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独断大明TXT下载独断大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独断大明全文阅读

作者:官笙     独断大明txt下载     独断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13章 收网的时候到了

    内阁中书包理游,将名单交给楚匀,然后就不管了。

    孙传庭自从去年开始,名声就一直不大好,现在越演越烈,能少得罪人,包理游还是很愿意往外推。

    楚匀有了周应秋的指点,从刑部调集了五十名衣着统一,手持刀兵的差役,然后给他们分发名单,让他们挨家挨户通知,命这些调出京的官员签署确认书,要求今天离京,凡是不离京,一律羁押。

    短短半天,就羁押了三十多人,并且规模还在迅速扩大。

    不上任就抓人,还抓这么多,也算是大明开国以来头一次,自然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一些人纷纷堵住吏部,刑部的大门,接着就是内阁。

    被调整的都是朝廷中间,五品至三品最多,关系网身后,勋贵公卿,达官贵人,若不是后宫以及六部尚书侍郎被压住,只怕更热闹。

    内阁大殿外,一群人在大呼大叫。

    “阁老,阁老,下官有冤情,家父腿脚不便,不能远行,刑部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太过蛮横了……”

    “阁老阁老,下官为朝廷呕心沥血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眼见风烛残年,还请大人给下官一条活路啊……”

    “大人,下官的儿子病重,我们李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独苗,大人,您开开恩,给我们老李家一条活路吧……”

    包理游站在大门内,听着外面的声音,神色不悦,道:“楚匀人在哪?”

    他身后一个文吏,道:“应该还在外面抓人。”

    包理游点点头,道:“你们看好了,不要让他们冲进来。”

    “是。”文吏连忙答应。

    包理游转身进了孙传庭的班房,道:“大人。”

    孙传庭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奏疏,身旁还有一大摞,头也不抬的道:“还在闹?”

    包理游道:“是。周阁老动作很强硬,已经抓了几十人,这样下去,只怕越闹越大,朝廷不安啊……”

    孙传庭拿起笔,在奏疏上批了几道,合上道:“皇上那边说有些奏本他不想看,你没事多去曹公公,刘公公那坐坐,看看皇上不想看哪些,以后就不要再了。”

    包理游一怔,道“是。那,周阁老那边要不要点一点?”

    孙传庭随手拿过奏本,道:“你是内阁中书,不要随便评点阁臣,有机会多去请教,记住了,少说多做多看。”

    包理游已经察觉到,他的心态没能赶上身份的变化,飞速接道:“下官明白了。”

    孙传庭看着奏疏,又道:“传话出去,内阁的阁老代表的是内阁,各级部门要严格执行阁老的命令,不得阳奉阴违,推三阻四。”

    包理游抬手,道:“是。”

    孙传庭将手里奏本放到一边,道:“半个月后,召开一次扩大会议,内阁六部以及督政院,大理寺,皇家政院,皇家银行,商务总局等各部门头头脑脑都要参加,内容是制定未来四年的具体的政务计划,要他们提前准备好,幕僚司那边准备好提纲,提前发给他们。”

    包理游道:“是,下官这就安排。”

    孙传庭‘嗯’了声,道:“明天我要去一趟政院,你协调一下,对了,请汪阁老陪同一下。”

    汪乔年出身是政院副院长,这些年大理寺上下不知道多少从政院律法系毕业的生员,都算是他的学生,近年就更多了。

    包理游道:“是。”

    孙传庭摆了摆手,继续埋首在浩瀚的奏本山堆里。

    乾清宫那边表示不愿意看奏本,孙传庭自然要更加认真。

    包理游悄然退出,手脚不自觉的快了几分。

    包理游刚出了孙传庭的班房,一个文吏大步跑进来,急声道:“大人,不好了,王潮晶服毒自杀了。”

    包理游脸色微变,道:“是原本的那个工部的郎中那个?”

    文吏道:“是,半个时辰前吃的砒霜,现在尸体都凉了,他的家人在吵闹,一群人跟着起哄,说是朝廷逼死的,要讨个说法。”

    包理游神色冷静,飞速思索。

    这个王潮晶他有印象,是一个未老先衰的人,看着五十多,行为做事却好比六十,做事油滑,偏好钻营,在士林间却颇有威望,是文坛好手。

    他这一死,只怕将现在的风波推的更高。

    “你去请周阁老安抚,我去告诉大人。”包理游思索一番,道。

    “是。”文吏匆匆离开,向着周应秋的班房。

    包理游转向孙传庭班房,肃色的说完。

    孙传庭抬起头,脸上有疲倦之色,道:“嗯,让周阁老处理吧,待会儿随我去一趟工部,今年,明年的国库相对充裕,一些停滞的工程,可以继续动一动了。”

    包理游神色凝重,道:“大人,真的不管吗?现在风波这么大,朝野的压力,还有皇上的,只怕会都在你身上。”

    “再大也大不过毕阁老,晚上,你带点东西,代表我去看看毕阁老,请他在京城再留一段时间,好好养好身体再回乡。”孙传庭道。

    包理游满心忐忑,见孙传庭若无其事,只得道:“是。”

    皇宫之外,王家的人抬着王潮晶的尸体,穿街过道,径直来到长安大街,来到吏部大门不远处,一家人跪在地上,痛苦哀嚎。

    几十口男女老少,白布白帆,哭声惨烈,闻之动容。

    边上还有不少围观的,并且越来越多。

    “王大人辛辛苦苦为朝廷,为皇上做事多年,恭恭谨谨多年,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换来这样的下场……”

    “是啊,还记得上次吗?有人弹劾徐尚书,他站出来力排众议,当时引来朝野一片赞誉,谁能想到今天?”

    “王大人的文章写的那是极好,三年前,南直隶一些士绅反对‘新政’,他在朝报上发文,大加痛斥,被毕阁老赞赏‘笔锋如刀,一字千钧’,如今毕阁老致仕,人走茶凉啊……”

    “我听说张尚书在内阁曾极力阻止这次调整,但孙首辅极力坚持,现在看来,是要排除异己,培植亲信了……”

    “这有什么奇怪,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孙白谷要是不这么做才奇怪,我还听说,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大动作……”

    “别说了,孙白谷不是毕阁老,他可是连鲁王,晋王都拿下了,皇上都要让三分,现在谁都不敢惹他……”

    “这是真的?皇上都要让他几分?”

    “你以为呢?孙传庭现在把持了朝廷方方面面,那些阁老个个俯首听命,别说三分了,我看要五分!”

    ……

    围观的人在窃窃私语,继而明目张胆的议论,一些议论逐渐诛心,迅速传播。

    皇宫。

    朱栩坐在小桥上,手里拿着鱼竿,看着下面冰面上的一个洞,浮标安静的一动不动。

    一缕寒风袭来,朱栩裹了裹棉服,继续盯着水面。

    在他身后,小慈烨三个小家伙跟着朱栩一样,拿着鱼竿,盯着冰洞里的浮标,小脸发白也是不敢乱动,乱说话。

    曹化淳从不远处走来,看了眼几个小殿下,在朱栩耳边低声说了好一阵子。

    朱栩看着浮标,面露古怪,道:“这是寻常百姓的讨论?”

    外面这些议论声分明是在意有所指,带节奏很明显,看似冲着孙传庭,还是奔着他来的。

    曹化淳越发压低声音,道:“朱宗汉那条线近来沉默的很,那个女人仿佛消失了,锦衣卫那边仔细推演了一番,外加一些试探,他们怀疑骆养性已经入京了。”

    朱栩眉头一动,道:“有什么证据吗?”

    骆养性现在是大明的一根刺,朱栩找他很久了。

    曹化淳道:“具体没有,但有一些蛛丝马迹,比如京城的一些隐秘势力动作了,被锦衣卫监察到了,军情处那边也发现两大营似乎有不稳的因素出现。看似是因为内阁,帅府的改革计划,但他们的做为有些不同。”

    朱栩面无表情,道“禁军有没有问题?”

    曹化淳扑通一声跪地,颤声道:“皇上放心,历任大统领对皇上忠心耿耿,禁卫控制向来严密,骆养性插不了手,绝对可靠!”

    几个小家伙转过脸,看着曹化淳罕见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小脸都是疑惑。

    朱栩看着冰动里依旧平静的浮标,道“骆养性不同于他人,这是朕手把手教出来的人,不要小视。既然他来了京城,就给朕找出来吧,孙传庭威信不够高,就拿骆养性垫脚吧,给他说一声,让他准备一下。”

    曹化淳跪在地上,道:“是,那两大营皇上可有什么示下?”

    朱栩提着鱼竿动了动浮标,道:“两大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应该只是试探,不要动。曹文诏现在在哪里?”

    曹化淳道:“在廊坊,皇家第一军团在冬训,曹大都督在监督。”

    朱栩点头,道:“这次征讨倭国由秦良玉挂帅,不需要曹文诏做什么。你去传旨,结束冬训后,让他率军从喜峰口出,沿着归化城,库伦城,演练一下沙漠,草原作战,如果可以,率军西进,去一趟和硕特,见一见固始汗,搞个军事演习。”

    大明上下太多的人认为朱栩调曹文诏的皇家第一军团回京,是以防万一,镇压一些诡异心思的人。

    曹化淳自然知道不是,道:“遵旨。”

    朱栩抖搂两下鱼竿,道“传旨给申用懋,让回京述职,朕要见他。”

    曹化淳道:“遵旨。”

    “去吧。”朱栩道。

    “是。”曹化淳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离开。

    这会儿小慈煊爬过栏杆,来到朱栩身侧,一爽大眼睛雪亮,道:“父皇,是要征讨蒙古了吗?”

    朱栩一怔,道:“为什么这么说?”

    小家伙看着朱栩,道:“今年征讨倭国,我大明的敌人就剩下蒙古了,父皇召回申大人,是想要作布置吧?”

    朱栩看着小慈煊,又看了几个转过头来的小家伙,神色颇为意外。

    “你倒是挺聪明的,”

    朱栩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朕是要布置其他事情,蒙古现在还不是征讨的时候。”

    小家伙一挺胸膛,道:“父皇,你说过的,将来要封我做大将军!”

    这句话,小家伙不时就说一遍,生怕朱栩忘了。

    朱栩点头,道:“好,父皇说话算话,去钓鱼吧。”

    小家伙‘嗯’了声,昂首踏步的走回去。

    一炷香后,孙传庭,傅昌宗,周应秋三人站在内阁大门前,目送内监转身离开。

    孙传庭右手食指上有一个扳指,大拇指轻轻摸索着,眼神里如寒潭一般冷森。

    傅昌宗一如过去,沉稳,平静。

    周应秋眼角跳了跳,道:“我看,我们不用管那么多,骆养性自有皇上安排,我们眼前要做的,就是将这群尸位素餐,恋位不走的人,全都给收拾了!”

    孙传庭面无表情,道:“你打算怎么做?”

    周应秋做了多年吏部尚书,知道这些官吏该如何处置,但他却没有走寻常的办法,直接道“继续抓人,新任要他们抓紧站稳,只要各机构迅速稳定,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现在的大明朝局,是朱栩敲碎了天启以前的各局,由毕自严辛苦筹建,稳定下来的,里面有太多的问题,比如人事关系复杂,机构臃肿,外加‘新政’的关系,矛盾重重,一言两语说不清。

    孙传庭在做的,就是精简机构,梳理朝廷各个部门,确保廉洁,奉公,向上,且要提升效率。

    孙传庭眼神厉色,淡淡道:“嗯,内阁的权威不够,是时候作些事情了。那个王潮晶是怎么死的,查清楚,不管背后是骆养性还是其他人,想要开战,我孙传庭通通都接着!”

    傅昌宗看了孙传庭一眼,这位新首辅的锐气太盛了。

    王潮晶的家人还抬着王潮晶的尸体在门口大哭,丝毫没有提要求,就是哭喊,嗓子哑了也在干嚎。

    他们不说话,围观的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来越怪。

    这个时候,刑部缉查司的员外郎带着一队二十多的侍卫,直接冲着王潮晶的尸体走来。

    跪在王潮晶尸体最前的是他的大儿子,这个人肥胖,面色苍白,双眼凹陷,抬头看着刑部来人,脸色登时一变,哭喊声骤停。

第1314章 以理服人

    刑部这位员外郎叫做童征,他来到王潮晶尸体另一边,冷声道“你叫王布格?”

    王布格迅速镇定下来,脸色悲悲戚戚,使劲的挤着眼泪,道:“是。家父突然自杀,草民别无所求,只求吏部给家父一个体面。家父一身兢兢业业为皇上尽忠,为朝廷奉公,不曾有丝毫懈怠,而今年老,家徒四壁,儿孙不孝,只请给家父一个体面,望请堂部……”

    “我只问你是不是王布格,没问你那么多……”

    童征面无表情,道:“你父亲是死于砒霜,这种毒是严格管制的,我们查过,你爹没买过,你买的是不是?”

    王布格脸色微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王家人也面面相觑,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老爷是死于砒霜,更不知道是王布格买的!

    四周的人本来就盯着刑部的人,等抓他们的把柄,听着童征的话,目光不由得集中在王布格脸上。

    王布格肥头大耳,耳根有冷汗,还是梗着脖子,道:“我买砒霜是熬药的,谁知道父亲会拿来服毒自杀,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是个孝子,难不成还会毒害父亲不成?你们刑部要干什么,是不是要推卸责任,就是你们逼死我父亲,现在还要强加我弑父的恶名,我我我要以死明志……”

    童征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冷哼一声,打断道:“没人说你弑父,我问你,你买熬药用了多少,还剩多少,现在在哪里?你父亲可有遗言?生前可有说过什么?”

    王布格抬手擦头上的冷汗,浑身颤抖起来。

    王家的人,围观的人,目光都盯着王布格,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安静的可怕。

    王布格好一阵子才抬起头,道:“用完了,仅剩下的不见了,我想都被父亲服下了。我父亲,没有遗言。他生前,生前一直说要为皇上尽忠,为朝廷分忧,兢兢业业,夙兴夜寐……”

    童征道:“你身为人子,父亲过世,自然要筹办丧事,让亡灵安息,为何要抬着尸体来吏部,是怀疑吏部有人逼死你父亲?是谁,说出来,我会呈报上去?还是有其他原因?”

    王布格一怔,抬着头,泪水已经干了,满脸丑陋,不知道如何作答。

    好一会儿,他才道“家父兢兢业业,夙兴夜寐……”

    童征神色微冷,道:“这些废话就不要多说了,你即便是自杀,也需要刑部查明结案,才能入殓下葬。他是朝廷命官,过世后,朝廷自然会体恤,不需要你抬着尸体在这里哭喊。不说影响朝廷衙门做事,也影响民风民俗,对你来说也是大大不孝,赶紧抬回去,我们立即查验。”

    童征说的是有理有据,没可辩驳。

    王布格眨了眨眼,一脸肥肉乱颤。这与他想象的不一样啊,不管是吏部强行赶人,还是不管不问,他都能将事情进一步闹大,获取更多好处,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但他说了父亲兢兢业业为朝廷,就不能说是朝廷这次调令逼死的,更不能说他或者王家对朝廷不满,这些都是不打自招的打脸!

    一时间,王布格也找不到合适的来这里的理由,同样不能如童征所说的这般离开。

    他急的的眼神闪烁,冷汗直流。

    围观的人群中,五六个人暗自皱眉,神情凝重,悄悄对视一眼,无声的离开。

    他们离开的时候,暗中的锦衣卫盯着,悄然追踪上去。

    这一切,童征都不知道,眼见王布格不说话不肯动弹,越发笃定心里的怀疑,语气不善,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想要什么,说出来,你这要暴晒你父亲的遗体,不忠不孝,还说什么孝子!”

    王家人现在也不敢哭了,这会儿似乎也弄不明白,他们将自家老爷抬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围观的路人这个时候也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我听说王大人这次是高升了,调任的是陕西参议,负责文宣的。”

    “是啊,这离封疆大吏就差两步了,为什么就自杀了?”

    “你刚才没听说吗?这砒霜是他儿子买的,这个儿子我可听说了,是有名的纨绔,吃喝嫖赌,欠了一大笔赌债……”

    “是啊,这个王布格我知道,他早年考功名没考上,捐了一个监生,本来在工部做事,后来狎妓被抓,被革了……”

    “那他现在这是要干嘛?抬着他父亲的尸体在吏部斯闹,是为了什么?”

    “肯定是为了银子,估计是想要朝廷的恤银,到时候葬礼办的大一些,随礼的还不知道多少……”

    童征出现,几句话就让舆论风向转弯了。

    王布格跪坐在哪,神情越发苍白,冷汗直流。他进退两难,想着唆使他下毒的那些人,心里就更加胆寒,越发不肯挪动。

    童征看着,道:“你不用在这里跪着,按照规制,吏部很快就会派人协助你们王家置办丧事,若是遗体有恙,顺天府会治你一个不孝的罪名,赶紧回去吧。”

    “哥,将爹抬回去吧。”童征话音落下,王布格身后一个瘦弱的年轻人低声道。

    他一说话,其他人纷纷跟着,劝王布格将王潮晶抬回去。

    王布格想着那些威胁他的人,一狠心,一咬牙,豁出去的抬起头就道:“是你们逼……”

    当~

    他还没说完,童征手指一抬,手里的配刀出了半鞘,明晃晃的刀刃让人心里直泛冷。

    王布格的声音戛然而止,脖子也缩了回去,浑身抖的厉害。

    童征目光冷如箭,淡淡道“你们几个,抬回去,谁要再胡闹,我就通通抓回去,将你王家长辈拉出来,好好问问,‘孝’是怎么叫你们的!”

    眼见童征亮刀,王家几个后辈连忙爬起来,将王潮晶的尸体抬走了。

    围观的人纷纷摇头,又是一番议论,大概就是王家子孙不孝,败坏了王潮晶一世英名之类。

    吏部大门内,赵晗与钟阳生并肩,赵晗抱着手,笑着道“这个童征不错,先礼后兵,用的恰到好处。”

    钟阳生神情冷淡,道:“王潮晶与那些反对‘新政’的士林走的极近,左摇右摆,与朝廷貌合神离,若不是孙阁老大计在前,我早就送他下狱了。”

    赵晗表情平静下来,道:“钟尚书,准备一下吧。今天调离的官员必须离京,那些新任的官员,必须切实履职,明天内阁会找各部门谈话,咱们也对六部内的进行梳理一番,看看还有那些人是刺头!”

    钟阳生是孙传庭的人,自然无二话,道:“好,我来安排。咱们几部门的联合反贪行动也要尽快动作,龚鼎孳那边,还需赵尚书去说一声。”

    钟阳生毕竟算晚辈,身量不足,不如赵晗的资历,背景。

    赵晗一笑,道:“好,龚鼎孳现在日子也不好过,估计需要这个出气口。”

第1315章 狂风起

    在王潮晶的尸体被抬走后,童征迅速查清楚了他的死因。

    长子王布格图谋家产,毒死亲父,因为王潮晶不肯离京,不肯将王家交给他!

    这震惊了整个京城,弑父是不孝中的大不孝,死刑外,还要遗臭万年的!

    但‘不愿离京’这四个字,甚嚣尘上,让这次调离的官员大感不安。

    楚匀背后站着周应秋,动作很迅速,挨个点名,凡是不走的,通通抓了入狱。

    相对的,在正阳门外,一队队官员,携带着家眷,迤逦的出城。

    百姓们围观着这样的‘盛况’,很是惊讶,议论如潮。

    “那是督政院巡查司的员外郎吧?想不到他居然有这么多家产?十几两马车,一家六七十口人……”

    “那是工部工程司的员外郎,负责造桥的,看来这几年也肥了,看看他拿十几箱大箱子,据说都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那个那个,是户部的一个员外郎,出自南京,别看他轻车简从,听说家里有数座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良田就千亩,明面上的妻妾只有三个,实际上有家里养了二十多个女人……”

    “那个是内阁的,听说是叶阁老的同乡,没想到,他也家产万贯,平时怎么就看不出来……”

    “你说,他们这是干什么?怎么就跟一去不复返,要彻底居家搬离一样?”

    “嘿,他们还敢回来吗?孙阁老当政,这才是开始,我听说这次,朝廷要动真格了,四部门强力反贪,京城内外,不知道多数人忙着处理家产,洗白那些田亩,院子……”

    在百姓议论的时候,龚鼎孳站在箭楼上,目送这些大人离京成群结队的离京。

    张,楚江寒两人立在他身后,面色冷笑。

    张道:“大人,刑部抓了有五十,剩下,都在准备离京。这些人,一个个不见棺材不掉泪,还妄想走关系留下来!”

    楚江寒道:“大人,刑部抓的那些人,咱们是不是要接过来,不能让刑部抢了先,这可是抢功!”

    龚鼎孳神色从容,怀里抱着一只异域猫,慢慢的抚摸着毛发,道:“不着急,朝廷只是开始,接下来,就是府一级的官员,咱们准备了这么久,功劳谁也抢不走。”

    “大人,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楚江寒连忙道:“咱们是皇上的人,不能老是听孙阁老的吧?”

    张立即接着道:“是啊大人,孙阁老气势太盛,压的内阁六部抬不起头,皇上未必想看到这样吧?”

    龚鼎孳一笑,转头看了二人一眼,道:“你们真的认为,是孙阁老气势太盛?”

    楚江寒,张面面相觑,楚江寒道:“现在内阁六部俯首听命,其他阁部只能顺从,这还不盛吗?当年的张太岳,也不过如此吧?”

    龚鼎孳摇了摇头,道:“当能神宗年幼,这才给了张太岳机会,咱们的皇上有不年幼,再说了,咱们的皇上,何等强势的人,岂会出现张太岳这般权倾朝野的权臣?”

    楚江寒猛的惊醒,道:“下官明白了,传言是真的,这是皇上在给孙阁老撑腰。”

    龚鼎孳道:“那些流言未必都是假的,不用着急,我待会儿进宫,孙首辅有想法,我们廉政反贪局也有计划,只要不冲突,我有把握说服皇上,等我拿到圣旨,咱们,就该好好梳理一下咱们积累多年的档案了。”

    张大喜,抬手道“是!下官回去之后,就让人将所有的档案翻出来,好好清理一番!”

    楚江寒道:“下官这就调配人手,准备妥当。”

    龚鼎孳又看了一眼下面的车队,转身淡淡道:“在此之前,先梳理下咱们内部。不能忙着外面,让人抓了我们的把柄。”

    楚江寒,张神情一凛,沉色道“是,大人放心,我们会用最全面的手段核查,确保我们自身干净!”

    龚鼎孳转身离开了箭楼,如龚鼎孳一样,朝廷各部也在忙着自查,以免在这场大风暴中,立足不稳,掉下深潭。

    朝廷各部忙的热火朝天,内阁进进出出都是高官,京城上下的情绪前所未有的紧绷,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丝毫不敢大意。

    朱栩虽然关闭了内外廷的大门,但小门众多,还是有不少官员进进出出,比如内阁辅臣,六部尚书侍郎,相对独立的各局局长等。

    初步清理了内阁六部,有了一定控制力后,孙传庭出现在乾清宫,偏殿,锦书院。

    他站在朱栩身后,恭谨的立着。

    朱栩正在督促几个小家伙做这样,听着孙传庭的话,随口道“你想再增加一名阁臣?有人选了?”

    孙传庭道:“六部之中,赵晗资历最深,能力也最强,臣打算让他入阁。”

    朱栩正盯着小慈煊写字,小家伙拿刀比拿笔顺畅,绷着小脸,颤抖着手,一笔一划,满意的点头,道“你想控制吏部?”

    孙传庭躬身,道:“治国先治吏,臣需要掌控吏部,还请皇上允准。”

    朱栩给小慈煊指了指错误,道“嗯,说的不错。但你走的太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赵晗资历也还不够,需要镀镀金。这件事朕来安排。”

    孙传庭抬手,道:“谢皇上。”

    朱栩摆了摆手,道:“你有点着急了,去见见毕自严,聊一聊。”

    孙传庭心里十分着急,有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大明面对的问题堆积如山,他争分夺秒,恨不能一天完成所有事情。

    孙传庭知道朱栩的意思,抬手道:“是,臣会认真学学毕阁老的养气功夫,臣告退。”

    朱栩‘嗯’了声,目光始终看着小家伙的笔头。

    小慈熠小脸纠结了好一阵子,才弱弱转头看向朱栩,道“父皇,外面都说孙阁老是权臣,他真的是吗?”

    这个时候,小慈烨,小慈煊都抬头看向朱栩,小脸都不解。

    他们是六七岁的年纪,很多事情是似懂非懂,稍微深一点他就想不透,因此很疑惑。

    朱栩盘腿坐在地上,看着三张渴求的小脸,道:“所谓的权臣,是对懦弱之君的嘲讽,是不是权臣,得看那皇帝的能力,你们觉得,朕懦弱吗?”

    几个孩子从小是听着朱栩的传说长大的,灭金国,令大明周边一片臣服,万邦来朝。国内横扫一切朋党奸佞,朝臣顺服,更是进行轰轰烈烈的‘景正新政’,怎么会是懦弱之君?

    几个小家伙还是似懂非懂,只能哦一声,继续做功课。

第1316章 政院系冒头

    又过了一阵,快到二月的时候,朝廷内部的纷乱终于平息下来,新上任的官吏渐渐抗上责任,终于稳住了朝廷六部的局势。

    孙传庭的政务算是顺畅起来,一系列计划推出,基本上都是吏治,忙着梳理阁部的关系,增强内阁的领导力,正在不断的积蓄能量。

    京外或许是感受到了朝廷的变化,各巡抚都在加紧推进‘新政’,几乎天天有捷报飞入内阁。

    但朝野间对于孙传庭的非议,日渐增多,对他的清名伤害极大。

    孙传庭仿若未觉,整日忙于政务,通宵达旦,片刻不停。

    其他阁臣,六部的大人们自然陪着,京城如同一个巨大的陀螺,激烈,飞速的旋转。

    在这平静之下,一些暗中势力在集结,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混乱中,谋取私利。

    城西的一座院子,这原本属于天启年间的吏部尚书,**星,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大院。

    后来锦衣卫抄家,资产变卖,卖给了一南方的一个大户,这大户便一直住在这里,经营者粮油生意,在京城以乐善好施出名,很有些名望。

    在后院,这大户小心翼翼的拉开一个早就生锈,无用的的杂物房,轻手轻脚的打开暗道,举着灯走了进去。

    七拐八折的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内,闻着浓郁的檀香,他极其不舒服,还是强压着,摆着笑脸,道“骆大人。”

    烟雾缭绕中,骆养性松开怀里的少女,替她笼着缭乱的衣衫,遮掩光滑的肌肤,笑着道:“有什么消息?”

    这个大户名叫赵彬成,他走进来,道“大人,您说的没错,王家有一些神秘人介入,应该是您说的锦衣卫。”

    骆养性越发的富态,皮肤白皙,心宽体胖,不意外的拿出一串佛珠,笑着摇头道:“只是一次小小试探就全漏了,这锦衣卫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赵彬成走到近前,看着骆养性,小心谨慎的道:“大人,那,您查到谁出卖您了吗?”

    骆养性摇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该相信谁,怀疑谁,所以才只身来到这里,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出卖的我。”

    赵彬成看着骆养性,片刻道“那,大人可有什么计划?”

    骆养性手里的佛珠缓缓转动,慢慢悠悠的道“孙传庭这一次,几乎将所有在京城的势力重创,尤其是我的。皇上已经摸到我的边,在京中做什么事情都难以成功,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查出内贼,没有其他计划。”

    赵彬成看着骆养性平和的脸,心里一万个不信,嘴上道:“大人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尽管直说,小人会全力去做。”

    骆养性看着他,笑着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盯着京城的风向,过几天我就会走。”

    赵彬成满心不信,还是道:“是,大人放心,小人告退。”

    骆养性看着赵彬成离开,手里的佛转转动的快了几分。

    他的帘子掀开,一个女子走进来,她面色冷静,神色忧虑,道:“大人,锦衣卫已经盯上王家了,那条线不能用了。”

    骆养性道“王家的事不意外,我好奇的是,到底是谁出卖我的行踪,让皇上摸到了边,还知道我来了京城。”

    女子道:“岛上没有任何动静,消息不像是从岛上传出来的。”

    骆养性手里的佛珠扔下,叹了口气,道:“我这些都是皇上教的,皇上的手段我却不完全清楚。我本以为做的足够隐蔽,还是露出了马脚。我在军情处安排的人说,秦良玉在布置很多事情,或许要对军队进行清洗……咱们的日子,是越发不好过了。”

    女子面色凝重,道“我们在军队的人本来就不多,聊胜于无。问题是孙传庭的动作,接下来会更大,尤其是神龙府,正在组建皇家商贸总行,外加税务总局,商务总局等,这口袋越扎越紧,我们的生意要不好做了。”

    骆养性站起来,浑身疲惫的伸展手臂,感慨道:“皇上就是皇上,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按照既定计划走,就给了我这么大的重创……”

    女子跟在骆养性身后,道:“孙传庭当政,朝局混乱,但我们的身受重创,景正又查到的紧迫,咱们的计划,可能没办法继续了。”

    骆养性推开窗户,一股冷风袭来,顿时让他清爽了几分,道:“自从在岛附近发现锦衣卫我就知道了,现在,我们除了自保,也不敢奢求其他了。”

    女子道:“大人,海边是没法去了,那里查的紧,我们还能去哪里?”

    骆养性望着天际,目光悠远,道:“能藏的地方很多,绝对的安全的一个也找不到,朱宗汉去自首,真是让我羡慕。”

    女子看着骆养性背影,没有说话。他们近来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锦衣卫如影随形,令他们寝食难安。

    骆养性道:“准备一下,换个地方。”

    女子知道,骆养性现在谁也不信,道:“大人,我们去哪里?”

    骆养性深吸一口气,更觉五脏六腑都舒坦了,道“他们不是想抓我去坐牢吗?我就去坐牢好了。”

    女子一怔,旋即道:“孙传庭正在试图将大明所有的牢狱与官府,刑部分开,目前京城的天牢正在彻底切割,正是混乱的时候,我可以安排,只是,这样一来,很多事情会非常不方便,而且,若是孙传庭理顺了,可能有暴露的危险。”

    “危险是有,但不大,”骆养性转过头,道:“尽快安排吧,然后改切断的的都切断,除了你,不允许任何人知道我在哪里。”

    女子抬手,道:“是。”

    在骆养性暗中腾挪的时候,得到朱栩圣旨的龚鼎孳率先动手。

    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工部已经致仕的前右侍郎陈记和。

    原因是他在工部几年前的大规模工程中涉嫌贪污,并克扣工人钱粮,还有私相授受相关工程等中饱私囊。

    这位是从老家被押赴京城的,已经六十六岁,满头白发,苍老的走不动路。

    这个举动,让京城上下颇为震惊,陈记和是万历年间的进士,在朝多年,不结党,以公正著称,而今更是致仕,颐养天年,没想到,还是被廉政反贪局给抓了回来!

    这是在破了规矩,要秋后算账,致仕也不例外啊!

    以现今的朝局而言,一部侍郎绝对是高官,上面就只有六部尚书,内阁阁臣!

    这是一颗深水炸弹,将京城搅和的七上八下,人人自危。

    孙传庭这个时候,正在内阁班房召见几个人。

    曹鼎蛟,魏学濂,孟兆祥,秦政益。

    曹鼎蛟,魏学濂两人近几年一直在朝廷一些部门不停的转悠,品级是六品,几乎没有升过。反倒是孟兆祥,担任了凤阳府知府,这个地方是老朱家的祖坟所在,地位非同一般,秦政益更是担任了杭州府知府。

    这四个人,基本上是政院系的代表,他们身后都有着一大群人翘首以盼。这四人不升,其他政院系的生员就更难有做为。

    根据内阁新颁布的任命,这四人都要走上不同的官职。

    曹鼎蛟,拟任吏部考功司选举郎,魏学濂调任工部工程司员外郎,孟兆祥调任礼部郎中,秦政益调任内阁行政司员外郎。

    这些官位,权职都不可想象,是极其特殊的位置,可以说,四人都高升了,打破了毕自严时期的藩篱。

    孙传庭看着四人,喝了口浓茶,掩饰脸上的疲惫,道:“对新职位,有什么想法吗?”

    其他三人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曹鼎蛟,这个人,不仅学识,能力,品性出众,背景更不一般,政院系隐以他为首。

    曹鼎蛟躬着身,道:“下官等还未上任,当以内阁,部际政策,结合本职工作,尽心尽力,尽善尽美。”

    孙传庭自然也没有要求他们立即说出什么,打量四人一眼,道:“嗯,你们能有这个想法很不错了。你们入仕途不算短,恪尽职守,一心为公,这是为官本分,能做的,不能碰的,你们心里有数,也有无数眼睛看着你们,莫要辜负皇上,辜负朝廷的殷切期望。”

    曹鼎蛟四人齐齐抬手,道:“下官谢大人提点。”

    孙传庭点点头,道:“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你们的上峰,也可以来找我与各位阁臣,朝廷不允许人浮于事,更不允许内部倾轧,彼此损耗。”

    “下官等谢大人。”四个人抬着手,面色一样的从容平静。

    孙传庭暗自满意,道:“去吧。”

    四人抬手,道“下官告辞。”

    孙传庭目送着四人离去,轻吐口气,再次拿起身前的文书。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分毫耽搁不得。

    这四个人的重新任命,预示着阻挡政院系进入朝廷的模糊的屏障消失了。

    朝野很多人都能感觉到,孙传庭的这次变化,或许只是开始,真正的大变局,当是政院系登堂入室的那一刻!

    快进入的三月的时候,联合反贪的四部门,在京城内外,缉捕的人数超过了六十人,一些案子甚至牵连到天启,万历年间的重臣,哪怕他们白发苍苍,行将就木,依旧被押入京城,受此牵累的豪门大户,士绅贵族更是数以十倍!

    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论开始在朝野出现,‘朝廷刻薄,秋后算账’,‘面为反腐,实为私产’,‘水清无鱼,反腐误国’,‘国朝养士三百年,恩德丧尽一日间’。

    为此,朝报编辑发表署名文章,痛斥‘**’是误国误民之根本,天下最大害,无出其右,直言散播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由此引发的论战在朝野迅速传开,遍及大明各地,巡抚一级的官员倒是还能稳住,但少数参政参议开始说话,或在讲学的时候,或在巡查某地的时候,对孙传庭的反贪政策提出了隐晦的批评。

    继而一些官员开始抱团,弹劾不说,还递上了辞呈,不满之心溢于言表。

    不管大明朝野如何激荡,孙传庭的一系列改革迅速推进,内阁六部的整合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其他各部门的戒心或者抵抗力在减弱,逐渐的配合。

    景正六年,三月初六,天津卫。

    孙传庭,唐王朱聿键站在码头,望着远方的舰队越走越近。

    “王爷,近来可好?”孙传庭侧头,笑着道。

    唐王这些年一直替朱栩看着海军,甚少回京,这一次,一来是接信王朱由检的舰队回京,二来也是因为宗人府的事情。

    对于这位新首辅,唐王也颇为客气,道:“孙阁老挂念,还好。”

    孙传庭神色斟酌,道“对于皇家海军,熊大都督,王爷,是怎么看的?是想要进一步扩大,还是继续沉淀,以积累为主?”

    唐王眼神警惕,国库的情况他是有所了解的,孙传庭对海军的态度还很模糊。

    唐王沉默一阵,道:“这一次入京,我也打算向皇上汇报海军的具体情况,尤其是四大洋舰队,不仅舰船,武器,士兵,钱粮,还有相关妥当的安排,尤其是各地补给……还需从长计议。”

    孙传庭能感觉到唐王的警惕,笑着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问一下,皇家海军要扩张,少不得钱粮,内阁要统筹安排,不能大意。”

    唐王也笑着,道:“是,具体的,还得看圣意,皇上对海军向来有既定的计划与节奏,皇上深谋远虑,格局宏大,非我与熊大都督所及。”

第1317章 孙传庭的野心

    孙传庭见唐王将事情都推给朱栩,只能笑而不语,目光看向海面。

    信王,即将回京了。

    这个人,于大明朝局来说,也是一个重要之人,但这个‘重要’要推到五六年前,现在,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亲王,若非现在朝局动荡不安,需要保证宗室的团结稳定,孙传庭不会丢下繁忙的政务出现在天津卫。

    信王的舰队终于靠近码头,百艘战舰整整齐齐的抛锚,落定。

    一股寒风出来,岸上的孙传庭,唐王等人抬着头,迎着风,向码头走去。

    朱由检站在船头,身旁有着冯祝,鳌拜,郑芝龙等人。

    经过一年多的漂泊,他们终于回来了,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朱由检面上尽皆是风霜,舰队在南直隶休整的时候,已经大致知道朝廷这三年多的变化,对于一直都动荡不安,纷纷扰扰的朝局,他已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冯祝等人更加心潮澎湃,他们看到的都不是朝局的乱,而是‘事’。

    冯祝知道,现在是用人的时候,他有的施展的机会。

    鳌拜,郑芝龙就更是野心勃勃,他们已经知道,帅府已经在准备讨伐倭国,他们的机会来了。

    朱由检看着船靠岸,望着这片故土,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踏上岸。

    “见过王爷。”

    “信王。”

    孙传庭,唐王同时上前,抬着手道。

    朱由检看着孙传庭,道“你拿下了鲁王,晋王?”

    这两人已经被除爵,两个亲王从朱家宗碟消失了。

    孙传庭没想到信王一开口就是‘问罪’,抬着手道:“二王行为不法,当有此惩。”

    在朱由检看来,宗室再如何,也是皇帝的事情,朝臣怎么能骑到头上,决定他们的去留?

    但今非昔比,他只是问了一句,又转向唐王,道:“你要继任宗人府宗正,怎么看待这件事?”

    唐王怔了怔,不知道如何作答,转头看向孙传庭。

    孙传庭刚要开口,朱由检就皱眉,道:“这件事要会与皇上谈,先上岸吧。”

    孙传庭知道,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不能在这里谈,便点头,转向冯祝道:“冯公公,麻烦你指挥一下。”

    冯祝对这位新首辅十分客气,抬手道:“阁老客气,咱家的分内事。”

    他们这一趟,从各地带回了太多的东西,需要从船上搬下来,认真整理好,运回京城。

    朱由检领头向前走,径直走向天津卫大营。

    天津卫大营与密云大营,是拱卫京城的两大营。

    天津卫早就收到旨意,负责接待,保护他们这一行。

    朱由检沐浴洗漱一番,休息一阵,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朱由检,孙传庭,唐王三人坐定,天津大营总兵金国奇陪坐。

    几人短暂的茶叙之后,孙传庭向孙传庭道:“王爷,现今大明的宗室你也是知道,鲁王从去年开始就上蹿下跳,皇上多方安抚被视作未见,下官这也是依法办事……”

    朱由检仿佛没有听到,理了理衣服,坐在那,听着孙传庭的‘解释’。

    孙传庭绕了圈,继而道:“遍观宗室,能担任宗正的,也就靖王与王爷,靖王兼任阁臣,已非一般的亲王,是以,下官奏呈皇上,请王爷担任宗人府宗正。您毕竟是皇上的兄长,若是您接任宗人府宗正,不止会消弭朝野的揣测不安,也能利于朝局稳定……”

    朱由检面露有色,看着孙传庭,道:“你要我接任宗正?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

    孙传庭道:“是下官。”

    朱由检心知肚明,没有点破,神色默然。

    他也是大起大落,经历了很多事情的人,尽管对朱栩太多的事情看不过去,但他已经置身事外,做到不管不问了。

    这一次,朱栩要他接任宗人府宗正,到底是为了什么?

    朱栩向来不会无的放矢,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孙传庭不管朱由检想什么,斟酌话语,道:“王爷刚回京,可能不大了解,朝廷对六部九寺,宗人府等在内进行了大力的革新,日后的变革会越来越多,宗人府需要有人坐镇,确保最高层别的稳定与团结……”

    朱由检目光看向唐王,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唐王看着朱由检,没有绕弯子,道:“我虽然是亲王,到底不如王爷的分量重,我奏请皇上,希望王爷代表皇上,能去海军走一走,讲一讲远海之外的风光。”

    朱由检看着唐王,目光又转向孙传庭,道:“蒋德,钱龙锡等人致仕了?”

    这些人,都是朱由检在文昭阁时候的班底,后来被外放在各地做巡抚。

    孙传庭今年替换的六个巡抚,一半是朱由检的人。

    孙传庭微倾身,道:“是,他们年龄到线,主动致仕。”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朱由检如何不动,面无表情的再次沉默。

    孙传庭知道,以他的分量还劝说不动朱由检,片刻后,道“王爷,世子殿下在京一向安好,皇上还特意让世子入宫陪几位殿下一起读书。”

    朱由检瞥了眼孙传庭,道:“不用拿皇上来压我,本王应下了。”

    孙传庭松了口气,面上带笑,道:“对于宗室的相关法度,下官已经做了进一步的修正,定名为《宗室法》,回京之后,下官会向王爷详细解释。”

    朱由检对于外廷管辖宗室内心十分不满,却也不得压下,面无表情的道:“走吧,现在就启程回京。”

    孙传庭与唐王对视一眼,道:“好。”

    朱由检等远洋归来的人,从天津卫休整一番,迅速进京。

    孙传庭坐在马车内,心里计较着。

    朱由检回京,解决了宗室的问题,他下一个目标,是礼部。

    所谓的‘脑袋决定屁股’,这句话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思想决定了做事的方式方法,尺度。

    礼部,负责大明的礼制礼法以及宗法,还有史书的编修等等,掌握着大明的喉舌,无疑就是这个‘脑袋’。

    “一部大明律是不够的,还得有大明礼……”

    孙传庭自语,眼神闪烁着炽盛光芒。

第1318章 演习示威

    他心里早就有想法,对大明方方面面的礼法进行修正,以适合现在的改革。

    但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性工程,要对祖法,‘口宪’,对圣人经典,对圣人经典的注释等进行新的解释,这是比‘新政’更为艰难,敏感的事情。

    信王朱由检的回京,让京城再次涌动起来,一些已经消失在街角巷尾的歌谣再次出现。

    顺天府,刑部反应很快,但却抓不到人,都是一些小孩子街头巷尾的传,总不能转他们?

    但刑部还是采用了‘警告’的手段,对于传递谣言的孩子的家长,传唤到刑部,严厉警告。

    刑部更是向各省发出明文,要求严厉打击谣言,确保社会风气风化不被影响,并纳入对各省的考核。

    皇宫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片平静,丝毫没有被外面的燥热,沸腾影响。

    海兰珠已经逐渐恢复过来,看着院子里挥舞着长枪,浑然不知疲惫的小慈煊,与朱栩道:“皇上,煊儿快气死臣妾了,功课比大殿下,三殿下差的太远,偏偏还不肯用功,总是喜欢这些刀棒……”

    朱栩坐在屋檐下,料理着锅里的一块肉,看了眼穿着薄衫,挥汗如雨的小家伙,抬头看向对面的曹文诏,笑着道:“朕小时候也想着练功,成为飞檐走壁的大侠,还问老曹要过秘籍什么的,不信你问问……”

    海兰珠一双美目看向曹文诏,她可知道,这位大将军,可是朝野举足轻重的人。

    曹文诏嘿嘿一笑,道:“臣记得,好像也是二殿下这个年纪,皇上就养成了锻炼身体的习惯,这太极,起码是宗师水平……”

    朱栩吃了口肉,拿筷子点他,道:“少来哄朕,近来哄朕的人太多,不差你这个。”

    海兰珠说了一句,活跃一下气氛便没有再多言。

    朱栩与曹文诏吃着小火锅,喝着点小酒,话匣子打开,两人随意的聊着军方的事。

    “副元帅的清扫计划还是很稳当的,没有引出多大不稳……”

    “目前军队的架构,是三大战区,海上战区,皇家军团下辖两支骑兵一支重甲骑兵,密云,天津的两大营,总数在四十万上下……”

    “孙阁老要改革总督府,会对地方军队进行大规模的裁减,总数可能会维持在二十万左右……”

    “虽然说是现在灾情下的特殊布置,臣还是觉得,这个军队数量有些少了……”

    曹文诏与朱栩说的算是心里话,这种话,朝野基本上没人说。

    太多的人恨不得马放南山,又怎会给朱栩穷兵黩武的机会?

    朱栩喝了口酒,道:“嗯,目前的架构基本上是稳定了,朕不担心。孙承宗,秦良玉都是老成持重,谋虑深远的人,朕信得过。至于军队的数量,朕也觉得少了点,但这个时候,也是个好机会。义务兵役制推进的还算不错,这些年藏兵于民至少也有二百万,随着逐年推进,这数字会逐渐扩大,等渡过灾情,国库,民心缓解过来,就是我大明猛虎出匣的时候了……”

    曹文诏是最了解朱栩一直压抑着的勃勃野心的人,神色微肃,道:“皇上说的是,臣也赞同现在韬光养晦,积蓄力量,为日后做足准备。”

    朱栩涮了涮肉,吃的很舒爽。

    准备了这些年,眼见计划一步步推进,实现就在眼前,他的野心犹如野火,不断的蔓延。

    曹文诏看着慢条斯理的朱栩,一如过去亲近,但心神异常紧绷。

    眼前这位他自小服侍的皇帝陛下,恩威日重,心思即便是他也难以揣度。

    ‘新政’等一系列计划早就公开,世人皆知,但这真的是眼前的陛下的目的?或者,是他最终的目标吗?

    曹文诏瞥了眼坐在中间,给他们分菜的海兰珠,笑着道:“皇上,让臣去蒙古走一圈,应该有其他的嘱咐吧?”

    朱栩不知道曹文诏一时间心里想了多少,放下酒杯,道:“嗯,第一,去归化城,安抚一下原本林丹汗的那些部众,再给科尔沁一些信心,展现我大明保护漠南蒙古的决心。第二,去库伦城,给漠北三位大汗看看我大明的军力,免得他们太平久了,给朕添乱,喀尔喀到底还是有些力气的。第三,走一趟西藏,固始汗雄才大略,还能压住卫拉特蒙古诸部,但也要防止固始汗后有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冒犯天威的异心。皇家军团,这一次全部都去……”

    曹文诏脸色微变,道:“都去?”

    皇家军团,代表的是大明最强战力!他手里的第一军团,是混合军团,配备大明最先进的火器,最强的装甲,最强的后勤,最特别的训练方法,是大明新式军队,战力强悍,冠绝全军。

    下辖的有祖大寿的泰宁卫,满桂的赤金卫,赵率教的五千铁甲骑兵,这几乎是大明所有的骑兵。

    如果皇家军团在蒙古这一圈出了事情,那绝对会是一场大地震!

    朱栩不在意的再次拿起筷子,道:“都去,朕要对倭国动手,未来几年都不能再动兵,这个时候,必须要让蒙古安静几年,现在他们内部问题重重,外敌又临门,只要展现我大明足够强盛,他们那些小动作就会停下来,朕也省省心。”

    曹文诏明白了,道:“那,臣找个立立威?”

    朱栩斟酌一番,道:“速度要快,时间要短,战果要大,起到震慑的效果。”

    曹文诏道:“是,臣明白,会斟酌,慎重选择。”

    朱栩点点头,转头看向海兰珠道:“你之前不是想家吗?带慈煊回去一趟吧,可以住些日子。”

    海兰珠双眼一亮,飞快站起来,道:“臣妾谢皇上。”

    她去年丧女,病了半年,又离开科尔沁多年,自然是分外的想家。

    朱栩‘嗯’了声,道:“顺便代朕请科尔沁的大汗,诸台吉等进京做客,朕随时欢迎他们。”

    “是。”海兰珠十分欣喜的道。

    朱栩摆了摆手,看向曹文诏道:“你去与孙承宗,秦良玉等再商议一番,规划好具体路线,具体的行军方案,务必要全面,周密,尽量减少意外的发生。”

    曹文诏起身,单膝跪地,道:“臣遵旨!”

第1319章 家宴

    朱由检是第二天一早入的宫,兄弟二人算是多年未见。

    一个站在高高的乾清宫门槛上,一个一身亲王服,远远的,不紧不慢的向前走。

    两人都是从小在紫禁城长大,对这里无比熟悉,也曾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朱栩单手负背,看着渐渐走近的朱由检,眼神平静,嘴角微笑。

    这么多年,他对抢了朱由检皇位的那一点愧疚早就消散无踪,有的只是君臣兄弟。

    朱由检看着站在那,犹如高山不可仰视的朱栩,早已心如止水的内心再次泛起波澜,一时间太多的往事涌上心头。

    当年,这位皇帝陛下还是惠王的时候,已经有了无视宗法的痕迹,朱由检为此进行过调查,给天启,张太后屡次告过状。

    但天启,张太后对这位异常宠溺,包庇,很多事情还打掩护。

    最让他想不到的,是为什么当初他们的皇兄,天启皇帝为什么会越过他,将皇位传给老六,这个不合祖宗家法。

    而朝野居然没有多大波澜,惠王殿下很顺利的登基,并且对朝堂强力清洗,这个过程,顺畅的令人震惊。

    ‘景正不正,信王不王’,这个流言是对当今皇帝最大的质疑,朝野反对‘新政’最有力的支持舆论点。

    朱由检不是没有想过,但朱栩继位,是他与诸多大臣在天启病床前,亲耳听他说的,做不得假。

    朱由检不断走近,沸腾的心思在到朱栩身前忽然奇异的安静下来,抬手道:“臣朱由检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免礼!”朱栩上前,笑呵呵的扶住朱由检,道:“咱们兄弟不用这么客气,来,走,我给你安排了接风宴。”

    皇后张筠站在朱栩边上,面带微笑,道:“五叔,请。”

    朱由检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谢了一声,便跟着朱栩夫妻二人走进乾清宫。

    在偏殿,朱栩的几个女儿儿子,以及朱由检的周王妃,儿子朱慈,还有张太后与小永宁。

    朱由检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出,抬手向张太后道:“见过皇嫂。”

    张太后倒是真心希望他们兄弟二人能和睦,点点头,道:“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几个孩子,包括小永宁对这位信王叔都比较陌生,在张筠的示意下,齐齐抬手,脆声声道:“见过信王叔。”

    朱由检对这样的场面有些不习惯,僵硬的应了声。

    张筠站在朱栩身旁,看着一群人,笑着道“都坐吧,咱们今天是给五叔接风,也是家宴。”

    张太后闻言,也跟着招呼,一群人落座。

    周王妃坐在信王边上,脸上,心里都很忐忑,她是被皇后娘娘突然叫来的。

    朱慈倒是显得很文静,坐在边上,好奇的看着这么一大群人。

    朱栩的几个孩子,则都在打量朱由检。这位五叔也是个传奇人物,尤其是远洋海外三年多,更是令他们充满兴趣。

    朱栩坐在主位上,看着一道道菜上来,拿起酒杯转向朱由检道“皇兄这一路辛苦了,咱们兄弟喝一杯。”

    朱由检表情平淡,拿起酒杯,道:“不敢。”

    一大桌的人,其实都在看着朱栩与朱由检兄弟,并没有插话。

    喝过一杯,朱栩看向其他人,又转向张筠道:“你招呼五皇嫂,朕与皇兄闲聊。”

    张筠轻轻点头,转向周王妃道:“五皇嫂,慈,不要拘束,就在家里一样。”

    周王妃矜持的应着,目光一直在朱由检身上,心里的担忧始终放不下。

    朱栩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笑着道:“听说五皇兄一直在读书,读的什么书?”

    朱由检没有动筷,道“周礼,太祖实录,唐史,宋史。”

    朱由检是受着传统儒家教育长大,行为一如圣人那般要求自身,读的书也是如此。

    朱栩不动声色一笑,道:“皇兄比朕强,朕年幼的时候,最不喜欢读书,整天想着出宫去玩,为此天启皇兄,皇嫂没少操心……”

    张太后见气氛似乎有些僵硬,插话道:“何止是我们,五皇叔当年也是为你担忧不已,没少替你遮掩……”

    朱栩咳嗽一声,当年在坤宁宫的一些事,还真是不光彩,不能当着孩子们说。

    小永宁却突然开腔,道:“哼,皇叔当年还偷我母后宫里之前的东西,现在都摆在乾清宫,还不肯还……”

    张太后连忙敲了她一下,打断她的话,道:“不许胡说!”

    小丫头对朱栩不带他去景德镇很是‘记恨’,揉了下头没敢再说。

    张太后有意缓和朱栩与朱由检僵硬的气氛,拢了拢身前的毯子,回忆道:“当年皇上年幼,对朝局昏聩就很不满,替先皇做了不少事,自己又没什么进项,都是我贴补的。我想起来,天启三年的生活,孙白谷阁老被魏忠贤逼得辞官,皇上就求先皇挽留,还出了不少银子……”

    对于张太后这种直白的解释,朱栩暗笑,顺着话题道:“孙白谷是有能力的人,朕一直看着,希望他能做些事情。上任以来,确实不错,面面俱到,又没有大乱子出来,可比朕稳妥多了。”

    朱由检明白朱栩的意思了,道:“对于孙阁老的革新,臣没有意见,对于宗人府归隶内阁……臣也没有意见。”

    朱栩满意一笑,道“皇兄对现在的宗室怎么看?”

    现在的大明宗室,早就凋零不堪,亲王总数也不超过十个,宗室人口还不足一千人,不能用凄惨形容。

    朱由检沉默片刻,道:“臣打算将宗室所涉及的田亩,商铺,商业等通通剥离,全数移入十王府,依照内阁新的宗室法,宗室人口,俸禄都是固定数量,倒是容易管理。”

    还是老一套,将老朱家的宗室都当猪养,圈禁了事。

    不等朱栩说话,朱由检道:“关于靖王,皇上是如何打算的?”

    靖王,是明朝宗室特殊的一支,特殊就是靖王并不是朱元璋的后裔,而是长兄,当初被封二字靖江王,郡王,但俸禄待遇一如亲王。

    朱栩后来升这一代的靖江王为靖王,入阁理政。

    朱由检问的,自然不是靖王王位的事情,而是在内阁的地位。

    朱栩看了眼朱由检,拿起酒杯。

    张太后一见气氛又僵硬了,板起长嫂如母的气势,对朱栩道:“五皇叔是自家人,皇上你就不用藏着掖着了,直话说吧。”

    朱栩放下酒杯,笑着道:“朕本来也没有瞒五皇兄的意思。”

    朱栩瞥了眼朱慈,道:“朕有意让五皇兄这一脉永久入阁,执掌督政院,世世代代监察朝政……从慈开始。”

    朱由检瞳孔猛的一缩,神色颇为吃惊的看着朱栩。

    不止他们,周王妃,张太后,张筠,满桌皆惊。

    谁都没有想到,朱栩居然是这样想的。但仔细想想,似乎理所应当。

    朱由检是朱栩唯一的兄弟,天启那一脉又没有儿子,对信王这一脉来说,几乎是最好的安排!

    周王妃对朱栩异常恐惧,听着朱栩的恩赐,没有兴奋,而是不安的看向朱由检。

    朱由检脸角狠狠抽了下,内心更是翻腾。

    他双眼灼灼的看着朱栩,这个消息,震撼到他了。

    鲁王,晋王的消亡,让他兔死狐悲,总觉得朱栩要彻底消灭大明所有宗室。

    朱栩已经料到朱由检以及其他人的反应,拿起筷子,笑呵呵的道:“好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今天是家宴,咱们不说这些,来,吃菜吃菜……”

    张太后,张筠连忙招呼,让僵硬的气氛活泛起来。

    过了这一会儿,张太后便给小慈烨暗暗使了个眼色。

    小家伙似乎有些情愿,还是看着朱由检道:“五皇叔,海外……有什么新鲜吗?”

    朱由检极力的平复刚才的情绪翻腾,看了众人一眼,道:“我这次出海,最大的感觉,就是世界真的大,万历舆图已经很大,但整个世界,怕是百倍不止……”

    几个小家伙,包括永宁都瞪大眼睛,万历舆图小家伙们是知道,朱栩的东暖阁,书房,内阁的班房挂了各式各样不少。

    “真的有那么大吗?”小慈煊双眼发亮的问道。

    朱由检对几个孩子倒是很和蔼的,微笑道:“从福建出海,万里之外,有一片大陆,舰队绕着走了有大半年,才能到另一面,在西夷,有数百国度,城邦,也有大国,奥斯曼,连接着俄罗斯,俄罗斯与我们北方的蒙古部落相连,蒙古大大小部落数十,占有的领土堪比我大明,俄罗斯,奥斯曼,比他们还大……”

    几个小家伙听的心驰神往,睁大眼睛。

    朱栩没有解释其中的错误,端着酒杯,微笑的听着。

    小家伙们问他们穿的,说的,吃的,然后各种奇奇怪怪小孩子的问题。

    朱由检对于小孩子似乎异常有耐心,尤其是朱栩的嫡子朱慈,相当和蔼可亲,不时的给他夹菜,还考校一番。

    小家伙快两岁了,小脸白嫩,睁着一双透彻双眼,自顾的吃完,偶尔才含糊的说着什么。

    谁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朱由检却很满意,又拿起一块糕点,道:“给你吃。”

    小家伙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张筠。

    张筠连忙接过来,放到他手里,道:“快,谢过皇叔。”

    小家伙这才拿起来,放在嘴边咬,目光看着满桌的人,似乎很疑惑。

    张太后见如此,心如明镜,所谓的隔辈亲。

    张太后希望他们兄弟二人和睦,不要演绎兄弟阋墙的悲剧,看着信王,拿出长嫂的架势,道:“慈也不小了,以后就住在宫里,与慈烨他们几个一起读书,将来也好为皇上分忧,为国用命……”

    朱由检自然听得出张太后的好意,倾身道:“臣弟听皇嫂的。”

    张太后满意,转向朱栩道:“别光顾着你的政务,几个孩子在景德镇闹的那么不像话,跟你小时候一个样!我与皇后已经与新建伯谈过,会给他们几个,还有那些伴读,制定严格的读书计划,你要好好盯着,不要纵容他们胡闹,这个时候对他们很重要,你听到没有?”

    朱栩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陪着笑脸道:“听到听到了,朕已经让新建伯与其他几位翰林商讨,拿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以后,就按办法执行!”

    张太后这才满意,又追一句道:“嗯,我没事会盯着的,你休想糊弄我!”

    朱栩砸了咂嘴,看了眼几个孩子无辜的眼神,心里叹气:‘父皇也爱莫能助啊,皇嫂朕也惹不得,你们的苦日子来了……’

第1320章 最后的用处

    朱由检在乾清宫吃了顿饭,而后,内阁正式提名他作为下一任宗人府宗正。

    这项提名无需经过议会,朱栩火速批准。

    朱由检接任宗人府宗正,惊吓了不少人的下巴,这让很多谣言破碎,朱栩继位的合法性无可置疑。

    当然,还是有人暗中希冀着,朱由检能与朱栩斗上一斗,最好撕破脸皮,将皇家那些肮脏事都揭发出来。

    但一直过了一个月,宗人府太平依旧,毫无波澜。

    孙传庭的动作没有停止,议会在不断的完善大明律在内的各项法律。同时,孙传庭命令翰林院整理儒家经典,修订,注解,发行天下。

    这里面的事情,很多人看的分明,知道孙传庭要为他的施政寻找理论支持,可着实没办法阻止。

    待到四月中,内阁对大明八个省份的巡抚进行论调,进一步加强内阁对地方的控制。

    反贪局,吏部等反贪行动越来越那猛烈,重从京城开始向京外蔓延,几乎每天都有官员被抓,引起的朝野不安逐渐沸腾。

    孙传庭强力压制,在朝报上发表了署名文章,代表内阁向贪腐宣战,誓言查到底!绝不半途而废。

    这在朝野,士林间引起巨大的争议,分出了支持与反对的鲜明两派。

    但这些对孙传庭没有影响,继续忙于他的政务,对外面的充耳不闻。

    金边,一座大院子。

    多尔衮,代善,多铎,满达海等齐聚,房间里沉默着,落针可闻。

    帅府已经下令,命多尔衮率后金以及所属军队作为征讨倭国的前锋,限令一个月整军北上,并且凑齐这一次的军饷军粮。

    这是帅府或者说是大明朝廷对他们上次的冒险行动的反应。

    他们刚刚在金边站稳脚跟,若是离开,出军粮军饷,后果不堪设想!

    多铎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声道:“哥,不能答应,大不了就反了!我们立即发兵,一举拿回安南,与明朝划江而治!他们现在内乱不休,根本无力征讨我们!”

    多尔衮面色阴沉,没有说话。

    代善,满达海夜没有。

    多铎话音落下,房间依旧安静的可怕,唯有粗重的呼吸声。

    多铎转头看向代善,冷声道:“大哥,这个时候了,你不说句话吗?”

    代善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从安南打回去,不说明朝陆上的早有防备,海军随时抄了我们的后路。明朝的火器尼很清楚,你觉得我们要死多少人才能拿下安南,又要死多少人才能挡住明人的火器?”

    不等多铎说话,满达海道“明朝皇帝将曹文诏的皇家军团撤回去,都说是为了保护京畿,以明朝皇帝的睿智与手段,真的需要这么做吗?”

    多尔衮这个时候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道:“是故意给我们的陷阱,如果我们抗命,明朝会联合暹罗讨伐我们,我们根基不稳,撑不了多久。”

    多铎一听,怒道:“当初就不应该把南安南明朝,不然我们就不会这么麻烦……”

    代善摇头,道:“如果不答应,我们现在都已经是死尸了,没有明朝按住暹罗,打下去我们没有一点好处……”

    多铎恨暴躁,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代善,满达海抬起头,看向多尔衮。

    他们确实是两难,奉命北上,说不定回不来,根基可能也丢了。不去就是明朝大军讨伐,顷刻回灭亡!

    多尔衮摸着脑门,目光闪烁,好一阵子,寒声道:“遵旨吧。吴三桂更我们走,洪承畴留下。多铎,你带人,见过那些不听话的通通杀光,一个不留!”

    多铎内心怒气正无处发泄,怒道“好!我不止杀光他们,我还要屠掉几个城,我看谁还敢反抗!”

    多尔衮没有异议,道:“大哥,你准备好钱粮,将我们底子拿出来夜没关系!我可以笃定,景正不会拿我们怎么样,他还需要我们!”

    代善默默的应声,道:“既然你决定了,我就去做,但下一次,我们不能这么继续受制于明朝,要想办法摆脱。”

    多尔衮道:“我早就在想了,这次回来,我们占住金边,而后沿着河边西进,只要找到合适都地方,我们就暗渡陈仓,摆脱明人的控制!”

    代善这次点头,转向满达海,道:“尼整军吧,我们药尽早北上,免得明朝朝廷继续早借口打压我们。”

    “是。”满达海道。

    多尔衮手里有近四万骑兵,安南,金边灯降卒有四五万,根据帅府的命令,要带六万人。

    多尔衮没有多说,道:“明朝接我们都舰队很快就会到,早点准备好。”

    “嗯。”众人情绪不高的应着。

    琉球,尚廉看着帅府的命令,心潮澎湃,道:“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琉球苦倭国很久了,现在天朝要征讨倭国,这是她苦等多年的结果!

    虽然帅府要他出三千人,她恨不得带一万人。

    在巡抚衙门,他召集琉球大小官员,包括被圈禁的琉球王尚丰。

    与此相对的,朝鲜就刚更加激动了,他们拼拼凑凑,准备了一万人

    蒙古各部就更为积极,科尔沁大大汗巴达礼亲自带着部族参与,外加其他部落的出人头,居然有了近三万人!

    帅府隔空调动,蒙古的军队去往虾夷,由北到南的施压,其他的,则会聚集在对马岛,遥遥望着九国岛。

    九国岛上,萨摩藩。

    桦山久,左良玉厉兵秣马,早就在准备了。

    岛原半岛,天草四郎也收到风声,带领着基督教徒飞速准备,一门门大炮架在城头,教徒们手握刀柄,准备进行最后的抗争!

    德川幕府自然飞快收到风声,更加积极的调兵遣将,刺探大明情报。

    但是这一次他们要找的人失踪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急上眉梢。

    就在这个时候,曹化淳急匆匆走进朱栩书房,低声道:“皇上查到了,就在京城,具体位置还在查……”

    朱栩头也不抬,道:“抓紧,他在倭国的战事还是有些用处的。”

    “是!”曹化淳道。

第1321章 冲突

    秦良玉坐镇帅府,对各路军队进行调整。

    秦良玉进出乾清宫有些频繁,在不断的与朱栩谈妥征倭的各种事项。

    比如,虽然秦良玉坐镇,但必然要有一个前线征讨使,商议来去,最终定为新任的辽东大都督杨嗣昌。

    又接着对海军,各路军队进行划分,调整。

    多尔衮的军队,调整为五万,必须是精锐。朝鲜,琉球各五千,蒙古三万,萨摩藩的一万人,总数十万大军,海军触动两百艘战舰,包括正在修缮洪武号,人数三万人。

    明朝的动作很大,倭国那边迅速查知,本来隐晦的调动不再掩饰,一面向北集结,似乎要挡住虾夷的进攻。另一面,各藩国的军队飞速越过关门海峡,集结九国岛。

    九国岛上风声鹤唳,一片肃杀。

    岛原半岛的天草四郎更是紧张,无数基督教徒拿起兵器,早早准备。

    在大明征讨倭国之前,德川幕府肯定会先剪除内乱,铲除天草四郎所带领的基督教徒们。

    另一名,鹿儿岛上的萨摩藩同样在准备,桦山久,左良玉等日夜整军,视察各处要塞。

    这些年,鹿儿岛上的士兵始终没有增加多少,不是人不够,二十左良玉用了极其残忍的练军之法,一直保持着一万人,确保这一万人绝对精锐!

    明倭战争一触即发,大明这一边,兵精粮足,众志成城,快速筹备,调兵遣将,来势汹汹。

    倭国压了几年的怒火,已忍无可忍,新仇旧恨,自然更不怠慢。

    双方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快速集结,遥望着彼此,静等着准备就绪,大战就在眼前!

    不管对外如何,内部孙传庭的动作越来越多,引起的波动自然更大。

    因为山西巡抚衙门在落实‘责任到人’的事情上的‘懈怠’,孙传庭将山西巡抚吕大器叫到京城,在议会常务理事会公开检讨,甚至他当面指责吕大器,语气相当严厉,简直如指着他鼻子,当众大骂。

    读书人最好面子,吕大器是封疆大吏,哪里受得了,当众与孙传庭争执起来,孙传庭直接就要动议常理会,免了吕大器巡抚的职位。

    最后是靖王,傅昌宗等人赶来,做和事老,吕大器脸红脖子粗,不肯罢休,孙传庭更有要坚持罢黜吕大器的意思,最后还是周应秋开口,再不行,就到乾清宫前打御状。

    这下,孙传庭,吕大器稍微冷静一点。

    最后的结果,就是吕大器向内阁做出深刻检讨,并在朝报上发表军令状,保证不打折扣的执行内阁的政令,否则就自行辞官。

    到了这里,这件事才算了结。

    但这对大明上下来说的震动是非比寻常的,吕大器是谁,是周应秋在吏部尚书任上的吏部侍郎,是公认的周应秋最重要的‘下属’,是帝党干将,能做到山西巡抚,少不得周应秋的运作。

    现在,孙传庭居然连‘帝党’二号人物周应秋的面子都不给,将吕大器‘整’到如此颜面无存的地步,可见孙传庭真的是为了‘新政’刚正无私,六亲不认,不管不顾了。

    一边是孙传庭强势破除毕自严以来的‘陈规’,动静越来越大,已然威胁很多人的利益。另一边是帅府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在对内部进行清查,意图纯洁军队。

    同时,秦良玉调度各地军队,各种轮换,轮调,人事调整目不暇接。

    户部虽然没有大笔的钱粮出入,可还是有一笔不小的数字被神秘‘挪用’,继而朝廷要讨伐倭国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在京城掀起了一波浪涛。

    工部主事上疏内阁,言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内政尚未高成,何以又开战?’

    开封知府上疏,直言‘倭国孤悬海外,国穷民蛮,于我大明毫无威胁,何以非兴兵讨伐不可?’

    秦淮河上一四十多的中年人,酒后狂草而上,道‘祖宗立山河,君明臣贤。天昏地暗,大灾盖日月。国困民乏,兴兵于海外。天若有灵系,降我甘露。地若有明兮,摄我雷霆……’

    这些奏本是进了通政使司,按理说应该直接分给内阁,毕竟是上给内阁的,但通政使司很有眼力,没有送给诸位阁老,而是转入了司礼监。

    坐镇三楼的刘时敏看了十多本,挑出代表性五本,转身送入乾清宫。

    朱栩今年以来,已经很少去内阁大楼,基本上都在乾清宫。

    看了几道奏本,朱栩沉吟一声,道:“晚上,请在京的几位阁老来乾清宫用膳。”

    刘时敏道:“是。”

    刘时敏刚走,秦良玉又进来了,她永远随时进入乾清宫的特权。

    也就这位将近七十的老人,不然还不知道多少流言蜚语。

    朱栩随意的招呼道:“老将军请坐,来人,上茶,老将军稍等,朕马上就完。”

    秦良玉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道“谢皇上。”

    朱栩批阅完手里的奏本,端着茶杯走过来,道:“老将军有什么事情?”

    秦良玉已经习惯朱栩的‘不拘小节’,坐在朱栩对面,道:“皇上,多尔衮的六万人已经上船,很快就能运送到登州。只是,多尔衮承诺的钱粮,目前只到了三成,其他的,具体什么时间,能到多少,都没有一句实话……”

    朱栩抱着茶杯,失笑一声,摇头道:“无非就是一种自尊的显示,没关系,最后也不会缺多少,开济南大仓,不足差额。”

    秦良玉知道,朝廷有十大粮仓,这些年储备了很多粮食。

    “是。”秦良玉应了一声,继而抬头看向朱栩,道:“皇上,帅府内部,近来有一种很强烈的声音,希望调集军队,将多尔衮消灭在倭国。”

    朱栩喝了口茶,道:“不意外,这种声音早就有了,不用理会。朕养着多尔衮是有大用的,不止倭国,也不止东南半岛,将来的蒙古,也需要他做先锋。”

    这也算是朱栩给秦良玉交个底,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情况,秦良玉当机立断真的将多尔衮给剿灭了。

    秦良玉起身,道“臣遵旨!”

    朱栩招了招手,示意秦良玉坐下,斟酌一阵,问道:“你们帅府与杨嗣昌那边是不是对具体的战略有不同想法?”

第1322章 不寻常

    秦良玉坐在朱栩对面,苍老脸上有凝色。

    片刻之后,她才道:“是。帅府的战略,是以对马岛为前线补给线,九国岛为主战场,在九国岛消灭倭国的主力,继而跨过关门海峡,彻底歼灭德川幕府。杨嗣昌的想法是,在虾夷,九国岛牵制住倭国的主力,以海军为辅助,围困四国岛,给足倭国压力,而后吞下四国岛。而后,用障眼法,将十万大军运送到江户,直接登岸,拿下江户,以倭国的情形,江户一失,其他就不在话下……”

    朱栩自然已经知道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见,心里也在斟酌。

    帅府的意思,是想要用武力强势征服,彻底挤垮倭国的抵抗力量。

    杨嗣昌的想法,则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用最快最直接的方法拿下倭国!

    虽然看似几句话,实则要操作起来,都不容易,即便付出的代价也无从比较。

    朱栩端起茶杯,神色沉吟。

    论政务,论政治手段,这些人加起来也玩不过他,但论到行军布阵,大军灭国,朱栩并不在行,每一次他都小心翼翼,担心他会破坏将军们的指挥。

    但现在前线与帅府起了战略冲突,需要他来权衡,决断。

    这两拨人,都是领军的帅才,都有他们的道理,但终归要二选一。

    朱栩拨弄着茶水,好一阵子,看着秦良玉,道“行军打仗,朕并不熟悉,不想外行指挥内行,但杨嗣昌既然敢上疏,想必是有足够的理由,帅府不能忽视,要重视,不能强压而下,忽略前线的实际情况。”

    秦良玉听着朱栩的话,默然片刻,道:“臣与孙帅也商讨过。倭国野性难驯,若是杨嗣昌的冒险不成功,十万大军可能会全军覆没,朝廷正在改革,若是再次调集大军,不说军队情况,单说粮草,就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朱栩也想到了这一层,道“杨嗣昌现在已经到了对马岛?”

    秦良玉肃色,道:“是,他应该已经见过左良玉了,还计划与天草四郎见一见,并且军情处已经向他汇报。”

    朱栩沉吟一阵,看向秦良玉,沉声道:“将指挥权给杨嗣昌!帅府那边,你们要安抚好,不能有私心,若是朕发现有谁刻意的拖后腿,朕决不轻饶!”

    秦良玉倒是没有想到朱栩会这么果断的将指挥权交给杨嗣昌,那是一个是非冒险的计划!

    想着近来的朝局,目前的国库情况,她大致明白朱栩的意思,站起来,抬手道:“臣遵旨!”

    朱栩放下茶杯,道:“辽东的五万大军,也调归杨嗣昌,确保这一次万无一失,倭国的战事,要速战速决!”

    “臣遵旨。”秦良玉再次道。

    朱栩背着手,目光沉静,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开战?”

    秦良玉道:“臣等计划抢在夏收之前。”

    朱栩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倭国的灾情比我大明重,德川家光这几年又在准备,想必民间元气不少,若是在这个关头开战,内乱必生。”

    秦良玉,孙承宗等人也是这么考虑的,因此人还没有动员,消息就已经放出去,让倭国上下一片慌乱。

    朱栩走了几步,道:“海军是要锻炼一番,告诉杨嗣昌,唐王,不要害怕损失,海军不能总是藏在家里,实战的机会不易,要珍惜,认真的总结,给朕训练一支强大的海军出来!”

    “是,臣明白。”秦良玉道。

    朱栩这次武断的将指挥权交给杨嗣昌,心里多少终归有些不安心,又道:“曹变蛟熟悉倭国的事情,由他负责海军方面。再给杨嗣昌,多尔衮下旨,告诉他们,这一战,朕要不惜代价的必胜,若是败了,提头来见,帅府同罪问责!”

    秦良玉单膝跪地,沉色道:“臣遵旨!”

    朱栩摆了摆手,道:“平生吧。”

    秦良玉站在朱栩身前,比他还高几分,似乎看出他内心的小焦躁,宽慰道:“皇上,我朝出的都是精兵,并且有强大的火器,多年准备。倭国困守海岛,无险可守,国困民乏,此战,我大明必胜!”

    朱栩瞥了他一眼,心里吁了口气,道:“不瞒老将军,若非朕着实走不开,真想去前线盯着。”

    秦良玉如孙承宗一样,对朝政保持着距离,却也知道,大明现在千头万绪,正在经历深层次的变革,这种变革在很多人看来是仓促,没有足够的准备好,很容易发生威胁社稷的大事情。

    朱栩这个皇帝走不快,自然也是可以理解。

    朱栩没有多言这些,思忖一阵,道:“帅府控制大局,尽量交给杨嗣昌指挥,再告诉杨嗣昌,掌握大战略,战术方法,可以交给多尔衮,对于战后的事情,朕的意思,也交给多尔衮。”

    这也算是朱栩提前给帅府打招呼,免得到时候出现战后分配问题。

    秦良玉稍一思考就能明白朱栩的意思,犹豫片刻,道:“皇上,安南那边,多尔衮采用的大规模屠杀,强制迁徙,甚至传闻还有填海这样的恶行,臣等有些担心。”

    朱栩道:“嗯,朕不会纵容他的,这一次,四国岛划给琉球,九国岛划给朝鲜,虾夷划给辽东,本国岛交给多尔衮,他会知道怎么做,不会乱来的。”

    秦良玉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没有多说,道:“是,臣明白。”

    “晚上朕与几个阁老一起用膳,老将军也一起来。”朱栩道。

    “是。”秦良玉道。

    秦良玉一走,曹化淳快步进来,道:“皇上,香县发生暴力抗法,当地突然出现一股土匪,绑走了丈量土地的官员,现在,已经发行三具实体了。”

    朱栩眉头一挑,神情平静如常,语气一样平静,道:“内阁知道了?”

    曹化淳道:“孙阁老知道了,听说相当震怒,已经在召集内阁,六部的大人们商议,似乎要警备部队介入。”

    朱栩点点头,道:“嗯,可以,现在地方上是官匪一家,确实需要强力保障。你再去找孙白谷说一声,让他由上而下,一个一个来,不要太全太大,要以点带面……”

    截杀官吏,如同谋杀钦差,本身罪名就不小,外加是孙传庭施政的敏感时期,这件事,透着不寻常。

第1323章 杀气纵横

    朝廷震怒,就在当天,内阁中书包理游,与新任的警备总部部长阎应元,当天率领警备五百人,赶赴香县。

    在抵达的七日,阎应元捣毁山匪二十七处,当场死亡,抓捕等三百余人,由此牵累出来的士绅四十多人,香县知县,县丞,典吏等大小官员,被抓四十八人,几乎全军覆没!

    后三日,当地初级法院判处死刑的多达一百二十六人,流放的多达三百人!

    一次性处决这么多人,还是由内阁主导,大明从古至今都没有发过!

    由此,朝野上下震动异常,孙传庭的权力,已然大到这种程度!

    大明内外的紊乱骤然剧烈起来,不论富饶还是穷苦之地,各种势力加速勾结。

    山匪的人数,实力在增强,那些‘义军’陡然安静,潜伏。士绅,官吏们加速勾结。那些反对‘新政’的人,更是膨胀,以为他们只是不满,这一次,却是恐惧,已经由不得他们不做些事情了。

    热闹非凡,人间仙境的秦淮河几乎一夜之间空了,那些抨击朝政,针砭时弊的书院,名山大川等等,人去楼空。

    风云激荡,神鬼举出,大明的热闹,仿佛才刚开始。

    这些都是后话,在包理游离京的当天,作为巡政御史的郭广新已经在山东,兖州府了,正在进行明察暗访。

    在一个寻常的商铺内,郭广新这位退休的前兵部尚书,正在慢悠悠的喝茶。

    这位给他斟茶递水的,是他的侄子,因为自小纨绔,功名无望,家族给了他一个铺子,由着他自力更生,随着年龄渐长,儿女长大,倒也改了脾性,本分不少。

    郭广新喝了口茶,道:“你这几年做的不错,你父亲给我写过信,让我给你一个名额,保你去政院学习,你不愿去?”

    郭广新这个侄子名字叫做郭铨德,他站在郭广新身前,苦笑道:“让三叔见笑,我父亲是看我养家不易,才厚着脸给三叔写信。”

    郭广新看着他,道:“按照规制,即便不能考过联考,中的进士,毕业后外放七品小吏,有个官身,说出去也光彩一点,若是做得好,或许能得赐个同进士,位进五品……”

    郭铨德满脸尴尬,打断道“三叔,我根本不是那块料,我的这个铺子,还是我媳妇打理……”

    郭广新摇头,无奈道:“行了,这些废话我也懒得说,回头告诉你父亲,我也算尽力了。对了,你这铺子要交税吧?税务总局是怎么收的?”

    郭铨德给郭广新倒了杯茶,道:“三叔你久在京城,又身居高位,可能不知道,这税啊,还是交给府衙,税务局就是一个牌子,那么点人,怎么可能争得过衙门……”

    郭广新眉头皱起,道“我记得税务局,税务总局每年都收上来不少银子……”

    郭铨德嘿笑,道:“这个简单,衙门收上来,再给税务总局分一点就是,税务总局不敢惹衙门,也乐得省事……”

    郭广新脸色微沉,道:“巡抚衙门就不管?”

    “管,怎么不管?”

    郭铨德道:“巡抚衙门曾今派人,挨家挨户的通知,要有税务总局的允书,交税要交到税务局,可,可我们要是不交给衙门,不过三天就会被查封,能怎么办?巡抚衙门也无可奈何,换过知府,抓过不少官员,但这些从没变过……”

    郭广新听懂了,点头道:“因为知府得听别人的,这个‘别人’在,衙门就得听话,所以,知府不管换几任,所行的事是一如往常,无甚变化……”

    郭铨德道:“三叔说的是,不止是税务局,那商务局还没组建好,听说就被砸了好几次,大理寺门口冷落,督政院看报喝茶,这些都是大家众所周知……”

    郭广新猛的转头看向身后的一个巡政使,目光凌厉如刀。

    这个巡政使噗通一声跪地,急声道:“大人,下官,下官也是被蒙骗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郭广新没想到,他手下的巡政使居然被收买了,还瞒过了他的眼睛!

    郭广新满脸阴沉,盯着跪在地上的人,寒声道:“你就这么自信,这样就能瞒过我?就没想过,我会在这小铺子坐一坐?或者其他巡政使?亦或者地方官员,地方商贩等前来告密?”

    这个巡政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大人饶命,这不是下官的主意,下官下官是逼不得已……不止下官收了银子,被人抓了把柄,还有很多人,不止是您带来的人,这条街上,凡是有头有脸的都被打过招呼,巡抚衙门那边今天会有很多事情,那些大人们根本没空理会兖州府……”

    郭广新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毕自严这么多年只能堪堪维持,‘新政’无所突破;又为何孙传庭会忧心忡忡,迫不及待。

    地方的问题真的太复杂了,两百多年的窠臼,所有问题都无孔不入,深入骨髓。

    既入骨髓,便要刮骨疗毒!

    郭广新做为前任兵部尚书,出事向来果决,转过头,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郭广新的亲卫冲进来,将这个巡政使给拉了出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这个巡政御史大喊,无比的恐惧。

    郭铨德在一旁看的心惊胆跳,在不敢多言,低着头,浑身发抖。

    郭广新招手,一个亲卫快步近前。

    郭广新目光闪动,道“我不信所有人都被收买了,你们去暗访,不要与朝廷的人接触,盯着他们。”

    这些亲卫大部分是从禁军退伍出来,相对来说非常单纯。

    “是!”亲卫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郭广新转头看向郭铨德,道:“你给我准备笔墨,还有,过几天就回老家吧,这里不要待了。”

    不用郭广新说,郭铨德也准备跑路,在这里待下去,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是三叔。”郭铨德快速离开去准备了。

    郭广新拿起笔,挥手退走郭铨德,开始写信。

    第一封,是写给山东巡抚冯江峰的,严明了他这次的见闻,并且语气严厉,指责他没有严格执行内阁的政令,存在敷衍塞责的问题。

    第二封,是写给内阁的,但斟酌再三,他并没有写完。

    他决定在山东进行深入的考察,将基层的问题,进行一次摸底。

    连带着,给冯江峰的信也收了回来。

    在另一边,徐大化,廖昌永等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地方上对朝廷钦使的糊弄是手段万千,变化多端,防不胜防。

    即便徐大化这样的老宦海,在一次宴后差点被送入青楼,要不是他的亲卫赶来,绝对又是一个大丑闻!

    即便没有巡政御史的回报,孙传庭还是有太多的渠道获悉地方上的真实情况。

    新任的商务总局局长李幼唐陪着孙传庭视察城东的一些织造作坊,语气颇为凝重的说着一些事情。

    “虽然朝廷早就制定了织造业的税则,收税权移交给了税务总局,但实际操作中,这些都归地方官府操作,一些巡抚衙门甚至亲自参与,以缓解紧张的财政……”

    “他们的税向来复杂,并且远高于朝廷的规定,这里面还有私相授受,互相贪污,几乎各个衙门都有他们的‘国库’,这些银子的用处也是五花八门,下官听说,一些地方官员狎妓的费用,居然从这里报账……”

    “商务总局目前总共人数是一百二十人,想要扩展到全国,还得两三年时间……税务总局组建多年,至今人手不过五百,在分配到地方,一个衙门才三五人,根本没有与地方官府大声说话的勇气……”

    “新组建的部门,在朝野都受到冷遇,认为他们是临时机构,迟早会被裁撤,因此,地方上都极力打压,排斥,孤立……”

    孙传庭与一群人漫步着,边走边看。他身旁还有兵部尚书张国维等陪同,听着都是一脸肃容。

    孙传庭从架子上拿过一个刚刚织好的丝绸,问道:“这种丝绸多少银子一匹?”

    李幼唐接任商务总局局长,自然是下了一番功夫,道:“大人,这种丝绸不算上等,在我大明大约六七两银子,但如果卖到海外,可能高达二十多两,在苏杭一带,有上好的丝锦,一匹高达二十两,海外更是高达百两……”

    孙传庭神色微异,道:“我大明一年能造多少匹?”

    李幼唐认真思索了一番,道:“大人,具体的下官也没有数据,但万历四十年是五十万匹,崇祯三年,内阁摸过一次底,大概是六十万。近年朝廷废除了民间对于丝绸,桑锦穿着的固定,外加海贸蓬勃发展,不止苏杭一带,京城的织造作坊遍地开发,下官估计,一年可能超过百万匹……”

    孙传庭停住脚步,思忖一番,道:“百万匹,利润近千万,如此暴利,朝廷税收多少?”

    李幼唐面凝,道:“去年,大致二十万两。”

    孙传庭表情漠然,再次向前走,道:“脚步要加快了。”

    李幼唐,张国维等不知道孙传庭这句话指的到底是什么,跟着他向前走。

    走了一阵,张国维忍不住的开口,道:“大人,帅府那边动用的钱粮数目在增加,虽然今年国库情势有缓解,但灾情始终不曾缓解,难免还会有什么事情,若是帅府无所节制,不止国库无力承担,可能还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做为兵部尚书,统管日常事务,对于帅府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孙传庭对此不意外,道:“孙阁老,秦副元帅都是久经沙场,历任四朝的朝廷忠臣,本官相信他们自有分寸。加上有皇上掌舵,本官协助,不会有大纰漏。你们兵部不得有任何小心思,若是让本官知道你们暗中使绊子,拖后腿,休怪本官送你们入天牢!”

    张国维连忙抬手,道:“事关国体大事,下官等万不敢!”

    孙传庭瞥了他一眼,刚要走,猛的目露厉色,道:“事关国体,任何人不得乱来!若是有人背着朝廷,背着皇上私自议和,置我大明国体安危不顾,视前线将士尸体若无物,眼中无君无父,本官就是冒着天谴,也就尔等就地处决了!”

    张国维神色大惊,慌忙道:“下官等绝无此意,请大人莫要妄加揣测!”

    孙传庭说这些是有原因的,万历年间,明朝出兵朝鲜征讨倭国,本来大胜,结果一些人居然背着朝廷议和,闹出了一番大风波,多少堂官受此连累,下场凄惨。

    在‘新政’的关键时候,孙传庭可不想出此幺蛾子。

    李幼唐等人头皮发麻,他们能感觉到,这就是孙传庭的要害,谁敢触及,谁就会粉身碎骨!

    孙传庭这也是未雨绸缪,给一些人警告,确保这种事不会发生。

    他知道语气过于重了,便道:“晚上皇上请我们去乾清宫陪他用膳,你一起来,该准备的要准备好,莫要被皇上问的哑口无言,丢了毕阁老脸面。”

    张国维心神慌乱,抬着手道:“谢大人,下官明白。”

    孙传庭淡淡‘嗯’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李幼唐等人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沉重。这位‘首辅’是越来越有威仪了,一些手段信手拈来,不着痕迹,却不断的增添着他的权威,令人无法反抗。

    华灯初上,乾清宫灯笼挂满,人流如潮。

    朱栩极少在乾清宫宴请外廷大人,哪怕是那些外国使臣,也就在内阁招待一下,没有了以往历代皇帝在乾清宫议事,宴待群臣宾客的盛况。

    说起来,朱栩继位十多年,在乾清宫,皇极殿开朝也没几次。

    “你们说,后世史书,会不会觉得朕奇懒无比,不肯上朝啊?”

    朱栩在东暖阁,看了眼不远处的沙漏,笑着与曹化淳,刘时敏说道。

    曹化淳倾身,笑着道:“皇上的勤政堪比太祖太宗,谁敢言皇上懒惰。”

    朱栩摆了摆手,阻止他的马屁,道:“行了,人到齐了吗?”

    刘时敏上前,道“诸位阁老,秦副元帅,六部的堂官都已经到齐,御膳房的饭菜准备的也差不多了。”

    朱栩‘嗯’了声,站起来,道:“让朝报来个人,记录一下,今晚的话,明天头版。”

    刘时敏道:“是。”

第1324章 话儒

    孙传庭,孙承宗,靖王,汪乔年,傅昌宗,周应秋,秦良玉,外加六部尚书的赵晗,张秉文,张国维,钟阳生,沈,方孔总共十三人,外加一些负责记录的内监,朝报主编等坐在暗角,偏殿倒是坐满了。

    众人分坐两边,安静的等着。

    乾清宫甚少会如此规模的将他们叫到一起,又不是正式的训话,多半是有些特殊的话要说。

    众人都在思索,近来内阁的动作相当剧烈,波及朝廷的内阁六部不说,地方上的反弹也日渐剧烈,他们猜不透朱栩要说什么。

    这个时候,大皇子朱慈烨一身锦服,表情平静的从偏殿进来,抬着手,道:“诸位大人,父皇说亲诸位大人等一等,他手里还有一点事情。”

    众人一怔,相护对视一眼,起身道:“遵旨。”

    小慈烨‘嗯’了声,礼数周到的还礼,然后在空的两个位置,孙传庭左手边坐下。

    这个举动,让众人再次心生一样,他们本以为这个位置是皇后的,却没想到是这位大殿下的。

    在座的众人目光微闪,相继坐下。

    对于这位大殿下,朝野向来议论纷纷,心里十分警惕。

    从以往的朱栩的表现来看,似乎有意立他为太子,但中宫皇后已有嫡子!

    知道内情的,面色如常,不知道的,惶惶不安。

    孙传庭倒是平静,做为内阁‘首辅’,他知道的自然更多,面带微笑向朱慈烨,道:“殿下,听说近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可大好了?”

    朱慈烨侧身,道:“劳大人挂念,母后只是偶感风寒,已经好了。”

    孙传庭给朱慈烨倒了杯茶,道:“听说殿下在进学,近来读了什么书?”

    朱慈烨恭敬的端着茶杯,道:“在读大学,有些不甚明了,读的慢了些。”

    大学,已经不是一个七八岁小孩子可以读的。朱慈烨能读,说明了他的早慧与聪颖。

    在座的众人暗中对视一下眼神,默不作声的看着对话的两人。

    孙传庭微微思忖,道:“大学,确实有些难懂,慢一点也没事,可有看史?”

    朱慈烨眨了眨眼,道:“父皇喜欢汉书,唐史,时常会带着我看一些,知道一点。”

    史书中,最多的就是宫闱之事,多少惨变血案,多少肮脏龌龊。这些惨案,几本都是发生在父子兄弟之间,最为警醒的,莫过于玄武门之变了。

    孙传庭不知道朱栩是喜欢汉唐的强盛,还是有意给着我大殿下看一看历史的前车之鉴。

    他脸上依旧微笑,道:“臣的家里倒是藏了些书,还有些早年做的笔记,或许能有助于殿下进学,回去之后,我找出来,送给殿下。”

    小家伙眼睛一亮,站起来抬手道:“多谢阁老。”

    孙传庭是进士出身,一身才华自不必说,又是‘首辅’,这礼是少不了。

    孙传庭连忙起身,道:“不敢,殿下无需多礼。”

    小慈烨‘嗯’了声,坐下,抬头环顾一圈,落在孙承宗身上,道:“元帅,母后那边有意赏赐孙家两个诰命,明天请你进宫商议一番。”

    孙传庭连忙起身,抬手道:“是。”

    小家伙表情平静的‘嗯’了声,看向靖王,道:“王爷,听说王妃病了,母妃已经指派太医,明天会有三名太医过去会诊,王爷切勿忧心。”

    靖王看着小慈烨,微楞,继而起身,道:“谢殿下,谢李娘娘。”

    小家伙似乎觉得靖王是自家人,小脸露出笑容,目光看向汪乔年,道:“汪阁老,听说大理寺最近断了不少陈年旧案,朝野一片赞誉,皇上还夸赞阁老‘遇事果断,行为得当’。”

    汪乔年站起来,道“臣愧不敢当。”

    小慈烨的目光转向傅昌宗,道:“舅爷,父皇说近来您受委屈了,京外有一个庄园,过一阵子就送给您。”

    傅昌宗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早就无动于衷,倒是乾清宫透出的这个态度,让他欣喜,抬手道:“谢皇上,谢殿下。”

    小慈烨的目光看向最后的阁老,周应秋,对于这个人,小家伙不怎么熟悉,还是依照朱栩教的,道:“周阁老,父皇打算从内帑拨出了五百万两,用于工部的道路水道工程,这件事,需要周阁老来负责督导,筹划。”

    大明的土木工程,涉及太广,牵扯的利益太多,要运作的权力极其复杂。

    简而言之,这是一重大‘恩典’!

    周应秋表情平静如常,起身道:“臣遵旨。”

    小家伙嗯了声,说完,就没有再看其他人,端坐不动。

    但众人心思各异,这些话显然是乾清宫教的,大殿下只是传话,可为什么,是这位大殿下?

    乾清宫对于太子之位,到底抱有怎样的心思?这位大殿下真的只是烟雾?

    一群人心思难定,看着朱慈烨的目光复杂闪烁。

    朱慈烨话音落下,朱栩大步而来,笑着道:“诸位大人久等了,曹化淳,上菜吧,都坐坐,无需多礼。”

    一群人行礼,随着朱栩的收势又纷纷坐下。

    朱栩坐下,环顾一圈,笑着道:“等急了吧?来,咱们先吃饭。”

    宫女端着菜上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诸位大人气定如常,坐着表情不动。

    小家伙眨了眨眼,好奇的看着桌上的人,他明显感觉到,气氛变了。

    朱栩拿起筷子,转向小慈烨,道:“烨儿,给各位大人斟酒,都是我大明的股肱之臣,不要怠慢。”

    小家伙‘嗯’了声,拿起酒壶,开始挨个倒酒。

    每一个人都连忙拿起酒杯,低头示意恭敬。

    朱栩随便夹了口菜,道:“大家都随意一些,无需拘束。”

    众人躬身,拿起筷子,跟着吃了一口,便束手等着。

    朱栩暗自砸了咂嘴,本来还想温和一点,叙叙家常,没想到这些大人们如此都如此警惕,只得先喝了口酒,随口说几句,便绕到正题上。

    朱栩喝了口汤,擦了擦嘴,道“近来,反对征讨倭国的声音,日趋增多,你们怎么看?”

    正题来了,但向来能言善辩的大人们,这一次却缄口不言,却都皱眉思索。

    朱栩的问题不可能这么简单,这么简单也不会兴师动众将他们都喊来。

    张国维看着众人不说话,率先开口道:“皇上,臣认为,反对的人也有其道理,需要认真对待,不能置之不理,视若罔闻。”

    朱栩看了他一眼,道:“有理。”

    张国维眼神喜色一闪,继续说道“臣另一方面,是朝廷做得不够,在征倭之前,应该征求群臣的意见,若是朝野赞同,就不会由此一遭了。”

    张国维这些话,看似有道理,但仔细一琢磨就味道不对,并且,他还是兵部尚书,说的就更值得玩味了。

    礼部尚书沈开口,道“臣不赞同张尚书之言,军国大政,尤其是涉及到战事,当以‘战胜’为前提,行事密要,岂能大肆宣扬,讨论?”

    张国维立即就道:“若不能同心协力,如现今朝野两极,彼此扯力,如何能胜战?若是同心协力,岂不是更加轻而易举,于国于民大有益处不是?”

    沈转向他,道“行事不密,败之根本,张尚书是兵部尚书,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教吗?”

    张国维神色难看,刚要再说,朱栩摆了摆手,道:“好了,咱们今天要说的,不是这次征倭,而是由此引发的一些深层次的问题。”

    孙传庭侧身,道:“还请皇上明示。”

    朱栩拿起酒杯,倚靠着椅子,看着一群人,道:“朕纵观历史,抛开先秦不说,从汉武帝之后,历朝历代,无不是三世而衰,东汉是,盛唐是,宋、元也是。本朝更是,当初太宗皇帝何等雄武,南征北战,万邦臣服,甚至扬威海外,天下咸从。但宣宗继位,国势迅落,一直与南北全面收缩,更无舰队下西洋,再到英宗,土木堡一败,不过短短二十年?何至于此?再往后,我大明就只有抵御,再无外拓疆土,万历以来,更是抵御之力都失去了,不止朝政败坏,五军都护府更是成了摆设,我大明居然找不出一支可战之兵,需要从各地抽调‘民兵’为战?朕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今天,咱们就来议一议这个。”

    众人听着朱栩的话,琢磨其中的味道,猜测着他话背后的深意。

    中原王朝,从有史记以来,还真没有跳过这个规律,几乎都是三代而衰,民怨渐起,两三百年便改朝换代。

    一群大人们在思索,谁也没有先开口。

    朱栩目光扫过,落在周应秋身上,道:“周阁老,你先说。不要拘束,咱们就当学问讨论,不要有负担。”

    御前说话,哪里有学问讨论。

    周应秋倾身,道:“皇上,民间有一句话,叫做‘富不过三代’,放大来讲,朝廷也是如此。臣看来,是后世子孙没有了先辈的锐气,忘却了先辈创业的艰辛,迷失在荣华富贵中,耽于享乐,以至于家业衰落,产业凋零,后辈中即便出现有志者,也已积重难返,无力相扶……”

    朱栩点点头,道:“周阁老说的有些道理,人的行事作为与他的经历息息相关,若只看到荣华富贵,哪里还懂得奋斗,懂得先辈的锐气与忧虑。很好,其他人,都说说,咱们今天把这个议题说的透一点。”

    傅昌宗接过话,道:“臣看来,环境也有很大关系,若是新一任家主自小在院子里长大,如井底之蛙,外加家仆一个个心怀叵测,那么人心之变,家业破败,也不是难以理解。”

    傅昌宗说的隐晦,但也近乎直点要害了。

    朱栩‘嗯’了声,道:“傅阁老说的也没错。坐井观天,看不到真实的世界,只能听别人说,人又喜欢听他所喜欢的,难免会偏听偏信,积毁销骨,恩,有道理。”

    有了这两个帝党领袖打样,其他人也会意过来。

    靖王接过话题,道:“臣认为,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一家之主需要听进不同的声音,这样才能明辨是非,擅断善恶,不至于偏差。”

    朱栩看了靖王一眼,道“嗯,说的不错。一个人不能总听好听的,总看好看的,这个世界,有黑,有白,还有黑白相间的灰色地带,好听的话藏着恶毒,好看的风景背后是穷山恶水,要听两面,要看全貌。”

    汪乔年接过话茬,道:“臣认为,凡事一言而决,并非好事。家主肆意妄为,无人能阻,一个随意的决定就可能是败家的根本,因此,家主要明断是非,远离小人外,还需能有所节制。”

    朱栩喝了口酒,道:“有所节制……恩,这句话很好,很契合。”

    靖王,汪乔年说的很是隐晦,又看似是站在他们部门的立场而言。实则上,他们的话,暗含着朝野的一贯心思。

    那就是希望君主能垂拱而治,政务交给内阁。另外,就是他现在权威太盛,把持着朝野方方面面,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再走,他们也渴望‘自由’吧?

    汪乔年说完,最后两个阁老,就剩下孙承宗,孙传庭了。

    孙承宗近来的状态很好,精神矍铄,双眼有神,没有以往那般疲惫,他看着朱栩的目光,沉吟一声,道:“皇上,若说一朝三代而衰,原因千万,但臣认为,自小所受的教育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臣认为,历代皇子的教育有偏差,太过强调‘仁德’,却忽略了仁德需要刀兵守护,没有足够的刀兵,那么礼乐崩坏,即在眼前。”

    朱栩眯了眯眼,笑着不语。

    这位孙阁老跟着他最久,最能把握他的心思,看来,孙承宗是摸到一点了。

    朱栩淡淡的‘嗯’了声,转头看向孙传庭,道:“孙阁老,你怎么看?”

    孙传庭察言观色,明白朱栩的意思,道“皇上,自西汉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仁德’之念贯穿数百年,若想锐气长存,江山永固,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朱栩看向孙传庭,忽然道:“嗯,孙阁老抽个时间吧,给朕的几个儿子上上课。”

第1325章 雷劈泰山

    大明的内阁,在朱栩之前,严格意义来说,是‘非法机构’,是皇帝私人干涉朝政,在张居正达到巅峰,六部俯首,都察院等莫能说不。

    既然是‘非法机构’,那‘首辅’自然就有所不同,有着隐隐约约的惯例,如同非翰林不入阁一样,大明的首辅,历来都是帝师,尽管偶尔有出入。

    但朱栩这个时候,给孙传庭加上‘帝师’的头衔,到底意味着什么?

    刚才的话题,还没有结束?

    孙传庭倒是不曾异色,倾身道:“臣遵旨。”

    朱栩笑着看向六个尚书,道:“你们有没有想说的?”

    几个尚书相继开口,但前面几个阁老基本将角度站齐,他们很难找到新角度,只能鹦鹉学舌,稍加拓展。

    朱栩喝了口酒,又看了眼众人,道:“谁还要再说一说?”

    众人差不多已经说完,外加朱栩心思难测,一群人纷纷摇头,目光都在朱栩身上。

    这个时候,小慈烨忽然抬起头,看向朱栩道:“父皇,儿臣能说话吗?”

    朱栩一怔,继而笑着道:“你想说什么?”

    小家伙养着白净小脸,道:“我大明有长城,一道圈禁我们的长城,有了这道长城,我们就能心安理得的妥协,退让,懦弱,不停的懦弱,然后就成了一种病,所有人都病了,即便刮骨疗毒也治不好……”

    不止朱栩,在座的人齐齐面露异色,盯着小慈烨打量。

    朱栩笑了,道“新建伯教你的?”

    小家伙道:“儿臣在父皇书房看到了一些,不解,问了老师,老师看过后,这样说。”

    朱栩摸了摸他的头,道:“能理解多少?”

    小家伙道“父皇的书里说,人的大脑好比一个瓶子,思想若水,时间漫长,水越来越浑,要想水保持干净,就要打破瓶子,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朱栩见小家伙致仕大概记得他书里的内容,并不能理解,笑了声,转向诸外廷大臣,道:“你们觉得大殿下说的有没有道理?”

    众人心里缓了口气,这位大殿下没有说什么惊人之语,不过是皇帝的私人笔记里的话。

    孙传庭沉吟着,没有说话,倒是周应秋倾身,道:“皇上,臣认为,大殿下说得有理。若是总依着过去过日子,不止是子孙不孝,无所作为,时移世易,过去也不能完全套用在现在。”

    周应秋说的警惕,只是稍微沾边。

    傅昌宗这个时候已经明白朱栩的意思了,主动开口道:“皇上,臣认为,长城要拆,瓶子要打破,宜早不宜迟。”

    他没有多说,言简意赅,做为朱栩的舅舅,绝对心腹,他的话,有指向标的意义。

    靖王随即跟上,道:“皇上,臣认为,想要拆掉长城,打破玻璃瓶,首要的,就是教育,这件事,可能需要十年,几十年的时间。”

    汪乔年与靖王向来同进退,又是政院副院长出身,接过话头,道:“政院多年前就多教本,课纲等进行大幅度修改,完善,但并没有完全脱离,还有很大改善改善的余地。臣认为,不止于教育,需要对我大明所有的典籍等重新修缮,解注,这些都是一块块玻璃,一块块转头,应当敲碎,重新组……”

    这些阁老尚书,基本上都算是朱栩一手提拔,认真挑选,没有谁会不懂事跳出来,即便心里有不同想法。

    吏部尚书赵晗,是跟着朱栩比较久的了,见此,跟着道:“皇上,吏部这两年甄选官员,基本上偏向实用能力,对于夸夸其谈,活在圣人典籍里的人,全数摈弃!我大明的官员应该实实在在的为国谋事,为百姓谋福,岂能是官老爷,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礼部尚书沈大为赞同,道:“臣这些年对古籍进行归类,整理,已经有了初步成果,尤其是一些对我大明上下有重要影响的,联合翰林院,皇家政院等在逐字逐句的斟酌,编注,以求实事求是,而非空中楼阁,可望不可即……”

    工部尚书方孔沉吟着,道“皇上,臣认为,编修圣人经典,事关重大,还需谨慎,徐徐图之,倒是报纸,臣认为,或可大用。现在凡是读书人,就没有不读报的,可抛出一些话题,由议论而上,再而决……”

    刑部尚书钟阳生,道:“皇上,方法有很多,关键是要付诸行动,臣认为,就当前情况而言,宜早不宜迟。”

    其他人相继开口,基本上是揣摩出了朱栩的意思,态度是相当的一致。

    朱栩‘嗯’了声,转向孙传庭,道:“孙阁老,你有什么想法?”

    孙传庭道:“臣认为,单单靠教育是不够的,我大明的倾败,不只在于思想的颓堕,臣认为,我大明礼法方方面面也有些问题,需要作出改革,皇上今天提出来,臣也请圣谕,臣打算在内阁设置革新司,专门来对我大明的礼法进行检视,整理出新,合乎我大明现状,未来的礼法……至于教育方面,臣打算以皇家政院为首,联合礼部,翰林院等,进行大规模的整修,在三年内,颁布新的成文经典,刊行天下……”

    孙传庭做为‘首辅’,他的话基本一锤定音了。

    朱栩心里大是爽快,没有毕自严时候那般的费劲,很满意的道:“嗯,那就依孙阁老所请。对了,张尚书说的也没错,有些事情不能公开来讲,但有些事情,必须要敞开来说,凝聚力量,持之以恒的去做,不能蛮干。”

    孙传庭明白朱栩说的是这件事,这件事确实需要很多人来背书,篡改圣人经典,那是大忌中的大忌,需要小心翼翼的试探,徐徐图之。

    “臣明白。”孙传庭道。

    朱栩笑着,看着满桌已经凉了的菜,转头向曹化淳道:“撤下去温一下,对了,过几日朕要宴请所有在京的外国番邦的使臣,你让御膳房拿出一个菜单给朕看。”

    曹化淳道:“臣遵旨。”

    一干人看着朱栩,具是躬身,面色各异。

    对于眼前这位陛下,是朝野最大的议论中心,什么样的话都有。

    但亲近的人都知道,这位皇帝陛下,雄才大略,目光长远不说。为人处世,相当的……刻板。不好色,不好酒,不贪财,不爱古董字画,没有什么不良爱好,也没有什么特别爱好。

    这是一个相当乏味的人,似乎除了政务,就没有什么值得他上心的。

    琴棋书画,虽然用过功,但着实一般,文章,只怕连秀才都中不了。

    但这样一个人,极其适合做皇帝,清心寡欲,克己复礼,从容大度,勤俭爱民,还有什么人,比他更适合做皇帝吗?

    看着重新端上来的菜,一群大人们配合的拿起筷子,脸上露出笑容来。

    朱栩吃着菜,语气轻松写意,道“见各国使臣,你们要是有时间,可以来看看,听听,听听另一种文化,对我们而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合适不过。”

    孙传庭吃着菜,没有放下筷子,道“臣之前见过那个荷兰的使者了,他们在谋求独立,希望我大明帮助,至少,在西班牙的态度,希望保持中立。”

    朱栩点点头,不意外,道:“他们买了多少东西?”

    孙传庭道:“他们下的单子很多,意向更多,似乎还想看看效果。不过,臣已以内阁的名义,三年内,向他们采购一千万石的粮食,随时还会增加。他们购买了五十艘中舰,定制了两百门小炮,用来武装商船……”

    朱栩盛汤,道:“恩,我大明贸易潜力巨大,好好挖掘,内阁看好皇家贸易商行,外事局等,要统筹规划,全心,庸吏去做。”

    孙传庭应声,没有说话。

    孙承宗给朱栩倒了杯酒,道“皇上,帅府正在加紧准备,战事随时都会开始,杨嗣昌那边的要求比较多,其他还好说,但是他想要辖制多尔衮。”

    朱栩不意外,道:“按照规制,多尔衮归他调遣,这个没错,分错,让杨嗣昌拿捏,不要拘束太多。杨嗣昌也是久经战阵,要信任前线将领。当然了,大框架不能逾越,该有的控制力,不能丢。”

    孙承宗道:“是,臣明白。”

    气氛缓和,众人筷子动的比较密集了,汪乔年开口道:“皇上,大理寺希望获得一个权力,就是能够暂时停职一些,方便审理,否则地方难服,横生枝节比较多。”

    朱栩喝着汤,道:“这个你们不合适,让刑部来,刑部在督政院或者内阁的同意下,对一些特定品级官员,可以停职调查,以让他们干预有司。”

    汪乔年道:“臣遵旨。”

    其他阁臣,六部尚书相继说话,都是平时藏着的话语,借着这个气氛,慢慢都说了出来。

    朱栩挨个给他落话,让他们的心头大石落地。

    这顿饭,吃了很久,君臣和睦,相处融洽。

    不少人哈着酒气,理智清醒的在曹化淳的亲自陪送下,送出了宫。

    朱栩心情欢畅,这些大人们也暗自振奋,各自回府,自是另一番不提。

    朱栩晚宿在凤藻宫,李解语已经知道朱栩的安排,一边给他脱外套,一边道:“皇上,这样的安排,将来会不会不好收场?”

    孙传庭做朱慈烨的老师,这个是对孙传庭的肯定,反向也是对朱慈烨的某种确定。

    这种确定,对朝野来说都不是好事情,对中宫有嫡子,庶出的皇长子同样不是好事情。

    朱栩松了松筋骨,道:“不是给烨儿,是给儿的,烨儿几个,就当做是旁听吧。”

    李解语这才松口气,笑着道:“四殿下已经亏三岁,确实可以开蒙。”

    朱栩坐到床上,开始泡脚,道:“新建伯朕观察了他几年,倒是可用,政院副院长,朕给他留个位置,下半年让他去。几个皇子的老师,还得从政院挑选。”

    只要儿子没事,李解语这些不管,坐在他边上,道:“这几日进宫的人不少,连我这都来了几波人,都是想去参与征讨倭国的,臣妾已经拦下了,听说海姐姐那边有些为难。”

    朱栩泡着脚,对李解语话心知肚明。虽然蒙古方面这才带队的是科尔沁大汗巴达礼,但军队是驻蒙大臣掌握的蒙古联军,不属于科尔沁,巴达礼命人来见海兰珠,怕是想让科尔沁参与,捞取军功与好处。

    朱栩瞥了她一眼,笑着道“李家,戚家那边,你就直接拒绝了?”

    李解语身后,也就这两家了。但这两家,一个是归正之家,地位尴尬,向来不敢冒头。戚家早已没落,虽然努力奋起,但可堪大用的人才没有,进展乏力。

    李解语抿了抿嘴,道:“臣妾不懂这些,不敢答应。”

    朱栩笑着搂过她,道:“嗯,你的分寸朕是知道的。你在李家,戚家那边故意不好过,这样,让戚家送一个小孩进来,陪几个小家伙读书吧。”

    李解语双眼一亮,拘礼道:“臣妾谢皇上。”

    朱栩笑了笑,又道:“早点休息吧,夏收就快了,明天陪皇后去行桑礼。”

    “是。”李解语开心的道。

    孙传庭秉持朱栩的意志,对‘新政’进行横向的推进,打破了以往的平衡,一个个大动作接连祭出去,引起的动静一个比一个大,地方上的群魔乱舞,再次出现。

    山东泰州府,有人一把火,烧了数百亩即将收割的农田,浓烟滚滚,弥漫天际,仿佛京城都能看到。

    这件事,朝廷震怒,地方则将则人归咎于内阁,认为内阁太过急迫,逼迫地方‘丧尽天良,焚烧田野’。

    有一日,泰山大雨滂沱,电闪雷鸣,将泰山一座石碑给劈碎,乱石滚滚,砸没了半个小村庄。

    这是‘天谴’,还发生在泰山,自然引出了无数流言蜚语。

    现在的流言不冲着朱栩了,反而集中火力奔向孙传庭。

    一时间,谣言四起,乱世纷纷,京城更是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泰山不同于其他地方,这里是封禅之地,在天子与上天的沟通之所在。

    偏偏遭遇雷劈,稍有引诱,不知道多少童谣在街头巷尾传唱,令普通百姓都异常不安。

第1326章 提速

    内阁,冷肃异常,风雨飘摇。

    孙传庭看着在座的阁老,语气相当坚决,道:“妖言惑众,居心叵测!假借鬼神之名,行攻击朝廷之实,各部门都在干什么!”

    朱栩继位以来,谣言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皇宫内外,大明上下,几乎谣言无处不在,对大明的攻击与伤害日渐加深。尤其是孙传庭上位以来,针对孙传庭在内的阁臣,六部阁老的攻击如排山倒海一般,给孙传庭的施政,大明的‘新政’带来了无穷的祸患。

    这一次,孙传庭是真的怒了。

    他不怕外面那些人,也不怕所谓的流言蜚语,但他泰山这个地方不一样,太过敏感,若是触动乾清宫的逆鳞,惹起不满,他这个首辅,可能真的要被人赶的狼狈下台!

    “我已经与赵尚书谈过,吏部决定设置一个控舆司,对这些流言蜚语进行管控,会迅速压下这件事!”周应秋面色冷漠,语气相当平静的说道。

    这件事,不止孙传庭担忧,内阁的众人同样愤怒。

    靖王道:“督政院已经派出四十巡城御史,很快就能找到编纂这些谣言的人,一定会狠狠的处置,杀一儆百!”

    孙传庭面露厉色,眼神尽皆是杀意,道:“一个时辰,我只给你们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内,我还能听到谣言,我致仕,拉着你们其中三位,再拉着三个尚书!”

    这是相当可怕的威胁,在座的心神发冷,这说明孙传庭这次是真怒了。

    一群阁老们相继出宫,继而朝廷的内阁,六部等诸多衙门,罕见的一齐动作,已经消失多年的缇骑在大明宽阔的大街上四处奔驰。

    短短半个时辰,抓了地痞流氓无赖,街头混混,一些低级官吏,还牵扯一些前朝的朝野官员,京城大狱半个时辰多了四五百人!

    “大人,我是冤枉,那家铺子不是我砸的,放我出去吧……”

    “大人大人,我没有,杨家媳妇跟我们没关系,我只是只是路过啊,求大人开恩……”

    “大人,大人,那些谣言不是我写的,真的不是,我是在茶馆听说的,只是随口教给孩子玩的……”

    “大人,大人,不能因言获罪啊,下官什么都没说啊,真的没说过啊……”

    大牢里,无数人在喊叫,慌乱,恐惧,拼命的冲着狱卒,恨不得冲出去。

    大牢里一些老人,嘿嘿一笑,‘安慰’着。

    “别喊了,这里是天牢,要么你有通天手段,要么就等着奇迹,不然啊,砍头或者牢底坐穿……”

    “哎,这帮新人,等过了一阵就会老实了,他们是不知道这些狱卒的手段……”

    “等着吧,小时候每天尿几遍床,他们都会招的清清楚楚,哎,还是嫩啊……”

    一群老犯人坐在草堆上,闲得无聊,对这些新人评头论足,颇有些指点江山的味道。

    在他们中间的一个牢房,除了干净一点,没有其他任何一样,几个老狱倒是没有点评,各自倚着墙,叼着草,神情悠哉又冷漠。

    在床边,有一个中年人,皮肤黝黑,还有几道伤疤,倚靠在那里,从来不说话,也不与其他人又任何互动。

    因为这个人当初是灭门案的凶手,判的是斩监侯,一直在等死,所以,谁也不敢惹他,这间牢房,有着奇怪的安静。

    中年人抬起头,看着被抓起来的人,暗自摇头,心里叹道:‘孙传庭比毕自严强多喽,日子不好过了啊……’

    朝廷的动作这么大,连带着地方也感觉大山压下,开始疯狂做事。

    秦淮河上,一夜之间,数百家青楼歌坊被查封,抓捕了五百多人,整个南直隶,查封的书院,青楼,歌坊以及各种文会,书会,多达上千!

    孙传庭的内阁权威日盛,地方上是如临大敌,哪里敢怠慢,一场轰轰烈烈的‘除谣’行动席卷整个大明,为此单单被抓捕的人,就高达近万人!

    无数的奏本,弹劾,一些‘不仕联盟’的人更是顶风作案,一封一百多朝野宿儒大家的联名信,公开发表在南直隶最大的报纸苏报上。

    各种大道理,如‘党锢之祸’,‘堵塞言路,直臣遗野’,‘朝廷酷劣,万民皆哀’等等,虽然没有直言,但言里语外,都是对朝廷这次动作的愤怒与不安。

    庞大的压力,如海潮一般,汹涌澎湃,冲击向内阁。

    傅昌宗的那些旧事,再次被翻出来。但没有骆养性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事情反而显得不伦不类,相当零散,攻击力薄弱,周应秋反手就给处理了。

    但由此引发的一系列事情,孙传庭毫不留手,皆由此案,将朝廷一系列机构的实权充实,并进一步伸手入地方,督政院,大理寺迅速推进,反贪局各是大肆株连,五六品的官员一口气抓了一百多个,遍布朝廷与地方!

    由此引起的不稳与反弹,如百河归海一般,涌入朝廷,涌入内阁,涌向孙传庭。

    孙传庭这会儿正在乾清宫,他站在朱栩面前,道“目前,最大的阻力来自于地方横亘交错的士绅势力,现在没动一点,地方就要抖三抖。虽然朝廷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精力,全面,集中的处理地方事务,但这样零碎的敲打,未尝不是一种准备。”

    朱栩正在下棋,盯着黑白棋子,随意的‘嗯’了声。

    就好比前些日子他与这些阁老说的,大明要打破脑袋里的长城,水瓶,这些事情他早就做过铺垫,做足了准备,现在做,都算是水到渠成,没有什么阻力。

    孙传庭恭恭敬敬的站着,道:“锦衣卫那边向内阁通报,这次没有骆养性等人的参与,纯粹是反对‘新政’的那些人在反弹,臣已经妥善处置,不会搅扰到乾清宫。”

    朱栩这才笑着转过头,道:“嗯,朕相信你的能力,这些事,无需特意跑过来汇报,安心做事。”

    孙传庭脸上依旧是敬崇之色,道:“是。臣与帅府已经协调过,他们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可能会提前征讨,臣命山东,天津,辽东三方做好后勤,不会拖累战事。”

    朱栩看着他,道“这个先不提。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孙传庭道“巩固朝廷,理顺各机构,严肃权威,同时推进吏治整顿,由京内扩展到京外,当前朝廷的要务,还是吏治第一……”

    朱栩点点头,赞同道:“嗯,持之以恒,不要畏惧,退缩。今年的科举,你亲自主持,进士名额可以进一步扩大,万历之前的公卿之后,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成才的,可以提拔出来。整顿吏治,培养新人,也很重要。”

    孙传庭能明白朱栩的用心良苦,抬手道:“臣遵旨。”

    朱栩道“裁撤各省总理大臣,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孙传庭稍稍思索,道:“辽东那边规划为三省,辽东,上河,漠阳,外加那虚三省,我大明总共二十五省,若是有总理大臣也是鞭长莫及,现在也不需要总理大臣了。臣计划召回各总理大臣进京,议会那边也准备好,这个月,应当可以完成。”

    朱栩点点头,道:“嗯,还有什么计划?”

    孙传庭道:“这次之后,臣打算召集各地巡抚分批次进京,与他们深潭一番,而后一致行动,推动各方面改革,以免朝廷的变动,影响地方士气……”

    朱栩下了软塌,站起来,道:“这个很好,你先谈,朕再见见,压一压,这些大人们久在地方,知道种种问题,种种困难,他们会畏惧,会退缩,必须给足足够的压力……”

    孙传庭侧过身,道“是。臣的意思,是要他们一致行动,造足声势,只要气势一成,再退缩也就难了。”

    朱栩走到书桌前,坐下道:“嗯,想法是对的,做的要再快一点。今年神龙府的贸易大会,你亲自去一趟,商业方面,要多做准备,促进发展……”

    孙传庭道:“是。臣还打算,双管齐下,商业,或许也是打破士绅勾结的一个关键。”

    朱栩笑了,孙传庭想的还是比较全面,除了一些盲点,基本不需要他提点。

    在孙传庭面圣的时候,登州数百艘大船云集,安静的漂浮在水面上。

    曹变蛟与多尔衮并肩站在一处山头,指着海面道:“往北去,就是对马岛,那里有一处基地,是我两年前夺下来,现在打造的很不错,适合大军驻扎,也适合海军停靠,后面是朝鲜,前面就是九国岛,进可攻,退可守,是一个绝佳之地!”

    多尔衮已经详细研究过地图,点头道:“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是运送过去,还得看看多少人晕船,海战,我们不太适合。”

    曹变蛟道:“好,先到对马看看,对马到九国岛不远。”

    多尔衮神情平静,如大明忠心的将领一样,道:“曹都督,末将想面见一下杨大都督,不知是否合适?”

    杨大都督也就是杨嗣昌,这一次的征讨使。

    曹变蛟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道:“杨大都督已经去了虾夷,那边有三万蒙古大军。”

    多尔衮没有接这个话,默然一阵,道:“根据末将得到的情报,倭国是岛国,地形艰难,而人口十分稠密,可用的青壮高达数百万,他们的那位幕府将军颇有能力,十万大军,真的足够吗?”

    曹变蛟看了他一眼,罕见的露出笑容,道:“你这个担心,朝野也有。现在正值夏收,倭国那边肯定焦头烂额,他们致命的地方在于没有要塞,毫无遮拦,各地都在我大明可进攻范围内,倭国必败无疑!”

    多尔衮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但心里实则不以为然。

    倭国是岛国,多山地,多岛屿,半岛,道路复杂,风气凶悍,人口稠密,若是其中,胶着而战,那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平定。

    明人行军,向来恪守‘礼法’,只诛首恶,其余赦免,这岂不是要没完没了?

    这些,他没有说出口,他的身份很敏感,在这个时候不能多言。

    曹变蛟不知道怀有怎样的心思,看似知无不言,实则有很多保留,并未告诉多尔衮。

    与此同时,琉球,朝鲜的军队集中的很容易,他们并没有被派驻对马岛,而是去了鹿儿岛的萨摩藩,归属左良玉调遣。这样一来,萨摩藩的军队就有了两万,加上他们临时扩充,接近三万!

    库页岛往南,就是虾夷岛,虾夷在后世有个很响亮的名字:北海道。

    现在的虾夷岛,还算是一片荒凉,人口稀少,开垦的并不好,即便这几年大明有移民,阻止开垦,相对偌大的岛屿,还是只在一隅。

    蒙古的三万大军已经驻扎在这里,隔着津轻海峡,一水之隔的看着本国岛。

    这个时候,杨嗣昌与参谋处处长钱瑾孝正在大营里,商讨具体的策略。

    钱瑾孝看着地图,神情严肃,道“大人之前的设想挺好,但近距离登岸,拿下江户,一举瓦解倭国。但不说能不能顺利抵达江户,若是德川幕府带他们天皇提前撤走,我们也无法长距离追击,没有后援,后勤支持,若是再陷入苦战,怕是可能全军覆没,影响整盘计划……”

    杨嗣昌脸上没有任何不悦之色,目光紧盯着地图,道:“帅府的担心是对的,倭国情况复杂,应该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确保必胜的前提下推进……但是,我们不能等,不能将战事变成胶着战,不能一直耗下去……”

    大明的情况,不允许长期累战,钱粮支撑不了。

    钱瑾孝道:“那,大人有什么想法?皇上已经授权你在前线的指挥,万不可出差错。”

    杨嗣昌面无表情,道:“还有时间,我们再对战略战术进行检讨,制定一个快速有妥当的方案来,命令各军加紧就位,命军情处紧盯倭国更方面!”

    “是!”钱瑾孝一个军礼,沉声道。

    杨嗣昌盯着地图,看了好一阵子,道:“前期的战术不变,以海军将四国岛与本国岛,九国岛隔开,多尔衮的五万大军吃下四国岛!”

    钱瑾孝道:“那,如果德川幕府在九国岛对岛原半岛,鹿儿岛展开进攻如何应对?”

第1327章 假道灭虢

    日本虽然处处是破绽,就是因为处处是破绽,反而不那么好下手。

    帅府原先的计划,是在九国岛放干倭国的血,然后跨过关门海峡,进入本国岛。

    但这种战略,不止在九国岛要耗费时间,在本国岛也难以长驱直入,可能会陷入苦战以及后勤问题。

    所以,杨嗣昌提出了,先下四国岛,分散倭国的军力,而后登陆江户,一举拿下倭国心脏,然后横扫本国岛,鼎定倭国!

    而今细致研究下来,发现这种策略也具有危险性,不符合乾清宫要求的‘快稳妥’,还可能有失败的风险。

    钱瑾孝提出的问题很尖锐,九国岛是倭国的病心所在,若是大明不能控制九国岛,就更无从去征讨本国岛。

    所以,鹿儿岛的萨摩藩,岛原半岛的基督教徒,不能有失!

    大明牵制倭国的同时,也被拖住了。

    杨嗣昌最擅长的,就是大布局,诸部推进,搞大包围,分割吃掉。

    他听着钱瑾孝的话,眼神闪过冷色,道:“倭国在关门海峡布置了重兵,还有海军,现在无法封锁了?”

    钱瑾孝道:“是。倭国吃了上次的教训,不止关门海峡,津轻海峡也是如此。”

    “海军那边,出动了多少舰队?”杨嗣昌问道。

    钱瑾孝道:“一百艘,三万人。”

    “好,等人到了,让曹变蛟先去江户岸边,假装登岸,多做点稻草人,做的逼真一点,让倭国人相信,我们要直扑江户!”杨嗣昌道。

    “是。”钱瑾孝拿出小本子,记着道,刚要再问。

    杨嗣昌又道:“你去盯着,将虾夷岛的蒙古士兵,白天从海上运来,晚上运出去,来回几趟,营地扩展,装作有六万大军的样子。”

    钱瑾孝不问了,认真记下,道:“是。”

    杨嗣昌道“给帅府那边传信,就说我要行临时决断之权,调整战略战术。”

    钱瑾孝道:“是。”

    说完,他又道“那,开战日期?”

    杨嗣昌站起来,眸光冷冽,道:“先做准备,尤其是军情处,一定要方方面面的情况摸清楚,其他的,等我命令!”

    “是。”钱瑾孝道。

    在杨嗣昌加紧准备的时候,虾夷对面,南方的陆奥藩,早已如临大敌,陈兵津轻海峡对岸,遥望着对面。

    藩主伊达政宗呆着安东氏,南部氏,大浦氏,石川氏等诸多大家族的家主,此刻正在,陆奥藩的北郡,最北方的斗南城。

    伊达政宗快七十岁了,资历最老,实力最雄厚,做为藩主坐在正中,看着跪坐的众人,道:“诸位都已经看到了,明人来势汹汹,事关我们陆奥藩生死存亡,就在眼前了。”

    除伊达政宗外,这些人都是执掌一方的大殿,类似于国中之国,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只不过服从于伊达家。

    伊达政宗本身的军队并不多,这么多家族加起来,数量也不过八千人。

    一群人尽皆沉默,低着头,眼神闪烁不断。

    对岸的明人,他们已经多番探查过,抵达虾夷岛的有三万大军!

    三万,别说陆奥藩了,就是陆中,陆前几藩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还配备那么强大的火器与海军。

    伊达政宗面色苍老,皱纹里有着深深的冷酷之色,他目光如鹰,犀利如剑,扫过在座的所有人。

    终于有人扛不住,是石川氏的家主,他抬起头,道“伊达殿,不知,公方是作何安排?”

    倭国现在最强的,还是德川家,经过德川家康的两代治理,到德川家光这一代,已经没有人能对抗德川幕府,更何况,德川家光的手段完全不逊于父祖。

    伊达政宗看了他一眼,道:“公方的计划,还是先解决九国岛,松平信纲会带两万人来支援我们,将明人挡在虾夷岛。”

    在座的人纷纷抬头,大浦氏的家主面带笑容,道:“有信纲君在,我们何须担心。”

    “不错,”北田氏家主沉色道:“松平殿能力出众,若是他来斗南城,我们完全服从调遣!”

    田村氏道“伊达殿,松平殿什么时候到?”

    伊达政宗看着一群人的表现,目光阴冷。他才是陆奥藩的藩主,这群人这么心心念念德川家的家臣是什么目的?

    伊达政宗这些年早就摆平了陆奥藩的反对势力,但与倭国总有人对德川家不满一样,一直有人对伊达家图谋不轨。

    伊达政宗不漏声色,道:“已经到了,我们现在都服从松平殿的指挥,任何人要是玩忽职守,与明人眉来眼去,休怪我无情!”

    “哈依!”

    一群人齐齐躬身,声音干脆利落。

    伊达政宗眼神冷意森森,转身起来,走向后院。

    在后院,一个女人已经在煮茶,仙气四溢。她素手煮茶,穿着薄薄的轻纱,眉眼妖冶,一举一动,洁白肌肤若隐若现,分外诱人。

    伊达政宗视若无睹,走进来,慢慢坐下。

    女人开口道“一郎在盯着海峡,还没有回来。”

    田中一郎是伊达政宗的养子,一直委以重任。

    伊达政宗漠然的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道:“松平信纲已经在七户了,看样子,是想要拿我们做炮灰。”

    “这不很正常吗?”妖冶女子声音一样妖媚,撩动人心,轻轻喝了口茶,道:“外样大名一直是德川殿消除的对象,现在岛津家覆灭,前田利态度暧昧,也有我们伊达家没有完全服从,不拿我出头,又拿谁呢?”

    德川幕府,将倭国的势力分为三种,一种是被德川家打服的大名,这些人实力雄厚,没有完全控制,一直被严密监视,称之为外样大名。

    第二种,是谱代大名,就是德川家的铁杆支持者,犹如亲信,家臣一般,对待自然不同。

    最后一种,就是德川家的直辖的,叫做亲藩,这是亲兵,自然更不同。

    这种根据亲疏关系而决定的势力划分,是倭国政治体制最重要的一种特征。

    伊达政宗神色沉默,这个老人从丰臣秀吉时代过来的,经历了太多,眼见明朝大兵临近,倭国拿他做炮灰,他神色丝毫不动,慢悠悠的喝着茶,没有谁知道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妖冶女人走过来,按着他肩膀,道:“父亲,一郎说,我们需要想办法应对。”

    这个女人,叫做千代,原本也是伊达政宗的养女,本来要许配给田中一郎,却莫名的呗伊达政宗续弦了!

    伊达政宗放下茶杯,目光看向窗外,道:“现在还太早,船准备好了吗?”

    千代娇躯紧紧的贴上来,在他耳边吹着气,低声道:“以西夷商行的名义,向大明船厂订购了两艘三十丈的舰船,就在北湖里藏着。”

    伊达政宗对于千代的挑逗无动于衷,道:“告诉一郎,让我们的人准备好,找个时间,先回弘前城。”

    陆奥藩有四个郡,弘前城在津怪郡,是陆奥藩治所所在。

    千代脱掉外衣,露出洁白锁骨,温香软玉的道:“是。”

    伊达政宗眼皮微微跳动,猛的拉过千代,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北郡,七户城。

    松平信纲正在阵屋里,安静的看书。

    所谓的阵屋,就是因为没实力,建不起城,只能勉强建的一些木头房子。

    松平信纲的对面,三宅重利安静的跪坐着,一丝声音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松平信纲才平淡的开口,道:“你一直负责明人的情报,说说吧。”

    三宅重利低着头,道:“是。明朝内部,天灾连绵,霍乱四起,他们的朝廷也乱哄哄,在进行所谓的‘景正新政’,但已经十年过去,却是越来越乱,小人认为,明朝已历二百多年,崩溃不远了。”

    松平信纲漫不经心的翻着书,道:“说我感兴趣的。”

    三宅重利一低头,道:“在虾夷,他们的军队是蒙古人的,有三万,是骑兵,在我们这里战力会减半。在对马岛,也是骑兵,是原本被明朝灭国的金国的,有五万人,是精锐,目标应该是九国岛。”

    松平信纲沉默一会儿,道“他们的火器,海军呢?”

    三宅重利道:“有一百艘战舰,但最大的那一艘没来,是上次那个曹变蛟统领。小人很担心,他们要直接扑向江户,不知道能否应对。”

    江户,在武藏藩,临湖,湖接着海,一直海军,完全可以长驱直入,直接在江户登岸!

    松平信纲却仿佛没有听到,道:“明朝那边,有情报传回来吗?”

    三宅重利眉头一皱,道:“不知道为什么,从上半年开始,对岸的消息就逐渐减少,这一个月,已经完全没有消息了,他们,是不是被明朝发现了?”

    松平信纲第一次有了表情,他放下书,神色思忖,片刻道:“继续联系,一定要联系上他们。他们掌握的情报太多,对我们很重要。”

    “是。”三宅重利道。

    松平信纲坐正身体,道:“九国岛那边,有青山君在,我不担心。伊达殿那边,有什么情况?”

    三宅重利皱眉,道:“伊达政宗那老狐狸,如同一潭深水,试探不出任何东西。上次少殿去明朝,就发现伊达政宗也派人去了,小人怀疑,他们与明朝有勾结!”

    松平信纲抬头看向他,摇头道:“这个老东西最会的就是审时度势,现在我们与明朝还未见胜负,他不会那么早下注,盯好了,发现他有这个企图,我会第一个剿灭他!”

    德川家光玩的游戏很老套,假道灭虢。在对抗明朝的过程中,顺手消灭不听话之人。

    在另一边,关门海峡。

    年近七旬的青山忠俊,正在遥遥看着海峡两岸,海面。

    他身边的板仓重昌陪着小心,道:“伊豆守,我已经在各处修建要塞,还加固了铁炮,有民船三百多艘,就是堵塞水道也能将明朝的海军堵在外面!”

    青山忠俊视察一圈,清冷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道:“现在军队集结了多少?”

    板仓重昌几年前在岛原败的很惨,要不是松平信纲,青山忠俊力保,早就被德川家光处死了。

    他现在是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听着青山忠俊的话,立即道:“十二万,有一半已经在岛原附近,还有的在路上,一个月内,还会有八万,总共二十万大军!”

    青山忠俊眉头皱了下,没有说话。

    现在正值夏收,征集这么多军队,后果怕是很麻烦。

    “岛原,鹿儿岛有什么情况?”青山忠俊淡淡道。

    板仓重昌道:“根据小人的调查,鹿儿岛,萨摩藩本有一万人,加上朝鲜,琉球有两万,这只是明面上的,明朝还偷渡了一万人上去,总共有三万人。岛原那边,都是基督教徒,现在怕是有人万人,他们聚集在岛原城,是明人帮助建的大城,配备都是明人火器,小人怀疑,里面还有明人混入……只怕,比几年前更加的易守难攻了。”

    几年前,板仓重昌在这里大败,损失了七八万人,可谓是惨败。如今天草四郎在明人帮助下脱胎换骨,实力大增,那,他们要付出多大代价?

    青山忠俊瞥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倭国明对的形式是明朝的多面渗透,想要解决,不能全面开战,就要有个顺序。

    板仓重昌神色凝重,没有了之前的谦卑,讨好之色,道:“伊豆守,我认为,应该先解决岛原,如果这里不解决,我们就无法全力解决鹿儿岛,随时担心背后。”

    青山忠俊默然一阵,道:“我给你五万人,你用多久能拿下岛原?”

    板仓重昌对岛原一直很关注,这是他的跌倒的地方,是逆鳞之地!

    因此,他对岛原的实力更加了解,也有所警惕。

    上次十多万都失败了,这次却只有五万!

    但板仓重昌没有选择,如果不去,等着他的,就是穷困一生,狼狈一世!

    如果成功了,那他就能东山再起,再续辉煌!

    几乎是一瞬间,板仓重昌道:“是。三个月!”

    青山忠俊摇头,漠然道:“我只给你半个月,明人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我们要赶在他们前面解决岛原,鹿儿岛,然后掉头对马岛。”

    板仓重昌心里一颤,狠狠咬牙,道:“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365/ 第一时间欣赏独断大明最新章节! 作者:官笙所写的《独断大明》为转载作品,独断大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独断大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独断大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独断大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独断大明介绍:
他是明光宗第六子,天启朱由校,信王朱由检的六弟,某一天,他觉得不能让朱由检做皇帝,在紫禁城里大喊了一声:我要做皇帝!
故事,由此紫禁城开始。独断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独断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独断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