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0章：银行家的辛迪加（Ⅲ）
罗兰把主持会议的使命委托给扎哈尔，又过去跟柳博芙、柯西金、塞奥多拉等人一一致歉，暗示有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到来，他不得不亲自出面接待，过后会尽快赶回来，关于债券发行的具体细节由扎哈尔代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交代完了罗兰匆匆离开会场，刚走到财政部办公楼门口就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一步三回头的朝这边走来，引得门卫分外警惕，紧握剑柄注视着那个可疑的家伙。
“安东尼，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罗兰没好气地问，同时向卫兵挥了挥手，示意没什么好担心的。
卫兵向王子殿下鞠躬敬礼，随即退回门外。安东尼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当成小贼逮起来，还在频频回头向门外张望，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直到罗兰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一掌才神魂归窍，兴奋而又迫不及待地说：“嘿！伙计，今天运气真不错！”
罗兰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搞得莫名其妙，“你出门时捡到钱包了？”
“不不，刚才我在内阁官邸大门外的路边遇见一位非常美丽的姑娘，不光长得好，身材好，那气质更是绝赞……啧啧，比真正的公主更迷人。”
“你就吹吧！”罗兰很是不屑。
“真不是吹牛，我对天发誓！”安东尼急得直跳脚，“我可是见多识广的男人，一般的美人儿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还‘公主般高贵的气质’……说得好像你真见过公主一样。”罗兰嘲弄他刚才那夸张的修辞手法，结果反而助长了安东尼的气焰。
这小子挺起胸膛，一脸傲然地反驳：“不好意思，我还真见过不止一位帝国公主，太老太丑的那几位就不说了，单说年轻貌美尚未出嫁的几位殿下，都曾参加过我们福格尔家举办的宴会，鄙人虽然少见多怪，可也曾与诸位殿下谈笑风生携手共舞，认真品鉴起来，只有那位被尊称为‘帝国之花’、‘骑士公主’的帕拉丁娜齐格蒙妮汉森伯格殿下堪与我刚才于路边邂逅的姑娘媲美，所以说诗在民间、高手在民间、美女也在民间啊！远东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罗兰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禁深深怀念安东尼福格尔被变成一条蛇的那些日子。
“少扯这些废话，如果你真遇见一位绝世美女，总不会连人家的芳名都没有请教过吧？”
安东尼嘿嘿一笑，凑过来与罗兰勾肩搭背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还是你懂我，难得遇见一位惊艳佳人，不试着搭讪还能算是男人？”
“所以你成功了？”罗兰明知故问。
安东尼果然摊手叹气满脸沮丧：“我问她是不是在等人，还说我对寇拉斯堡很熟悉，可以免费为她当向导，她却说‘你猜对了，然而我等的人不是你，请离我远一点儿，免得我男友看见发生误会’……唉，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有主儿了呢，世道不公啊！”
姿色出众到能让安东尼这种贵公子痛惜相见恨晚的女孩并不多，罗兰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那位大小姐可不是安东尼招惹得起的，为了他的安全着想，罗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他来财政部有何贵干。
安东尼闻言立刻恢复活力，拍拍手中的文件袋，趾高气扬地宣布：“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此刻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即将成为你的债主！”
罗兰不出所料地笑笑：“福格尔银行有意认购远东国债？”
安东尼正色地点了下头：“我把你的还款计划说明书寄给父亲，他看过以后对你那些……嗯，标新立异的想法表示赞赏，授权我代表福格尔家族参加承销远东国债的银行团，不得不说老爷子很有魄力。”
罗兰听了他的话也对那位雅各布福格尔先生肃然起敬。敢于冒巨大的政治风险在远东下重注，固然体现出福格尔家族财大气粗权势通天，同时也显示出雅各布福格尔这位帝国首屈一指的金融大亨的确具有常人所不能及的远见与魄力，能有今天的地位绝非偶然。
拍拍安东尼的肩膀，罗兰对他说：“我们都有一位好父亲，洽谈国债承销细则的会场在二楼，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你要去哪儿？”安东尼诧异地问。
“接待一位来自远方的朋友。”
“一定是女**人！”安东尼先是不加思索的下了断言，忽然又联想到什么，拦住罗兰问：“对了，我在门外遇见的那位美女，你认识吗？”
“穿黑裙子白衬衣的那位？”
“你果然认识！咦……”安东尼的眼睛像金鱼似的鼓起来，呆呆望向罗兰身后。
“何止认识，我们还是老相好呢。”白衫黑裙的“奈落公主”像条鬼魂似的从罗兰身后悄无声息飘过来，幽怨的盯着他，“没良心的男人啊，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塔玛拉，你在胡说什么……”罗兰哭笑不得。
“只是揭穿你的真面目罢了，人家不远万里跋山涉水来找你，你就一点也不感动？”塔玛拉完全带入到“万里寻夫”的怨妇角色，美丽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泫然欲泣。
“拜托你别入戏太深好不好，过来认识一下我的朋友。”罗兰向塔玛拉介绍安东尼福格尔。这小妖女似笑非笑地向还在发呆的安东尼伸出莹白如玉的纤手，“现在你知道我等待的那个人是谁了？”
自命风流的安东尼少爷仿佛遭到万吨伤害，与塔玛拉握握手就识趣的自动退场：“不打扰你们约会了，我自个儿找个凉快地方呆着去！”深受打击过后居然诗兴大发，还边走边唱：“啊，一颗年轻的心就此破碎，凋零在萧瑟秋风中……”
“真不好意思，让你的朋友失望了。”塔玛拉望着安东尼萧索的背影淡然一笑，随即很不见外的挽上罗兰的臂弯，“没办法，都怪我太有魅力，走到哪里都那么光彩夺目惹人倾慕，而我又偏偏只喜欢你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唉，水晶般坚贞纯净的少女心饱受折磨……”说着说着，这位“萘洛公主”就顾影自怜起来。
第1069章：银行家的辛迪加（Ⅱ）
卡佳不由瞪大眼睛，受宠若惊而又不敢置信的望着罗兰：“你会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阴谋啊……”
“随你怎么想，时间会验证一切，不嫌弃地话，请和我一起努力建设这个国家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罗兰笑着向她伸出手，“最多再等五年，我会把行长的位置也让给你。”
卡佳眼中似乎有水光闪动，突然挥手在他掌心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扭头快步朝财政部大楼飞奔。
柳博芙走到罗兰身旁，望着卡佳的背影，神色复杂地叹息道：“那丫头……恐怕是爱上你了。”
罗兰尴尬地笑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紧握住她的手。
柳博芙没有挣扎，只是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罗兰和柳博芙来到财政部大楼时卡佳已经恢复平静，看起来神色如常。
会议厅位于二楼，财政大臣扎哈尔早早的就亲自跑来监督下人布置场地，似乎除此之外没别的事好做了。
罗兰与装作很忙碌的扎哈尔打了个招呼，为他介绍远道而来的众位银行家，除了途中相遇的柳博芙和卡佳，还有罗兰的老相识、灯塔山预言学派首席**师柯西金，以及来自帕尔尼亚的塞奥多拉夫人这位美丽优雅的半吸血鬼女士是维罗妮卡的母亲，死亡与魔法女神维婕丝的高阶牧师，距离传奇境界只差一线。
三位来客分别代表北海湾的扬波家族银行，灯塔山奥法银行以及帕尔尼亚投资局，三家银行约定以相同的条件联合购买罗兰此次发行的大部分国债，按照地球上的说法就是所谓的“银行辛迪加”，简称“银团”。
财政大臣扎哈尔先生也算是银行家出身，但是他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和影响力比起柳博芙、柯西金和塞奥多拉就差得太远了，见到三位业界名人深受震撼，自觉矮人一头。与此同时，他对国债发行前景的看法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今天以前他一直担心国债无法如同罗兰预计的那样顺利售出，还担心承销银行趁火打劫抬高债息，使财政部背上沉重的还款压力，然而今天看到远东实力最雄厚的三家金融机构来到寇拉斯堡参与认购国债，而且看起来都与罗兰关系非同一般的密切，心里就有了底，对发债前景增添了几分期待。
罗兰把会场设在扎哈尔的地盘上也是有意给他面子。毕竟国债的发行主体是国家财政部，每一张债券上都得有财政大臣的签章背书。虽然扎哈尔在这次发债过程中没有多大发言权，但是出于维护内阁团结考虑，罗兰也不好只让他扮演橡皮图章的角色，既然这胖子热衷于结交同行，就给他一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也算是各展所长。
塞奥多拉和柯西金还带了随行人员，罗兰一一安排妥当，临到开会之前一团红色光球突然由他面前浮现出来。罗兰伸手握住光球读取“短讯术”，脸色不由变得古怪。
转身走到窗前，罗兰拉开一角窗帘向远处眺望，得益于“高等金龙血脉”赋予的敏锐视觉，隐约看见一条熟悉的倩影出现在内阁官邸门外，黑色长裙衬托得肌肤莹白如雪，少女面笼轻纱负手而立，天鹅般修长优雅的粉颈微微转动，似乎在寻觅某人。
“殿下，您怎么还在这儿发呆？”扎哈尔如同一只翻滚的皮球满场飞奔，忙得满头大汗却又乐在其中，抽空不忘提醒罗兰招待客人。
罗兰的目光依旧望向窗外，犹豫了几秒钟，回头对扎哈尔说：“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要出去一下，见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扎哈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望着罗兰：“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接下来就要与那三家银行就债券利息进行谈判，您要是走了，咱们这里谁拿主意？”
“当然是您拿主意。”罗兰不由分说将文件袋塞给扎哈尔，“您是寇拉斯王国的财政大臣，当然有这个权力。”
扎哈尔才不觉得自己真有这个权力，苦着脸求饶：“我的殿下，求您别耍我了，那三位贵客都是奔着您来的，我在这里跑跑腿应酬一下还行，可撑不起大场面！”
“就因为你跟他们不熟，谈判由你出马才最合适。”罗兰试图说服扎哈尔相信自己临阵退场是早有预谋，“你想啊，我跟柳博芙、柯西金还有塞奥多拉夫人那么熟，他们要是开出一个很高的债息我也不好意思讨价还价啊，万一谈崩了岂不是要伤感情，连朋友都没得做？”
扎哈尔愣了一下，抚摸着头发稀疏的脑门儿嘟囔：“这个……不至于吧？在商言商嘛……”
“在商言商说来容易，可我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拉不下面子，与其谈判的时候吃亏，不如干脆由你上阵，反正你跟他们不熟，也不怕得罪人对不对？”
“也是这个道理……可我怎么说呢？我真怕搞砸了……”扎哈尔患得患失。
“很简单，我们卖债券对不对，上来先喊出年息5%的价码试试水，当然了，这属于漫天要价，对面那几位多半不肯接受，还价7%甚至7.5%都有可能，这就属于敲诈了，你要稳住心态，千万别发脾气”
扎哈尔弱弱的一笑：“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好脾气，说实话，7%债息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我能拍板就答应了，您怎么能说这是敲诈……”
罗兰被这胖子气乐了，瞪起眼睛笑骂：“清醒点啊扎哈尔先生，搞清楚你到底是哪边的！”
扎哈尔摸头讪笑：“您别担心，上了谈判桌我就不是现在这个说法了，我们的底线是多少？”
“6%……不能再低了！”罗兰一脸肉疼地说。
“人家能答应吗？”扎哈尔觉得罗兰更像在勒索。
“别提了，就这6%的年息我都心疼的不得了呢。”罗兰用力抱住这胖子的肩膀，一脸郑重地说：“扎哈尔先生，与那三家银行的谈判就全靠你了，一定要守住底线，哪怕少付千分之一的利息也能省下一大笔钱，将来还款压力就减轻一分。”
“啊啊？殿下您这么说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拼了！”扎哈尔深吸一口气，挥了挥胖乎乎的拳头，如同一位踏上战场的勇士，毅然转过身去，昂首阔步走向会场。
第1072章：银行家的辛迪加（Ⅴ）
在塔玛拉来到寇拉斯堡之前，罗兰已经开始跟帕尔尼亚商谈魔晶贸易，目前来看进展良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是他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只依赖帕尔尼亚这一条进口渠道并不能保障寇拉斯王国的能源安全。
唯一进口渠道掌握在帕尔尼亚人手里，魔晶价格当然也要由帕尔尼亚人说了算，对于进口一方而言，这种任人拿捏的滋味可不好受。若能通过塔玛拉与奈落教团建立起第二条进口魔晶的渠道，魔晶供应就不再是单纯的卖方市场，必要的时候，罗兰不介意利用帕尔尼亚与奈落教团的矛盾压低魔晶进口价格。
治理一个国家很不容易，身为领导者很多时候不得不戴上面具，摒弃个人好恶而以大局为重。罗兰既然决定拉塔玛拉入伙，为此就要冒得罪帕尔尼亚的风险，这正是令他感到不安的根源。好在塞奥多拉夫人很有涵养，罗兰把塔玛拉带进会场之后，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罗兰还有点不放心，就在会场上写了一张便条解释自己的苦衷，亲手交给塞奥多拉夫人聊表歉意。
塞奥多拉夫人看过之后扭头冲他露出体谅的微笑。罗兰松了口气，仔细品味她的笑容，不由想起维罗妮卡，母女俩相貌神似，或许经过漫长岁月的陶冶，维罗妮卡终有一天也将失去天真烂漫的笑容，不再像现在这样活泼调皮，变得如母亲那般端庄娴静气度雍容，喜怒不形于色……一念至此，他的心头又添了几分牵挂。
根据瓦雷斯世界的国际惯例，发售国债通常有两种方式：首先可以将大量债券打包出售给私人银行家（机构投资者），这叫“批发”；或者面向公众直接发售，这叫“零售”。
一般来说批发国债当然比零售效率更高，交易成本也更低，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债券全部转换成现金，是发行方的首选方式。
这次远东政府发行国债，请来灯塔银行、帕尔尼亚投资局、扬波商会、福格尔银行和暮光基金五家机构组成承销银团，按理说就应该采用批发的方式、由五家银行联手吃下全部债券。财政大臣扎哈尔也认为这样省事又方便，但是罗兰却坚持拿出一小部分国债直接对国民零售。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罗兰的方案最终获得通过，债息也在一整天的争吵过后确定下来。
根据达成的协议，寇拉斯政府将面向五家机构组成的银团发行五年期不记名国债，票面总价值一亿金币，年利率6％；每年支付一次利息；五年到期后支付本金；这些债券在印刷时将采用绿色颜料，因此简称“绿券”。
此外，寇拉斯政府还将发行一组票面总价值五千万金币的债券，同样是五年到期，但是年息只有5%，通过省、市、镇各级政府财政部门的窗口面向公众零售，采用蓝色颜料印刷以便与“绿券”区分，称为“蓝券”。
银团内部各家机构的代表对罗兰的固执之举颇不以为然，用塔玛拉不无讥讽的话来说：“这公开发行的五千万债券能卖出去多少，什么时候能卖完，恐怕只有天知道，纯属自讨麻烦。”
放弃批发而非要零售，明明有承销团这条“阳关道”不走，非要走回款周期长、交易成本高的“独木桥”，罗兰这么做当然不是存心自讨苦吃，也不全是为了节省那1%的债息，更主要的因素是基于政治考虑，不想把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一个政权的财政能力主要通过两种方式来体现，首先当然是国民税收，其次就是国债信用。远东目前称得上一穷二白，罗兰又力主砍掉一半农业税，剩下那点可怜的税收根本无法支撑他那庞大的财政预算，发债是必然的选择。但是发债也并非毫无风险，倘若政府的债务过高，并且债券集中在少数银行家手中，那么银行家就有动力也有能力通过债权绑架该政府，迫使政府出台对其有利的政策，甚至把政府变成为金融财团服务的奴仆。
罗兰不想把这个国家的命运交给银行家，哪怕是友好的银行家--更何况银团中还有塔玛拉这位不那么友好的银行家，所以他坚持向公众发行一部分国债，通过债权关系把政府的命运与国民的利益牢牢捆绑在一起倘若寇拉斯政权垮台，国债无法偿付，购买国债的民众也将蒙受经济损失，哪怕是为了确保手中的债券不贬值也要支持政府。
从这个角度来讲，民众购买国债就是爱国的体现。
十一月二日，国债认购洽谈会继续召开，今天的议题是五家机构如何瓜分总价一亿金杜加的大饼，以及具体采用什么方式、什么币种进行交易。
或许是因为昨天吵得用力过猛，今天五家机构代表的情绪都稳定多了，只有扎哈尔一个人还是像昨天那样兴奋得满场窜来窜去，不让任何一位来宾受到冷落，倒也称得上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又谈了一整天，承销份额基本确定下来。原则上五家机构平均分配，一家认购两千万。债券可以持有到期也可以在二级市场上交易，扎哈尔请求各家机构尽量不要在寇拉斯王国境内出售“绿券”，免得打压“蓝券”的销售行情，各家机构也都爽快地答应了。这件事使罗兰对财政大臣的印象大有改观，这胖子虽然有爱耍小聪明的毛病，但是只要给他表现机会，抛开私心将小聪明用在正地方，也称得上是一位精明干练的能吏。
安东尼福格尔代表家族银行出席了认购远东国债的洽谈会，并且签下总价两千万的大单，但是他本人的名字以及福格尔银行都没有出现在其后见诸报端的会议纪要上。原因在于帝国当局还没有承认远东寇拉斯政权的合法性，帝国境内的金融机构也不能直接参加罗兰组建的银团，福格尔银行需要绕点远路，走一条“曲线”。
ps.现实中的国债发行和销售流程比文中描述的更为复杂，小说中进行了适当的简化。
第1071章：银行家的辛迪加（Ⅳ）
“行了行了！你比安东尼还肉麻！”罗兰实在受不了身边这朵随时可以进入“玛丽苏”状态的奇葩，没好气地数落她：“你不在暮光谷地监督矿工挖魔晶，跑到我的地盘上来干什么，就不怕我喊牧师把你这个吸血女鬼抓起来吊上火刑架？”
塔玛拉以行动作出反击，灵巧的小手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把，粉腮鼓起如同生气的河，恼怒的样子反而比平时多了几分可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没义气的男人最差劲了！”
罗兰揉揉腰，莫名其妙地问她：“我怎么不讲义气了？”
“人家大老远的来到这里还不是为了帮你，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爱理不理的，根本就没拿我当朋友！”塔玛拉气鼓鼓地抱怨。
“先等等，你来找我除了骗吃骗喝还有别的使命？”罗兰隐约想到了什么。
“我当然有正事，听说你们远东新政府打算发行国债，灯塔山、北海联邦和帕尔尼亚都收到邀请前来参加承销洽谈会，我们暮光基金的财力并不比他们差，你怎么就没想着给我发张请柬？说你没良心，不讲义气，没冤枉你吧？”
“这件事一言难尽，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聊。”罗兰拉着气鼓鼓的奈落公主走向花坛，在喷泉旁边的长条椅并肩坐下，心平气和地向她解释：“当初拟定银团名单时我的确考虑过暮光基金，然而内阁会议上未能通过，我父亲和内阁群臣都认为奈落教团与帕尔尼亚、灯塔山的紧张关系会导致银团内部发生矛盾，所以主张将暮光基金排除在外，以免得罪帕尔尼亚和灯塔山。”
“我就知道是这样！”塔玛拉冷哼一声，忽然又兴奋起来，热切地望着罗兰：“其实你没必要跟那三家交易，我有一个更好的融资计划。”
“说说看。”罗兰本能的心生警惕，每当塔玛拉露出这样兴冲冲的表情，多半是要坑人了。
“我们暮光基金有能力独家承销远东国债，而且不收利息，甚至不需要偿还本金！”
“然后呢？”罗兰不动声色地问，“为此我方要付出什么代价？”
“条件只有一个，将这笔无息贷款转为奈落基金在远东中央银行的股权。”
“呵呵，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了，你这小妖女好大的胃口，居然想控股央行。”罗兰冷笑着试图起身走人，却被塔玛拉飞扑过来抱住胳膊，像只树袋熊似的吊在他身上，迫使他坐回长椅。
“先别急，听我解释！”暮光基金参股中央银行并不是坏事，一来可以确保央行独立运行，避免受到内阁财政部门的粗暴干涉，使远东的经济得以健康发展；另一方面，暮光基金成了央行的大股东，奈落教团也将成为寇拉斯王国的坚定盟友，暮光谷地储量丰富的魔晶资源将源源不断输入远东，为工业发展提供廉价且充足的能源；第三，如今远东新政权正受到来自西方的威胁，一旦亚珊帝国出兵东征，你们这个刚刚创立起来的国家就将面临灭顶之灾，如果你接受我的条件，奈落教团将倾尽全力协助远东人抵抗帝**队入侵，我本人和我的‘塔尔塔罗斯舰队’也将听你调遣，这不是很好吗？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塔玛拉越说越兴奋，满怀期待地注视着罗兰。
“听起来很好，可惜我不喜欢。”罗兰冷笑着摇头。塔玛拉的提议的确很有吸引力，但是不值得他拿国家的货币与财政主权做交易，更何况与奈落教团进行军事合作必然使帕尔尼亚置于尴尬境地，甚至被迫与远东政府反目成仇。罗兰很欣赏塔玛拉，但是他更看重与维罗妮卡的友谊，更不用说奈落教团的行事作风与他三观不合，远东人好不容易赶走培罗教会，又怎能纵容“奈落教团”这种危害性更甚于培罗教会的邪教渗透进来。
“塔玛拉，奉劝你一句，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就少打这些自作聪明的歪主意！”
罗兰声色俱厉的警告令塔玛拉身躯一颤，脸色连变，勉强压下满腔失落挤出笑容：“不答应就算了，干嘛对人家那么凶……”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您请回吧。”罗兰起身送客。
塔玛拉却抱紧他的胳膊不撒手，以撒娇的方式退让一步：“就算你不接受我的建议，至少还可以接纳我加入银团，灯塔山也好，帕尔尼亚也好，投资远东国债都是为了赚取利息，你的债券卖给谁不是卖，为什么非要排斥我们暮光基金，难道我的钱就不是真金白银？”
罗兰听了她的抱怨，不由陷入沉思。
塔玛拉不敢打扰他，静静依偎在他身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他的侧脸，神色格外复杂。
过了许久，罗兰终于打破沉默。
“记住，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想参加银团就得乖乖听我的话，按照我的规矩玩，不然趁早滚蛋！”
“我保证乖乖听话还不行么……”塔玛拉委屈的答应。
“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会场。”罗兰挽着她的手走向财政部大楼，路上心事重重的一言不发。塔玛拉也很乖巧地保持沉默，生怕再次激怒他。
事实上罗兰此刻的心情颇为矛盾。一开始他没打算接受暮光基金加入国债承销团，但是再三考虑还是勉强接纳了塔玛拉，理由有两条。
其一是考虑到不接纳这妖女，后果很严重。以她那阴险恶毒的行事作风，大有可能在毗邻暮光谷地的远东边疆地区制造冲突。当前寇拉斯王国面临着来自西方的巨大压力，实在没有余力两面作战，为了稳定南方戈壁边疆区的秩序，不得不给她点甜头，安抚奈落教团。
其二，正如塔玛拉所说，寇拉斯王国疆域内其他矿产都很丰富，唯独缺少魔晶资源。魔晶是瓦雷斯世界魔导工业的血液，缺少魔晶就几乎不可能实现工业化。罗兰与塔玛拉保持友好关系，寇拉斯政府就有望从奈落教团控制下的暮光谷地西段进口魔晶，确保远东的工业化进程不至于因为缺乏能源而半途搁浅。
第1074章：掌控金权（Ⅰ）
成功发行国债以后，国库中有了充裕的黄金储备，罗兰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设立国家造币厂，立法勒令市面上大量存在的帝国铸币逐步退出流通，代之以寇拉斯王国发行的新币，如此方算得上名正言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罗兰在穿越之前就对东西方经济史很感兴趣，阅读了大量相关领域的文献和论著，而经济史中最为关键的一环就是“货币史”。
纵观人类货币史，不难总结出一条规律：金（银）本位时代，一种铸币的含金（银）量直接反映出铸币国的财政状况。
当一个国家财政状况良好时，发行的铸币大抵含金量很高，这时候为货币面值提供信用支撑的就是自身的含金量，所谓“真金足赤”；而当一个国家财政面临困境，往往会通过降低铸币含金量的方式敛财，这种偷工减料的铸币含有大量贱金属，真实价值远低于面值，只能靠国家政权强制推行，贬值也就在所难免。
罗兰曾以上述规律作为分析工具，详细考察瓦雷斯各国的货币制度，而帝国货币“杜加”作为当今世界公认的国际货币，发行量最大，流通范围最广，当然最值得他深入研究。
寇拉斯王国建立以来，罗兰就开始收集亚珊帝国不同时期发行的金币，比较含金量变化。结果证实了他的猜测，近两个世纪以来，虽然金币的外观没有太大变化，但是随着金币正面的皇帝肖像不断更迭，金币的含金量也呈现出不断下降的趋势。如果画出一张坐标系，以金币的含金量为纵轴，时间为横轴，就会得到一条向下滑落的曲线，特别是进入本世纪，下滑斜率陡然增大，金币的含金量由90%跌落到80%耗时40年，仅仅又过了十年含金量就由80%跌落到不足70%，这滑梯般的贬值现象恰恰发生在查理四世皇帝在位期间，由此可见民间对这位皇帝“好大喜功”、“奢侈浪费”的批评确有根据。
查理皇帝的奢侈浪费体现在年轻时崇尚饮宴和在各地大造行宫上，而随着年华老去，这位陛下近十年来已经收敛很多，不再向从前那样沉湎于奢侈无度的生活，为何帝国金币的贬值节奏却在加剧，财政状况每况愈下？
究其原因，在于帝国近年来渐渐失去了过去15个世纪建立起来的绝对霸权，周边逐步强盛起来的公侯国越来越桀骜不驯，以各种方式挑战神圣亚珊帝国占据主导地位的国际秩序，其中最具竞争力、最让帝国当局又恨又怕的当属水晶海峡对面的斐真。
谁又能想到，那个小小的岛国竟然在进入新世纪之后率先开始了魔导工业化和立宪君主制两大划时代的变革，并且于近年来成为第一个完成工业化的现代国家，其本土疆域仅相当于帝国领土十分之一，人口也不足千万，仅相当于帝国人口的二十分之一，却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舰队，并且向帝国当局发出如下大逆不道的宣告：
本世纪国际地缘政治的重大转折体现在海权终将取代陆权，拥有世界最强海军的斐真有义务在国际政治舞台上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事实上斐真人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从陨星洋到暴风洋，斐真的舰队和武装商船大摇大摆横冲直撞，斐真政府控股的“新大陆殖民公司”相继登陆威尔诺亚和格拉贝伦，无视帝国当局一再重申对新大陆的宗主权，公然建立自己的殖民据点，并且迅速扩大势力范围，进而打破帝国对新大陆贸易的垄断权。
就在八年前，也就是圣光纪元1612年夏天，帝国海军与斐真海军在暴风洋上爆发了一场本世纪规模最大的海战，结果震惊了世界。
查理皇帝早就意识到帝国海军恐怕不是斐真人的对手，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战的结果竟然以帝国海军全军覆灭告终！三百多艘各级风帆舰艇竟然全都被斐真人的铁甲蒸汽舰队歼灭于大洋之中，其中半数战舰在逃亡途中被斐真人的分舰队衔尾追杀而于绝望中被迫自沉。
“暴风洋大海”战敲响了风帆战列舰时代的丧钟，也象征着斐真人取代帝国成为海上的霸主。查理皇帝不甘心拱手让出制海权，痛定思痛下旨建设一支采用魔导蒸汽机和钢铁护甲的现代舰队，为此每年不惜投入数以亿计的海军军费预算。
“暴风洋海战”的战场距离帝国和斐真的本土都很远，却是在海蓝侯国的家门口。斐真人能够取得完胜离不开海蓝人的支持，海蓝舰队封锁了从珊瑚海到博洛尼半岛沿岸的所有港口，只允许斐真战舰入港补给维修，却拒绝帝国战舰靠岸，这也是帝国海军在战败后不得不万里逃亡、以至于被斐真舰队追杀歼灭的根源。
暴风洋海战结束后，海蓝人也意识到新式战舰的重要性，遂加快建设海军舰队，而这又刺激帝国加大投入军费。三国海军军备竞赛成了拖垮帝国财政的沉重负担，单靠税收无法弥补巨大的赤字，迫不得已只好采取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改善财政状况，比如降低铸币的含金量，并且以强权推行这些急剧贬值的铸币进入流通领域，从而无形中征收了一大笔铸币税。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考证帝国铸币“金杜加”的含金量变化，使罗兰很自然的联想到地球上罗马帝国时代的铸币变迁。
罗马帝国在其军事扩张达到巅峰的同时，也迈向由盛转衰的下滑通道，帝国的财政收入越来越难以满足日益膨胀的支出。尼禄统治期间，罗马货币第纳尔的含银量降低到90%；到了图拉真时代，含银量降到了85%；而在马可奥勒留统治时期，含银量继续贬值到75%；其后到了公元2世纪末，第纳尔的含银量就仅剩50%了。随着货币含银量每况愈下，这个曾经强盛一时的帝国也无可挽回的走向分裂直至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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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3章：银行家的辛迪加（Ⅵ）
虽然帝国当局不承认远东的寇拉斯政权，但是承认北海湾的本德联邦，而本德联邦又承认寇拉斯政权，这就好办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曲线行军”的具体操作如下：扬波家族银行先从福格尔家族银行借入一笔短期无息贷款，用这笔贷款购买远东国债，贷款到期后用国债偿还福格尔银行，这样寇拉斯政府发行的国债就合法的进入了福格尔家族银行的资产类账户，而扬波家族银行在这笔三方交易过程中只是起到一个居中搭桥“代购”的角色。
虽然半途中跑来塔玛拉这个不太和谐的小妖女，帕尔尼亚对远东寇拉斯政府的支持力度并未因此打折扣。塞奥多拉夫人代表帕尔尼亚投资局认购两千万债券，并且在当天会议结束后告诉罗兰，她将持有这些债券直到到期，如果寇拉斯政府明年还有发债计划，别忘了通知她一声，帕尔尼亚投资局很乐意再次参加银团。
塞奥多拉夫人这些话说得很平淡，似乎只是在商言商，罗兰却感动地差点落泪，握着她的手连声道谢。道理显而易见，塞奥多拉愿意持有债券，意味着她相信寇拉斯政府至少五年内不会垮台。这种实实在在的支持最是难能可贵，也令罗兰深感内疚，私下里又就塔玛拉的不速而至向塞奥多拉夫人表示歉意，表明寇拉斯政府虽然不想得罪奈落教团，但是假如有一天非得在奈落教团与帕尔尼亚之间站队，他将毫不犹豫的站在帕尔尼亚一边。
塞奥多拉夫人安慰他别在意这些小事，还半开玩笑的说幸亏没带维罗妮卡同来，否则女儿见到塔玛拉被他带进会场，搞不好会当场翻脸。最后，她还邀请罗兰有空的时候去帕尔尼亚做客，别让维罗妮卡等太久……
罗兰的确有拜访帕尔尼亚的打算。他对那个半吸血鬼国度深感好奇，从地理位置和文化特色来看，帕尔尼亚总会使他联想到地球上的“拜占庭帝国”，而帕尔尼亚投资局又会使他想起地球上曾经最大的主权财富投资基金“科威特投资局”，科威特的财富源自石油，帕尔尼亚的财富则来自魔晶，油霸与矿霸，不同世界的两个国家竟有如此神奇的既视感。
抛开好奇心不提，罗兰还有一个拜访帕尔尼亚的重要理由帕尔尼亚地处南方半岛，扼守金角湾。远东最大的水系维列斯江就在金角湾汇入珊瑚海，而远东的疆域内却连一个位于南方的港口也没有，若想进入珊瑚海乃至暴风洋，与海蓝、斐真、西瓦群岛以及新大陆南方的格拉贝伦开展贸易就必须在金角湾沿岸获得一个出海口，而要达到这一目的，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与帕尔尼亚人交好，两国结为战略合作伙伴。
从这个角度来讲，罗兰甚至有点感激塔玛拉，她跑来参加国债洽谈会，或多或少会给塞奥多西夫人带来一些压力，意识到倘若不抓紧寇拉斯政府，对方就有倒向奈落教团的危险。
国与国之间的交往，谈感情是难以承受的奢侈，罗兰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寇拉斯王国与帕尔尼亚的友好关系，主要靠奈落教团来维护。
福格尔银行、扬波商会和帕尔尼亚投资局这三家机构，以支付现金的方式购入远东国债，奈落教团和灯塔山则不然，这两家奥法银行都与罗兰签订了一则补充协议，并不支付黄金白银，而是以奥币亦即法术位的形式购买债券。
根据国际通行的算法，奥币与黄金之间存在一个长期稳定的联系汇率：1奥币=10金币。价值两千万的债券相当于200万奥币。这是什么概念呢？相当于两百万个1环法术位。
罗兰呕心沥血拟定了寇拉斯王国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要在远东大搞基础建设，而涉及农业、工业、交通、通信等等行业的基础建设都要用到海量的法术在这个以魔法为第一生产力的世界，地球上需要用科技和机器解决的施工难题，比如挖掘穿山隧道，比如架设跨江大桥，比如筑造拦河大坝，在瓦雷斯这里往往需要借助魔法来解决。
这些应用于基础建设工程的法术耗费数量巨大，只靠政府体制内的施法者来提供那是远远不够的，灯塔银行和暮光基金以奥币换国债的方式提供的海量法术位，对罗兰而言比真金白银更可贵。
扬波家族银行、帕尔尼亚投资局和福格尔银行属于传统的金融机构，并不提供法术位借贷服务，罗兰特地强调三家机构必须以支付金砖的方式认购国债。
一块标准金砖重25磅（400盎司，约克），而1磅黄金可以铸造50枚足值金币（一枚金币重约9克）……这个换算关系还有点麻烦，安东尼福格尔曾试图说服罗兰直接以帝国金币（金杜加）计价，却遭到断然拒绝。
没错，罗兰的态度很明确对机构发行的债券，拒收帝国金币！
为何拒收帝国金币？理由主要有三条。
第一条理由当然是因为帝国金币的成色不足，含金量只有七成左右，其余的成分是铅或其它贱金属。大量收取这种成色不足的金币就等于向帝国政府交纳一笔隐性的铸币税，罗兰当然不肯吃这种亏。
第二条理由是出于捍卫国家金融安全考虑，如果不把敌国货币驱逐出经济流通领域，就无法避免本国金融体系在货币战争中遭到敌国暗算。比如帝国当局很可能大批铸造含金量极低的伪劣金币输入远东市场套购各种战略物资，神不知鬼不觉间窃取远东人的财富，这股充斥着伪劣铸币的热钱大潮呼啸而来又席卷而去，过后只会留下恶性通货膨胀由远东人来承受。如果真发生这种灾难，对罗兰这个央行行长、国家金融秩序的捍卫者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失败与无法磨灭的耻辱。
罗兰拒绝接受帝国铸币的第三条理由与经济因素关系不大，更主要是出于政治考量。正所谓“惟名与器不可假于人”，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必须拥有独立发行的货币，倘若国内流通的铸币上面没有自己国王的头像，而是敌国皇帝的头像，你让使用这些铸币的国民怎么想，试问国家尊严何在？
ps.重申一下法术位与奥币的换算公式
这个换算公式很久以前的章节中提到过，现在估计多数读者已经忘了，其实我也是回头翻找以前写过的内容才想起来……
n环法术位＝2n－1奥币
n取1～9。
零环法术位相当于0.5奥币。
传奇法术位没有固定价格，绝大多数奥法银行并不公开提供借贷传奇法术位这项服务，如有需要，可与银行高管面谈议价。
第1076章：掌控金权（Ⅲ）
“殿下，制造纯金钱币会不会太奢侈了……”扎哈尔有点肉疼，“其实我们也可以效仿帝国的做法，在金币中稍微掺一点儿铅，这样得到的铸币数量更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罗兰笑着反问，“人们是根据含金量而非钱币上标出的数字来确定其真实购买力，在金币里掺铅只会损害这种钱币的信用，顺带催生通货膨胀，除此之外别无好处。”
扎哈尔转了转眼珠，欲言又止。
罗兰猜到他打的什么算盘，索性当面揭穿：“你是想先发行一批足值金币，等到人们习惯使用这种金币之后再发行第二批金币，外观与足值金币完全一样但是秘密降低含金量，这样就可以在市场做出反应之前用含金量较低的钱币套换足值金币，从而赚取一笔铸币税对不对？”
这就是帝国当局的玩法，后期发行的金币与前期发行的金币看似面值相同，其实含金量更低，两种金币的含金量之差就是铸币税，当人们发觉上当的时候大量劣质金币早已经进入流通领域。
扎哈尔抚摸着毛发稀疏的头顶，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这样做有点卑鄙，然而也是为了国家着想，通过降低含金量，可以带来一大笔财政收入。”
罗兰摇头一笑：“扎哈尔先生，我反对这样做，不是因为这种行为卑鄙，而是因为用这种方式敛财太低端，太愚蠢，副作用太大，当前我们的财政状况是有点困难，不过困境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在货币的问题上坚守诚信，国内民众和境外的生意伙伴就会对我们的政府有信心，人民信赖我们就会诚实纳税，就会踊跃拿出自己的积蓄购买国债，商业伙伴信任我们就会积极跟我们做生意，这样一来我们财政状况就会好转，你说对不对？”
“的确是这样的道理，信用比金子更可贵。”扎哈尔笑着附和，至于有多少真心诚意就很难说了。
罗兰也不在乎他是真心赞同抑或逢场作戏，如果他要操纵货币以达到敛财的目的，有的是比降低含金量更高明且隐秘的办法，只是目前还没有必要那样做。
真金足赤的货币是一种政治姿态，彰显寇拉斯政府的诚信与自信，至于将来……眼光放得更长远一点，说不定五年之后这个国家就不再需要金银铸币，政府的信用却永存不灭，何必为眼前那点儿蝇头小利损害长远利益。
“殿下，还有一事请教，新币的单位确定了吗？”扎哈尔又提出一个技术性问题。
“确定了，就叫‘塔勒’，将来寇拉斯王国的铸币，无论金币、银币还是铜币，计量单位都统一为塔勒，1个金塔勒兑换10个银塔勒或者100铜塔勒。”
“这与帝国的‘杜加’计量制完全一样啊，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塔勒这个单词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扎哈尔好奇地问。
罗兰笑了笑，轻声说：“陛下的40岁生日就快到了，弗朗西丝卡塔勒是我母亲的名字，我想在陛下生日那天发行第一批金塔勒，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原来是这样……”扎哈尔那仿佛长在脸上的笑容难得收敛，却比平时多流露出几分真情，“殿下，说句冒犯的话请别见怪，我有四个儿子，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身体健康又壮实，事业方面也还算得意，我平时没少为孩子们自豪，感觉自己身为一个父亲很成功，很幸福，陛下只有您一个儿子，作为父亲他却比我更值得自豪，有您这样的儿子是陛下之福，也是我们这个国家的福气。”
罗兰没有做声，只是伸手用力拍了拍胖老头的肩膀。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一个似曾相识的朦胧身影，那黑发金瞳的美丽脸庞是这具身体被他魂穿之前的童年印象。然而不知为何，当他努力捕捉记忆碎片之时，那个身影反而变得更加模糊，最终竟被“欲魔女王”格莱希亚艳丽的容颜所取代。
罗兰甩了甩头，打消杂乱的回忆，接着说正事。
“扎哈尔先生，您在金融界朋友多，有件事要请您在银行家的圈子里吹吹风，好让他们做好迎接变革的思想准备。”
“殿下，您有什么打算？”扎哈尔本人就是银行家出身，入仕之后才把家族产业“远东第一国民银行”交给四个儿子打理，对罗兰这位“中央银行家”话语中露骨的暗示可不敢掉以轻心。
“扎哈尔先生，不知您是否留意过，当前远东市面上流通的铸币虽然都印有查理皇帝的头像，其实并不见得都是帝国造币厂出品，其中很大一部分金银币是远东本地的银行家私自铸造，这些可敬的先生们在铸币的时候比帝国造币厂更大胆激进……呵呵，我这里有几枚民间私自铸造的金币，含金量连70%都达不到。”罗兰打开办公桌抽屉，取出一只金属扁盒，盒子里盛放着三枚仿造的帝国杜加，从工艺水平就看得出来出自不同的厂家。
“这两枚金币的做工比较粗糙，含金量只有65%，这一枚虽然是采用冲压工艺制造，花纹颇为精美，堪称以假乱真，但是含金量也最低，只有60%而已。”罗兰将金币摆在桌上，一枚枚指给扎哈尔看，“俗话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帝国政府能够发行含金量每况愈下的金币敛财，我们远东的银行家也是聪明的很呢，私自铸造的金币比帝国金币含金量更低，我不知道这种行为是以恶制恶还是趁火打劫，扎哈尔先生，您觉得呢？”
“当然是趁火打劫，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远东的老百姓。”财政大臣揉揉涨红的胖脸，望着桌上那枚伪造工艺最精美的金币惭愧地说：“殿下，不瞒您说，含金量最低的那枚金币是我家制造的，我向您发誓，往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是绝不会再铸造劣质金币，还是不再私自铸造金币？”罗兰不动声色地追问。
第1075章：掌控金权（Ⅱ）
帝国的覆灭往往源于财政崩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近年来“金杜加”的含金量急剧下跌，暗示了神圣亚珊帝国的货币循环变得越发难以为继。
罗兰参考地球上罗马帝国的兴衰史不难得出推论：除非亚珊帝国出现一位中兴之主或者救时能臣，及时对财政状况做出卓有成效的改革，否则就在不远的将来，这个统治阿特拉斯大陆长达十六个世纪之久的大帝国也将迎来财政崩溃乃至国家分裂的危机。
越是财政危机严峻，帝国政府就越是按捺不住滥发货币的冲动。罗兰可不想看到有一天含金量还不如含铅量高的帝国杜加充斥远东市场，使远东人承受输入性通货膨胀之苦，所以他要未雨绸缪，从现在起就制定全新的货币政策，发行新币以取代帝国杜加，赶在帝国货币危机尚未全面爆发之前排除隐患。然后就可以愉快的隔岸观火，坐等帝国财政当局作死，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添一把火，让杜加时代的落幕来的更早一些……
国债承销洽谈会于11月6日胜利落幕，其实该谈的交易3号就都谈完了，后面三天只是打着开会的旗号请各大金融机构的出差人员游山玩水吃吃喝喝，算是公务招待。
这种联络感情的活动很有必要，但是罗兰既不感兴趣也没有时间浪费在上面，就把招待贵宾的差事交给财政大臣扎哈尔，反正从一开始洽谈会就是在财政部召开，由扎哈尔陪吃陪玩也算善始善终，更何况这胖子很擅长搞这种人际关系，罗兰乐得让他充分表现。
自帝国行省时代以来，这次国债承销洽谈会是远东第一次举办国际金融会议。扎哈尔先生适逢其会，前前后后忙了将近半个月，辛苦之余深感收获巨大，对罗兰的态度也由之前的阳奉阴违、不以为然转变为心悦诚服。送走各大银行的代表，扎哈尔特地跑到金融街23号拜访罗兰，感谢他给了自己这次宝贵的合作机会。
“从前我不过是金融行业里的小人物，在柯西金大师和塞奥多拉夫人这样真正的行业巨头面前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这次国债洽谈会过后就大不一样了，回到家里我也可以向儿女吹嘘自己曾与顶级银行家谈笑风生……真是太有面子了！”扎哈尔在罗兰的办公室大发感慨，过后又赶紧识趣地补上一句，“当然，人家主要是看在殿下您的面子上才赏我面子。”
“其实真正让您有面子的是‘寇拉斯王国财政大臣’这个头衔，就算现在这还不算多大的荣耀，但是我相信您终将因此留名史册。”罗兰笑着说。
扎哈尔的内心明显被震动了一下，胖乎乎的脸庞浮现憧憬的神态，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讪笑：“我没有名垂史册的野心，只想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尽可能把事情办好，不让陛下和殿下失望就满足了。”
罗兰给他斟了杯茶，神情变得郑重：“扎哈尔先生，您来得正巧，我有件要紧事跟您商量。”
“殿下有事尽管吩咐。”协助罗兰成功发行国债对扎哈尔触动很大，深知这位王子殿下不光交友广阔还拥有缜密的头脑和非凡的远见，他制定的计划乍看起来不切实际，然而事实上却总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现在扎哈尔已经不再质疑罗兰的决策是否正确，而是将精力用在思考如何执行上。
“成功发行国债之后我们的国库里已经有了充足的黄金储备，接下来两项重要任务是发行新币和回收旧币。”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要建立国家造币厂，发行新钱币以取代目前市面上流通的亚珊帝国钱币？”扎哈尔问。
罗兰点了下头，接着说：“督造新币的工作我正在筹备，这个你不用操心，但是回收旧币的工作更复杂，目前还没有头绪，你是银行家出身，有什么好建议？”
发行新币取代旧币势在必行，然而旧币也不能简单的下一道行政命令立刻废除，否则必将造成经济动荡。远东毕竟不是地球上的天竺国，罗兰也不是某老仙，说废钞就废钞……
扎哈尔搓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对罗兰说：“这件事不能太心急，财政部和央行可以规定一个期限，比如一到两年，期限内各地商业银行开设兑换窗口，人们可以持旧币在当地银行兑换成新币，同时通过税收回收旧币，熔炼之后重铸为新币，另外，为了督促民众尽快兑换新币，可以请约翰普利特先生在报上吹吹风，解释新政府发行新币的理由，最好将爱国主义与抵制帝国钱币捆绑在一起进行宣传，这样效果会更好。”
罗兰连连点头，更换币制与爱国主义宣传相结合，扎哈尔这家伙还真是出了个好主意！
“殿下，新币的含金量怎么确定，确定了含金量才好计算与帝国金币的汇率。”扎哈尔提醒道。
在普遍使用金银货币的瓦雷斯各国同样存在“汇率”这一概念，各国钱币的汇率就是其含金（银）量的比值，这套算法也被称为“铸币平价”。
比如帝国金币的含金量约为70%，而海蓝侯国发行的金币含金量约为80%，且两种硬币的分量相当，那么汇率就是8：7，亦即8枚帝国金币可以兑换7枚海蓝金币。
“央行大致计算了一下，目前远东境内流通的帝国金币最多不会超过两亿枚，我们通过国债募集到的黄金可以制造6000万枚含金量百分之百的新币，汇率定在1.5，也就是2枚新金币兑换3枚旧金币，这样总共可以换回9000万枚旧金币，熔炼之后排除杂质铸成新金币，再次投入市场兑换旧币，当然，回收的未必全是帝国金币，银币和铜币也是这样处理，如此反复操作，最多两年就能使帝国的金、银、铜币在远东境内彻底绝迹。”罗兰从容不迫地说。相比金币的急剧贬值曲线，帝国在银币和铜币的铸造上就诚实得多，银币的含银量目前还维持在85%的高水平，铜币就更不用说了币值太低，不值当掺假。
第1078章：掌控金权（Ⅴ）
要搞清楚这里面的玄机，得从“银行券”的起源说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谓的“银行券”，其实就是金本位时代为适应商品经济的繁荣而诞生的一种“准纸币”。相比沉重的金属货币，“银行券”能为商业活动带来很大的便利。
举例而言，面包店主约翰先生想收购临街乔治先生的面包店，将之改造成自家的分店，于是来到威尔先生的银行要求贷款1000金币。威尔先生向约翰先生提供了两种贷款方式：第一种贷款方式是直接借给他1000枚响当当的金币，装口袋里由他拎走；第二种方式是威尔先生给他开一张面值1000金币的支票，这张支票就叫银行券，约翰先生随时可以将之兑换成真金白银。
最初约翰先生可能会怀疑那张薄纸片的信用，宁愿选择拿真金白银，然而1000个金币相当沉重，随身携带既累赘又不安全，还有一个问题是金币的质地比较软，容易磨损，从银行贷到的金币往往是新币，而从市场上收回的则是磨损甚至被有意切掉边角的劣币，银行是不肯吃亏的，用劣币归还贷款时要打个折扣，这个损失也得由贷款者承担。
相比之下，直接拿银行券既方便又安全，而且不存在磨损问题，如果约翰先生的交易对手乔治先生也愿意接受银行券，那么直接用银行券交易就是更明智的选择。
通常情况下，贷款者的交易对手也要与银行打交道，比如乔治先生将自己的面包店卖给约翰先生所获收入转手就会存进银行吃利息，只要威尔先生的银行接受自家发行的银行券，他也乐得接受这种替代真金白银的“纸币”，于是乎银行券就这样进入了流通领域。
根据上述流通现象不难发现银行券就是一种银行承兑的支票，一种债务凭证，这与纸币在本质上是一致的。
银行券在诞生之初就与纸币有相似之处，但是在其最终进化成纸币之前，还是与纸币存在一些差别。比如人们持有纸币并不会获得利息收益，100元面值的钞票放在钱包里一整年仍然是100元，有些种类的银行券则会设定一个利率。既然能够产生利息，银行券在流通中就要考虑贴现之类的技术问题……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无关宏旨。
银行券最大的奥秘在于其随时可以兑换成与其面值相等的金银的“承诺”是一个非常巧妙的心理骗局。在现实经济生活中，只要人们相信这张印刷花纹的纸片可以随时兑换成真金白银，就没有必要真的将之兑换成沉重累赘不易保管的金银，直接用银行券作为支付工具明显更方便。
基于上述共识，银行券就成了一种实际上的信用货币。也就是从这时起，银行券迈出成为纸币的最关键一步。
与地球上金汇兑本位（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之后的纸币相比，私人金融机构发行的银行券的信用并非来自政府的担保，也不能以国家权力强制推行，之所以能够在市场上流通、普遍被人接受，是因为人们相信发行银行券的那家银行足够诚信，相信银行的金库里储藏着至少与其发行的银行券总面值等价的金银以供储户随时兑换，然而这只是人们的想象，事实上真是这样吗？
或许的确存在老实本分的银行家，有多少金银储备就发行多少银行券，然而当银行家们忽然发现这样一个秘密哪怕他印制的银行券已经超出金银储备人们也不会发现，照样信任并且乐于接受超发的银行券。面对这“点纸成金”的巨大诱惑，还会有多少银行家能够坚守诚信？
所有银行家都会赌咒发誓自己绝对诚实守信，然而现实却是市面上流通的银行券总面值比所有银行的金银储备加起来还多出不止十倍。可想而知，银行家的信用就像他们发行的银行券那样含金量微乎其微，一旦这个充满谎言的肥皂泡被戳破，银行券将因遭到挤兑而急剧贬值，银行也难逃破产的厄运，至于那些还没来得及兑换的银行券，在银行宣告破产的同时也就成了一文不值得废纸。
这就完了？
不，更大的灾难还在后头。
只要一家银行信用破产，人们就会怀疑其它银行的银行券也存在相同的骗局，并且急于将手中的银行券兑换成更可靠的真金白银以保护财产不贬值。
很不幸，人们的怀疑往往切中真相，其它银行同样没有足够的金银兑现承诺，于是一家紧接着一家银行死于挤兑，恐慌如同滚雪球般不断扩大，最终将所有金融机构都卷进来，演变成一场波及全社会的金融崩溃。
罗兰的最终目标是禁止私人银行发行银行券，改由央行统一发行纸币，但是不能急于求成，一步一步慢慢来，尽量避免对国内金融秩序造成负面冲击。
温水煮青蛙的第一步是建立准备金制度。央行默认私人银行有权发行银行券，但是不能容忍无限度的超发、滥发，要求每一张银行券背后都要有至少50%的金银储备作为担保，也就是强制银行券具备至少不低于其面值一半的含金（银）量。
制定规矩容易，问题在于如何监督私人银行是否存在违规行为。如果是在地球上，这就要涉及一出审计与会计、查账与假账的撕逼大戏，最终多半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查账的永远赢不了做假账的，监督的永远无法战胜钻空子的……
但是在瓦雷斯世界，情况就大不一样。别忘了，这是一个存在真神和魔法的世界。
查账很难吗？的确很难，涉及到大量的数据计算。但是如果你有一张“识破谎言”卷轴在手，或者你能施展“诚实之域”，看不懂资产负债表又何妨？银行老板、高管、会计、出纳通通隔离审问，就不信所有人都具备钢铁般的意志，全都能骗过识破谎言的法术。只要一个人交代了，牵出萝卜带出泥，其他涉案者的违规行为也都将无所遁形。
法术就是这么不讲理，简单，粗暴，但是有效这就是罗兰特地调集一批辛德拉牧师参加财会培训，并且委任为央行审计专员的原因。
第1077章：掌控金权（Ⅳ）
扎哈尔愣了一下，这才醒悟罗兰的真正用意，连忙挺起胸膛郑重表态：“当然是不再铸造任何钱币，此外，我还要建议央行收回铸币权，从今往后，任何私人银行家都不得铸造钱币，这项权力必须由央行垄断，否则就无法真正杜绝伪劣货币进入流通，而一旦劣币进入市场，任何理智健全的人都会选择使用劣币而保留含金量更高的官造金币，甚至将官造金币私自熔化重铸为含金量更低的劣币从而牟取暴利，这将严重损害国家的经济运行，必须严厉打击！”
“扎哈尔先生，您的见解非常深刻，事实上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罗兰吹了吹茶杯上飘起的白雾，继续道：“这个月21日，我将以央行行长的名义邀请全国商业银行家来寇拉斯堡金融街23号开会，到时候我会向银行家们宣布禁止私人铸币的政策。”
“我明白了，回去以后我就向圈子里的同仁转达您的态度，相信明白事理的人都不会抵触这项政策，当然，我也不排除那些私心太重的人一时间难以接受。”扎哈尔做出暗示。
“能理解最好，不理解的也要理解，远东金融界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就是我罗兰寇拉斯，谁若不服，欢迎来战。”罗兰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冷意，“这就是我想说的，请您原原本本转告那些银行家朋友，勿谓言之不预。”
扎哈尔抹了把冷汗，脑袋点的好似小鸡啄米。
罗兰喝口茶润润喉咙，接着问他：“‘远东第一国民银行’的金币是在哪家定制的，工艺很不错啊。”
扎哈尔尴尬的笑笑，低声说：“是请工业大臣济诺维先生的工厂帮忙加工的，济诺维有个外甥叫艾萨克特利丰诺维奇，是钢铁厂锻压车间的工程师兼经理，这个人在锻造钱币方面很有才华，连帝国金杜加边缘的花纹都模仿的分毫不差。”
罗兰点点头，“的确是个人才，您抽空跟济诺维先生打个招呼，就说央行要成立国家造币厂，正缺少管理人才，如果他外甥有兴趣换一份收入更高的工作，可以来我这里应聘造币厂经理一职。”
扎哈尔松了口气，笑着说：“艾萨克那小子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激动到流泪，自从开始制造那些含金量严重不足的伪币，他的良心一直受到折磨，唯恐哪天事情暴露被关进牢房，现在终于可以去掉这块心病了。”
罗兰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对那位伪币制造专家艾萨克先生有了一些好印象。不过还是那句话，铸造含金量不足的伪劣钱币这种行为实在上不得台面，真正的高手不屑为之，完全可以用合法的手段操纵货币供应量以牟利，而这恰恰是他坚持禁止私人铸造钱币的最主要理由真正可怕的不是那些铸造缺斤少两的劣质金币的小角色，而是有能力铸造真金足赤的硬通货的狠角色！
“私人铸币权”在瓦雷斯世界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传统，而在地球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仅就罗兰的记忆而言，印象最深刻的当属1666年英国内阁通过的《自由铸币法案》，正式废除了“国王对货币发行的垄断权”，规定任何人都有权力将金锭拿到造币厂，要求免费铸造合法的金币。这一法案从根本上有利于金锭银行家和商业资本家的利益，他们将拥有对货币供应的实际控制权。由于掌握着大量实物黄金的筹码，他们将能够根据自己的利益决定货币供应量。当他们是债权人时，就减少货币铸造，制造通货紧缩效应，使得自己的债权含金量提升；当他们是债务人时，就加大货币供应，以通货膨胀冲销所负的债务。这是人类货币史上第一次将本属于政府的货币发行权通过立法的形式正式转让给私人，自此打开银行家通过控制一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的货币供应量来控制财富分配的大门。
罗兰作为寇拉斯王国中央银行的行长，不希望将来某天听到一位狂人对他叫嚣“只要让我控制这个国家的货币发行，我不在乎谁制定法律”，所以他现在就要制定法律剥夺“私人铸币权”，从根子上切断那些为富不仁之徒企图通过控制货币流通量制造周期性“通胀-通缩……通胀-通缩”、掠夺大众财富的邪念。
……
罗兰与财政大臣扎哈尔会谈过后，第二天一早，报上刊出头条消息：本月二十一日，中央银行将于寇拉斯堡金融街23号召开全国金融会议，央行行长罗兰寇拉斯敦请全国各地的银行家准时到会。
消息传播出去，立刻在远东金融界引起惊涛骇浪，各种耸人听闻的小道消息层出不穷。
十一月二十一日，令人提心吊胆的的那只靴子终于落了地。上午九点整，全国两百多位银行家准时抵达会场，罗兰以寇拉斯王国中央银行行长的名义出席会议并致欢迎辞，其后宣布的两项央行新规标志着远东银行业的野蛮生长时期就此终结，从此全国商业银行都将被纳入央行监管体系。
罗兰首先在会议上确认了一项风传已久的政策从今往后，全国各地所有商业银行都不得私自铸造金银铜币，寇拉斯王国的铸币权属于且仅属于中央银行，彻底结束当前流通领域多种铸币恶性竞争、劣币驱逐良币导致通货膨胀的混乱局面。此外，罗兰还提出央行将限制私人银行以银行券的方式发放贷款，要求银行券必须有对等的金银储备担保。
与会者大多收到扎哈尔传出来的风声，对废止“私人铸币权”一事早有心理预期，也不觉得吃惊，但是罗兰宣布央行将对商业银行发行的“银行券”加强监管，当时就在会场中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公然跳起来表示无法接受的反对派不在少数。
这些银行家为什么反对央行监管商业银行发行银行券？是因为罗兰不仅要剥夺他们赖以牟取暴利的秘密武器，而且还在会上当场揭穿了他们“点纸成金”的魔术准确的说，是骗术。
第1080章：掌控金权（Ⅶ）
“中央银行发行的银行券就绝对可信吗？”
“谁来监督中央银行发行的“小纸片”背后有没有充足的金银储备作为信用担保？”
“假如上述问题无法解答，归根结底只能表明‘中央银行券’并不需要真实的金银储备作为担保，只需要国家公权力强制推行这种自身毫无价值可言的“纸币”进入流通领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央行行长批评私人银行家无法抵抗“点纸成金”的诱惑，不加监管必然会滥发银行券以骗取公众的财富，那么央行难道就能抵抗“点纸成金”的诱惑，就能在无人可以监管的情况下控制贪欲？私人银行家滥发银行券要遭受法律制裁，这没错，可是倘若中央银行滥发纸币，又有谁能调查和制裁这个掌控国家金融规则的崇高权力机构？”
最后，文章作者道出一个发人深省的警告：
“当我们提防私人银行的贪婪之时，也要谨防中央银行伸手过来夺走你的钱袋。可悲之处在于，人们不信任一家私人银行可以选择将存款转移到另一家银行，倘若不信任中央银行……很抱歉，你别无选择。”
……
罗兰在金融街23号央行办公室看完这篇文章，不禁出了一头冷汗，坐在桌前久久无语。
安特隆更是被他那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印象中从未见过罗兰的脸色如此难看。
过了许久，罗兰抬头对他说：“我想知道，这篇文章出自什么人之手。”
“我这就去查！”安特隆立刻拿出高等通信石联系约翰普利特。五分钟后得到一则情报，“文章虽然没有署名，但是投稿信的邮戳表明此人居住在北海湾地区，而且很有可能身家丰厚，因为此人是以法术寄出投稿，能够承担得起高昂施法服务费用的经济学者并不多……”安特隆欲言又止。
“果然不出所料。”罗兰苦笑着拿起高等通信石，向北海联邦的女王陛下发出一则短信：“柳芭，我最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为什么要在背后捅我一刀？”
几秒钟后，柳博芙发来通话请求，高等通信石中传来海精灵女王怯生生的声音：“对不起，那篇文章不是我发表的……”
“那就怪了，除了你，我想不出北海湾还有谁能写出水平这么高的文章，更何况文章中隐含的观念与你的思想一脉相承！”罗兰没好气地说。
“好吧，我得承认文章中的内容大部分是我在饭桌上闲聊时随口说的，本来以为说过就算了，没想到维塔那个鬼丫头偷偷记录下来，还匿名寄给报社……真的很抱歉，我本不该对她说这些的。”柳博芙既内疚又无奈。
“这也不能怪你，往后有不同意见我们可以当面交流，至于维塔……”罗兰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半开着，可以看到对面副行长办公室正伏案工作的卡佳。
罗兰回头压低嗓音问柳博芙：“维塔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不经她允许就把卡佳留在寇拉斯堡。”
“可不是么，那丫头因为这件事闹了一整天脾气，不过她最埋怨的是我，还怀疑我偷偷去寇拉斯堡找你幽会却不肯带上她呢～”说到最后，柳博芙忍不住吃吃羞笑，“她把我的闲谈登在报上，其实就是想搞个恶作剧，挑拨你我之间的感情，你那么聪明的人，可不能上小丫头的当哦。”
罗兰也是哭笑不得，沉默许久才无奈地问：“我要不要找她谈谈？”
“给她写封信吧，用词温柔一点，其实维塔很容易哄的，只要你经常关心她，最好常来北海湾探望她。”柳博芙柔声传授哄妹妹的窍门。
“我会去的，”罗兰想了想，慎重的强调一句，“主要是想看看你。”
“我们不是刚见过面吗？”柳博芙的话音有一点点傲娇，不过很快就忍不住暴露真面目，“欢迎你常来北海湾，在这里过冬比寇拉斯堡舒服。”
“新年之前应该有时间。”罗兰不太确定地回答。
“你在忙什么？”
“央行的事告一段落，接下来要忙着筹备建设国家造币厂，下午就乘魔导列车去大瀑布城，卡隆工业区就设在城外白鹿河畔，我要去看看造币厂几时才能开工。”
“别光顾着工作，注意保重身体，”柳博芙语带柔情，“如果实在抽不出空，我就带上维塔去寇拉斯堡跟你一起过新年……啊，差点忘了，还要顺带探望卡佳，希望她能尽快适应新工作。”
柳博芙的希望其实已经成为现实，卡佳来到金融街23号第一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除了罗兰这个顶头上司，她毫不见外的指挥其它员工，女强人派头摆得十足。无论老员工还是实习生，都被副行长女士强大的气势震慑住，任由卡佳各种使唤也不敢抱怨。
罗兰对卡佳的工作状态很满意，央行下属的三个政策性银行也交给她管理，有卡佳撑起金融街23号半边天空，他就可以省出精力处理更重要的工作。毕竟央行只是他职权范围中的一小部分，内阁官邸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待他去处理。
结束与柳博芙的通话，罗兰把央行的日常工作委托给卡佳，带上安特隆乘马车前往车站，到了十一点整，两人已经跳上开往大瀑布城的魔导列车。
罗兰上了车就去找司机攀谈，得知列车时刻表有所改变，在寇拉斯堡与大瀑布城之间新增了一处站台，就在新建的卡隆工业区附近，为的是方便工业区的职工往返首都和大瀑布城卡隆新区的工人大多在这两座城市安家。
从寇拉斯堡到大瀑布城大约400多里，到卡隆工业区则不到300里，魔导列车全速行驶只要4个钟头。
罗兰在车上以高等通信石联络工业大臣济诺维，告知济诺维自己将于下午三点左右抵达造币厂，请他转告那位刚刚被聘任为造币厂经理的亲戚做好接受考察的准备。罗兰只记得那个三十多岁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男人名叫艾萨克，至于是济诺维的外甥还是小舅子就记不清了。
第1079章：掌控金权（Ⅵ）
央行收回铸币权，严格控制银行券流通，这就可以确保金融秩序万无一失、确保私人银行不出问题吗？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就算一家银行不再私自铸币，也乖乖遵守央行定下的规矩，为其发行的银行券留存至少50%的金银储备，还是有可能因为盲目扩大资产负债表而导致风险激增，一旦资金链断裂就会陷入经营困境，倘若储户闻讯争相挤兑，破产倒闭乃至引发金融动荡也就不远了。
为了尽量避免上述情况发生，为了建立相对完善的金融秩序，罗兰还得再加几道保险：比如将目前由各家商业银行自行监管、以备央行不定期抽查的“准备金”收归央行金库统一监管，比如规定商业银行必须保持一定的资本充足率，比如制定“再贴现”和“再贷款”政策、使央行在金融危机爆发时扮演“最终贷款人”这一恍若救世主的角色……
然而罗兰目前并不打算实行上述过于复杂的金融管理制度，还是那句话超前半步的是天才，超前一步就成了疯子。制度建设必须慢慢来，操之过急反而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事实上，仅仅因为推出禁止私人铸币和监督银行券这两条政策，罗兰在某些崇尚“自由”的银行家眼中就已经与“疯子”画上了等号。
出席全国金融会议的银行家可以分成两派，其中多数派的成员大多是寇拉斯堡当地的银行家，都有参加抗税运动的经历，也都曾参加过欢迎寇拉斯军团进城的仪式。他们要么是“觉醒者俱乐部”的成员，要么是财政大臣扎哈尔朋友圈里的人，更多的是两者兼而有之。这些银行家早就在扎哈尔的斡旋下与罗兰建立起友好关系，也深知央行的能量有多可怕，早在会议召开之前就纷纷登报发表“坚决拥护央行领导”的声明向罗兰表忠心，会议过程中也是卖力鼓掌为罗兰捧场，无论心里情不情愿，表面上都是欣然接受央行领导的态度。但是，罗兰的威慑力并非无远弗届，从首都金融街23号向外辐射，越是远离寇拉斯堡的地方他的影响力就越小。来参加金融会议的银行家中约有三分之一是外地人，他们不在首都生活，也不在首都经济圈开展业务，对罗兰这个年纪轻轻的央行老大很是不屑，或公开或私下抗议央行新规：
“私人铸币的权力神圣不可侵犯！”
“发行银行券有银行家的人格担保就够了，既无必要也无义务接受央行监管监管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在怀疑银行家的诚信，就是对银行家人格的侮辱！”
“从前没有中央银行的时候远东的银行家们不也照样过日子，经济也没有崩溃嘛，凭啥那小子一上台就瞎指挥，以为自己是个王子就全知全能了？”
“老子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三十多年，他才几岁，哪来的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有多远滚多远！”
……
反对者的叫嚣声也传到了罗兰耳中，但他没有立刻对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金融蛀虫采取暴力手段，只是默默地挖好坑，等着他们自己往坑里跳。
全国金融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从寇拉斯堡到远东各地的报纸都刊登了罗兰代表央行向全国商业银行抛出的那两颗重磅炸弹，引起社会各界热议。
一夜之间，寇拉斯王国仿佛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无数经济学家，以不同的视角评论央行新规。田间地头的农夫和工厂中辛勤劳作的工人，大多对这一类话题既不明就里也不感兴趣，参与争论的实际上只是那一小撮城市中产阶级，这些人的绝对数量不多但是社会影响力最大，发出的声音也最强烈。
远东的城市中产阶级多为工商业的高级雇员或者中小企业老板，他们经常与金融机构打交道，也能敏锐的预感到银行业游戏规则的变动将对他们的工作和生意造成影响，至于对这种影响抱以什么态度，主要取决于是否存在相关利益。
接下来一连三天，罗兰通过约翰普利特搜集全国各地发行的报纸，将报上刊载的相关评论文章全都浏览了一遍并按照“支持央行”和“批评央行”两种立场加以分类。
大多数文章没有鲜明的立场，在支持央行新规之后也谨慎的提出了一些担忧，这种四平八稳的观点当然是老成之见，也最能代表多数人的态度，可惜读起来实在乏味无趣，对罗兰的统计分析也没有多大用处。
立场鲜明的两派文章火药味十足，读起来也更有趣。其中对央行新规持乐观态度的文章作者主要是两类人，一类是以扎哈尔为首的政府财政官僚和首都圈的银行家，这种文章参考价值不大，他们在报上发出的声音未必就是心声，更主要是表达政治站队的姿态，其中不乏浓墨重彩吹捧罗兰“高瞻远瞩”、“少年天才”的马屁文章。罗兰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实在受不了这帮贱人的肉麻调调。还有一类是真正有“干货”的工商从业者、经济观察家和独立学者，他们主要站在维护国家金融安全和经济稳定的角度看待央行新规，对央行收回私人铸币权、监管银行券以控制信贷泡沫的做法持肯定态度，就算提出批评意见也是有的放矢，值得罗兰深思。
至于反对派的文章，主要登载于首都之外各市镇发行的小报上，通篇为商业银行的诚信可靠大唱赞歌，为银行家的正当经营受到央行的蛮横打压、粗暴干涉而打抱不平，此外就别无干货。
这种文章显然出自抵制央行的地方金融集团授意，对这些无耻文人的言论罗兰付之一哂，根本没往心里去。
但是，也有极少数批评央行新规的文章出自那些真心信仰“自由市场”和“看不见的手”的经济学者。比如罗兰看到一篇水平最高的文章，指出国家垄断铸币权意味着正在孕育一个极度危险的倾向过度迷信公权力而轻视货币自身的价值规律。这种倾向若不加以警惕，央行总有一天会按耐不住公权力所派生的疯狂冲动，彻底废除金银铸币的流通，代之以“中央银行券”。
那么问题来了
“央行监管私人银行发行银行券，是因为不信任银行家的诚信，不相信每一张银行券背后都有实打实的金银储备担保，那么中央银行发行的银行券就绝对可信吗？谁来监督中央银行发行的“小纸片”背后有没有充足的金银储备作为信用担保？”
第1082章：卡隆工业区（Ⅱ）
在罗兰看来，谢苗伊万诺维奇这样的官僚大多缺乏创举，注重表面功夫，优点在于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调解各方利益，对基层业务也比较了解，既会逢迎上级又接地气，是官僚体制中不可或缺的润滑剂，算是管理卡隆工业区的合适人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然，像谢苗伊万诺维奇这种老油条多半做不到清廉如水，明目张胆的贪污受贿未必敢，灰色收入却少不了，罗兰对此也不甚在意，水至清则无鱼，只要这家伙能把交代下去的事情办好，稍微捞点油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谢苗伊万诺维奇紧跑几步上前为罗兰带路，顺带为他导游，介绍工业区的规划情况。
卡隆工业区沿河而建，目前园区还在进行基础建设。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台古怪的机器，以轰鸣的魔导蒸汽机驱动，拖动巨大的铁铸滚筒碾压地面，所过之处泥泞的地面像是被熨斗熨过一样结实平整。工人们跟在后面，为平坦坚硬的地面铺上方砖。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压路机啊。”罗兰心中暗想，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结果那台造型古怪的“魔导压路机”很不争气，工作没一会儿就抛了锚，兼职工地监理的机械师跑过去检查了一番，无奈地宣布：“车轮又坏了，把这段路面铺完，然后休息半个钟头！”
工人们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哄笑，迅速将路面铺到压路机抛锚的地方，然后就三五成群地坐下来点上一斗烟，一边抽烟闲聊一边旁观机械师带着四名学徒忙忙碌碌的修理魔导压路机。
被前来视察的王子殿下看到这种扫兴的场面，艾萨克脸色有些难看。然而出乎他的预料，罗兰并未流露怒色，还很好奇地去找机械师攀谈，打听压路机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车轮轴承断了，这是很常见的故障，每天总也要坏上一两次。”机械师有些无奈地回答。
“除了更换轴承，就没有更好的法子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吗？”安特隆插了一句，“比如用法术加固轴承？”
“这事儿可没看起来那么简单，先生，加固轴承需要用到高阶机关术，就算哪位好心的机关术士肯帮忙加固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类故障。”
“为什么无法彻底解决？”罗兰问。
“您看我们的压土机，块头庞大，非常沉重，车轮承载这台庞然大物在高低起伏的地面上颠簸，不止需要承受极大的压力，还要忍受频繁而剧烈的震荡，驾车的司机只要持续工作一个钟头就会被震得头晕呕吐，车轮和轴承就算采用最好的钢材并以法术加固也承受不了，最多持续工作三五天就会断裂。”机械师耐心解释。
“所以仅仅提升材料强度是不够的，关键在于设法降低轮轴承受的震荡。”罗兰根据机械师的讲解得出推论，“有没有避震的方法？”
“很遗憾，目前还没有真正有效的避震器，”机械师耸耸肩，“最起码我是没见过好用的避震器，只希望心灵手巧的机关术士们早日解决这个大麻烦，我们的工程进度也就不用一拖再拖了。”
“未必一定要靠机关术士解决问题，法师的创造力更出色。”安特隆不以为然地说。在他看来机关术士的工作大多没什么技术含量，魔导工业的重大技术变革还是得依靠法师在前沿领域的探索和理论创新，机关术士无非将法师开创的理论应用于实践，耍小聪明哗众取宠而已，在工业区的美誉度却比法师更高……人民群众的眼光有待提高啊。
“不管机关术士还是法师，只要有人能解决问题就好。”机械师满不在乎的说。
罗兰蹲在路边观察那台被拆开外壳的魔导压路机，大大小小的轴承和齿轮组成这台庞大机器的内脏，结构之复杂给他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不由回想起穿越前走进汽车修配厂时看到的情景。
地球上的汽车也是由最初参考马车的简陋结构逐步变得精密可靠，最终进化为一种工业艺术品。汽车行业的先驱又是如何解决减震问题的呢？罗兰对汽车的构造知之甚少，只是隐约记得弹簧、悬挂、液压等聊聊几个相关词汇，想据此发明出一套减震系统是痴人说梦。
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罗兰低头审视魔导压路机的车轮，惊讶的发现这个带有辐条的粗铁圈居然没有轮胎，难怪跑起来颠簸得要命！
仔细想想，瓦雷斯的人类通用语中根本没有“轮胎”这个词汇，难道这个世界尚未有人发明类似轮胎的东西？
罗兰马上询问安特隆等人是否了解轮胎，连比划带解释的忙活好一会儿，总算让大家初步明白何为轮胎，结果也不出所料，没人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更不明白有啥用处。
好吧，瓦雷斯还没有轮胎这项发明，那么制造轮胎的材料呢？鉴于这个时代也不存在石油化工，罗兰压根不考虑人工合成的橡胶，直接打听是否存在天然橡胶。
经过一番痛苦的交流，安特隆、谢苗、艾萨克和机械师等人总算弄明白罗兰说的是一种可以流出胶水状汁液的树。
“殿下，您说的这种树我没有见过，但是听说新大陆南方气候炎热的格拉贝伦地区似乎有类似的植物，至于分泌的树汁能否用来制造那个……什么胎，我就不得而知了。”一直显得沉默寡言的艾萨克给出唯一有价值的情报。
“格拉贝伦啊……”罗兰叹了口气。格拉贝伦距离远东实在是太遥远了，只得暂时放弃寻找天然橡胶制造轮胎的打算，将这个难题留待将来解决。
机械师在学徒的协助下花了大半个钟头总算修好压路机，这台钢铁怪物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拖动实心铸铁滚轮碾压河滩荒地。工人们也歇够了，跳起来开工干活。
罗兰不再打扰这些忙碌的人们，在谢苗的引领下沿着河滩前行。
河滩上大片荒地划入工业区，虽然还没有完成路面平整和厂房建设，规划的地块却已经以石灰粉圈出来，整齐地沿着白鹿河一字排开，占地面积有大有小，还用石灰粉做出数字标记，显得特别怪异。
第1081章：卡隆工业区（Ⅰ）
安特隆拎着公文包坐在罗兰对面，百无聊赖得望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原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铁路两侧是大片农田，麦子早已收割完毕，荒地里随处可见堆积如小山的秸秆，大多已被点燃，火苗融化了遍地霜花，烟雾升腾而起。列车从中穿过，烟雾透过窗口涌进车厢，呛得安特隆直咳嗽，连忙掏出手帕捂住鼻子。
罗兰看看他的狼狈样儿，笑着关上车窗。
“殿下，明明可以施展法术直接传送到卡隆工业区，您为什么要乘列车，浪费时间不说还…咳咳，还要忍受这糟糕的空气！”安特隆揉揉鼻子，一脸郁闷。
“传送过去的确很方便，可是你看看我们前后左右那些乘客，他们有机会传送吗？”罗兰心平气和地问。
年轻的法师兼行长助理环顾四周，车厢里的乘客吵吵闹闹大声说笑，看起来彼此熟识，身上穿的也大多是款式相似的蓝色粗布制服，与他自己那身高档羊绒大衣、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锃亮的皮鞋对比起来俨然来自两个不相干的世界。
“卡隆工业区正在搞基础建设，建造厂房之类的工程需要大量建筑工人，这段线路的乘客大多是去工地上干活，辛苦搬砖一整天，收入不过两个银币。”罗兰低声对他说。
安特隆吃了一惊：“从寇拉斯堡到工业区，来回车票就要两个银币，工人舍得花这钱？”
罗兰笑了笑，“你我这样穿着打扮人模狗样的乘客才舍得花一个银币买车票，建筑工人当然舍不得把血汗钱花在车票上，工业区给他们发补助，施工期间每周报销两张车票，否则这些家在寇拉斯堡的工人也没有机会去三百里外找工作。”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列车门上的日历，罗兰接着对安特隆说，“今天是礼拜天，这些工人平时住在工业区的临时宿舍里，礼拜六下班后搭乘末班列车回家探亲，礼拜天下午再乘车回工地，一来一回两张票，正好全能报销。”
“原来是这样……”安特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三四千名建筑工人的车票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这笔钱只能由政府出，好在车票也不算太贵。”
“车票不贵，那是因为客运列车属于公共服务，只求保本不求盈利，济诺维曾在内阁提议将铁路和列车外包给私人公司运营，因为我坚持反对没能如愿。”罗兰轻轻一笑，眼神有些落寞，“如果铁路运输交给私人公司运营，怎么可能容忍如此低廉的票价？”
“的确，他们会立刻提高票价以增加利润。”安特隆说。
“那样的话，你我当然无所谓，可工业区就未必承受得起陡然激增的成本，为此不得不砍掉车票补贴，改为就近雇佣工人，工人不够，就只能拖延建设速度，而此刻陪我们同行的这些人也将承受失业的痛苦，他们在寇拉斯堡的妻儿老小也将因此陷入衣食不周的困境……如果我们直接传送到工业区，而不是搭乘这班列车，就永远也不会了解乘车之人的心情，不会了解这些与魔法无缘的劳苦大众的真实生活。”罗兰的目光掠过车厢中一张张粗犷而又精神饱满的脸庞，视线最终回到安特隆清秀白净的脸上，微笑着感慨，“你我可以靠魔法解决生活中的大部分问题，但我们只是人群中的极少数，国家实现工业化对你我这样的施法者而言无非锦上添花，却是普通民众安居乐业的必由之路，卡隆工业区乃至我们这个新生的国家要靠千千万万普通劳工来建设、主要也是为他们而建设，不坐在他们中间，我们这样拥有超凡力量的人就无法解答自己心头时隐时现的那个疑问为什么要把专研魔法、提升个人实力的时间浪费在为政府工作上面，这值得吗？”
“我明白了，殿下……这项工作不仅值得付出时间和精力，而且值得我们为之骄傲。”安特隆郑重回答，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下午三点过五分，列车还算准时的抵达卡隆工业区。车门敞开，罗兰和安特隆被人流裹挟着涌向站台。
站台对面不远处是一座新落成的石头大屋，墙面还没来得及刷灰，裸露出粗砺的岩石纹理和夹杂在石缝间充当建筑粘合剂的黑色沥青，大门口竖起一块牌子，以潦草的字体写着“候车室”的字样。
就在这处处流露出因陋就简气息的站台上，候车室招牌跟前，两个衣着体面的男人正在垫起脚尖朝人群中张望，脸色显得有些紧张。
其中个头较高的那个男人忽然眼睛放光，面露喜色，小跑着迎向罗兰，离着老远就脱下帽子点头哈腰。他的同伴也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快步跟上，满脸堆笑：“殿下，一路辛苦了。”
罗兰打量面前这两位形象对比颇为强烈的先生，正在跟自己打招呼的矮个子男人就是造币厂经理艾萨克特里丰诺维奇，旁边那位身材高大的胖子有点眼生，想必是卡隆工业区的管理委员会主任谢苗伊万诺维奇，其后听他自我介绍，果不其然。
“殿下，请这边走，当心脏了鞋子，工业区的路面平整工程还没有完成，这几天又下了雪，把工地搞得很泥泞，我准备了马车，直接送您前往造币厂，那边的路面和厂房都已经修缮完毕，比这边干净得多。”谢苗很殷勤地说。
罗兰摇头一笑，径自走向与马车停泊处相反的方向，“来都来了，顺便四处走走看看，如果怕弄脏鞋，我在城里等你们去汇报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谢苗和艾萨克都没想到王子殿下这么……任性，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安特隆跟随罗兰时间久了，对他的脾气有所了解，对此并不意外，跟上罗兰走出几步，回头招呼还在发呆的谢苗和艾萨克：“还愣着干什么，一起走走对你们的健康没有坏处。”
“哦、哦，好的！散散步没坏处，哈哈，没坏处！”谢苗率先回过神来，讪笑着追了上去。
罗兰回头看他一眼，心想此人倒是一位八面玲珑的官场老油条。
第1084章：卡隆工业区（Ⅳ）
邮政飞艇将四只集装箱垂降在厂院中央的空地上，签收过后就飞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艾萨克指挥工人用平板拖车将机器运进厂房，与水轮机相接驳。
在此期间罗兰以高等通信石联络上远在白鸥港的苏霍伊，向老爷子道谢，告知委托他老人家设计制造的冲压造币机已经收到了。
苏霍伊老爷子对冲压机这种构造简单的机器不怎么在意，倒是对自己设计的硬币加密花纹很得意，说是采用什么凹凸结合嵌套的压印技术，加工出来的硬币边缘附着一圈精美且复杂的花纹，几乎不可能被仿制。为了避免精心设计的防伪花纹受到磨损，老爷子还为造币机恒定了强化锻件硬度的机关术，经由这种新式造币机冲压出来的金币，硬度堪比精钢，在流通过程中也就更不易磨损。
金银铸币时代，硬币自然磨损造成的价值损失应该由谁来承担？这是一个挺严峻的问题。如果央行垄断铸币权，负责回收被磨损、份量不足的硬币重新熔炼铸造成足值硬币，按理说这些损失就要由政府承担。如果政府不想承担这个损失，允许私人铸币并征收一笔铸币税以弥补磨损也是一种合乎逻辑的选择。
罗兰禁止私人铸币，就要面对金银硬币质地较软容易磨损的问题，现在苏霍伊老爷子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在三致谢过后罗兰结束与老爷子的通话，转而与艾萨克特利丰诺维奇攀谈起来。
现在他总算是弄清楚了，这位有些内向的造币厂经理是工业大臣济诺维的外甥，帝国中央大学机械工程学院科班毕业，原本在济诺维钢铁厂锻压车间担任经理兼技术员，对锻造铠甲和大炮等军工业务非常熟悉，也曾干过不太合法的私活儿，比如替扎哈尔的远东第一国民银行制造以假乱真的帝国金币，对制币行业也算内行。
这次寇拉斯政府设立国家造币厂，罗兰坚持采用的并非是人们熟知的铸造工艺而是新式冲压制币工艺，艾萨克觉得自己有机会一展所长，就在接到扎哈尔通知的第二天一大早赶到央行应聘，结果他得到了这个颇有挑战性的职务当然，国家造币厂的经理比起区区一个工厂车间的经理地位要高得多，收入也必将是一个飞跃。
艾萨克这个人本来不太擅长交际，或许是受到谢苗的影响，也想努力在罗兰面前表现自己，挖空心思拍上两句马屁。
“殿下，您决定用冲压技术取代落后的铸币技术……嗯，太明智了，非常富有远见。”
罗兰听他结结巴巴的拍马屁只想笑，这哥们儿溜须逢迎的技术比谢苗差得远啊，明显是没有在官场中锻炼过。
“艾萨克，具体说说冲压造币比传统铸币工艺好在哪里。”
罗兰有意给他出难题，不过艾萨克毕竟是科班出身的专业人士，这点考验还真难不住他。
“殿下，传统的铸币方式非常麻烦，先要用陶土制作‘泥范’，然后烧制成为‘陶范’，注入融化的金属液体浇铸钱币，过后取出钱币手工打磨直至表面光洁才算完成全部工序。”一提到自己擅长的专业，艾萨克说话就自信多了，也没再犯结巴的毛病，“这样铸造的钱币比较粗糙，形状和分量都无法保证完全统一，而且在浇铸过程中会产生很大的损耗。”
罗兰倾听艾萨克的讲述，脑海中浮现地球上的铸币历史，颇有似曾相识之感。
地球上华国明朝的铸造工艺与瓦雷斯世界传统的铸币工艺大同小异，同样存在一个铸造损耗也就是所谓的“火耗”问题。将散碎银两重新熔铸成为银锭，火耗高达2%，铸造铜钱的损耗也差不多是这个比率。
采用铸造方式加工硬币，不止工艺粗糙，分量也难以精确控制，同一批铸币的重量有可能存在较大误差。这样的铸币一旦进入流通，就会促使贪图小利者用小刀之类的尖锐工具刮擦铸币边缘，获得少量金银粉末以牟利。由于铸币本身存在工艺粗糙和分量误差过大的问题，这种被动过手脚的钱币很难被人们觉察，大多数仍然可以在市场上流通，结果就刺激更多人在贪欲的驱使下加入到从铸币上“揩油”的行列，导致铸币因非正常损耗而迅速贬值，要么被淘汰出流通市场，要么由政府回收重铸，为此不得不支付一笔额外的费用，而这笔因人为破坏钱币产生的费用，最终要由全体纳税人来分担。
如果采用冲压工艺制造硬币，就可以在硬币表面及边缘印制精美复杂的花纹，这些花纹不仅美观还有防伪作用，如果有人试图向对付铸币那样从冲压硬币上划取金银粉屑，就不可避免的破坏防伪花纹，导致这枚硬币不再具有法偿性。如果此人还不死心，试图在市场上用这枚遭到破坏的硬币购买商品，商店老板不仅有权拒收，还可以依照法律将此人扭送警局接受制裁。从这个角度来讲，冲压制币工艺的普遍应用更有利于确保货币安全流通，降低人为造成的损耗。
相比浇铸硬币，水力冲压锻造硬币的工艺更先进，损耗也低得多，可以控制在千分之三，这千分之三也算入铸币的成本，但实际上至少可以回收一半。
“央行今年计划生产一亿枚金塔勒，其中六成来自发行国债募集的资金已经就位，其余四千万也会尽快到位，造币厂就按一亿金塔勒制定全年生产计划，造币过程中回收的金屑至少价值十五万金塔勒。”
罗兰在钱的问题上从不遮遮掩掩，直接把造币厂的收益摊开来跟艾萨克说清楚。
“我把这笔大生意交给你负责，但是不会付给你额外的费用，回收的金屑就算是给你的承包费，这笔钱包括雇佣工人的薪水，包括你应该缴纳的税金，还有修建厂房的费用，另外我们将采用最新式的水力冲压机锻造金币，一台机器折算一万五千金塔勒，这个费用也由你出，刨除一切支出，造币厂一年的净利润差不多有五万金塔勒，做得好，将来还有机会合作，艾萨克特里丰诺维奇，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