经都与刘彦并列成为当世王者,举国归附之后众多部将又是进入军政的各个岗位。

    太多官员和有爵者,他们与冉闵的牵绊怎么都剪不断,冉闵不管是没归附或归附之后的名声也不好。

    “某明白得很。”冉闵略略得意地说:“就当你是嫉妒了。”

    桑虞是直接发出一声“哼”,脸上却也是带着笑。

    按理来说,要是刘彦想要进行“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挑来挑去绝对是第一个拿冉闵开刀只合适,之后就是那些掌握兵权的将军,最后才是把持民政权柄的那些人。

    止于目前为止,无论是从哪一方面甚至是从迹象而言,刘彦丝毫没有表现出清洗的迹象。这个也是他们这些元勋虽然会爆发矛盾,甚至有过激烈的交锋,却不敢互相下死手,唯恐死了第一个,打破一个开头引起刘彦的杀心。

    刘彦姓刘,国号取名为汉。

    读点书的人都不会忘记西汉和东汉算是一个极端。

    西汉的开国元勋,谁的功劳越高就死得越快越惨,就算是开国元勋一时半会儿没死,不管第一代是何等的风光,等第四代要么是成为勋贵之中的不入流,要么就干脆成了平民。

    东汉则是不一样,开国元勋都活得好好的,也得到了该有的雍容,甚至是子孙后代都能福泽连绵不绝。

    什么事情都会有一种规则和默契。

    勋贵要是不拿自己当个勋贵,有再多的功劳也不够死的。就是皇帝没下手,同为勋贵不是被边缘化就是群起而攻之。

    自相残杀也是那样,勋贵之间互相动手,那就别奢望皇帝能有什么仁慈,第一个死在内斗上面,皇帝绝对不介意亲自动手或是布局再杀几个。

    谁都谨慎地不想开一个头,他们保持着最大的谨慎,可不想让刘彦记起两汉的极端,西汉是地地道道的刻薄寡恩,东汉优渥功臣却换来了祸国的下场。

    不是刘彦为了“完美”而秉持不杀功臣的理念,是他能够控制得住群臣,他的年纪也有着巨大的优势。

    要是等待那么一天,比如刘彦生病快要死了,他绝对会干掉那些生龙活虎的开国功臣,并且是一个都不会留下。

    不是冷血,其实还是为了国家的稳定考虑,一朝天子一朝臣才是最好的局面,老一辈的殉国活着越多就对国家的坏处越大。

    桑虞说冉闵的子孙只要不犯错能一直富贵是有道理的。

    冉闵主动承担起对羯族的报复,一点都不在意名声变得更臭去进行灭族行动,任何一个遭受过羯人凌辱以及肆虐的人,就是再不愿意都要承冉闵的情。

    不是谁都有那个资格去报恩,恩情无法还上就该念着好。当有太多的人需要报恩的时候,对于当事者既是危险也是底蕴,只要当事者自己不发疯又没成为活着的圣人,同时皇帝也没有脑袋被门夹了,就要给当事者以及其子孙后辈足够的富贵。

    “现在最需要维稳,你们可别乱来。”冉闵看着美食街就在前面,停下来看着纪昌、桑虞几个文职的重臣:“要是你们不仁,也就别怪我们不义!”

    冉闵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纪昌等人却知道是说的什么。

    “若为大汉谋……”纪昌笑吟吟地说:“该如何便是如何。”

    “你!”冉闵怒道:“总之,谁提议裁撤军队,谁便是军方共敌。”

    纪昌干脆就不理冉闵,以悠悠哉哉的姿态继续向前走去。

    “别看我。”桑虞根本不怕冉闵那一脸的凶相:“威胁谁呢?也不想想没有大战,适合继续养那么庞大的大军吗?”

    “你们可以试试。”冉闵不断露出冷笑:“谁提议裁撤常备军……”

    桑虞“呵呵”笑了几声,不再理会冉闵错身而过。

    裁军?要是刘彦听到他们说的这些话,就能明白这几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怪事。

    这个时候,刘彦是与自己的子女围着餐桌吃豆腐脑。

    美食街,自然是人流很大,各间店铺以及街上摊位,少有空位;便是在街道行走的人,大半也是手里拿着各色的小吃。

    “父亲,如何吃豆腐脑,竟有‘异端’之说?”刘慎满脸的好奇,问道:“孩儿知道‘异端’一词,听闻遥远的大秦会用火烧死‘异端’。”

    “从哪听来的啊?”刘彦记得自己并没有向孩子们说过类似的话。他本着难得的心思教育道:“远在西方的大秦,早期的时候是将亵神者钉在十字架上。后面被他们钉在十字架的那位成了他们的神子。用十字架去钉有些不合适了,才改用其它刑法,火刑是最常用的一种。”

    “哦……”刘慎显然是没得到答案不甘心,问道:“那为何母亲说吃豆腐脑有‘异端’的分别呢?大汉会因为吃甜的,或吃咸的,把人绑在柱子上烧吗?”

    刘茵前面摆着两碗豆腐脑,一会吃一口甜的,一会又吃一口咸的。她听到刘慎的问话,停下来看着刘彦。

    “……”刘彦就看到刹那间自己的众多孩子都看过来。他想起来了,自己好像对那些娘们不止一次提过这事,只是他就是开个玩笑,没其它意思啊!他就问:“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你们呢?”

    刘彦前一句是问刘慎和刘茵,后面是问其余的孩子。

    “父亲喜欢吃甜的。”刘慎狡黠地说:“孩儿自然也是喜欢吃甜的。”

    刘茵立刻将那碗咸的推地远远的,用此表态与自己的父亲站到一边。

    同时,原本就在吃甜味的孩子露出了笑容,吃咸味的孩子则是露出了苦巴巴的表情。

    要是作为普通人,面对自己孩子这般模样,刘彦会开玩笑地告诉提问者,吃咸味(或甜味)豆腐脑的异端的确该用火烧死,但他是口含天宪的天子,不能拿这一件事情来开玩笑,要不然也许在帝国的某一个地方,真会发生某些人吃咸味豆腐脑或甜味豆腐脑被烧死的事。

    “大汉的疆域很大很广。”刘彦放下豆腐脑,示意刘慎注意听:“从最北边的冻土到南边的大海,全程将近万里。从东面的冰原到西面的高原,全长八千余里。这么广袤的疆土,不会每一个地方的百姓都有相同的生活习惯,他们的食物也会因为区域的不同而有所改变。”

    刘慎有些茫然,只听懂了国家的疆土很大很大,其余听得不是太懂。

    “不能因为草原上的人吃奶酪,沿海的人吃海鲜,觉得他们就是不一样的人。”刘彦已经注意到纪昌来到自己身后,没有停止说教:“只要他们穿我大汉衣冠,说我大汉语言,敬重自己的祖先,有着相同的习俗,便都是汉人。”

    “嗯。”刘慎后面大概都懂了,总结道:“对于父亲来说,在意的不是他们吃甜或吃咸,都是父老乡亲。”

    刘彦当即就做出开怀大笑的模样,他觉得刘慎用“父老乡亲”这个词用得很好,远比“子民”、“百姓”、“黎民”等一些词更好。

    以现在的文化和界限,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提到“父老乡亲”,得是有足够的建树,要么是身份足够高。

    像是某位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他会有资格说是得到某一个乡、村、城、镇的父老乡亲栽培。

    感谢的时候能够提到“父老乡亲”,但只有天子有资格说“父老乡亲”都是他的人,除了天子谁敢说父老乡亲是他的人,都会被当成要造反。

    纪昌还是首次亲眼看到刘彦教导刘慎,先是感到欢喜,后面则是略略震惊。

    汉帝国一直以来都是储君之位空置的状态,他们一些重臣多次隐晦建议应该立储,可是刘彦从来没有做出明确的回应。

    当前并没有立储立长的规则,从上古先秦一直到东晋灭亡,诸夏大地的储君位置从来都是立贤。这一点可以从历朝历代看得出来,只有没出现特别贤的皇子,才会是皇嫡长子继位。

    纪昌原本以为刘彦不那么快选择储君人选是众皇子还太小,是想等众多皇子长大一些。今天他看到刘彦教导刘慎,有了不同的看法。

    “慎儿。”刘彦才不管纪昌有什么异样,再则也是后脑勺没长眼睛看不到。他和煦地问刘慎:“过了今冬,你便十一岁。为父想了一想,你总是待在宫城不合适,应当出去历练一下。”

    “好啊,好啊。”刘慎好像没有多想,欢喜地说:“孩儿想去北疆!”

    “北疆吗?”刘彦说的历练可不是让刘慎出去游玩,就再次问道:“可得好好想一想,你这一次出去,可不像往常只待十天半月,或许要待上几年。”

    刘慎之前可是有出宫到某个地方待上最长的一个月,一听这一次出去至少要待上几年,小脸上满是惊讶。

    “陛下。”纪昌着实是觉得再不说话就晚了,便说道:“慎皇子年岁尚轻啊!”

    刘彦在等待刘慎自己做出最终的决定。他已经思考得很详细,哪怕是已经选择刘慎作为储君,却没可能让自己的儿子老待在都城,都应该出去了解一下都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甚至会鼓励出国看一看。

第979章:愿诸夏永久

    不管是哪一个皇子,刘彦都不会让他们一直待在宫城直至有所封赏,甚至不会是每一个皇子都能封王,不过底线是必定封侯。

    一个永远生活在“圈”子里的人,他所面对的就是那么些固定的人群,拿个比喻就是好像生活在井里的青蛙,看到的就是小小的一片天空。这样的人要是能本本份份也就罢了,一旦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对他自己和亲近的都会是一场灾难。

    刘彦并不希望养育出一个会问“何不食肉糜”的继承者出来,那将会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悲剧,不止将会使老刘家成为被任意杀戮的牲口,必将还会让整个国家陷入混乱。

    多少强盛的王朝就是因为一代君王而埋下了隐患,便是没可能历代的继承者都能聪慧,但也绝对不能出现那种什么都不懂的继承者。

    君王其实不一定要非常聪慧,但一定需要了解民间的状况,哪怕不能做到真正的了解,也要懂得基本的概况。

    刘彦早就有完成的思量,任何一名皇子到了岁数肯定是要被送离宫城,可以是到帝国的边疆游历,也能寄居在腹地的某个普通家庭。

    那仅是第一道程序,等待成年之后,那一名皇子将会被接回来,再让他们选择是去军中服役,或是到某个地方担任地方上的官职。

    一个人有多少天赋只是起点,历经多少事就会有多少经验。

    许许多多拥有绝佳天赋的人,他们有再好的天赋而没有去经历一些什么,一切都是白瞎。

    而一些平平常常的人,尽管他们没有非凡的天赋,可是因为拥有充足的经验,哪怕是不能在某个领域取得惊人的成就,可是他们至少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出现一名天才是非常可喜的事情。

    对于国家来讲,要是能够出现一名可以改变时代的天才自然是可喜可贺,但要是那名天才不足以改变一个时代的话,其实也就那个样子。

    不可能人人都是天才,那么在国家层面而言,拥有更多有用的人才是实际,尤其是那种肯埋头研究往某个领域进行攻坚,或是踏踏实实肯干,后两者事实上才是一个国家最坚实的基础。

    在当天的时代,刘彦完全能够理解为就算出现天才,恐怕也是纯粹文学上的天才,难以诞生可以在科技相关上的天才。

    不是刘彦看不起当前时代的人,是科学不像文学。

    科学是建立在所拥有的体系基础之上,一步一个脚印地去研究去发现,没可能说刚才还在使用火药武器,下一瞬间就用上激光武器。这么肯定地来进行判断,是所有科学都逃不过材料这一道门槛。

    “臣不懂那些。”崔婉带着深深地恳求:“慎儿过年后才十一岁,陛下真要让他出宫而居,还是前往草原?”

    “十一岁怎么了?”刘彦说道:“有多少十一岁的人,他们已经干了几年的活。”

    “不一样的。”崔婉红着眼眶,双目泛着泪水:“慎儿是您的嫡长子啊!”

    “正因为慎儿是朕的嫡长子,更应该早早独立。”刘彦知道不能和一位母亲讲道理,尤其是事情涉及到这一位母亲的孩子:“身为朕的嫡长子,慎儿没可能永远待在宫城。他应该去了解天地的广阔,接触更多的人。”

    崔婉愣住了。她原本以为刘慎是要被赶出宫城,忧虑时间一场就形同流放,听了刘彦后面的那些话,品出了一些关键。

    “那……”崔婉迟疑地问:“慎儿的第一站是哪儿?”

    “峻稷山。”刘彦语速缓慢地说:“先在校尉部待上至少半年。后面朕有另外的安排。”

    崔婉至少还是知道峻稷山在哪。据她所知,峻稷山在过去的几年中对汉帝国非常关键,说是一个战略要地丝毫不为过。

    汉帝国设立了几个校尉部,但凡是设立校尉部的所在无不是战略要地,峻稷山的重要性是体现在它的西边为丁零人东边为柔然人。

    现在柔然人已经被击溃,征北将军李坛和征东将军吕泰正率军将之赶尽杀绝,但峻稷山西边的丁零人虽然也遭受了一些打击,可丁零人的实力犹在。

    崔婉知道不能再胡搅蛮缠地不让刘慎离开长安,要不可能就是断掉刘慎踏向储君之位的道路。她却是依然忧心忡忡。

    刘慎生长环境好,再则是基因也好,十一岁就有了平常人十四五岁的身高和体格,但是无论怎么说也才十一岁。

    “慎儿此去峻稷山,是……”崔婉着实忍不住,又问:“是作为校尉部的监军吗?”

    “监军?”刘彦就纳闷了,他什么时候对某支部队设立监军了?知道不讲详细崔婉无法放心,透露道:“会先作为斗阿……,就是峻稷山校尉。先当斗阿的亲兵,熟悉军旅了可能会下放到某个野战部队,是成为军官,或是当个小卒……”

    刘彦讲了不少,明明白白地讲得非常清楚,包括已经选定刘慎为储君人员,就是因为要选刘慎作为储君,那么刘慎就不能不知兵。

    “向您学习兵法,或是找个好老师,不是一样吗?”崔婉的担忧没有消失,反而是更严重:“那边不太平,慎儿的年纪又小,上了战场……”

    “你是昏了头了?”刘彦纳闷地说:“不要让朕事无巨细什么都讲得那么清楚。朕难道不会派锐士明里暗里保护慎儿?”

    那是必然的事情,刘彦没可能真的就将刘慎给放飞。他安排刘慎出去历练的目的很明确,并不是要让刘慎去死。

    崔婉发现刘彦越来越不耐烦,甚至是有动怒的迹象,有再多的话也不敢再说,甚至要强颜欢笑将话题扯开。

    一个男人有太多的女人,到一个女人那边没得到放松反而是烦透了,肯定没那个心思去安慰什么的,是会选择去能让自己放松的另一个女人那边。

    “皇后毕竟是慎儿的生母。”拓跋秀安安静静地听完刘彦不是抱怨的抱怨,微笑说道:“我也是母亲,总是知道作为母亲永远会担忧自己的孩子。”

    刘彦当然知道,可是他们这一家子与其他家庭不一样。

    有一句话叫“与戴王冠必承其重”,说的就是义务与责任,也只有懂得义务与责任的人才会是一名合格的上位者。

    “臣读了一些史书。”拓跋秀的自称没半点毛病:“您是要效仿先秦?”

    刘彦反倒是楞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秦孝公在自己的嫡长子很小的时候,就将他给驱离公室原离朝堂。”拓跋秀见刘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提了几嘴,又好奇地问:“您不是借鉴先秦吗?”

    反应过来的刘彦没有给拓跋秀解释,秦孝公才不是主动将嫡长子流放民间,是当时的秦公室和既得利益贵族集团选了赢驷当代言人。

    秦孝公要是想将变法继续下去,全面打击公室和既得利益贵族集团是最激烈的做法,那么将他们选出来的代言人赢驷给流放,既能表达变法的决心,又能最大程度地警告公室和既得利益贵族集团,是最恰当的做法。

    “自秦孝公之后,先秦的几代国君……好像还真的都不是在养在身边的孩子。”刘彦不是在提问,是早就有了答案:“不是被流放,就是去了敌国当质子。他们有过那样的经历,不是生长在温室的花朵,能更清晰地知道自己想干些什么,才有了奋六世之余烈,于始皇帝一代毕尽全功。”

    “您就是在效仿先秦。”拓跋秀好奇地问:“先秦为自保,为灭六国。大汉周边敌国在您手里都会灭亡,大汉要走得更远?”

    刘彦只是微笑而不做出回答。

    先秦历代都有明确的目标,他们一开始的努力只是自保,等待能够自保之后才更换目标为一统天下。

    秦人的最终目标也就是到了一统天下这一步,往后才干点什么则是无尽的茫然。

    都说秦帝国是毁在秦二世胡亥以及赵高等一众祸害手里,可其实并不尽然。

    从另外一个角度解读,会不会是秦人在完成天下一统之后失去目标,没有了奋斗的目标之后,又遭受种种不公正的事情,才发生了明明南疆还有数十万兵力,关中的兵源也没有枯竭,却是灭秦联军轻易进入关中并且没有遭到誓死抵抗的原因?

    刘彦知道一个国家必须要有目标,千万不能太简单也不能太困难,简单了一完成便会失去进步的动力,困难了则会使人看不到希望,只能是一个能够看得见却不容易达成的目标。

    要怎么培养继承人?刘彦是分成了好几个步骤,也有着很多的思路。

    如果在刘彦这一代完成了对世界岛的征服,第二代的君王肯定是不能将主要精力继续放在征服之上,应该换成怎么去巩固统治权。

    说简单一点,就是上一代的君王进行开拓,下一代的君王就需要守成。

    “那您……”拓跋秀讶异了:“还让慎儿去军中?”

    “怎么能够不知兵。”刘彦严肃地说:“不管朕是不是选择慎儿作为储君,也不管是朕的哪个儿子,他们全部都要知兵。”

    拓跋秀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朕统治的疆域很大,未来还会更大。”刘彦很认真地说:“若是封王,远在万里之外为王者,不知兵怎么守住封国,乃至于是作为先锋继续开拓。”

    汉帝国现在很大吗?的确是很大,要不是受限于人口问题,还会更大。

    要说小,汉帝国当前的疆域面积也的确是小,于刘彦看来汉人就该成为脚下这颗蓝星的唯一主宰!

    “您不怕祸起萧墙?”拓跋秀问出去就后悔了,她现在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可是还在能够生育的年龄,谁能确定未来会不会儿子。她看到刘彦用诡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就说:“您这样让臣都不想要个儿子了。”

    有些话刘彦是不能说的。他觉得吧,帝国的继位者在掌握那么大的基本盘,也是作为实力最强者,却能够被自己那些外出封国的兄弟给从宝座上踹下去,该是无能到什么地步?

    汉帝国已经恢复封建,那些侯爷都有自己的侯国,有自己的子民,拥有收税权以及征兵权。

    侯国该有的权益全有,这个本身就是风险之一,套在侯国身上的枷锁除了君臣名份之外,也就是侯国需要向中央交税。

    刘彦会给侯国那么大的自由,很清楚自己活着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变故,可以预见的是自己死后的一百年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远则就无从猜测而起。

    给有功之臣进行分封,于当代的最大作用就是保证那些从异族打下来的土地能得到巩固,那些得到封国的人会用最大的努力镇压异族可能的复国。

    要是中央直辖,委任官员绝对不会像是封国的国主更加负责,再来就是真心离得太远,发生了什么事等地方汇报中央,中央再发去指令,地方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镇压下来也就罢了,镇压不下来等中央的指令到了也成了无效的指令。

    受限的东西太多了,中央也难以承受次数太多的万里迢迢调军平叛,不如直接就分封,将风险完全分担给封国。

    封国抗不下来,自然还是中央派军重新将失去的土地再次打下来,可以视情况再次将土地分封出去,也能收归于中央。

    刘彦能够承担起一切的风险,他知道周室分封是个什么状况,更加明白是有了周室的分封才让诸夏旧地变得那么大。

    可能会出现如同周室分封的旧事,但刘彦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他只知道某天汉帝国要灭亡,建立下一个王朝的人大几率还是诸夏子孙。

    那些事情是刘彦所无法跟任何一个人讲的。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是在做什么大公无私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将本土之外最肥美的土地依然掌握中枢控制之下,后续还会将自己的儿子不断分封出去。

    其实刘彦就是根本无法让汉帝国恒古不灭,觉得要灭的话,反正是不能让异族来取代!

第980章:给个机会啊!

    严冬过去,日历翻开了新的页面,到了元朔十四年的年份。

    春天到来,南方只会有极少的地方会下雪,一到春天的时候,不用多久到处就是一片春暖花开的模样。

    北方的大多数地方,春天到来仅仅是冰雪开始融化的时候,恰恰是因为冰雪融化,许多的地方不但会临时形成多条的溪水,地面也会变得异常的湿润。

    湿润的地面若是一再经过踩踏,毫无疑问就是会变得一片泥泞,随着气候越来越温暖,泥泞地会疯狂地生长各种植物,尤其是杂草类的植物长得最快。

    关中按照区域来算,或许是应该算位处西北?这个地方需要到春季中旬才会冰雪完全融化,要是季节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春季中旬也会面临一场雨季,因此关中的春耕基本上是到下旬左右。

    其实是越往北的地方,春耕的时间段就越晚,越是往南的地方春耕的时间就越早。

    汉帝国的大地之上,此时此刻的南方已经进入到农户最为忙碌的时刻,田野之中随处可见劳作的身影,他们最先做的就是翻整田埂。

    田埂是每一户家庭用来划分所属田亩的界线,他们在整顿田埂的同时,也是对输水渠道进行维护。

    “现在牛价太便宜了。”

    “可不吗?”

    “这个就是打下草原的好处啊!”

    “有了耕牛,以往需要一个月才能做完的农活,现在三五天就能做完了。”

    打下草原当然是有好处,直接的体现就是提供了大量的牲口,尤其是农耕民族相当重要的牛和马。

    当前的时代,南方基本上是用牛来耕田,北方有马的时候不会选择牛。

    那个是两个区域的土质和面貌所决定的事情,也是区域栽种农作物不同的需要。说白了就是南方的耕田大部分是水田,北方则是以旱田为主。

    牛和马的蹄并不一样,再来就是拉力与耐力又有不同。一般来说泥泞地使用牛作为畜力最佳,马要是用在旱田拉犁则是比牛更佳。

    要是观察世界农耕史,会发现使用马来拉犁的地方,农耕速度绝对会远远超过使用牛。而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和民族,其实是使用马拉犁远比牛拉犁要多得多。

    “便是着实买不起牛,也是可以向乡社租赁的嘛!”

    “这么个年头,该是多么会挥霍,才不够钱买牛?”

    说一个最为直观的数据,东晋小朝廷统治的时候,适用于农耕的牛价不会低于五万钱;到了现如今的话,适用于农耕的牛价却是只有五千钱。等于是牛的价格出现断崖式的波动。

    五千钱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一个大数目,但不要忘记汉帝国有农田的是些什么人,除了原本就拥有土地的那些人之外,全是因功得爵获赏。

    必须了解提点,于两晋时期而论,原先就拥有土地的那些人,再穷也不会穷到太夸张的地步。

    而因功获爵得到土地赏赐的同时,他们既然是能够获得爵位,至少是参加过一场战争,汉军交战便是士卒也能得到缴获中的四成,全军在战后还有总体战利品上面的分润,一场战争下来怎么也能分到不低于一千钱。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在一场战争中就获得爵位,大多数人其实是需要历经十来场战争才能得到爵位,那么只要肯攒钱的话,等待从军队退役,谁的包裹里面会低于一万钱?

    一万钱,五千花在买上一头耕牛上面,土地是用军功挣来,有爵位到地方落户的话,地方官府也需要为他盖上一所房子,那也就是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如家具和零散的碗、筷、瓢、盆等小东西之外,除非是又想买些非生活用品,不然其实是没其它花费。

    “一年之计在于春?现在没那个说法咯!”

    “春耕还是无比重要的。只是现在来钱的路子多罢了。”

    看上去憨厚的汉子,却可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勇士,他因为自己的勇猛获立了军功,有了数百亩的良田和不菲的现金之外,少不了是还要有一个以上的奴隶。

    田野之中在忙碌的身影,十个里面起码有七个就是奴隶。

    南方的奴隶大多来自中南半岛,看上去皮肤黝黑的同时,身体骨骼也会偏向于瘦小。

    要说奴隶也分质量的话,其实是原先的高句丽、百济和新罗的奴隶在农耕劳动上最为优等,他们本身也都是农耕民族,熟悉农耕作业的同时也并不懒惰。

    来自草原的奴隶想要让他们进行农耕?基本上就是需要从头教起。有那么点能够称赞的地方,大概就在于来自草原的奴隶并不懒惰了。

    近几年还从西域弄回了不少奴隶,就是长江以南的奴隶很少来自半岛三国、草原和西域,就算是有也是亲自参战的复员者带来,要是到了地方再让官府分配的话,基本上就是来自中南半岛的奴隶。

    中南半岛要是以文明划分也是属于农耕民族区域,但实际上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只要是当地土著的男性,他们就绝对算不上农耕好手。

    “那些猴子平时爬树和睡懒觉是行家,让他们懂得好好在地里干活,可没少用鞭子教育。”

    “是啊……”

    “听闻不久之后可以将南洋的猴子换成阿三?”

    “还能换?”

    “某也是听来家里做客的军中袍泽说的。”

    “怎么个换法?”

    不得不承认一点的就是,中南半岛的男奴隶真心不堪用,就算是用鞭子去敦促,那些猴子能偷懒的时候也一点不会放过。

    家中奴隶是来自中南半岛的猴子,对谁都是一件糟心事,他们不断地进行抱怨,鉴于是抱怨者并不是真正的泥腿子,是有爵位在身,官府可不敢无视那些抱怨。

    官府向中枢进行反应,中枢也不能无视有功阶层的怨气,考虑到灭亡笈多帝国获得了大量的奴隶,阿三某些程度上要比南洋猴子好上一些,就提出了以南洋猴子向官府更换阿三的政策。

    “什么时候的事?”

    “听袍泽说,最快也是今岁秋季?”

    “恰好是秋收啊!”

    “阿三奴隶咱们这片谁也没有用过,不知道好不好用。”

    “就是再差,还能差得过那些猴子?”

    “说的也是!”

    连片的田野,牛的“哞”叫声彼此起伏,它们被套上了犁,拉着犁迈步在泥泞之间。

    作为一个农耕民族,犁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一件工具而没有之一,上古先秦之前的犁是什么款式,大多数人其实是说不上来,到了先汉时期犁有经过一次改革,逐渐统一使用直辕犁。

    所谓的直辕犁,顾名思义就是一款呈现直线形态的犁,它一样会有三角形的推进犁头,另有握架以及相关的躯干,使用起来回转十分困难,那么耕地也就会显得费力。

    刘彦给这个时代带来的科技并不多,幸运的是他并不是没有干过农活的人,他小时候其实是需要参与干活,接触过水田劳作,就是当时没那个心思过多的观察,仅仅是有些模糊的印象。

    作为中原王朝的天子,就算是再怎么个荒唐法,天子也要有忍耐下来进行必要的作秀,那就是在特定的时间进行一次农耕作秀。

    刘彦成了天子,实际上并不排斥亲自农耕,只是相较起自己去农耕,更正确的做法是将精力放在作为一名“操作手”和“仲裁者”的定位之上。

    参加农耕作秀时,刘彦看到了直辕犁,其实并不是第一时间有什么发现,是他进行操作才觉得不对劲,发现了回转困难的特点。

    刘彦留了心思开始观察犁,回忆了半天才琢磨出不对劲,不过也仅是提出了一些意见,可没干设计家。

    少府得到命令,天子要求他们研究出一款更加先进的犁出来,尤其是提到改善回转和结构,一再研究与改进,拿出成品的时候已经非常接近曲辕犁。

    仅仅是接近曲辕犁的款式罢了,并不是真正的曲辕犁,要怪就怪刘彦的记忆力太差,不像穿越同行能记住所有诗词歌赋,也能记得所有与农耕相关,夸张一点还掌握了所有的现代科技知识。

    “男猴子肯定要换成阿三。阿三再差也绝对比男猴子好。某就是纯粹好奇,咱们换了的猴子,他们会被送去哪?”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来自中南半岛的奴隶,男的不管是从体格还是性格都不堪用,瘦小的身体干不了重活,懒惰的性格干不了细活,说是最差劲的奴隶没有汉人会反对。

    汉帝国的中枢其实也没有想好“收回”了中南半岛的男奴隶该做出什么安排,也许是会被送往修路,更可能是被送往各处的矿场,总是有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就是因为这些猴子不堪用,大概是不会有什么爱惜的想法,猴子被消耗的速度绝对会非常快。

    “你们是在说阿三?”

    “啊,是啊。”

    “阿三我见过,与中南半岛的猴子在外观上区别不大。”

    “不是吧!那换了与不换有什么区别?”

    “模样很相像……,阿三应该是比猴子更勤快的。”

    聚在一块的人,十个人里面有那么五六人是从军队退役归乡,他们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忧心忡忡。

    汇集起来的愿望和述求有能力传递到地方官府,地方官府没敢无视和掩盖下去,中枢也必然不会将无视他们这个群体的述求。这个就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只有绝对的弱势群体才会没有安全感,他们没有安全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提出述求无法得到回应,谁都不会将他们当回事,哪来的什么安全感呢?

    在汉帝国,没有话语权的人通常就是没有服役履历的人,要是有服役过的履历,哪怕是没有立下军功获得爵位,谁还没有军中的袍泽,总是能有认识的袍泽获得爵位,

    包括刘彦在内的统治集团是将有爵者视作帝国的根基,他们还指望有爵者能够起到稳定地方的作用。

    便是遭遇国战到了需要征兵的时刻,那一批有爵者也是最优质的兵源,他们毕竟再怎么样都是一些有过军旅生活的群体,再次被征召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拉到战场上立刻就能用得上。

    也不是说没有爵位在汉帝国就会被彻底的忽视掉,但就如那一句“承担责任,拥有义务,享受待遇”一样,可别遇到了什么事就忿忿不平,怎么都要想一想自己为国家做了什么,才好意思再来要求国家能为自己做什么吧?

    个人与个人讲究付出与获得,个人与国家也该是同样的道理,付出了多少就享受相等的权益才是正常,屁事没干却要求比谁获得更多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啥时候能被选中出征呐……”

    “不是俺们不努力不讲究,着实是没那个机会。”

    “早些时候,郡县兵还有机会被外调,听说这一次打草原只出动了常备军。”

    “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常态?要是外出征战不调郡县兵,能进常备军的人就那么一些。”

    “早早就该争取的,现在是越来越难了。”

    一没爵位,又没有过参与国战的机会,的的确确会是一件糟心的事情。

    有爵者在听到旁人进行抱怨的时候,他们就是再怎么得意都会选择闭上嘴巴,一再庆幸自己是赶上了好时候。

    自元朔十二年起,汉帝国有大规模军事行动的也就是这一次草原之战。

    没有真正开打之前,不知道多少人盼着能够参与,先是各支常备军就不断请战,北地的郡县兵也巴望着能被选中作为辅兵一同前往。

    真正到了开战时刻,大多数人注定是要失望,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被调动的军队数量会那么少,更没想到的是这一批草原联军那么没用。

    与之前的草原游牧民族相比,柔然、高车等等一些草原新生代的确是挺没用的,尤其是他们面对的全盛时期的汉军。

    数十万草原联军被不到四万的汉军一再击溃和歼灭,着实是让想着以增援形式参战的人无比失望。

    “也不是非得上战场吧?”

    “那你说,还有什么途径能获得爵位!”

    好像、似乎、也许……是没有普通人更简单的途径了?

第981章:以后会知道的

    “路途遥远,难以送回。”

    不知道为什么,斗阿对李坛就是有着一种亲近感,并且没有因为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而有什么拘束。

    李坛贵为汉帝国五大战将之一,还是排名相当靠前的大将。他对斗阿这般对待自己竟是没有感到什么不妥,看模样甚至很是欢喜。

    “是太远了啊。”李坛幽幽地说:“我们的兵力不能浪费在押送俘虏上面。”

    天色已经放亮,军营从夜间的寂静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军营走道满是来回行走的士兵。

    季节是来到春季,天气开始转暖之际,远离本土之外的北地却是依然一片冰雪笼罩的环境。

    两人是一遍啃着饼干,一遍漫步在雪地之上。

    饼是一种肉沫与麦混合做成,压根就称不得是什么美味,不过这片地方想要找座森林是容易,但树木都太湿润真心不好生火。

    “这地方……”李坛叹了口气:“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冻土,打下来也无法用于农耕。”

    大军解决完北海边上的草原联军,按照原先的计划向北开拔。

    他们下一个作战目标是西高车,按照中枢的意思是像进入匈尼特那样,进行最大程度的横扫,能有多大的破坏完全别客气,同时也要消灭足够多的有生力量。

    斗阿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周边的异族已经剩下不多,咱们这一代人也许能够将他们全部消灭干净。”

    “肯定的。”钟离没有任何的犹豫地说完,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迷惘:“周边的异族清除干净,军方是不是也没有什么用了呢?”

    “周边的异族消灭干净,不是还有远方的异族吗?”斗阿才不会有类似的担心,边走边说:“匈尼特的西边还有萨珊,萨珊之后还有罗马。”

    李坛想了想说道:“国内已经有裁军的呼声,只是没有上禀陛下。”

    “裁军?”斗阿吃惊地问:“是谁?那些文官?他们疯了吧!”

    军营之内,走道夯实,帐篷显得井然有序,无不展露出李坛的治军素质。

    只有真正知兵的人才能明白一点,驻营的时候能不能有规则地安排,万分考验统军将领的军事素质以及对军队的控制力。

    两人穿过数道关卡,来到军营中最大的军帐。

    那是一个四角形的大帐,主体为木材支架结构,帐布则是一种坚韧性较高的亚麻布。算算约有二十平方米左右。

    帐门该有一丈宽度,门外支撑起了一个遮阳棚子,两侧各自站立着三名执戟郎。

    李坛来了自然是进入自己军帐。

    斗阿的军帐在另外一边。

    大概是日上三杆的时候,原本约定好的聚头商议时间到了。

    有资格参与会以的将校,他们先后来到了李坛的军帐。

    他们进入军帐之后,看到了一个看上去无比年轻的人,知道是谁的人无不露出吃惊的表情。

    年轻人自然是刘慎,他其实是刚到军营没有多久,按照惯例是向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报到。

    他们之中有些人看到了刘慎一个愣神就用眼神打了个招呼,就是不管认没认出刘慎的人都是满心的迷惑,没有搞懂是个什么状况。

    既然是帐篷,自然是不存在什么隔音效果,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些,站在帐帘外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接近二十万的俘虏,来自各个部落。”

    “男女老幼皆有,老弱占了多数。”

    “柔然人最多,剩下的基本是杂胡性质。”

    “现在的议题是怎么处理,不用去管什么成份。”

    里面原本还能好好交流,很快就发生了争执。

    大多数是认为根本没有那个功夫将战俘押送回国内,力主挑出其中的适应妇女,区域不管男女老幼全杀了。

    最先表态反对的应该是斗阿,他很清楚要是需要押送回国,毫无疑问就是峻稷山校尉部会承担这个责任。

    谁都清楚未来几年是不可能有什么大战了,入侵西高车或许会成为十年内仅有的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没有任何人愿意放过参与的机会,说不定这一次入侵就是十年内仅有的一次立功机会了。

    李坛一直在注视刘慎,很想从刘慎的表情变化观察出一些什么。他听众将校争论得差不多了,就喝止道:“好了!”

    将校停下争论,互相瞪一眼刚才与自己吵得凶的人,后面是全部看向了李坛。

    “慎公子。”李坛其实真不太好称呼刘慎,只有用那样的称呼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刘慎没想过李坛会争取自己的意见,被问得一愣,后面迟疑道:“慎……只带了耳朵。”

    李坛深深地看了一眼刘慎,目光移向众将校,沉声道:“大军在外,远离本土数千里之遥,降卒数量过多。”

    刚才支持杀掉俘虏的将校皆是眉头挑了挑,神情上多少是有些得意。

    “全部杀了也不合适……”李坛摸着下巴,拿出决定:“挑出里面的妇女,其余分散安置。”

    军帐之内的油脂味道很浓,是提供照明油灯燃烧所产生的味道。

    帐内的摆设非常简单,左右两侧的案几以及座蒲,此刻座位上都有人。

    帐篷边上摆着文牍或是兵器架子、山川舆图等物。

    “斗校尉。”李坛将双手藏在长袖之中,目光再次看了一眼刘慎,对斗阿说道:“杀俘的事情,便由你来主持,慎公子从旁协助。”

    帐内所有人都是看向刘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他?”斗阿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事情,一番无声张嘴欲言,说道:“恐怕……不是那么合适吧?”

    斗阿虽然只是校尉,可他是有特殊前缀的校尉,别人或许认不出刘慎,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那一瞬间刘慎其实是懵了,想不透李坛怎么会让自己去协助杀俘,冷汗控制不住冒出来。

    “将军”斗阿用着最认真的态度说道:“慎公子年幼,身份又有些特殊,要不……”

    李坛看都不看斗眼一眼,抬手阻止想要说什么话的其余人,拍板道:“本将军军令已下,再无更改可能。”

    斗阿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估计是看到李坛不会改变军令,低下头应了声:“诺”

    刘慎却是真的彻底懵了。他是帝国的皇长子,还是嫡出的皇长子,怎么都没有想过自己数千里迢迢地过来,第一件事情就干杀俘的事。

    当天下午,草原联军降俘被勒令前往东面挖坑。

    那边本来就有凹陷的盆地,挖坑的作业也仅是将原本斜形的地面完成断崖状,作业并不是那么繁重,到了傍晚基本上就已经干完了。

    被勒令挖土的战俘,他们纳闷的是为什么要那么干。

    汉军当然不能说挖坑就是为了杀人,是告诉那些战俘说需要掩埋一些早就死去的人或牲畜的尸体。

    草原联军降俘之中肯定有人猜到会发生什么事,很怪异的是稍微骚动了一下下又平复了下去,就是安静得异常诡异,气氛也是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我们要把那二十多万人都坑杀了?”刘慎不止一次确认过了,不敢相信的同时,对自己要作为副手感到了极度的排斥:“那可是二十多万人……”

    “慎公子说错了。”斗阿已经知道刘慎被分配到峻稷山校尉部建制,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会作为自己的侍卫角色。他对天子做出这般的安排既是感到荣幸又是压力山大,却不得不履行责任:“他们之前是大汉的敌人,被俘之后是战败了的敌人。”

    “敌人……”刘慎呐呐地说:“已经投降了的敌人。”

    “他们除了敌人之外,还是草原人。”斗阿用着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慎公子没有经历过草原人肆虐的岁月,却是要了解诸夏最大的敌人历来是来自北边。”

    刘慎有些听懂了,只是依然感到排斥。

    今晚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风势呈现由西北向东南。

    风有些大,吹得旗杆上的旌旗不断猎猎作响,便是帐篷也是不断发出响声。

    细小的雪粒被大风鼓着在空气中飞舞,人看东西的时候不免是要眯着眼睛,话说得太多了嘴巴里也满满都是土的味道。

    被安置在各个坑中的草原联军降俘非常安静,他们由于是被临时安置起来,便是原先有帐篷或是窝棚也无法带到新的地点。

    天气非常的寒冷,一处处的篝火被点燃,他们或几人或十来人围坐在篝火边上。

    “都听好了。”刘锐一手持火把,一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面,一边走一边吆喝:“年纪十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女人,全部站起来!”

    可不是刘锐自作主张,他就是得到了这么一个差事,就是到降军里面挑出适龄的女人。

    听到吆喝声的草原降人,觉得自己合适的妇女三三两两从地上站起来。

    “这位将军只挑出女人是想做什么?”说话的人看着外观颇为苍老,他狐疑地问:“为什么是十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

    “会汉语?”韩信看不清问话者的五官,没有靠近的想法,大声回应道:“你们管我们想干什么?照办就是!”

    现在的时辰应该是戌时两刻(七点半),李坛给出的期限是到戌时四刻。

    今晚子时四刻开始杀降的命令已经被下达,汉军各部也都核实了命令,再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项羽在杀俘之前为什么会让想回家的降军去城南,韩信并不清楚。

    一阵地吆喝询问之后,出声回应的却是极少,一些人是站起来之后又再次坐下,走出篝火圈子的人竟是极少数。

    “切勿自误啊!”刘锐近乎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高喊:“别犹豫了,站出来,向南走!”

    斗阿对刘锐说过,集中在东面各个坑中的降卒超过二十万,过了今夜就是起码二十万具被掩埋在泥土之下的尸体。

    刘锐还是能够猜出为什么要挑出十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妇女,一切只因为这些妇女对大汉有用。

    “将军挑出那些妇人,是要去淫1乐吗?”一个看上去身材高大的降卒在刘锐靠近的时候突然问了句,没得到刘锐承认又说:“不然怎么会只挑女人?”

    刘锐霎时就有些紧张了。

    “不是多大的事情!”那个草原人说着竟然是大笑,后面喊道:“她们有用,是不是应该给些吃食,给些衣服?”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刘锐没有太过深入,仅是在外围转圈通知,很快就逼近了戌时四刻。

    是有人来通知刘锐离开,要不没有手表,过了多少时间纯粹是靠猜。

    刘慎是被人带着上了一处矮山坡,登顶之后看到李坛骑跨在一匹浑身毛色漆黑发亮的骏马之上。

    “挑出了多少人?”

    “回将军!约莫一万七千。”

    李坛“哦”了一声,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抚摸着马鬃,看面朝的方向是在打量远处的降卒聚集地。

    “慎公子。”李坛没有将目光移到刘慎身上,声线冷漠地问:“知道为何让你作为副手主持杀降吗?”

    “回将军。”刘慎其实是被风吹得有些冷,有些发怒地盯着李坛,答道:“慎不知!”

    李坛“呵呵”笑了一阵,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几句问答之后,坡地上只剩下了西北风的呼啸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刘慎感觉自己要被冻僵,精神也是越来越差,远方的天际很突然地出现一点又一点的亮光。

    那些突兀出现亮光的颜色与天上星辰的颜色并不一样,星辰的颜色是银白或是淡紫也不会移动,新出现的亮光则是亮黄并且在半空划出了轨迹。

    韩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那些火箭落下,耳朵里传来了不知道多少人一块发声而成的吵杂声。

    开始了,杀降的行动开始了。

    汉军先用箭雨招呼,外围的降卒在密集的箭雨突袭下成片倒下,没有被箭雨覆盖的降卒,他们靠的近了知道发生什么事,离得远的降卒恐怕也能猜测发生了什么。

    位处坡地的刘慎远远看去,降卒只是在不断向后龟缩,然后被箭雨一次又一次成片地射倒。

    用汉语呐喊出来的喊杀之声在夜幕中响彻,大地也出现了被太多人踩踏而产生的犹如擂鼓之声。

    “他们是异族!”李坛的说话声听上去无比的冷漠。他说:“慎公子一定要记住一点,只有死掉的异族,才是好的异族!”

第982章:武人之幸

    “将军。”斗阿是一再欲言又止,忍不住还是说道:“慎公子乃是皇子,还是嫡长子,您……怎么能让慎公子参与杀降?”

    按照诸夏的文化,杀降无论是杀同族还是异族都是一件需要受到谴责的事情,并且下令杀降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坛苦着脸,幽幽地说道:“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

    “陛下?”斗阿先是吃惊,随后是不解:“怎么会……”

    李坛要是有的选,哪会去让刘慎去干杀俘的事情?

    要是不出什么意外,以嫡皇长子刘慎的身份,成为帝国的储君机率起码在七成以上。

    接到命令之后,李坛第一瞬间其实是懵的,要不是命令直接来自天子,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人要陷害自己。

    哪怕命令是由天子亲自下达,李坛还是不免会多想。

    让一个超过七成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去干杀俘这种事情,李坛没可能不会多想。他思量了许多,包括天子是不是不喜欢刘慎,要让刘慎留下杀俘的污点。

    “陛下乃非常人也。”李坛以其说是在对斗阿解释,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所思所想,哪是我等臣子可以猜测?”

    屠杀还在继续,二十万人没可能是一个夜晚就能坑杀干净。

    外围的降俘被杀光了,汉军就不断往里面推进,每每都是先用箭阵招呼,推进过程中再检查有无未死者。

    要是发现没有死的敌人,老兵绝不会自己动手补刀。

    老兵是会喊来认为软弱的袍泽,让他们动手杀掉还能喘气的敌人。

    刘慎就是推进中的一员,他的脸色很是苍白,被强烈的呕吐感所困扰。

    除了有种强烈想要呕吐又吐不出去的不舒服感,刘慎还被晕眩感所折磨。他发现自己的脑袋里面除了回绕惨叫声就是嘶嚎声,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躺满了尸体,地面也有鲜血汇集着流淌。

    “这便是尸体成堆,血流漂杵?”

    刘慎目光恰好与一个死不瞑目的敌人对视,他看到的是一张失血过多显得惨白的脸庞,尸体身上的心脏部位和小腹、左大腿各自插着箭矢。

    与死人对视是一种什么感觉?刘慎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上战场,更没想过会作为副手主持杀俘,尤其想都没想会有与死人对视的这么一天。

    “呕!!!”

    本来就极度不舒服的刘慎弯腰,一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另一只手捂着喉咙的位置,张嘴就是一阵涌泉一般的喷。

    在刘慎周边的十来人,他们看到刘慎狂吐没人上前,是一个个面面相觑。

    十五人是从长安随同刘慎来到草原深处,他们是被精挑细选而出,每个人都有专精的领取,或擅长正面搏杀,或精通探索侦查,更有专职学习怎么挡刀的人。

    他们将会伴同刘慎一直到某天被召回长安,是刘慎身边最后的防线。

    “那人是谁?”

    “太年轻了。”

    “应该是第一次上战场?”

    “绝对是第一个上战场。”

    看到刘慎弯腰狂吐的常备军将士发出议论声,却没人说刘慎来镀金。

    常备军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无法预料,当前的常备军却是没有发生过谁来纯粹镀金的事例。

    勋贵子弟想要进入常备军自然是比较容易一些,他们进了常备军能以队率作为起点已经是顶天。

    作为基层军官,才会明白有什么样的官衔是一回事,能不能服众让士卒乐意听从命令又是一回事,但凡没点真本事不能服众,便是起点就是队率也难以再有寸进。

    作为开国元勋的第二代子嗣,汉帝国开国也就十四年,被选拔进入常备军的勋贵子嗣平均年龄是二十七岁,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生活在安逸的环境,父辈也不是凭白获得高位和爵位,教育方面还是比较完善。

    有更好的成长环境,再有良好的教育,作为勋贵子弟哪怕是没有过人的本领也不会太过差劲,他们所欠缺的就是经验和意志。

    刘慎今年只有十一岁,外表看着像是十四五岁。

    不管是十一岁还是十四五岁,自有常备军以来还真没有这么年轻的人被选入过,引发将士的好奇心是必然的事情。

    不过,常备军的将士也仅是好奇罢了,他们坚信只有实际的功劳才能够得到晋身,并不担忧某个勋贵子弟会侵占自己的功劳。

    那么别说是十一岁或十四五岁,常备军将士并不会往太阴暗的方向思考,反而是会猜测刘慎那么年轻却能进入常备军,应该是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觉得是有什么本事,看到刘慎呕吐也不会太过鄙视。

    只要是个正常人,第一次杀人或是第一次看到死人,有一些生理反应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真心是没有什么好嘲笑的地方。

    许多看到刘慎呕吐的将士,他们想到了以往的自己,观察一下刘慎有没有尿裤子,发现刘慎没有尿裤子之后,不少人是觉得刘慎的胆子已经够大了。

    刘慎就那么吐啊吐的,一直吐到没东西能吐变成了干呕,手抹了一把脸,发现已经是满脸的眼泪和鼻涕。

    贾宇见刘慎不再吐,上前递上布巾。

    刘慎接过布巾开始擦拭,擦好了脸,开始擦甲胄。

    “我是不是很丢脸?”

    “并无将士嘲笑公子。”

    刘慎左右看了看,周边除了自己的侍卫之外,其余人该干什么就在干什么,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也不过是偶尔会目光注视过来,还真没人嘲笑。

    战场上并不存在丢脸,有的就是活命与死掉。

    只有在一些有政治目的的宣传方面,战场才会存在那种没有丝毫瑕疵的伟大、光明和正义。

    战场之所以是战场,它就是一个人命被不断消耗的场合,呕吐、尿裤子……等等一些事情根本不值得过多去注意,以其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尽可能消灭更多的敌人,使自己增多活命的机会。

    李坛、斗阿……等等任何一人称呼刘慎都是使用“公子”,原因自然是刘慎只是皇子没有官方称号和官职,再来是刘慎并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宫殿。

    等待某天刘慎有了称号或官职,别人就会用称号或官职来称呼。要是他一直没有得到称号和官职,却是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宫殿,那么也能使用“殿下”这个称呼。

    要是有那么天刘慎成了储君,整个汉帝国除了天子与皇后之外,全部的人都应该用“家上”这个称呼了。

    为什么要用“家上”来称呼储君?原因是成为太子之后,一般是有资格对天子自称“臣”或是“家”。

    众多的皇子或公主,只要他们(她们)拥有了自己的宫殿,那么都能被称呼为“殿下”了。这样一来称呼太子为“殿下”显得不够显得独一无二,到了西晋之后出现了称呼太子为“家上”的称呼。

    刘慎吐完了之后,感觉到胃部极度的不舒服,倒是呕吐感和晕眩感全消失了。

    “公子。”贾宇的脚踩着一个没死的草原人,呼唤刘慎:“公子可要手刃此贼?”

    用的是问话语,贾宇却是一脸的严肃。

    就像李坛会接到特殊命令之外,斗阿作为刘慎的直属长官也会有特殊命令,他们这些侍卫也会被天子进行特别交代。

    先汉那些皇帝,只要是任上表现得英明的皇帝,他们都在成长期亲手杀过人。只是他们杀的可不是国内的百姓,不是杀贵族就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匪、盗、贼、偷,甚至是亲手杀过敌国的士兵。

    刘彦对于怎么培养储君有对历代前朝的一些记载做过借鉴,尤其欣赏西汉前五代储君的培养方式。

    作为上位者绝对不能怕杀人,怕杀人的上位者肯定不是合格的上位者,尤其是某天将会成为帝国的统治者,不敢杀人当什么统治者。

    刘慎看向了那个被脚踩的草原人,是一个大腿中箭的草原人。他抽出战剑,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去,持剑的手略略有些颤抖。

    “是父皇的命令吗?”

    贾宇微笑不语,只是加大了踩的力道。

    被踩的那个草原人,他是满脸的惊恐,嘴巴里不断“叽哩哇啦”喊叫着一些什么。

    刘慎闭眼就要刺出手中的战剑。

    “公子,请睁开眼睛。”贾宇语速缓慢地说:“看着他的双眼,剑尖对准他的心脏。”

    刘慎睁开眼睛看的不是那个草原人,是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贾宇,随后改刺为斩,剑刃斩向了草原人的脖子。

    剑自然是好剑,非常的锋利,一剑斩下去破开皮肤,斩断肉与骨头,剑身砍到了地面传来反震力。

    “如何杀……”刘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说了算!”

    贾宇的大腿以下部位被溅得满是血,他恭敬地对刘慎无声行礼。

    远处,李坛与斗阿是一直在默默注视刘慎的一举一动。

    他们看到刘慎斩断草原人的脑袋,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皆是露出了笑容。

    “陛下可有言及慎公子会在你处待上多久?”

    “明言最长半岁。”

    “往后呢?”

    “末将不知。”

    李坛之前还会多想,看到刘慎是被自己的侍卫引导着杀人,已经不会再往阴暗的方向去想。

    能够成为刘慎的侍卫一块过来,肯定是天子亲自把关挑选。天子亲自选的侍卫却是引导刘慎杀人,是不是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

    “你……”李坛羡慕地看着斗阿,没有掩饰地说:“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啊!”

    斗阿已经是回过味来了,他的确觉得自己是无比的幸运,竟然能够作为皇子慎第一个历练的上官,要是自己懂得珍惜,无疑会对自己日后的仕途起到绝大的好处。

    “却不知其他皇子如何安排?”李坛多少是有些期待:“若是皆如此历练,大汉万年无极可期。”

    作为一名将军,谁不希望帝国的统治者是一个铁血大帝?

    要是身为军人,却是遇到了一个极度温和根本不想打仗的皇帝,他们就会感到无限的失望以及悲哀。

    “恐怕朝中已经吵翻天了。”斗阿不觉得自己是在胡说八道:“那些文官为了争做慎皇子之师,早便是争得头破血流。陛下迟迟没有为慎皇子择师,却是外派前来军中,他们该是如何的捶胸顿足?”

    李坛想象了一下,不由自主露出了开怀的笑容,说道:“他们哪里知道陛下的明见万里睿智。”

    要说军方一定要挑选出一个最大的敌人,不会是任何一个敌国或异族,绝对是国内的文人。

    他们曾经一度亲自下场打压过文人,只是获得的结果并不好,不是被文人反欺负过去,是被刘彦一顿教训的同时进行压制,要不就不会出现轮换制度。

    其他朝代文人之所以能够站在武将头上拉屎撒尿,其实并不是文人有多么的厉害,是皇帝选择站到了文人那一边。

    明摆着的事情,文人之所以敢无下限地去侮辱武将,不就是皇帝站到了他们这一边吗?要不然的话,以武力定论武将分分钟能将文人打个半身不遂,文人哪怕的胆子去侮辱武将?

    像“大怂”那样,欺负孤儿寡母做了皇帝的赵家,他们怕武将有样学样,只能选择无底线压制军方,亲自动手会显得很难看,选择无限放纵文官就是一个很好的做法了。

    刘彦只要还想着一统世界岛,肯定是做不出将军方打压成狗的事情出来。相反是军方自己有向狗演化的驱使,他需要做的就是将军方训练成虎狼。

    同时,刘彦也知道不能无限度地让军方骄纵,更不能无底线地去打压文人,那么就只能是采取武六文四的策略。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没有什么比平衡更加重要,哪怕是有时候必须要做出倾斜,也是绝对不能倾斜得太过份。

    汉帝国的军方明显是感受到了刘彦更加钟爱本方,他们的说话声就敢大一些,只是有了好几次说话声太大反而遭罪的事情,真不敢太过骄纵。

    “陛下若是让每一位皇子皆到军中历练……”李坛笑得眯起了眼睛,满足地说:“实乃我等武人之福。”

第983章:这就是现实

    “杀了,除了一些年轻的女人,全被杀了!”

    “二三十万人,说杀就全杀了?”

    对话的人是一直随军的尤利安和克谢亚斯,他们是后面才跟了上来。

    先前两人是知道汉帝国取得了大胜,到来之后恰好是看到了屠杀的尾巴,打探消息才知道汉军要继续向西进军,无法携带俘虏就给杀了。

    “太可怕了!”克谢亚斯呐呐了半天:“不过民族与民族的竞争就是这么残酷。不是吗?”

    波斯人的历史很长,他们能够存在并有过强盛时期,没有例外就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民族是例外的,成长的过程中必然是踩踏着竞争者的尸体而崛起,纯善的民族根本无法在竞争中生存下去。

    事实上就是那样,依然存在的民族哪一个手里都是沾满了鲜血,可以是在抵御入侵杀掉敌人粘上,更多的是扩张过程中粘上,不会有什么例外。

    波斯人与罗马人相比起来,波斯人对于竞争的残酷性理解更加透彻一些。

    罗马人崛起之后很少再遭遇强悍的对手,他们是踩着一个又一个竞争者,直至成为欧罗马当之无愧的霸主。

    没有遭遇波斯人之前的罗马人,他们对谁开战都不需要集全国之力,基本上都是很轻松或是相对轻松就达成扩张目标或是军事打击目的。

    波斯人会更加曲折一些,他们在西亚崛起的过程中轻松击败了那些竞争民族,一直到向西扩张碰上了同样正处于崛起时期的希腊人。双方互相纠葛征战了数千年之久,战死者的尸体足够到将叙利亚的近海岸给堵个严严实实。

    希腊人终结了波斯人的辉煌,并且是一击直接打入了深渊。此后长达五百余年的时间里面,波斯人一直是生活在希腊裔的阴影之下,要不是罗马向东进行扩张,波斯人还不知道要沉沦多久。

    自马其顿希腊国王亚历山大东侵,亚历山大大帝是没有来得及巩固战果就病死,随他东征的马其顿人和希腊人进行了联合,先是建立塞琉古帝国统治西亚以及部分中亚长达二百四十八年之久。

    塞琉古帝国的灭亡其实就是希腊后裔的一次狂欢,只不过波斯人总算是抓住机会抢了一些果实。

    帕提亚帝国的建立还是希腊裔与其他民族的混血后裔作为统治阶层。当时那些希腊后裔待在西亚和中亚的时间太久,不断不断与其他民族进行通婚,他们融合成了一个新的民族,也就是帕提亚人。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大帝的东侵可不止是影响到了(古)波斯人,应该说是对中亚、南亚都起到了很大的影响。

    在亚历山大大帝死去很多年之后,包括塞琉古帝国灭亡之后,亚洲的中亚部分和南亚北部区域依然是存在着许多希腊后裔统治的许多国家。

    在那些被异族统治的时代,波斯人作为被征服的民族必然是没有少遭罪。

    重新崛起之后的波斯人对曾经欺压自己的阶层进行了清算,那就是一个大范围的屠杀过程,才有了波斯人重新获取土地的统治权。

    重新获取统治权的波斯人一样面临着来自西边的威胁,只是从希腊人变成了罗马人。

    波斯人对罗马人还是相当发怵的。他们忘不了罗马大军席卷帕提亚的景象,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气与罗马人进行交战。

    双方在西亚的这一片土地上来回地争夺土地,不知道有多少罗马战士和波斯战士血洒疆场,过程中也不知道是有多少平民被波及,还不止是波斯平民,更凄惨的其实是叙利亚人、伊拉克人以及埃及人。

    战火无情嘛,波斯人和罗马人可不敢说在交锋的时候没进行过清场,一次又一次的清场就是对其他族裔的屠杀,谁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杀死了多少人,反正数量是绝对不会少。

    “其实很正常……”尤利安反问道:“不是吗?”

    如果说波斯人有过长时间处于异族统治下的沉沦期,那么罗马人就没有过这种经历。

    “也对。”克谢亚斯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嘲讽:“你们征服了迦太基人、高卢人、埃及人……,相似的场面肯定多不胜数。”

    尤利安同样不觉得克谢亚斯是在嘲讽,相反他认为克谢亚斯是在进行赞美。

    土地就那么大,资源也就那么些。

    想要获得更广阔的土地和更多的资源,可不是出门随意逛了一圈东西都是自己的了,还不是要依靠武力。

    “我们几乎将迦太基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尤利安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自豪:“迦太基人应该感到荣幸,他们是我们唯一一个认为应该杀干净的民族。”

    迦太基的确是罗马人崛起过程中遭遇到最强劲的对手,罗马人自己的说法是尊重迦太基这个民族的善战和勇猛才进行屠杀,其实是罗马人害怕迦太基人有翻身的机会。

    “像是高卢人,他们只配成为我们的奴隶。”尤利安扳着手指:“埃及人只配给我们种粮食,叙利亚人、色雷斯人、伊比利斯人、马其顿人、希腊人、日耳曼人、凯尔特人、萨克逊人、斯拉夫人……,呵呵。”

    克谢亚斯这一刻嫉妒罗马人竟然征服了那么多的民族。

    “我所知道的是,汉人征服和消灭的民族远要比我们多得多。”尤利安远远地看着正在收拾东西准备重新开拔的汉军:“鬼方、犬戎、北戎、白狄、东夷……,我能叫得上来名字的不下于三十个,那些还是远古时期被汉人祖先灭掉的国家和民族。”

    克谢亚斯知道尤利安没放过任何一个了解汉人历史的机会,不过还是讶异尤利安竟然能说得上来那么多被汉人祖先消灭的民族名字。

    “汉人称呼为匈奴,你们称呼为匈人。这个民族,你们应该不陌生吧?”尤利安得到克谢亚斯颔首回应,继续往下说:“听说匈奴曾经是一个庞大的帝国,疆土从遥远东方的冰山(北极)到一处叫作天山的地方,全是匈奴人的牧场。”

    “是的,根据我们的一些记载,匈奴人最大强大的时候可以任意入侵汉人的土地。”克谢亚斯回忆了一下,觉得应该给出一个尤利安更直观的数据:“匈奴人一度能够集结五十万以上的骑兵。”

    匈奴人将自己的骑兵称呼为控弦之士,克谢亚斯所说的五十万也不是夸张数字,是真实存在过。

    尤利安对于控弦之士的了解来自于帕提亚人和波斯人,知道是一种能够骑在马背上射箭的兵种。

    罗马人先期遭遇弓骑兵的时候,其实是被弓骑兵打得很惨。他们首次与弓骑兵对战,三个军团是残了两个,就是这么惨重的损失让他们更改了使用千年之久的战术,才有了后来的龟甲阵为王的战术思想。

    罗马军团是从帕提亚帝国的交战方面不断累积经验,不断研究并且改善之后,他们虽然是步兵为主力,却是完全不怵任何的骑兵。

    尤利安听了有五十万骑兵那么多,出于罗马人对骑兵的不发怵心理,惊讶的不是匈奴人拥有多少骑兵,是惊讶竟然能集结出五十万人的军队。

    “汉人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才将匈奴人驱逐。”克谢亚斯了解那一段历史:“战败后的匈奴人有一段时期是盘踞在我们的东北面……”

    “这个我知道。”尤利安截断了克谢亚斯的讲述:“帕提亚人很多次雇佣匈奴骑兵,我们有过多次与匈奴骑兵的交战。”

    那些交战中,罗马人对战匈奴人显得非常轻松,他们不清楚匈奴人本来就是这么差劲,还是匈奴人能打的都被汉人杀了,反正是没感觉到与匈奴人交战有什么压力。

    “……”克谢亚斯当然知道帕提亚人一再雇佣匈奴人为自己而战,他酸溜溜地说:“匈奴人与罗马人开战只是为了获得佣金,没有死战的必要。”

    “那些匈奴人,他们现在是在黑海边上吧?”尤利安想起了一件事,汉人提过波斯人发出邀请,就是去追杀逃到了黑海边上的匈奴人。他没对克谢亚斯或任何一个波斯人提过这事,装作好奇地问:“匈奴人正在与哥特人开战?”

    “我们所知道的是匈奴人刚刚战败在哥特人手里。”克谢亚斯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说道:“哥特人挫败了匈奴人的入侵,自己也死伤惨重。他们现在都在舔伤口,对匈奴人比较不幸的是萨尔马特人和斯拉夫人知道他们战败之后,像狼一样扑了上去。”

    以前罗马人根本不会去关注到匈奴人,他们是发现波斯人有以匈奴人作为诱饵要邀请汉人西进,才不得不去重视匈奴人。

    关于汉人视匈奴人为死敌,还是那种知道在哪,不管距离多么遥远都会追杀的死敌。罗马人不是那么理解汉人为什么非得消灭所有匈奴人的想法,却是能猜出波斯人吸引汉人西进是为了对抗自己。

    要是没有后续的事情,罗马人是真的忧虑波斯人会将汉人引来,只不过汉人的舰队都开到了君士坦丁堡,汉人展现出来的军事实力又是那么的恐怖,罗马人很清楚波斯人现在非但不会再吸引汉人西进,相反波斯人才是最恐惧汉人西进的那一方。

    “汉帝国这一次西进是为了打一个叫高车的国家?”尤利安知道克谢亚斯已经紧急将汉军西进的情报送回国。他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地方,问道:“那个高车国是什么国,他们又是怎么招惹到了汉帝国?”

    “汉人叫西边那个国家为西高车,他们刚刚灭掉了东边的东高车和柔然。”克谢亚斯发愁地说:“你也看到了,汉帝国只是出动不到四万的军队,轻易地消灭了拥有二十万兵马和十万兵马的东高车,顺手解决了以前没消灭彻底的残敌。西高车和东高车是同一族裔,汉人应该是认为东高车的罪孽西高车人也应该承担。”

    尤利安的脑海瞬间出现了一个词,那个词叫“霸道”。

    他们只是知道大概的情况,并没有掌握全部的信息。东高车和柔然是真的被灭了,拓跋残部选择归附,慕容残部则是见机得快西窜。

    “等等!”尤利安像是看到了什么,万分吃惊地抬手指向前面:“那个……不是、不是……那位皇子吗?”

    克谢亚斯顺着尤利安所指的方向看去过,看到的是骑跨在战马之上的刘慎。

    以年龄来算,十一岁的刘慎是名儿童,他却是有着少年的身高体格。

    他们当然知道刘慎是谁,几次正式场合觐见刘彦时,刘慎是出现了那么一两次,有过很正式的介绍。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尤利安先是吃惊,随后是不解:“汉天子很重视这一场战争吗?派来了自己的皇子督战?”

    克谢亚斯却是感到震惊,他所知道的是中原帝国对皇室的看重,绞尽脑汁不断回忆和思索,能想起中原帝国皇子随军出征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们……”尤利安万分的犹豫:“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好像是隐瞒了身份的。”克谢亚斯分辨了一下刘慎的装扮,看着像是某位大人物的侍卫:“还是不贸然过去吧?”

    他们还在商量,刘慎却是拍马向他们过来。

    “两位。”刘慎扯了一下缰绳控制坐骑的速度,行礼之后好奇地问道:“怎么会在这里?”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自然是隆重回礼,被问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得到贵国天子的允许,前来观战。”尤利安迟疑了一下,问道:“您这是?”

    按照道理而言,三个人都是一国的皇室,但同样是皇室也会有高低之分。

    很明显汉帝国是已知世界的最强,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在面对刘慎的时候,尽管两个人的年纪多了刘慎许多,却是要表现出应该的尊重。

    “观战吗?”刘慎点了点,没回答尤利安的提问,更没有说多余的什么话,喝一声“驾”就离开。

    克谢亚斯和尤利安被整得有些发懵,看着刘慎以及一众汉军骑士不断远去,收回目光对视了一眼相续露出苦笑。

第984章:两国友谊靠汉人

    那一刻,尤利安和克谢亚斯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曾经的很多次,作为罗马皇室和萨珊皇室的两人,他们绝对没少对小邦而来的人爱理不理,甚至是做出过更加傲慢无礼的事情。

    时至今日,他们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爱理不理的对象,才深刻了解到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或许是屈辱,不过更多的是无奈。

    实力不平等的前提下,别人愿意给个好脸色就该举得庆幸。

    一方绝对的强大,另一方挨揍了还不了手,没被打真的就该觉得庆幸,哪能奢望更多啊!

    “西高车……”尤利安沉默了很久,低声问道:“没和萨珊的国界接壤吧?”

    西高车其实是别人给予的名字,他们以其说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个零散部落形成的部落联盟。

    那个联盟里面是以丁零人为主,他们并没有固定的疆域范围,东边大概是从金山(阿尔泰山脉)为起点,一直到西边的大邱河(额尔齐斯河);北边是到冻土区域,南边则是紧邻悦般和匈尼特。

    克谢亚斯只知道萨珊的东面没一个叫西高车的国家。他却是无法确定是不是翻译上的问题,或许汉人是叫西高车,他们却是叫另外的名字。

    “大概的地理范围应该是能推断的出来吧?”尤利安看到克谢亚斯有些发懵,皱眉说道:“你们没有加大对东面的探索和侦查?”

    克谢亚斯现在却是在奇怪一点,萨珊是要与罗马改善外交关系没错,可双方并不是盟友,没搞懂尤利安哪来的自信这么明晃晃地刺探情报。

    再则说了,就算萨珊和罗马成了盟友,结盟的基础也仅是发生在汉帝国对两国的其中一国开战前提下,什么时候盟友就该互相通报所有情报了。

    “不过……”尤利安像是没发现克谢亚斯那奇怪的脸色,自顾自往下说:“汉帝国只是出动了不到三万,应该是进行扫荡,不是要大举西进。你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对东面有足够的了解。”

    当前罗马与萨珊正在建立更多的互信,双方已经开始从各自的前线调回兵力。

    且不提萨珊与罗马将前线的部队调回之后有没有建立足够多的互信基础,那些寻求独1立的当地叙利亚人和阿拉伯人却是欢乐了起来。

    叙利亚人被殖民的时间相当悠久,他们先是被塞琉古帝国所统治,后面换成了帕提亚帝国。

    等待罗马人进军东方攻克叙利亚并建立行省,叙利亚人又被罗马人所统治。

    处于罗马人统治下的叙利亚人,他们的青壮不是被罗马军团抓去当劳力便是卖成奴隶。

    如果说犹太人在西亚和欧罗巴人是精于计算的一群人,那么叙利亚人同时也有着相同的名声,甚至其余族裔认为叙利亚人要比犹太人更加狡猾一些。

    叙利亚的自由民,他们在罗马或是帕提亚帝国经常是充当着小贩的角色,被卖到罗马境内的叙利亚人不是被送进竞技场,便是成为一些罗马人的会计。

    在往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里面,叙利亚是成为帕提亚人和罗马人交战的战区。

    帕提亚帝国的军队和罗马的军队在叙利亚来回拉锯了近百年之久,一直处于战火笼罩下的叙利亚人可想而知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经历悲惨的人往往会向往美好的生活,一再努力想要过上美好的日子。关键是一再努力之后没有半点改善,再有毅力的人重复经受失败也会变得消沉,甚至是对生存产生绝望。

    如果说世界上哪个民族最先采取绝望式的自杀袭击,毫无疑问就是叙利亚人起的先河,他们曾经有一次组织了三十来人,每个人都是携带火油进入竞技场,然后堵死各个出口,又在竞技场大肆纵火,玩了个玉石俱焚的袭击。只是当时没有“恐怖袭击”这个说法,只是记载某某天某个竞技场发生大火。

    地名还是叫叙利亚,至于还有多少地地道道的叙利亚人很难说,罗马人的统计数据是有个一百六十来万,波斯人的统计数据则是有两百四十来万,谁都不清楚谁的统计更逼近事实。

    不管是有多少万的叙利亚人,他们在这一场民1族1独1立浪潮中都不是主力,阿拉伯人才是。

    现在各国官方其实是还没有阿拉伯这个民族的称呼,罗马人和波斯人一致将他们认为是闪米特人,也称呼为闪族人。

    阿拉伯这个称呼是闪米特人中的一些部落自称,与任何一个民族的诞生没有区别的是,自称并不会被各国所接受,需要等待哪天他们展露出足够强大的武力,迫使各个大国承认他们的存在,原本的自称才会成为官方名称。

    闪米特人是一个庞大的族群,亚述人族裔以及阿卡德人族裔、库提人族裔、阿摩利人族裔……等等很多的族裔,都是属于闪米特这个种族的分支。

    有相关记载的是,闪米特这个种族的历史可以追述到公元前三千年,他们最为辉煌的历史就是建立巴比伦帝国(阿摩利人)。

    现在自称阿拉伯人的族裔已经非常多,分布十分的零散以及广泛,北非、东非、西亚、中亚都有自称阿拉伯人的部落存在。

    目前正在寻求独1立或自1治的阿拉伯人主要是以西亚的部落居多,开始缓慢地蔓延向东非,等于是他们同时在反抗波斯人与罗马人的统治。

    阿拉伯人同时挑战两大帝国,可比较诡异的是各个部落是各干各的,并没有形成“统一战线”,一直以来也就只能捣捣乱,事实上也就是捣捣乱,给两大帝国造成一些小麻烦。

    关键是开始反抗的阿拉伯人太多了一些,尽管是没有形成“统一战线”,小麻烦多了也就变成大麻烦,直接的体现就是萨珊帝国这边属于“重灾区”的范围,萨珊帝国与罗马交战的前线部队后勤线变得异常脆弱。

    萨珊帝国和罗马双双撤军,两**队撤离形成的“空白地带”几乎是一时间冒出难以数清的势力,哪怕是一个小村子都至少有两股以上的势力宣布所有权,结果是那些势力互相打了起来,致使两国撤军并没有为那些地方带来和平,相反是变得更加乱。

    “我们正在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巩固海疆上面。”尤利安对叙利亚可能会比克谢亚斯更加了解一些,一切只因为他的封地是在埃及和小亚细亚:“那边越乱,其实对我们双方都更加有利。”

    克谢亚斯所知道的是,罗马人是真的发疯了似得在巩固海疆,仅是西班牙行省的海峡就划拨了两百万金币建造工事,要不是没有那个技术建造封锁海峡的闸口,就是花费再多也会建立起来。

    罗马人是真的被汉帝国的舰队直接开到君士坦丁堡的临海给吓住了,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某天汉帝国与自己开战,然后汉帝国的舰队又是直接抵近到君士坦丁堡进行登陆。

    除了发了疯似得建造海峡工事群,罗马人还在疯狂地研究战船,另一方面还最大限度地向汉帝国下单购买任何可以购买的船只,显然就是得了“战船不足症”这种病。

    “不止是西班牙行省啊……”尤利安一脸郁闷地说:“埃及行省也在建造沿海工事。”

    “对了!”克谢亚斯想到了一件事情,问道:“听说汉帝国提出与罗马共同重新挖掘古苏伊士运河?”

    古苏伊士运河是在公元前两千年左右首次开挖,当时的埃及第十二王朝法老辛努塞尔特三世(senusret iii,其名字即为“苏伊士”一词的来源)为了通过陆行平底船进行直接贸易,下令挖掘了一条“东西方向”的运河,连接红海与尼罗河。

    一些证据显示这条运河的存在至少持续到公元前13世纪的拉美西斯二世时期,随后运河被荒废。

    古苏伊士运河在公元前二五零年左右被托勒密二世重新获得,在随后的一千年中被连续改进、摧毁和重建。

    当前的古苏伊士运河就是属于被毁坏的阶段,罗马在过去数十年是陷入内乱,压根就没有那个能力去重新修复。

    要是历史没有被改变,等待尤利安成为罗马新一任的奥古斯都就会下令再次重建。

    现在嘛?罗马的奥古斯都还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他连内战的创伤都难以恢复,哪有闲工夫去管什么古苏伊士运河。

    “嗯,汉帝国是提出了共同修复苏伊士运河的提议。”尤利安就知道根本瞒不住,一脸苦笑地说:“就如同我们根本无法拒绝汉帝国租借港口以及租借,对于共同修复苏伊士运河的建议肯定也只能答应,但……我们还在拖时间。”

    其实不管是罗马人还是波斯人,他们真的非常纳闷汉人(官方)对他们怎么会那么了解,怎么都猜不透互相之间仅是接触了那么点时间,汉人该知道的怎么全知道了。

    苏伊士运河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价值,有它的存在可以直接沟通地中海与红海,互相之间的航海就不需要绕过非洲那么一个大弯。

    恰恰就是极大缩短了海上航行的时间,才是罗马人最为担忧的一点。

    要是某一天罗马与汉帝国成了交战国,他们认定汉帝国肯定不会选择从东方的陆地一直打到西方,就是用膝盖来思考都能明白跨海入侵才是最便捷的方式。

    汉帝国已经向罗马租借了相当数量的港口,根据签订的条约给出限制,其中包含了汉帝国不能是以成编制的舰队形式进行停泊。

    条约是那么回事,汉帝国会不会遵守罗马人并没有把握,罗马人是会将汉帝国有没有遵守条约当作是一个“警戒线”来对待,要是某天那些租借出去的港口停泊的汉帝国战舰数量有些过多,罗马人就该明白战争即将爆发。

    同样的,波斯萨珊也有相似的条约,就是波斯人离汉帝国比较近,尽了最大努力进行谈判还是有个港口在定义上属于军港。而军港就没有限制汉帝国能停靠多大规模战舰那么一说,汉帝国想停泊多少战船完全是合情合理合法的事情。

    “其实都一样的。”克谢亚斯不是看得开,是知道与不知道没什么两样:“我们的陛下已经完全看开了,也许当战争爆发的那一天,我们会选择成为汉帝国的波斯都护府管辖区?”

    尤利安直接愣住,随后是一脸不可思议地问:“假的吧?”

    当然是假的,克谢亚斯那么说一方面是真心无奈,何尝又没有刺激尤利安的想法?

    “如果是在两年内发生战争,我们能够抵抗多久?”克谢亚斯很认真地说:“能够坚持多少时间,完全取决于汉帝国出动了多少火器部队。”

    “如果罗马能够第一时间进行帮助……”尤利安问得认真:“以你的估计,能坚持多久?”

    “汉帝国不止是火器部队厉害。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克谢亚斯想了想,给出答案:“要是我们两国真心诚意地合作,也许能在南波斯建立起一条可靠的防线?坚持多久则是看‘他们’入侵的决心有多大。”

    南波斯就是查拉塞尼、埃兰、米底、法尔斯、锡斯坦这些部分。这一边的地形相当复杂,既有广袤的沙漠地带,同时还存在多条山脉。

    很久很久的以前,以及当前的现在,南波斯都是非常富庶的地方,也是抵御任何一方入侵者最佳的防线。

    帕提亚帝国在西边一败再败的时候,就是依靠南波斯苟延残喘下去,一直坚持了将近一百年,直至南波斯防线被罗马军团撕开口子,那些波斯人也趁势而起,才有了现在这个萨珊帝国的建立。

    “你觉得……”尤利安下意识看一眼远处行军状态下的汉军:“爆发战争的话,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很难猜啊!”克谢亚斯苦笑道:“在我们认为‘他们’打阿三之后会进入休整期的时候,先是西疆战役爆发。我们认为西疆战役打完了怎么都应该有一段和平,结果北疆战役又开始了。”

    尤利安也是露出苦笑:“的确,我们就没有猜对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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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卷天下介绍:
东汉末年诸侯混战,多少英雄故事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利互相攻伐,他们或许只看见站在高处手握生杀的权利,却不见耗尽了民族的精血。
随着司马氏篡夺天下,八王之乱为胡人打开了南下的大门,中原大地迎来了黑暗的时代。
刘彦来到了公元340年,历史俗称“五胡乱华”的历史时期。面对中原满地胡人和即将被杀绝的族人,他别无选择,只能奋起为生存而战!
……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我有系统金手指,诸君且与我一同杀胡,尽复汉人河山,再塑强汉辉煌!席卷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席卷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席卷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