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夜荈
“你这一声十州第一猎魔人,还真让我有些脸红。”
何不争又往前走了几步。
“你们魔域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这一几十头魔胎,是幽泉那老鬼十几年的心血吧。”
他望了一眼水面还在一头头从水里爬出来的魔胎道。
不知不觉中,那一头头魔胎幻化的无脸怪已经将何不争完全包围住了,远远望去九鲤湖水面密密麻麻的被挤得满满的。
“实不相瞒,我也觉得那几个老头子有些过担心过头。”
说话的还是先前那撕开了一个嘴巴的魔胎。
“至今也不愿意将您从我们魔族的必杀名册的前十上撤下来,所以您也看到了,今天弄得这么大张旗鼓。”
他摊了摊手,语气有些无奈道。
“你倒是不像我以前遇到的魔域的那些家伙那样死板。”
何不争看了看眼前那魔胎。
“你承自魔裔哪一支的血脉。”
他接着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魔胎除了复制他人的术法跟能力来使用,还有一种方法便是魔族通过神魂在远处控制魔胎,很显然这具魔胎是有魔族的人控制的。
“步蟾宫,夜冥大公后人,夜荈。”
那魔胎并未隐瞒,说着还幻化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一个身形高大满头银发一对金色竖瞳的妖异男子。
“夜冥啊……”
听到这个名字何不争显得很是感慨。
“您记起来了?”
那夜荈嘴角勾起道。
“记起来了,我杀的嘛。”
何不争点点头道。
“你说的还真是轻松啊,您杀的可是我们魔族当年第一大公。”
闻言那夜荈咧嘴一笑。
“我杀的大公可不止他一个。”
何不争不以为然道。
“是啊,说道这一点,我当真佩服您老。”
夜荈抱臂望向何不争。
“您的修为不说在十州,就算在当年的秋水也不算最强,可杀我魔族却反倒是最多的,我魔族赫赫有名的几个大公几乎都死在您手上,我当年第一次有权限阅读那些卷宗时,当真是看得冷汗连连。”
他一脸钦佩道。
“过奖了。”
何不争笑了笑。
“杀人与修行本就是两回事,修为高不见得会杀人。”
他接着说道。
“您说的很对。”
夜荈一脸的恭敬。
“所以我接到刺杀您的任务时,足有半个月没睡觉。”
他那金色的妖异竖瞳突然放大。
“怕的睡不着?”
何不争问道。
闻言夜荈摇了摇头。
“是兴奋得睡不着。”
他咧嘴笑着,眼神里满是极度狂热之色。
“一想到您这样的人物会死在我手里,我就兴奋得睡不着。”
他补充道。
“你不怕这是我的陷阱?”
何不争看了湖面的四周问道。
“我知道,您放下鱼钩那一刻就发现了我,但您也知道,这湖跟岸就是一个界线,岸上是您的天下,而这湖里我才是主宰。”
夜荈一脸自信的看向何不争。
“所以您一直在等我上岸,而我则一直在等你下水,很显然现在是我赢了,哪怕这里是秋水,只要在这九鲤湖里,谁能奈我何?”
他笑道。
“你何如笃定我会下水?要知道,我如果不下水,你可是前功尽弃了。”
何不争好奇的问道。
“因为您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您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魔族在你秋水做了什么,就跟你把自己做饵来引诱我一样,我也不过时将我自己做饵来引诱您,所以我在这九鲤湖放出了我的气息,让您知道我的存在。”
夜荈脸上微笑的弧度越拉越大了。
“很可惜,上钩的是您,我才是钓鱼的人。”
他声音里透着丝丝兴奋。
说着就只见,他手一挥,湖面上那些魔胎从四面八方朝何不争扑了过来。
“你待在岸上!”
岸上的李云生刚想下来,却被何不争用命令的口吻制止了。
说完就见他脚力一转,朝着一直扑过来的魔胎一踢,立时只见那魔胎的骨头如同散架了一般,瞬间如一具皮囊一般瘫在水面上。
接下来同样事情再次发生,何不争没有动用任何术法跟真元,完全是一拳一脚的打在那魔胎的身上,可那看起来不是很有力道拳脚,却异常奏效的让那一具具原本极其难缠的魔胎瘫倒在水面上。
眨眼间何不争的四周就已经倒下了一片。
远处看着湖面上这情形的李云生,此时也是满心的骇然,因为他跟那些魔胎交过手,知道他们有多难缠。特别是他们那惊人的恢复力,但是不知为何这些被何不争打到的魔胎,却全部如一具皮囊一样漂浮在水面,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
看见这个情形的夜荈也挥了挥手,让这些魔胎停止攻击。
“这就是何老您的‘拆骨手’?厉害,厉害。”
他一语道破何不争的对付这些魔胎的手段,这倒不是他看破的,而是魔族的卷宗就记着,这何不争有一门专门对方魔胎的手段,能够快速找准魔胎关节肌肉最脆弱的地方,最后将魔胎的骨肉从体内拆解,让其动弹不得。
这样一来,既能够让魔胎丧失战斗力,又能让他们不能再生。
说完只见那夜荈再次挥了挥手,那些魔胎瞬间散开,成一个圆形将何不争围在中间。
“这次我带来的这些魔胎品阶虽不高,但每一只都与我神魂极为吻合。”
他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几乎是在同时,那一具具魔胎脸上也露出跟夜荈一模一样的笑容,转瞬之间湖面上多出了几十个夜荈。
这几十个夜荈围住何不争,然后慢慢抬起手,一团团闪烁着电光的圆球出现在他们手中。
魔胎不止能够复制敌人的能力,也能够复制魔族自己的能力。
虽然不知道这闪烁着电光的圆球是魔族的什么术法,但是李云生神魂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非常危险,危险到他的神魂都有些颤抖。
可就他神机符的符箓漂浮在周身,准备下水帮一把何不争的时候,却见到何老何不争面色平静的看了看天色道:
“时辰差不多了。”
他话一落音,就听到那原本神色兴奋的夜荈面容开始扭曲,然后极度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
就见到那每一具夜荈容貌的魔胎,身上的骨肉开始一块一块地剥离。
第一百八十一章 食梦蛾
“往水里下了一点毒。”
何不争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观察了你一天,为何没看到?”
夜荈一脸的不解。
“因为我把毒放在鱼饵上了,你在等我下水,我也在等你中毒。”
说完,何不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从瓶子里倒出一滴蓝色的发着荧光的液体,倒在水面上。
“我记得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修行与杀人是两回事,对于我来说更擅长一些杀人的手段。”
他一面缓缓地倒着,一面淡淡的说道。
就在那蓝色液体落入湖水中之后,转瞬之间,九鲤湖的湖面连同那一具具魔胎一起被冰封起来,而且不是那种湖水表明的冰封,而是每一滴水都被冰冻住了。
一旁远远看着的李云生,终于明白为何自始至终何不争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了,原来这局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布好了,根本与两人谁先失去耐心无关。
简单来说就是,从这夜荈准备要刺杀何不争开始,他就已经输了,因为只要在秋水何不争就不是他能杀得了的人。
做完这一切何不争,在李云生惊愕的目光中,慢慢走向那具最先开口跟他说话的魔胎。
“刺杀我这件事情,是你自己临时起意,而并非幽泉那老鬼的主意吧?”
他看着夜荈淡淡地问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夜荈一脸不甘心的问道。
“从你把那堆品阶连伯爵都不到的魔胎放出来的时候。”
何不争答道。
“幽泉要杀我,起码会派伯爵以上的魔胎。”
他接着道。
“你一个堕境的老头,也配我们出动伯爵品阶的魔胎?”
夜荈嘴硬道。
“我说过,杀人跟修行不一样,杀人是修行之外的另一门学问,修为顶多之算一样杀人的手段。”
何不争拿出一柄匕首,然后用手指在夜荈的额头仔细丈量着,最后干净利落的一刀刺穿了夜荈的额头。
“你想做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让夜荈发出一阵哀嚎。
“拿点我想要的东西。”
何不争依旧面色平静道。
说完他又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从小瓷瓶里拿出一只雪白的飞蛾,他将那飞蛾放在夜荈额头上那流血的窟窿上。
“这叫食梦蛾,它会吃掉你脑子里所有记忆。”
何不争一边默默的看着那飞蛾钻进夜荈的脑袋,一边说道。
“有点疼。”
他又补充了一句。
就在那蛾子钻进脑子里的下一秒,这位魔族杀人如麻的夜荈子爵,终于明白夜家长辈们对他临行前的那番告诫——“切莫招惹何屠夫!”,这何屠夫是何不争在魔族的凶名,其实他们也不确定何不争是否还活着,但是依旧对夜荈告诫了一番。
“原来你是想要知道我魔族在秋水的部署!”
知道这是夜荈才弄清楚了何不争对付自己真正的用意,感受着自己神魂被撕裂的痛楚,终于明白了族内长辈们的良苦用心。
“你们步蟾宫夜家这一支血脉,表面上恭谦非常,可内心里却比哪一支都要狂妄自大,你在秋水的事情做完本就可以回去,如果不狂妄的想要杀我来证明你们夜家这一支血脉在魔族的地位,恐怕此时已经可以回家了。”
没有回答夜荈,何不争只是一面耐心的等待着食梦蛾吃着夜荈的神魂记忆,一面说道。
可就在这时候,夜荈的哀嚎声骤然停止了。
一道极其阴寒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想不到你真的还活着。”
一个陌生的声音借着何不争的嘴巴传出来,这声音比凛冬的寒风还要冷。
不过听到这个声音的何不争好像丝毫也不意外。
“你不也活着吗?步蟾宫宫主夜蝉公爵。”
这夜蝉宫主就是魔域步蟾宫宫主。
“饶他一条性命,我可以让你活得更久。”
那冰冷的声音道。
“活得更久的法子,我知道的可不比你少,只不过像你们那么不人不鬼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何不争一面继续用手指丈量着夜荈的额头,一面讥讽道。
话说完他拿起匕首,接着往自己刚刚丈量的那位置,在夜荈的额头上又插了一个窟窿,再次放进去一只食梦蛾,然后冷笑道:
“你再不走,小心连你那一道神魂也一块吃了。”
“当真要如此做绝吗?”
那夜蝉道。
何不争没回答他,只是第三次给夜荈的额头凿出一个窟窿,最后又放进去一只食梦蛾然后才说道:
“去告诉幽泉老鬼,迟早我秋水的长剑,会荡平他的幽泉宫。”
“那我就在步蟾宫,等着你们秋水的剑过来。”
夜蝉冷哼道。
他这话一说完,那夜荈身上冰冷的气息瞬间消散。
“夜蝉老祖,救救我,救救我……”
紧接着夜荈的凄惨的哀嚎声再次响起。
不过很快这声音就停止了,那具依附着夜荈神魂的魔胎没有了动静,而何不争的那三只蛾子也在此时从那三个血窟窿里爬了出来。
将那食梦蛾装进瓶子后,何不争才站了起来。
“干了这么一点活,就累得不行,真的是老咯。”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自嘲了一声。
紧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传音符,对着那传音符道:
“东西已经拿到,秋水周围其余血阵的位置已经弄清楚了。”
说完立刻收起传音符,开始往岸边走。
做了一次彻头彻尾的看客的李云生,终于搞明白了何不争所说的大鱼是什么了。
原来这大鱼就是一直潜伏在秋水控制那些魔胎的魔族啊。
只是看着那一具具魔胎的尸体,他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堕境的老头,居然毫不费力的制服了几十具魔胎,想想当日自己接着萧长歌的真元苦战魔胎的场景,心中越发的骇然。
“术业有专攻,我跟这些东西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
似乎是看穿了李云生心里所想,何不争一面走向李云生一面是说道。
“你若是想学,以后来新雨楼,我慢慢教你。”
他走到李云生跟前道。
闻言李云生先是一愣,继而猛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二章 修行只是为了杀更厉害的人
于是乎,李云生除了日常的修炼,又多了一件事情可干。
……
“你说说,若是遇上成年狐妖,你该如何应付?”
“哪一支血脉?”
“空桑。”
“偶然遇上最好遁走,其次还要看修为相差几何,修为若只是相差一阶,可先嘴含菖蒲……”
……
这几日新雨楼院子里,总会传来类似于这样的对话。
就如那私塾先生给学生授课一般,一问一答,像模像样的。
这学生不是别人正是李云生,老师自然是何不争了。
而何不争“教”的自然也是他先前说的“杀人”的手段。
当然这“人”不止是指人类,还指妖族、魔族。
其实对于李云生来说,这杀人的手段,真要算得上熟悉又陌生。
自从来了这仙府,诸般人命如草芥的事迹,他从来就没少听,甚至于经常能够听到许多秋水弟子,下山行走时死在山下。
所以杀人这件事,李云生当真听了许多。
可仔细想想之,除了被一无名修者灌输真元,杀了那几名鬼差,他当真没杀过人。
这么一想,杀人这件事情,对于李云生来说,又是极其陌生的。
故而这次跟何不争学杀人的手段,对他来说是一段极其新奇的体验。
以前在他看来,练拳习剑就是杀人的手段,可自从听了何不争几堂课之后,发现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倒不是说修行于杀人无用,只是在何不争这里出现了一些偏差。
大多数修者修行不过是为了证道长生,而在何不争眼里——
“修行只是为了杀更厉害的人。”
当李云生第一次真切的从何不争口里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浑身都浸透着一股凉意。
若不是因为眼前这个老人,说几句话都要歇息一会儿,他真的有一种夺门而逃的想法。
只因为这句话,他就明白了,为何魔族这么多年,仍旧将这个已至垂暮的老头,位列十大必杀的名册之内。
可以想象,这人曾经杀了多少魔族。
而更加让李云生听得脊背发凉的还是接下来,他对那些杀人手段精细的划分。
例如杀死人类修者,跟杀死妖族、魔族的手段就大不相同。
如果是杀人族修者,他会细到如何杀低阶修者跟高阶修者,如何杀修炼哪一类功法的修者,而妖族跟魔族,则会依据血脉族群来分。
这几堂课下来,李云生甚至有种,杀人比修行还要复杂许多的感觉。
不过何不争讲得很清楚,他听得认真,加之笔记功课做得全面,所以就算偶有困惑,也很快能够想明白,因而学得还算快,特别是一些如何应付妖族、魔族的手段,有时候甚至能够举一反三。
若是以私塾先生角度来评判的话,李云生算得上是个好学生。
日头西斜,今天“授课”算是结束了。
李云生进厨房给何不争他们做了一顿饭,一起吃了便回白云观去了。
而这一顿饭就算是他缴的学费了。
……
见李云生走了,酒足饭饱的几个老头躺在椅子上,一面看着日落,一面开始聊了起来。
“老何,你怎么想到要教这小子这些?”
周伯仲对于何不争的举动很是好奇。
“你先前不还是说他,心性不稳,容易坠入魔道吗?”
他一脸不解地问道。
“你麒麟骨取出来之后,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何不争没有回答周伯仲,而是反问道。
“还有什么感觉,累啊,多走几步路都累,我现在每天啊,哪儿也不想去了,就愿意在这院子里躺着。”
周伯仲说着长叹一口气,身子往后一躺。
“真没出息!”
钱潮生白了周伯仲一眼。
“算了,没力气跟你吵。”
闻言周伯仲眉头一皱,刚想起身去跟钱潮生吵,马上却又十分无力地躺了下去。
“老何,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愿意教他跟取出麒麟骨有什么关系?”
他想起来自己刚刚的那个问题。
“我取出麒麟骨之后,忽然觉得什么都看开了,什么正邪,什么善恶,都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在魂归黄泉之前找点事情做做。”
何不争躺在椅子上望着天空夕阳,慢悠悠的晃动着身下的躺椅。
“哪怕他日后真的经受不住那深渊的诱惑堕入了魔道,也肯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大魔头,这也不算辱没了我何不争的名头。”
他慢悠悠的说道。
“还是老何你的想法有趣。”
听着何不争的这番话,一旁的孙武谋神色复杂,而周伯仲却哈哈大笑起来。
“等那小子再来,我也要教他剑法,我要教他成为一个剑法天下第一的大魔头。”
周伯仲笑完接着道。
“你这话是当真还是说笑?若是他真成了大魔头,忘恩负义要来对付秋水怎么办?”
钱潮生终于忍不住道。
“你这人,白白活了那么长的岁月,端地无趣,我说他会变成大魔头就他就一定会变成大魔头了?玩笑都开不得?”
周伯仲白了钱潮生一眼。
“相比他会不会入魔,你不觉得,在你我归寂百年之后的某一天,如果他用着我调教的剑法,将一个个十州自命不凡天才俊杰斩于剑下,然后大声的报出我周伯仲的名号这件事情更加有趣?”
他一脸神往地说道。
“对了对了,我都快要死了,怎么能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呢?那几个老不死定然也是有弟子的啊,我得找找,找找那几个老不死消息,趁我还记得,我要好好记下了来,来日让那小子一个一个的替我去找他们算账。”
突然他忽然有了精神,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像是想起了某件事情一样,一边嘴里喃喃自语地念叨着,一面走进屋子。
孙武谋三人则一头雾水的看了神神叨叨的周伯仲走进屋子里。
“他这是怎么了?”
“算了,别管他了。”
钱潮生刚想跟上去,想要问问他到底发什么神经,却被苏武谋叫住了。
“魔族留在秋水的那些聚魔阵都找到了吗?”
苏武谋问钱潮生道。
“都按照老何给的位置找到了,这聚魔阵果然不止万兽谷那一处,这万幸我们发现得早,若是再晚些,那聚魔阵聚集的煞气足以召出伯爵级别的魔族,到时候就真的头疼了,现在已经让白园的在着手破阵了。”
说起这件事情,钱潮生一脸的心有余悸。
“这仙府当真敢联手魔族吞我秋水?”
他接着问道。
“那仙府被一群商人把持着,价格给的合适,他们有何不敢?”
一旁的何不争冷笑道。
“鸿鹄已经下山了,他们最近几个月应该会消停一阵。”
孙武谋喝了口茶。
“若是能杀几个人就更好了。”
何不争的身子随着椅子晃了晃。
“那几个老匹夫,哪有那么好杀?若是能杀,我们几个当年就不会堕境了。”
孙武谋叹了口气道。
“是啊,鸿鹄已经做得够好,以一己之力独撑秋水这么些年。”
钱潮生也叹了口气。
“算了,那聚魔阵都找到就好。”
孙武谋摆了摆手,
“我们这些一只脚已经入土的老头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说说李云生吧。”
说着他突然看向何不争。
“你那么用心的教他,当真只是因为看开了,为了打发时间?”
孙武谋问何不争道。
“一半是吧。”
何不争道。
“另一半呢?”
“因为我开始怕死了。”
何不争笑着看了孙武谋一眼,然后转头双手枕着脑袋望着天接着道:
“我那天钓鱼回来,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人对于死亡真正的恐惧,并不是死前的痛楚,而是死后,你存在过的任何痕迹,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的被抹去。所以我想教他一点东西,日后只要他哪怕用一次我教他东西,都能证明一次我存在过。”
何不争说完,没有人再说话了,三人都一动不动的躺在椅子上,仰头静静的望着天空,跟所有垂暮的老头一样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 借剑
如果不是因为后背上的“蛇蛊”开始隐隐作痛,李云生都快要忘记了他与那蛇男在黑水崖定下的一月之期。
纵使孙武谋他们说过让李云生但去无妨,李云生自己却不敢托大。
对于跟那蛇男的交易,他已经想得很透彻,即便玉虚子没有在封印中留后手,只要能顺利的让那蛇男解除他身上的蛇蛊,就算那蛇男言而无信,他也只需逃出黑水崖便能获救,他相信那蛇男但凡有点脑子,也不敢在秋水追杀他。
所以关键是他必须抗住那蛇男解除封印后那一瞬的反扑,那种级别的妖物,只要李云生一着不慎,可能就进了对方的肚子。
这两天他一面尽可能的往那颗麒麟骨内储蓄真元,一面开始整理这些日子他绘制的符箓,因为这两样东西,是他目前最大的两样保命的手段。
但这真元的储蓄不是急得来的东西,而且因为麒麟骨非常排斥外来的真元,只会吸纳天地灵气炼化的真元,所以李云生不能够通过丹药之类的加速真元储蓄的速度。
而符箓,他手上最大的筹码就是玉虚子留给他的那一套神机符了。
虽然有了第一套神机鹤唳符的累计的经验,现在他驾驭其他神机符轻松了许多,但这些神机符他几乎没有尝试过,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这次准备的最多的还是神机鹤唳符。
之所以决定还是带神机鹤唳符,用得顺手是其一。
其次是因为神机鹤唳符本身就是这几套神机符中,最适合用来控敌逃跑的符箓。其他的神机符,比如那神机飞剑符,必须消耗施符者大量神魂不说,低阶的飞剑符威力不足的情况下,其实很难对付蛇男这种级别的妖物。
最后也是因为李云生画符时,一直都是用神机鹤唳符来练手,所以积蓄了不下十来套神机鹤唳符,不需要再耗费时间跟神魂去制符。
当然有了这十来套神机鹤唳符,李云生依旧不觉得稳妥。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来到了新雨楼。
“你说你来借剑?”
新雨楼的院子里,何不争好奇的问道。
闻言李云生肯定的点了点头。
没错,李云生是来借剑的。
为了对付那蛇男,他需要一柄剑,而且现在他体内的真元,足以直撑他用剑了。
而特意来跟新雨楼里这几个老头子借,那是因为他需要一柄好剑。
就像之前徐鸿鹄在剑冢赠给他的是一柄好剑,不过李云生却不后悔没拿那柄剑,因为在他看来这选剑就跟书上写的娶老婆一样,一旦娶回家就得一心一意,一辈子待人家好,若是自己因为盛情难却收了那柄剑,最后却又因为不喜欢而冷落了它,这岂不是害了人家?
“拿去吧。”
何不争一挥手,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出现在桌子上。
“你要去杀那妖蛇?”
一旁的周伯仲一面吃着李云生带来的梅子,一面好问道。
“杀……恐怕不行,只是为了防身。”
李云生苦笑道。
“那就是吓唬吓唬它咯?”
周伯仲一口将那剩余的梅子吞进嘴里,然后手一招一柄透着琉璃色光华的长剑,从新雨楼楼上的窗户里破窗而出落到周伯仲手里。
“我这琥珀,斩杀了不下十头蛇妖,就算那大妖也有一头,你只要拔剑,那蛇妖定会吓得尿裤子。”
说着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惊鲵一脸不屑道:
“老何那惊鲵,中看不中用,他杀人用得又不是剑。”
闻言何不争也懒得理他,一边继续拿起那本未看完的书,一边慢悠悠地喝着茶,不过却没有把惊鲵收回去,似乎是想让李云生自己选。
“周伯仲!”
不过还没等李云生开口,新雨楼楼上拿剑被何不争琥珀捅穿窗户的房间,窗户砰的一声打开。
只见窗户里钱潮生探出了个脑袋。
“你就不能好好上来拿吗?”
他满脸怒火地说道。
“不就捅坏你一个窗户吗?你这人真是小气,我一会儿帮你修一不就好了!”
何不争却不耐烦的白了钱潮生一眼。
“拿我这琥珀对付那蛇妖决计没问题。”
说完他笑着对李云生强调了一句。
“你也好意思说你曾经杀过一头大妖?”
钱潮生趴在窗户边上冷笑道:
“要不要我跟云生说说你当初被那大妖追得差点躲回秋水的事情啊?”
“钱老头!”
周伯仲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在言语上占了上风的钱潮生得意道。
说完他从楼上将他的佩剑龙渊扔了下来。
砰的一声,那龙渊直接插在李云生身前的地面上。
“我的龙渊借你,那大蛇修为不浅,我的龙渊中有一道大妖残魂,你身上蛇蛊解除之后,你全力出剑定能将它震慑住片刻,届时你乘机逃出黑水崖。”
钱潮生对李云生道。
看着面前这三柄剑,再看看钱潮生他们三个,李云生沉默了几秒之后,面无表情的将那三柄剑都拿了起来,拿了跟绳子背在了背上,然后再向三人行了个谢礼,一声不吭转头走了。
钱潮生三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在了那里。
“忘记跟他说只能选其中一把。”
何不争叹了口气道。
钱潮生跟何不争也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们在这新雨楼无聊的很,原本想看看李云生为难的表情逗趣一番,却没想到他三柄剑都拿去了,一时间心头怅然很是遗憾。
“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候,在外面溜达的孙武谋回到了新雨楼,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三人问道。
“没什么,刚刚李云生来借剑去对付那蛇妖,已经走了。”
似乎想要掩饰自己刚刚的窘态,周伯仲轻描淡写的说道。
“蛇妖?”
孙武谋愣了一下,然后一拍脑袋道:
“坏了,我怎么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怎么了?”何不争放下了手里的书一脸疑惑道:“那蛇妖有玉虚子的封印,他应当可以的应付,你无须担心吧?”
“我倒不是担心那蛇妖。”
孙武谋摆手道。
“这几日,为了清扫魔族留下血阵跟一些余下的魔胎,许多朱雀阁跟玄武阁的弟子此刻正在黑水崖,我担心云生会跟他们碰上,毕竟他身上有些事情跟那些弟子说不清楚。”
他有些担心道。
“你多虑了。”
何不争笑了笑。
“那小子脑筋好得很,知道事情的轻重,肯定会避开那些朱雀阁跟玄武阁的弟子的。”
周伯仲言语中带着一丝恼火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障目
正如孙武谋担心的那样,李云生才下到黑水崖,远远的就看到了几名玄武阁弟子跟朱雀阁弟子。
好在他反应很快,马上钻进了崖底的密林中,收敛了气息隐藏了起来。
此时这些弟子中,玄武阁的男弟子正帮着妖族弟子将那些妖族小孩孩童的尸体从山洞中搬出,朱雀阁的女弟子则负责在崖底搜寻一些还未落网的魔胎。
之前李云生在那崖底山洞看到的那残忍的血阵,就是为了召唤孵化这些魔胎用的。
不过因为血阵被破,这些尚未孵化的魔胎多数处于沉睡之中,就算有些醒了过来也因为发育时辰不够实力大减,朱雀阁的女弟子们大多能够应付,加之他们准备周全,又带了许多克制魔胎的药剂跟符箓过来,所以算不得什么难事。
在朱雀阁的女弟子中,李云生倒是看见了个熟人,就是那牧凝霜,其余的女弟子李云生有的见过也记得,但是就是不知道名字。
而玄武阁这边李云生倒是没看到熟人,就只知道为首的那个是玄武阁内门弟子施文轩,这人在玄武阁辈分不高,但是却在玄武阁自己的玄武榜中排名第十一,玄武阁虽然有朱皓轩那种不学无术的人,但能够排第十一其修为在秋水弟子中也不算低了,也正因为如此,李云生才记下了他的名字。
看了看这帮人手忙脚乱的样子,李云生并不指望他们能很快把事情做完,所以他便干脆走到了密林的更深处,找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爬了上去,拿出一本书读了起来。
这崖底这么多人,他也不怕那蛇妖这时候出来。
“李云生在不在?”
李云生的书才翻了几页,这突如起来的一个女子声音把他差点吓得从树上掉了下来。
在这黑水崖下,他不可能不记得这个声音,没错,这声音正是公孙梨的孙女公孙晓。
闻声李云生直接用掉了一张“障目”把自己遮挡了起来,这姑奶奶是他在秋水最不想遇见的人,没有之一。
再说玄武阁跟朱雀阁的这两拨弟子,面对眼前这个银发金眸的少女一时间居然都愣住了。
跟万妖谷中的妖族接触,对于这些福地的弟子来说,本就算是一次极为新奇的经历,从刚刚开始就时不时的撇上一眼。
而公孙晓这种传承了狐妖血脉,举手投足之间总会流露出一丝魅惑妖女一出现,一些心性不稳的弟子顿时便被迷了心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不放,就连一些朱雀阁的女弟子也都看得挪不开目光。
“李云生呢?李云生你出来!我闻道你的味道了!”
这公孙晓先是一脸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些玄武阁男弟子,继而嘟着嘴大吵大嚷了起来。
即便是这泼妇骂街一样的大喊大叫模样,看在那些涉世未深的弟子眼里,也是无比美好。
“姑娘,我们这里并没有一个叫李云生的弟子。”
施文轩的声音,如一注冷冽的清流一般,恰到好处的止住了公孙晓的大喊大叫,同时也将那些就差没流口水的玄武阁弟子给叫醒了。
“我又没问你!”
公孙晓冷哼了一声道,对于狐妖来说破了她们的魅术就是打她们的脸,就算这魅术不是她有意为之。
“不管姑娘你是不是问在下,没有这个人,就是没有这个人,如果姑娘很着急,我可以叫一些玄武阁弟子帮姑娘找找看。”
施文轩笑道,他生着一张娃娃脸,一对单眼皮笑起来眯成了一道弯弯的缝隙。他可不像初次见到公孙晓的李云生,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万妖谷谷主的孙女。
“你这种人虽然看起来斯文,心里想的东西,比他们还龌龊。”
公孙晓丝毫不领情道。
远远在树上听着这番对话的李云生苦笑了一下,心中暗道这姑娘毒舌的功力,比她的魅术可要强很多。
“姑娘说笑了。”
面对公孙晓的这番话,虽然施文轩依旧是笑眯眯的,但是放在身后的手却死死地握起了拳头。
“奇怪了,刚刚明明闻道了他的味道,而且他跟那头蛇约好的日子,就是这几天呀。”
公孙晓自己暗自确认的一番,发现李云生真的不在,于是在心里纳闷道。
“你们这里有谁认识李云生的吗?”
发现李云生真的不在,她没有再去理会施文轩,而是冲着人群喊了一声。
这一下来自玄武阁的弟子跟朱雀阁的弟子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那李云生莫非是白云观那种地的老六?”
有人嘀嘀咕咕道。
“你是认识他?”
公孙晓赶忙问那人道。
“不认识,之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人忙摇头,缩回了脑袋。
“凝霜师妹,你不是认识那李云生吗?前些日子,我还听说你帮他撑伞呢!”
突然朱雀阁的那群女弟子中,有个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
此言一出,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牧凝霜身上。
这人群里,不认识李云生的正常,但是不可能有不认识牧凝霜的。
“牧凝霜帮人撑伞?”
有些人难以置信的嘀咕道。
“没错,我也想起来了,前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帮白云观那个不能修炼的老六撑伞,那白云观的老六好像就叫李云生,也不知道这事情是真是假。”
“看她怎么说了,她若是说认识那李云生,就定然没错了。”
随着人群的议论纷纷,挡在牧凝霜跟公孙晓中间的人群退让了开来。
“你认识李云生。”
公孙晓走到牧凝霜面前。
闻言一直默默低头站着的牧凝霜,神色淡然的抬起了头。
这时公孙晓才真切的看清楚牧凝霜脸的时候,心头忽然咯噔了一下,暗道:
“这世上怎么会有比娘亲还好看的女孩子?那臭混蛋居然认识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你认识李云生?”
公孙晓又问了一句,不知道为何,此刻她异常期待牧凝霜的回答。
跟公孙晓一样在期待着牧凝霜回答的,还有朱雀阁那些女弟子,似乎只要牧凝霜说认识,她们就能坐实牧凝霜跟李云生有着许多撇不清的关系。
在她们看来,跟白云观那个废物扯上关系,肯定会让这牧凝霜从此抬不起头。
第一百八十五章 流言
“认识。”
牧凝霜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这跟一个普通的弟子,甚至是女弟子承认她认识某个男弟子,或者说某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不一样。
牧凝霜在秋水是出了名的对门内男弟子不假颜色的女子,甚至都没人看到她正眼瞧过哪个男弟子,而现在她居然亲口承认,她认识白云观那个没用的小徒弟,这就跟一只老虎突然吃素了一样不寻常。
于是场上顿时一片哗然,许多男弟子们都是一脸的惊愕,而一些女弟子则一脸轻蔑的冷笑着。
“你真的认识啊……”
相较于秋水弟子们的反应,公孙晓除了有些意外,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她顶多只是有些意外,那个臭混蛋居然认识这么好看的姑娘这件事情。
“嗯。”
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周遭的那些议论一般,牧凝霜再次点点头。
“他今天真的没有来吗?”
公孙晓问道。
“今天来黑水崖的只有玄武阁跟朱雀阁的弟子,李云生是白云观的弟子自然不可能会来。”
牧凝霜解释道。
“找他有事吗?”
虽然她脸上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其实心里也很好奇,为何李云生会认识这位万兽谷的妖族少女。
至于耳畔那些流言蜚语,她自始至终就从未放在心上。
“本来想亲自交给他的,可我明天就要出谷了,你既然认识他,就帮我转交一下吧。”
公孙晓撇了撇嘴,然后递给牧凝霜一支匕首跟一封信笺。
“还有,记得告诉他,以后我公孙晓若是再遇着他,我一定杀了他!”
她杀气腾腾的补充了一句。
闻言牧凝霜眉头一皱,抚着剑柄的手忽然一紧。
“你居然生气了?还想杀我?”
妖族对于敌意跟杀气极其敏感,公孙晓话音才落下,就感觉到一股杀意从牧凝霜身上扑面而来。
“难道说你喜欢他?”
公孙晓皱眉问道,她向来说话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也不会考虑是否合乎时宜。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牧凝霜愣住了。
“晓儿!”
不过好在一声怒斥声化解了她的尴尬。
来人是公孙夜阑。
“回家!”
只见身形高大的公孙夜阑不由分说的直接夹起公孙晓。
说完他不顾拼命捶打着他的手臂,叫着嚷着让他放把她放下来的公孙晓,对长生的秋水弟子满是歉意的说道:
“小女打搅了。”
而后在一群妖族侍从的簇拥之下离开了黑水崖。
“刚刚那难道是万妖谷的那只大妖?”
“错不了,他刚刚看了我一眼,我差点喘不上气来。”
公孙夜阑走后,有的弟子开始议论纷纷道。
而看着公孙晓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牧凝霜忽然莫名地长吁了一口气。
“我在怕什么?”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她又满脸疑惑的不解道。
“凝霜师妹,你没事吧?”
这时施文轩走到了牧凝霜的跟前。
“没事。”
牧凝霜头也没抬的转身就走。
见状那施文轩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目光中一道阴狠的神色一闪而逝。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在场的秋水弟子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一些男弟子时不时的会往牧凝霜这边神色复杂的瞟一眼,而朱雀阁一些看不惯牧凝霜的女弟子们则一脸的幸灾乐祸。
而在这些女弟子中,最看不惯牧凝霜的,当属那曾经跟牧凝霜交恶的白蓉蓉跟刘玉环了。
这白蓉蓉一直怨恨于自己青梅竹马的情郎被牧凝霜抢了去,而那刘玉环则是因为那次帮白蓉蓉出头,最后却反被牧凝霜教训,以至于让她一直在朱雀阁弟子中抬不起头。
最让她觉得恼怒的是,自那次比试之后,自己很快就被踢出了内门核心弟子之列,而牧凝霜却越发的受到芷兰师叔的器重。
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为何师叔要重用一个只会靠自己美色勾引有妇之夫的贱人?她觉得师叔跟门内一些师姐妹都被牧凝霜那看起来不是人间烟火外表蒙骗了,她一定要揭穿她背地里放荡的模样。
所以暗地里,这些日子以来,她一面跟踪牧凝霜,一面散播着各种各样虚实不一,牧凝霜跟秋水男弟子有染的谣言。
而刚刚那个阴阳怪气的,说牧凝霜认识李云生的也正是她。
虽然事发突然,她也没想到为何一个妖族少女会来问李云生的事情,可是转瞬之间,她便发现这是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牧凝霜真面目的大好机会。
因为没有谁比她更很明白,牧凝霜承认了她认识李云生这件事情,接下来将面临什么。
就算是牧凝霜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道。
以前她编造的那些谣言,多半经不起考究的,但是这一次不一样,牧凝霜既然亲口承认了他认识李云生,那么她接下来编纂的关于两人任何传言,都会让人信以为真。
她可以想象,若是让整个秋水都知道,这个表面上从来对任何男弟子都不多看一眼的牧凝霜,背地里居然是一个,连白云观没有修为的小弟子都会去主动勾搭的放荡女人,会在秋水弟子中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特别是以前那些对她心有爱慕的男弟子们,肯定无法接受自己倾慕的神女,跟一个废物有染的事情,这么一来这件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最后便彻底能坐实了这牧凝霜“荡妇”的身份。
而到了这般田地,这秋水如何能容得下牧凝霜?
果然,这世间最会为难的女人的必然也是女人。
就在这刘玉环越想越是兴奋的时候,施文轩突然走了过来。
“玉环师妹,我刚刚发现那片林子里好像有魔胎胎卵的气息,劳烦你随我去一趟吧。”
他笑眯眯的看着刘玉环道。
“是……文轩师哥。”
原本刘玉环被吓了一跳,看到是施文轩立刻笑容满脸的点了点头。
而两人并肩前去的方向,正是李云生藏身的那片密林。
……
再说李云生。
原本看到公孙晓离开,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刚打开书本准备开始看的时候,发现一男一女向他这么走了过来。
顿时只好再次放下手里的书,然后掏出一张障目符。
第一百八十六章 龌龊
“文轩师哥,这种地方……若是被发现了……”
李云生只看见那施文轩将刘玉环带到一棵大树后边,然后便开始动手动脚起来,而那刘玉环嘴上虽然拒绝但身子却半推半就。
虽然这画面不堪入目,但李云生的表情却很平静。
“我怎么听说,这施文轩酒色不沾,为何今日却这般荒淫?”
他反而十分不解的在心里疑惑道。
李云生在后山并非读一些死书,平日里也会跟师兄们打听一些其他福地弟子的事情,因为跟玄武阁“渊源”颇深,所以他特意去了解了一下玄武阁一些出色的弟子。
其中就有这施文轩。
这施文轩无论是玄武阁内的风评,还是几个师兄的评价,都只说是一个老实本分,严于律己的弟子,虽修行不算拔尖,但品行却挑不出一点毛病,是玄武阁阁主朱百炼最信任的一个弟子之一。
所以李云生才会觉得有些意外。
不过自古这类人面兽心之辈多得是,李云生在那些俗世的话本中就看过不少,因而意外至于并没觉得有多难以理解。
只是,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却引起了李云生的警觉。
“你先前跟我说,有办法帮让那牧凝霜顺从于我,办法呢?”
那施文轩在刘玉环身上摸索了一阵,忽然捏住刘玉环的下巴,脸色狠戾的问道。
“又是那个牧凝霜……”
听到施文轩提起牧凝霜,那刘玉环的神色明显一黯,继而一脸怨毒道。
“嗯?”
闻言施文轩一把捏住刘玉环的下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你当初跟我许诺,可以帮我将那牧凝霜弄到手,我才托人向你们朱雀阁谏言留下你,你莫非是要反悔?”
他冷笑道。
这施文轩在青莲仙府的家族,家势不小,虽然在秋水面前算不得什么,但是找人去朱雀阁求个情还是没问题的,而他当初愿意救下刘玉环,也正是因为觊觎牧凝霜而不得,便想着将刘玉环收买下来,帮他监视着牧凝霜。
“当然没有!”
那刘玉环赶忙辩解道。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让这牧凝霜身败名裂的法子!”
接着这刘玉环就将先前她所想的,一步一步构陷牧凝霜与李云生有染的法子告知了施文轩,不得不说刘玉环的这法子,端的是阴毒无耻至极。她不止是构陷牧凝霜与李云生有染,还让施文轩与她合谋,诬陷那牧凝霜勾引他,甚至想好了拿牧凝霜贴身之物作为证据,一步一步的让牧凝霜百口难辨。
“只要这牧凝霜身败名裂,到时候就算文轩师哥你强上了她,她又能如何?试问谁会相信一个荡妇的话?”
刘玉环望向牧凝霜的方向冷笑着道。
“不错。”
闻言施文轩嘴角勾起微微一笑。
“正好每个月秋水都有下山帮一些世家护送货物的任务,等那流言蜚语四起之时,你想法子让牧凝霜跟我接下同一桩任务。”
似乎能够想象接下来的画面,那施文轩脸上的笑意更盛。
他急不可耐地再次将那刘玉环按在树上,一时间这片昏暗的密林中旖旎一片。
听完两人的对话,李云生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这两人,继而转过头去用真元锁住了自己的听觉,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开始看书。
倒不是因为眼前这画面太过不堪入目,只是这两个人刚刚言语中散发出的恶意,令他感到无比的恶心,他甚至觉得,那些来自魔域的魔胎,都要比在这树下纠缠着的两人干净许多。
大约过来半个时辰,黑水崖底下秋水弟子们开始陆续返回,而那施文轩跟刘玉环早也已经回到那群弟子中间。
李云生等那最后几名妖族子弟离开了黑水崖后才从树上跳下来。
施文轩跟刘玉环两人之间的龌龊事情,并没有让李云生忘记他此次来这黑水崖的目的。
就在李云生刚准备转身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寒意,让他汗毛直竖,飞退了几步做出一个防御的动作,于此同时几张符箓在他周身漂浮着。
“你们人族修者还真会挑地方快活,看得我老脸通红。”
毫无意外的,那蛇男出现在了李云生的身后。
“许久不见,你的胆子怎么反倒变小了?”
那蛇男望着李云生眼神妖异的笑道。
“胆子小些才能活得久一点。”
李云生站直了身子放松了一下,不过周身的悬浮着的符箓却飞的更快了。
“你倒是想得明白。”
那蛇男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你们秋水,最近不太平啊,一股子魔族杂碎的尿骚味。”
他用鼻子嗅了嗅道。
对于这蛇男能这么轻而易举看穿秋水目前的处境,李云生倒也不是很惊讶,毕竟当初在那山洞里,这封印还未解开的蛇男就敢撕咬那魔族的血阵。
“秋水如何,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还是来说说你身上这玉虚子前辈留下的封印吧。”
李云生将话题转移到封印上道。
“哦。”
听到玉虚子三个字,那蛇男的脸色瞬间阴冷了下来。
“你居然知道我这封印是那小杂种布下的?”
那蛇男冷冷的说道。
“当然,我还知道你这封印,可不止是用了龙语这么简单。”
李云生微笑着看向那蛇男道。
他哪里知道玉虚子这封印是怎么回事?就算查遍了黄鹤楼的古籍,他都没找到关于这蛇男身上封印的线索。
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让那蛇男以为自己手里还有玉虚子留下的后手。
听到李云生这么说,那蛇男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那又如何?”
他寒声道。
“你先帮我散去身上的蛇蛊。”
李云生看着那蛇男的眼睛。
“你帮我解开封印,我自然会解开你身上的蛊毒。”
那蛇男并未退让。
“我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也跟你没什么仇怨,咱们公平一些。”
李云生一脸诚恳的说道:
“一起。”
“好。”
那蛇男挑了挑眉同意道。
“吕苍黄!”
李云生很干脆的用龙语大喊了一声,然后静静的看着那蛇男。
声音方落,那捆绑在蛇男身上的锁链立时褪去了几分。
“很好。”
对于李云生的爽快,那蛇男颇为赞赏。
说完他嘴里叽里咕噜冒出一串李云生听不懂的话。
不过他话说完,李云生便感觉到,体内那蛇蛊开始一点点的在他后背上聚集。
“吕苍黄!”
李云生又用龙语喊了一声。
紧接着那蛇男又是一阵叽里咕噜。
于是两人一点点的将对方身上的蛊毒跟封印解开。
直到那蛇男身上的锁链全部褪去,而李云生身上的蛇蛊全部化作浓血流了出来。
两人身上的蛊毒跟封印都完全解除了。
但是他们依旧死死的盯着彼此,眼神中都充满了戒备。
“你不杀我?”
突然那蛇男开口道。
“杀你?”
李云生本能的疑惑道。
而就在这话说完,他便察觉到自己可能失言了,那蛇男莫名其妙的那句“你不杀我?”,可能是对方的试探,他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玉虚子这个封印。
“看样子,你并不知道这封印的要害,让我先撕烂你的嘴,然后再吃了你!”
果不其然,那蛇男面容扭曲的狂笑着扑向李云生。
第一百八十七章 黄苍吕
没有了封印束缚的蛇男,周身散发出一阵恐怖的威压,那周遭的草木瞬间被压塌。
好在反应过来的李云生,已经布置好了神机鹤唳符。
未等那蛇男扑过来,神机鹤唳已然炸响。
如他预期的那般,那蛇男的身形直接被神机鹤唳符轰击的倒飞而出。
可李云生刚想利用这个空挡抽身退去,一股杀意忽然笼罩全身。
几乎是本能,李云生抽出了身后龙渊,真元顺着龙渊迸射而出。
锵!
一道如烟雾般的墨色剑气同李云生手里的龙渊撞击在一起。
那剑气只是爆发出的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将李云生手里的龙渊震飞,而后连同他脚下的站立的地面压的塌陷了下去,而那一道溢出的丝丝剑气,如同利刃一样轻而易举的切开了李云生的皮肤,转瞬之间他身上的衣服便被鲜血浸湿。
“失算了。”
李云生在心里这么想道。
原本他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能在这蛇男手下撑过几招,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道普通的剑气就让他有些直撑不住了。
“你刚刚那道符,倒像是那小杂种的手段,看来你跟他确实颇有机缘,只可惜,他没教过你这龙语封印之术。”
那蛇男完全化作人形,一身破衣烂衫的走到李云生跟前。
“凡是与那小杂种有关系的人,都该死。”
他笑眯眯地说道。
说完他抬起了手。
李云生只见到,那蛇男的手臂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样,犹如一根参天巨木,遮蔽了头顶的日光,带着呼啸的风声朝他拍了下来。
见状李云生不敢有丝毫保留,将体内那麒麟骨中的所有真元调了出来,澎湃的真元依照秋水剑诀的方式运转着,而他的右手已经握住背后的琥珀。
随着琥珀一点点的出鞘,在李云生的身前,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托住了蛇男那参天巨木般的手臂,它们两两僵持着,让周遭的空气爆发出一阵阵爆裂声。
“咦?”
那蛇男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剑势?”
他有些好奇到。
李云生没有说话,此刻他也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自己全力催动秋水剑诀,居然依旧无法拔出剑来。
“你用的是秋水剑诀吧?”
那蛇男继续道:“不错不错,虽然有些稚嫩,但路数却是对的,这秋水剑诀最善借势,若能大成,可借天地之势为己用,不过你还不行。”
说完他忽然加大了一分力道。
李云生刚拔出来的几寸剑身尽数被逼了回去,而他脚下站立的地面再次下陷了几尺,这让李云生看起来像是站立在一个巴掌形状的深坑里一样。
“这剑势虽然是这秋水剑诀最大的手段,但也同样是最大的破绽,想要对方你秋水剑诀,只需在你剑势初成之时压制住你的剑势,然后再一点点的消磨掉你的剑势,便能让你这秋水剑诀毫无用武之地。”
这蛇男看起来好像对秋水剑诀极其了解。
其实就算那蛇男不说,李云生也意识到了,只要自己手里的琥珀被压制得归鞘,他就算是彻底的输了,真元耗尽的他恐怕再无还手之力。
于是两人便像是拔河一样,你进我退的慢慢僵持着。
而就在李云生的这口气快要泄掉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蛇男被夕阳照射到的额头上,“吕苍黄”那三个用龙语写着的大字已然在,只是那三个字这次像是疤痕一样刻在了蛇男的额头。
“封印解除了,这三个字不是应该消失吗?”
就在李云生疑惑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蛇男先前说要撕烂自己嘴巴的那句话。
“难道这就是孙老他们说的玉虚子前辈封印的后招?”
一个念头忽然涌入李云生的脑中。
“吕苍黄。”
他一边奋力拔剑,一边艰难地用龙语叫出了这三个字。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三个字一出口。
那蛇男忽然双目圆睁,浑身像是僵住了一般。
也正是这个空挡,李云生琥珀出鞘。
犹如一道冰凉的夜风从脸颊滑过,无声无息地,那蛇男的手臂连同他身后的树林,被李云生手里的琥珀劈做两半。
伴随着林间枝叶落下的哗哗声,那蛇男开始发出一种刺耳的尖叫声,他抱头蜷缩在地拼命的翻滚着。
李云生很清楚,他不是因为手臂被斩而发出的痛楚,而是因为玉虚子那封印。
只见那蛇男的额头,用龙语写着的玉虚子三个字的笔画开始一点点的从额头蔓延到全身。
“吕苍黄!”
虽然心里已经猜出一些,但是李云生还是试探着又叫了一句。
顿时那蛇男全身疯狂颤栗了起来,一片片鳞片从他皮肤里钻了出来。
“我要杀了你!”
他怨毒的颤声道。
“吕苍黄。”
没有任何犹豫的,李云生蹲在他面前又喊了一声。
话音才落,那蛇男便化作了一条大黑蛇。
“别再念了,别再念了!”
他又念了几声,发现那大黑蛇越变越小,一直到化作拇指大小才停止变化。
“原来这龙语的吕苍黄三个字,即是解开封印的咒语,又是施加封印的咒语,那这么一来这封印岂不是根本无解?这玉虚子前辈难道说一直在逗他玩?不应该啊。”
李云生不由得想到。
他的好奇心一下在被勾起来了,盯着那条小黑蛇沉默了一下,忽然重新开口道。
“黄苍吕。”
他突发奇想的把那三个字用龙语倒着念了一遍。
只见话音落下后,那小黑蛇猛地大了一圈。
“原来这封印是这么玩的!”
李云生一脸惊喜道,一时间将刚刚才死里逃生的事情抛在了脑海,开始玩起了玉虚子那封印,将那黑蛇忽大忽小的变换着。
几次三番的,那黑蛇也不在叫唤了,像一条死蛇一般的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李云生对这封印也测试得差不多了,他对玉虚子愈发的佩服了起来,他刚刚观察了这么久,仍旧未曾看出这封印的端倪。
“怎么带回去呢?”
看了看地上那拇指大小的黑蛇,李云生皱了皱眉,他肯定不能将这蛇就这么扔在这里了,不过这么拎着被人看到了也不好,若是放在口袋里指不定会突然咬自己一口。
“对了,我有装白酝酿的小瓷瓶啊。”
他突然想起来,乾坤袋里放着的那个小瓷瓶。
说起来这小瓷瓶还是当初望龙峰下,那个老婆婆给她的,虽然他现在发现那可能是一个大妖。
于是他从乾坤袋里将那小瓷瓶拿了出来,然后捏起那小黑蛇就准备往小瓷瓶里放。
可这时,那原本昏迷着的小黑蛇,突然疯狂的扭动了起来,就是不肯钻进那小瓷瓶。
“放开我,这是炼……”
“吕苍黄!”
那小黑蛇拼着最后一口气刚要说出一句话,却被李云生打断了,然后瘫软在李云生的手心里。
“炼什么?”
对于小黑蛇最后那句话,李云生也有些疑惑。
但是天色不早了,他也就没有多想,直接将那小黑蛇塞进了小瓷瓶中,然后在盖上瓶塞放入怀里,便起身准备会白云观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炼妖壶
也不知是那心理作祟,还是近来这段时日好天气的缘故,总之那后背上的蛇蛊去掉之后,李云生只觉身上轻松了许多,连带着前些时日有些压抑的情绪也明朗了不少,每日里躺下就能睡天明就能醒,许多修炼时的困惑也迎刃而解了。
白云观最近农事渐多,尽管秋水最近一段时间不算太平,但仙田里的庄稼却没有耽误,庄户们在杨万里的安排下依旧安稳的干着活。
不过杨万里依旧很少出那酒窖,多数事情还是通过大师兄张安泰吩咐下去,然后让几个师兄跟李云生一起安排。
每次李云生问起怎么老是不见师父的时候,张安泰便只说师父在酿酒。
李云生觉得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什么酒,要耗费师父如此多的心力跟时间。
再说到秋水最近的情况,李云生倒是从从几个师兄那里听说了一些。
首先是那魔胎的事情,在朱雀、凌云为首的几大福地协力下,秋水门内残余的魔胎被尽数封印焚毁,那召唤出那魔胎的血阵,也被白园一一毁去。
这件事情虽然开始时弄的有些人心惶惶,但后来除了在门内引起了短暂的一阵骚动外,也在最近这些日子渐渐的平息了下来,至少秋水门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而不过秋水这边的事情才刚刚停息,秋水之外的十州仙府好似接力一般的开始热闹了起来。
在十州的各个州府,短短的一月之间,阎狱损失了将近十名甲等鬼差。
而最让人诧异的是,如此重创之下,阎狱非但一声不吭,反而将一些在各州巡视的鬼差尽数调回阎都,要知道这甲等鬼差可是阎狱最珍贵的战力。
坊间对于此事早就议论纷纷,但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因为此时实在是怪异,首先那能悄无声息杀死十来名甲等鬼差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其次就是阎狱这少见的示弱举动太不寻常。
虽然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有一点许多人都能肯定,那就是接下来这段日子,十州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后山山顶小屋的门口。
练习了一阵打虎拳跟秋水剑诀的李云生在门口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他手撑着脑袋半趴在桌子上,一面喘着气,一面看着老槐树那灰烬中的残骸。
此时小屋的周围早已葱翠一片,唯独这一处光秃秃的一片,显得格外刺眼。
大师兄张安泰前些天让李云生把这树桩给挖了,把山下园子里那一株百年大银杏弄上来,他保证那大银杏栽下去就能活,等那夏天来了,有这枝叶繁茂的大银杏遮蔽着,就算那日头最毒辣的正午,在这大树下喝酒吃肉也不会觉得热,倒了秋天这银杏叶子变作金黄色,一觉醒来铺满一地好看得很。
可就算大师兄说得这么动听,李云生也没打算把这老槐树的树桩挖走。
在他看来夏天可以不乘凉,但自己不能忘了故人,对他而言老槐树就是故人。
休息了一下,李云生拿毛巾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又喝了一口茶,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拿出那个装着小黑蛇的瓷瓶。
这些天因为观里农事繁忙,而他又急于将麒麟骨里消耗的真元补回去,所以一直没去管那小黑蛇。
只见他先将那小瓷瓶放在桌上,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两道定身符。
他这两道定身符自然不如大先生之前在那石头上布下的定身符,这是观里庄户果农为了防止树苗被大风吹断贴在小树苗上的,这时候拿出来只不过是为了防止那小黑蛇乱窜。
将那两张符箓催动之后,李云生这才再次拿起小瓷瓶,他把小瓷瓶翻转过来往下抖了抖,那条小黑蛇立刻从那小瓷瓶里被倒了出来。
果不其然,跟李云生猜想的一样,那小黑蛇下来之后,立刻开始四处逃窜,不过可惜被李云生那两道定身符死死的定在了桌面。
“不要,不要再把我装进去!”
还没等李云生开口,那小黑蛇突然开始哀求了起来。
它说话的声音虚弱了许多像是受了极重的伤一样。
可李云生记得,昨天把它放进去时,它说话还分明气势十足,根本不像今天这样。
“这小黑蛇先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如今倒是惧怕起一个瓶子来了?而且这黑蛇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不是让我解开他的封印,而是让我不要把他装进这瓶子,难道这瓶子有什么古怪?”
李云生在心里疑惑道。
这瓶子里最初装着的那几粒糖丸有古怪李云生倒是知道,但他还真的从未想过这一个普通的小瓷瓶有什么古怪。
“我给你寻了个住处,你如今倒是挑三拣四了起来。”
他没有直接询问那小黑蛇,而是一副顽童的模样捏起那小蛇的尾巴,然后将他拿起来放在小瓷瓶的瓶口来回晃动着。
“求你了,求你了,我宁可你杀了我,取了我的妖丹,也不要再把我放进这瓶子里了。”
那蛇妖就差没哭出声来。
这妖蛇的实力,李云生可是亲眼见识过,若是它封印解除,实力极有可能与大先生相当。
是什么东西,能够吓得像是这种境界的人,连尊严都不要了哀求一个小辈?
李云生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我也没地方放啊,放在外面你跑了怎么办?”
虽然好奇,但是他依旧表现得非常有耐心,边说着还边又拎着那蛇妖在瓶口晃了晃。
“这可是炼妖壶啊小祖宗,我在里面就是生不如死啊!”
那蛇妖终于忍不住道。
“炼妖壶?”
这还是李云生头一次听这个名字。
可就在李云生刚想要继续询问那蛇妖这炼妖壶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的神魂察觉到,有人正在上山往他这里走来。
“你,你干什么!不要……”
根本没有理会那小黑蛇的反抗,李云生再次将那小黑蛇丢尽了小瓶子里,然后将小瓷瓶收了起来。
就在他把小瓷瓶收好没多久,山下那人已经来到了他小屋的门口。
“牧……师姐?”
李云生有些诧异道。
他没想到来人居然是牧凝霜。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这是怎么了?
“嗯……嗯。”
牧凝霜少见的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
“有人让我带一件东西给你。”
她慢慢走到李云生面前,然后伸手递给李云生两样东西。
看着她手里那两样东西,李云生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了过来。
原来这两样东西正是那日在黑水崖底,公孙晓让牧凝霜代交给他的。
“原本几天之前就想给你送过来,有事……有事耽搁了。”
见李云生接过东西,牧凝霜立刻收回了手,然后把头偏了过去,没有正眼看着李云生,而是大眼睛扑闪着,装作一副打量李云生住处风景的模样。
她这么做倒不是故意不去看李云生,而是她实在是不善于说谎,怕对方从自己脸上的表情中看穿这个谎言。
因为她哪里是有事情耽搁了,只是犹豫了许久,不知道怎么送过来,有一次其实都走了到了一半,但还是原路返回了。
她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突然害怕去见李云生。
“不碍事的,这东西什么时候送来都好,倒是麻烦师姐了。”
李云生谢道,他倒是完全没在意到牧凝霜说谎这一点。
“这东西?”
牧凝霜何等聪慧,立刻从李云生嘴里听出了端倪,因为对方说话的那口气,就好像早知道自己手里是什么东西一样。
“呃……托你送来的人给我打个招呼。”
立刻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的李云生,立刻编了一个很站不住脚的理由。
“师姐,进来坐把,外面风凉,我到屋里给你到一碗茶。”
同样不善于说谎的李云生,立刻转过头去想要岔开这个话题。
“进,进屋?!……不,不了,我要回去了。”
牧凝霜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手紧紧的握住腰间的剑柄。
“哦,那好吧。”
听她语气那么坚决,李云生也没有挽留。
“嗯……”
可见到李云生回复得那么果断,牧凝霜忽然有觉得一阵失落,暗道:
“我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还是转身往山下走了去。
“李师弟。”
走到下山山路路口的时候,牧凝霜忽然回头。
“这道传音符你还留着吗?”
她从怀里拿出当初桑小满丢下的传音符。
从很早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传音符那头就是李云生了,只不过两人心照不宣没有说破。
“还留着。”
李云生点了点头。
既然被对方看破,他也没打算继续瞒着。
“那,那我,我以后还可以向你请教吗?”
牧凝霜有些没底气的问道,她眼睛依旧无法正视李云生。
“好啊。”
李云生爽快的回答道。
在他看来,这并不算什么问题,而且有个人一起商量,对他这个没有师父教的人也有好处。
“谢谢!”
牧凝霜一直冷若冰川的脸,忽然像是融化了一样,露出了一个非常明媚的笑容,像极了她身后那道春日的暖阳。
说完,牧凝霜像是害怕李云生反悔似地立即转头,头也不回脚步轻快地下了山去。
……
回朱雀阁的路上,她一边走着,一边居然还会像个小女孩一般蹦跳了几步,有时还停下来看一看路边盛放着的野花,逗一逗路边吃草的小野鹿。
“我……这是怎么了?!”
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的反常时,她已经站在了朱雀阁的门口。
“凝霜师妹,你刚刚是去哪了?”
突然,刘玉环出现在了牧凝霜面前。
她就像是在门口等着牧凝霜一样,而在她的身边还站着另外几个门内的师姐妹。
“白云观。”
牧凝霜的脸色重新冰冷了起来。
“去白云观找谁啊?”
那刘玉环继续冷笑着问道。
“李,李云生。”
她并没有打算隐瞒,而且那妖族少女要她帮忙将东西交给李云生的事情,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没必要隐瞒。
“我说的如何?”
那刘玉环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看着旁边几位朱雀阁的同门姐妹道。
顿时那几人有的皱眉,有得则一脸鄙夷的看着牧凝霜。
牧凝霜并非蠢钝之人,她知道刘玉环想要做什么,之前那些流言也曾经传到过她耳朵里,但她压根不在乎。
“没做过的事,何必在乎?”
当有些与她关系还好的姐妹问她时,她就这么回答。
不过这一次,她有些低估了,这些流言蜚语的力度。
……
“我怎么忘了这件事?!”
在白云观后山的山顶,李云生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突然想起来,他忘记提醒牧凝霜陆文轩跟刘玉环的事情。
可坐下来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直接跟她说,就很可能要暴露他那天也在黑水崖的事情。
而且就算牧凝霜没有多问关于他为何知道这些的事情,他这样没头没尾的跟牧凝霜说陆文轩跟刘玉环要害她,牧凝霜肯定也不会信吧?
“那该怎么办?”
见识了陆文轩跟刘玉环两人那天的龌龊事情,李云生敢肯定,这两人是真的会找机会害牧凝霜。
一时间李云生有些犯难了。
“回头在传音符里提醒一下她不要接最近外出的任务吧。”
想起当日陆文轩跟刘玉环的对话,只要牧凝霜近期不要接一些外出的任务,那两人在门内肯定不敢造次。
又仔细想了想,李云生发现也只能这样了,于是转头回了自己的小屋。
……
回到屋里,他又拿出了那只小瓷瓶。
先前因为牧凝霜的突然来访,他没能仔细询问那小黑蛇关于这小瓷瓶的事情。
这次为了防止再次有人惊扰,他关上了门窗,然后跟先前的步骤一样拿出了小黑蛇。
“醒醒,别装死了。”
坐在书桌前,李云生拿毛笔笔杆戳了戳那瘫死在符纸上的小黑蛇。
“黄……”
“别念了!”
见那小黑蛇继续装死,李云生毫不犹豫的开始用龙语念起了“黄苍吕”这如同咒语一样的三个字,不过没等他念到第二个字,那小黑蛇的身子立刻挺直了,声音慌乱的打断了李云生。
“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活着出去,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它满是愤恨的说道。
大约是因为身体变小了,它的声音也变得跟个小男孩一样。
“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李云生趴在桌上,用笔杆子敲了敲它的脑袋道。
“说吧,说说这炼妖壶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有理会小黑蛇那怨毒的目光,李云生拿起小瓷瓶在它眼前晃了晃。
第一百九十章 好丑
“炼妖壶就是炼妖壶,还能是什么东西。”
那小黑蛇似乎对刚刚李云生那封印咒语威胁它感到很不满,一脸不情愿地说道。
闻言,李云生二话不说,直接拎起小黑蛇的尾巴,然后往小瓷瓶离塞。
“哎呀,你这个人,玩笑也开不得?”
那小黑蛇赶紧开口道。
“我刚刚也是开个玩笑。”
把小黑蛇放回桌上,李云生微笑着看着它。
“说吧。”
他趴在桌上左手杵着脑袋,右手敲了敲桌子。
“事先说好了,我知道的并不多,到时候我知道的说完了,你莫又以为我故意不说。”
那小黑蛇有些害怕道。
“知道啦。”
李云生对这罗哩罗嗦的小黑蛇有些不耐烦了。
“这炼妖壶是妖族的一件厉害法器。”
看到李云生脸色变了,那小黑蛇也不再磨蹭。
“它的独到之处在于能炼化妖族骨血为精纯灵力,就如你们修者以灵草炼丹一样,只不过这炼妖壶用的是妖族骨血。”
它解释道。
听完这一番话,李云生算是明白了,为何这小黑蛇刚刚死活不肯告诉它这炼妖壶的用处,也明白了它为何如此恐惧这个小瓷瓶。
原来它是在害怕李云生把它放到炼妖壶里给炼化了。
“你别以为把我扔进去,就能将我炼化成灵力,这炼妖壶的用法,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小黑蛇像是看穿了李云生的想法一样说道。
“这你倒是可以放心,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看那小黑蛇紧张的口气,李云生有些好笑道。
特别是想起它先前在黑水崖底嚣张的模样,跟现在的这样子一对比,简直是性情大变。
也正因为如此,李云生在心里肯定,这小黑蛇无比惧怕这炼妖壶,因为这小黑蛇性情大变的契机,正是见到这炼妖壶的时候。
“你以后也不能有这个想法!”
小黑蛇道。
“要让我绝了这个念头也行。”
李云生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然后坐直了身子。
“你既然这么了解这炼妖壶,那你肯定知道这炼妖壶的用法吧?”
他看着小黑蛇问道。
“告诉我。”
不等那小黑蛇回答,他身子往前一探,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不行,绝无可能!”
小黑蛇一口拒绝道。
“没想到你还真知道这炼妖壶的用法。”
闻言李云生笑了笑,丝毫不恼的说道。
说完他便直接将那小黑蛇拿起了。
“你想做什么?”
小黑蛇紧张道。
“你不愿告诉我,就先在这炼妖壶中待几天好了,等你愿意告诉我了,我再把你放出来。”
“你……”
根本不给那小黑蛇拒绝的机会,李云生直接将它塞进了小瓷瓶,然后盖上了瓶塞。
他根本没想过这小黑蛇会老老实实交代它知道的东西,就连刚刚它说这小瓷瓶是叫炼妖壶,是一件很有名的法器这件事情,李云生都持怀疑态度。
所以这一次与这小黑蛇之间的谈话,李云生完完全全只是当做一种试探,所以他准备将那小黑蛇放置一段时间,磨一磨它那狡猾的性子再放它出来问问。
小黑蛇跟小瓷瓶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李云生拿起了牧凝霜给他送来的那样东西——
一把匕首跟一封信。
说实话,那天在黑水崖他其实就有些好奇,那公孙晓托牧凝霜带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今天一看居然是一把匕首跟一封信,不由得有些意外。
这匕首李云生认识,正是当初孙武谋让他给公孙梨送过去的那把。
“怎么又特地送回来?”
李云生一面想着,一面把那匕首放下,转而把目光看向了那封信。
他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拆开,因为这信笺用的信封,一看便是女子喜欢用的那种,甚至上面还透着一股脂粉香。
所以这信无疑是公孙晓写给他的。
虽然与那公孙晓相处不算久,但对方那古怪的性格,李云生早就领教过了。
既然这信是她写的,那里面写的东西,恐怕也不是什么正常路数。
犹豫再三,李云生还是拆了。
“好丑。”
打开信纸的第一刻,李云生便脱口而出道。
他说的丑自然不是信纸,而是信纸上的字。
说实话,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妖族“大家闺秀”写出来的字,居然能丑到这种程度。这些字有大有小,横七竖八,笔画粗细不均,就如那雪地里山鸡的脚印一般。
强忍着这歪歪扭扭字迹给他带来的“不适”,李云生开始自己阅读起这封信来。
这信严格来说更像是一张字条,既无信件格式,行文也全是些大白话。
“姓李的,都是因为你,本姑娘被爹爹逼的要离开秋水了,也是因为你我爷爷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这笔账我日后一定要找你算。你如果还是个男人,十年之后到那这匕首到青丘府来找我,我们一决生死。到时候你若不来,我便当你是缩头乌龟。”
看着一行行比那字迹还要幼稚的话,李云生皱了皱眉,然后把信纸折好塞回了信封。
“青丘府……难道是那个九尾大妖的府邸?”
这青丘府在十州并不算什么密境,稍微知道一些十州仙府地理知识的修者都知道,这青丘府是妖族少有的几处,在十州明面上的领地,而青丘府的那头九尾大妖更有传闻是十州至高的存在。
相比这封信,李云生更好奇,为何这公孙晓能跟青丘府扯上关系。
想到青丘府的狐妖,李云生的目光又放到了那小瓷瓶上。
因为他一直都怀疑,这当初给他小瓷瓶的老婆婆跟她那孙女,极有可能也是狐妖。
“莫非那老婆婆跟青丘有关系?”
李云生心想道。
“就算不去赴这小妮子的约,以后若有机会,还真想去那青丘府走一遭。”
……
谷雨过后,白云观的田地里开始播种移苗、埯瓜点豆、施符驱虫,一座座山头新茶也要摘了。
因而除了从黑水崖回来那几日,李云生忙得一丝空闲也没有。
就连去新雨楼还剑这件事情都给忘记了。
一开始是因为从黑水崖回来之后,他急着恢复真元而耽误了,紧接着白云观这么一忙起来,让他一丝空闲也没有。
这么一来,马上都快要立夏了,李云生才抽出时间背了三柄剑送去新雨楼。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还剑
李云生将剑送到新雨楼的时候,孙武谋几人正围坐在院子里凉棚下喝茶下棋。
天气渐暖,正午时屋内已有些许暑气,这院子里的凉棚便成了几个老人消闲的好地方。
下棋的是孙武谋跟何不争,钱潮生跟周伯仲则在一旁看着。
孙武谋跟何不争静气凝神自不必说,但令李云生没想到的是,钱潮生跟周伯仲也看得无比专注,李云生走进院子时,四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见四人没反应,李云生开始还以为是几个人太过专注,可当他看到四个老人鬓角那一缕缕白发时,忽然心头一空,涌出一股难以言明的酸涩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不过十来天没见,眼前这几个老人就已经衰老许多。
扫了一眼棋盘,李云生发现这盘棋已经是尾声了,于是没有做声,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果然,没过多久孙武谋就在钱潮生跟周伯仲的感慨叹息声中弃子认输。
“看了这么久,要不要下一盘。”
一边收拾棋盘的何不争,转头看了李云生一眼。
他的这一声,也让李云生心里安定了许多,原本他还以为这几个老人,神魂已经衰退到发现不了自己的地步,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也有真的没有发现李云生的。
“咦,云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只见周伯仲一脸惊讶的看着李云生。
“见过周老,刚到,你们看得太入神,没发现我。”
李云生对周伯仲点头道。
“何老,我是来还剑的,就不下了。”
他把身后背着的三柄剑放下,然后对何不争道。
“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吧。”
收拾好棋盘的孙武谋拿起一壶茶对李云生笑道。
大概是觉得这山中岁月太过无趣,周伯仲他们也没急着去拿剑,而是同样留李云生多坐一会。
今天白云观里事情不多,也正好最近修炼时还有不少困惑想要跟孙老他们请教,于是便点头留了下来。
“来来来,云生啊,你不愿意跟他下,那跟我下一盘。”
李云生才坐下,周伯仲就拉着他坐到了棋盘边上。
“姓何的下棋无趣的很,你不愿跟他下是对的,跟你周伯伯下,周伯伯下手绝不会像他那般狠辣。”
原来这周伯仲急着要李云生留下,是为了让李云生陪他下棋。
“你输给我们的棋,今日这是要在一个不会下棋的小孩子身上找回了么?”
钱潮生讥笑道。
他这一语正中周伯仲的要害,这些年,几人平日里用来打发时间最多的事情就是下棋。在他们几人中,何不争的棋下得最好,孙武谋其次,下得最差的就是这周伯仲了。
而且这周伯仲,棋下得差就算了,棋品也不是很好,最爱悔棋,一来二去几个人都不愿意跟他下了。
可偏偏他对下棋这件事情又喜欢得很,有时候为了下棋,甚至偷偷跑下山去。
刚刚看何不争跟孙武谋下,一时间把他的棋瘾给勾上来了,又正好看到了李云生,当然如何也不会放弃这个下棋的机会。
“你当真不会下棋?”
棋瘾上头,这周伯仲丝毫也没有理会钱潮生的挑衅,转而紧张起李云生是否真的不会下棋来。
“会一些。”
被强拉着在棋盘边上坐下的李云生平静的点了点头。
他会下棋这件事情,其实除了桑小满秋水没几个人知道,可能大先生隐约知道一些,但是孙武谋他们还真不是很清楚。
“那就好!”
闻言周伯仲显得十分兴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许久没吃肉的人一样,看着李云生都开始双眼放光。
对于李云生跟周伯仲的对局,很显然孙武谋他们也很感兴趣,只觉得原本百无聊赖的一天,忽然找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乐子。
“他棋臭的很。”
何不争坐到了李云生边上,似乎是想让李云生不用紧张。
“老何,你莫要胡说,我以前还赢过你一盘!”
闻言周伯仲一脸的不愿意道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赢过就是赢过!”
就在这你一言我一语中,李云生跟周伯仲开始落子了。
只下了几十手,这周伯仲的棋力李云生便知道得差不多了,虽然何老说周伯仲下得很臭,但是较之桑小满就要好很多了,在他看来周伯仲应当算得上一个会下棋的人。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在这几个人面前隐瞒自己的棋力,但也不想周伯仲太难堪。
于是过了一会儿,周伯仲突然一脸惊愕的看着棋盘道:
“和棋?!”
面对这和棋的结局,何不争他们虽然也有些吃惊,但却没到周伯仲的那种程度,李云生有周伯仲这种棋力他们并不觉得有多吃惊。
“下得很好。”
何不争仔细看了看棋盘,然后笑道:
“这样也能下成和棋。”
“周老下得很好,是一盘很好的棋,我下棋只不过是打发时间。”
一看何不争那眼神,李云生就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但还是故意岔开了话题。
“不错,这下棋只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的,练剑才是要紧的事情。”
没有赢棋的何不争似乎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于是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剑道:
“我上次说过教你用剑,不如就在今天吧。”
原本何不争也想跟李云生下一盘,但是周伯仲这么说,他忽然也有兴致了起来。
“说起来,我还真的好些年没见过你用剑了。”
他好奇的看着周伯仲道。
这周伯仲虽然平日里看起来跟一个老小孩一样,但是若单论剑术上的造诣,何不争很清楚,这新雨楼没人高得过他。
“不说用剑,聊都聊得少了。”
说话的是孙武谋,他语气感慨道。
“是啊。”
闻言周伯仲苦笑了一下,轻抚手中的琥珀,脸色少有的正经了起来。
“没想到我花了大半生的精力在这剑上面,最后却连聊也不敢聊了。”
他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孙武谋他们道:
“不如今天,我们今天一起说过痛快,跟小云生说说,这让我们浸淫大半辈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九十二章 说剑
于是孙武谋几人被周伯仲也拉进了议论的话题之中。
而这话题正是——
“剑为何物?”
“剑是杀人的利器,所以剑越锋利越好,越快越好。”
何不争淡淡的说道,他的鲸倪就是这么一柄剑。
“非也,锋不锋利这是其次,为谁拔剑更重要,若是连一个拔剑的理由都没有,你的剑再锋利也不过是个屠夫。”
钱潮生摇头道。
“若是但论剑本身,他们说的也差不多了。”
孙武谋先是看了看何不争跟钱潮生两人,继而转头看向周伯仲道跟李云生道:
“但是这都不过是‘庶人之剑’,南华子曾说过,庶人之剑,不过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劈肝肺。”
闻言周伯仲点了点头。
而孙武谋接着道:
“于修者而言,修者之剑须得以山峦为锋,湖川为脊,裹以四时,制以五行,论以刑德,以阴阳磨剑,春夏养剑,而秋冬出剑。此剑一出上斩浮云,下劈地脉。”
说完他看向了李云生道:
“只有这种剑才能斩断桎梏,叩开天门。”
对以前的李云生来说,剑就是剑,顶多只有好与坏之分,却从未想过对于修者而言剑还有这一重意思,他终于明白为何周伯仲特意要跟他专门“说剑”。
只是意图他明白了,可这些道理消化起来却让李云生有些吃力,毕竟他连秋水剑诀也不过是自学来的。
“正是如此!”
孙武谋这番话让周伯仲赞叹得连连点头,他接着跟李云生说道:
“你若当真决定习剑,须得明白,剑就是我们修者意志跟神魂。”
握住琥珀的周伯仲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他盯着李云生一字一顿的说道。
“对于许多修者而言,相比剑术来说,其他术法兵器更易修炼,而且威力更大,这也是为何这些年来,十州剑修日渐没落的缘故。
但是相比其他术法而言,唯有剑术最能体现修者意志,他不会为其他天地法则左右,他能感受到修者的不甘跟愤怒,这长剑中不屈意志,有时候比再多的真元都要有用。
对于秋水修者而言更是如此,我们秋水弟子手里的剑,就是直撑我们站立的最后一块骨头。”
纵使李云生拥有通明道心,对于这番话依旧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因为这几个人到现在为止,没说过任何剑招跟出剑的诀窍,说的都不过是一些人生所得。
这其中有许多,已然超出了李云生的对于剑的认知。
“不用着急。”
看到李云生有些吃力的神色,孙武谋宽慰道:
“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我们习剑几百年所得,你不用那么急着吃下去,南华子的话也一样,你只需要知道,对于剑修一途,你面前是一片汪洋,而不是一条小河就好,无论如何,你从汪洋中取水,再少也比小河中多一些。”
“多说无益,还是教你些实际的吧。”
而周伯仲似乎也觉得这番话,跟李云生说得有些早,他挠了挠头,提起琥珀剑跟李云生招手道:
“跟我来。”
看到平日里格外懒散的周伯仲,今天居然这么卖力,孙武谋跟何不争他们也饶有兴致跟了过去。
……
新雨楼后院,一处开阔湖岸,湖岸放草遍地,阳光明媚,南面是一片竹林。
周伯仲将李云生跟孙武谋一行人带到了这里。
“接着。”
周伯仲把琥珀扔给李云生,自己从竹林里折了一根四尺长的竹子。
“我听大先生说,你偷学了秋水剑诀?”
他拿着竹子问道。
“学了。”
李云生点头。
“学了多少?”
“前三式都学了,不过,用得好的只有第一式。”
李云生老实地说道,后两式用不好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耗费的真元过于庞大,对于目前的李云生来说有些奢侈。
“拔剑,用你用得最好的第一式攻击我。”
周伯仲手拿着竹竿冲李云生招手道:
“让我先看看你练得如何。”
这原本是个很平常的要求,不过李云生却有些犯难了,因为他有些舍不得麒麟骨里面那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真元,上次同小黑蛇那一战,让李云生再次意识到,这秋水剑诀对于真元的挥霍,简直没有底线,有多少就能用多少。
当然,真元消耗的越多,威力自然越大。
“怎么了?怕出丑?这里没人笑话你。”
看到李云生犹豫不定的样子,周伯仲笑道。
“不是。”
李云生摇了摇头。
“周老你用竹子,会不会有些不安全?”
做好准备出剑的李云生忽然有些担心起周伯仲来,毕竟秋水剑诀的威力他很清楚,而且周伯仲堕境之后没了麒麟骨肯定实力大不如前。
闻言周伯仲哈哈大笑道:
“我就算是真元全无,你也伤不了我!来吧!”
他知道李云生担心什么,却是浑然不以为意。
“你放心吧,他可是曾经十州第一剑,若是你那秋水剑诀第一式也能伤得了他,那些死在他剑下的十州剑豪们恐怕要从棺材里跳出来了。”
一边的孙武谋他们也是哈哈大笑道。
对方都这么说了,李云生自然也不再有什么顾忌,不过他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一口气燃尽全部真元,而是算准了秋水剑诀第一式真元最低的消耗量,然后将那道真元从麒麟骨里调出,按照秋水剑诀的路径涌入各处经脉,最后……
拔剑。
李云生的秋水剑诀第一式最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拔剑之时的蓄势。
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蓄势越久,威力越大。
此时一心等着李云生出剑的周伯仲自然不知道这一点,他还在耐心的等着李云生出剑。
不过李云生手中琥珀出鞘那一刻,周伯仲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光是他,就连一旁的孙武谋他们也一脸愕然。
“剑势?!”
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天地威压蜂涌而至,孙武谋他们在心里不可思议的疑惑道。
而随着李云生手里的琥珀,一点点的拔出,这股剑势越来越强,他们仿佛看到李云生后方的天际多出了一个无形的漩涡,这漩涡将那漫天的云彩都卷了进去。
“这是秋水剑诀第一式?!”
钱潮生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李云生第一次在秋水门的人面前施展他理解的秋水剑诀。
“铮!”
一声脆响,琥珀出鞘。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剑
伴随着这一声铮鸣,李云生一剑朝那周伯仲劈去。
就如这一式的名字一样,他只觉得手中长剑,好似有着百川灌河之势,一剑既出自当摧枯拉朽。
可还未等这念头从他脑子里散去,一道凉风忽而从他耳畔滑过,紧接着他全身莫名的汗毛直树,一股令他心悸的杀意从身前蜂涌而至。
李云生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好似在一瞬间放慢了一样,只见原本就要被自己手里琥珀劈中的周伯仲,此时眼神锋利,他身子一矮,然后犹如一头猛虎般,挣脱了自己剑势的枷锁,再从他长剑下穿过,最后用他手中的那根竹竿直刺自己的咽喉。
这一瞬,他有一种异常真实的错觉——吾命休矣。
不过周伯仲手中的竹竿,在离李云生咽喉还有几寸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自然不会真的伤到李云生。
李云生一面努力平复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一面一脸凝重的盯着眼前这个老头。
他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在他眼中犹如老顽童一般的周伯仲,刚刚那平淡无奇的一剑,却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
在李云生以前的认知中,剑术的威力无外乎于,取决于用剑诀激发修者体内真元的强弱,以及修者对那些精妙的剑招灵活施展。
可眼前这个老头,没有剑招,没有真元。
但是他的“剑”却像是有了灵魂一样,李云生甚至能感受得到,他“剑”中的情绪,如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的情绪。
“他的剑是活的。”
李云生心里忽然有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
他忽然有些明白,先前周伯仲那句“剑是修者的意志”的深意了。
就在李云生用着震惊的神色盯着周伯仲的时候,周伯仲此时脸上也露出了李云生一样凝重的神色,他同样抿着嘴盯着李云生。
虽然刚刚他破了李云生秋水剑诀的第一式,可脸上却没有丝毫平日里自满的神色。
哗啦……
周伯仲身后的那片竹林,突然发出一阵哗啦声,只见大片的竹子,整齐的被切断倒了下来。
很显然这是拜李云生刚刚那一剑所赐。
周伯仲回头看了一眼竹林,然后再转头看向李云生。
“谁教你的?”
他问道。
“没人教,自己学的。”
李云生摇了摇头道。
“秋水剑诀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他不解道。
“一般人可不是你这个用法。”
孙武谋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苦笑。
“秋水剑诀前三式都是引导弟子驭势,不过这个势是剑招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接着道。
“所以我这是练错了?”
李云生疑惑道。
“孙老头你不懂就不要在一边胡说八道。”
周伯仲一把将李云生拉到他跟前。
“你没错,是他们练错了,这秋水剑诀,从来就是教我们借这天地之势,哪里是什么一往无前的气势?只不过是那帮蠢驴理解错了罢了。”
他一脸欣喜的拍着李云生的肩膀,像是发现了一件什么稀罕事物似的打量着李云生,刚刚脸上那股凝重,早已一扫而空。
“既然练错了,那为何不改?朱雀阁的那些师叔师伯不应该不知道啊。”
周伯仲的这个回答,让李云生更加疑惑了。
“你别听他瞎说。”
钱潮生白了周伯仲一眼,走上前来。
“秋水剑诀是我们秋水门创建以来就存在的一门剑诀,最初的秋水剑诀只有三式,但因为这三式过于晦涩,对于普通弟子而言如同高山仰止一般,于是门内一些长老为了让普通弟子也能修习,便耗费了几百年光阴,将这三式剑诀改做了十式。寻常弟子哪能够一上来就能领悟剑势,只能一重一重的慢慢来,等修习得熟练了,有些弟子自然就能循序渐进的领悟那剑势了。”
他非常详细的解释道。
其实这些不过是常识,若是李云生是朱雀阁的弟子,自然早就知晓了。
不过钱潮生的话,李云生也算是让李云生明白了,自己大概是跳过了那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才会让周伯仲那么吃惊。
“不用你跟我徒弟解释,这些话我自然会跟他说。”
就在李云生这么想着的时候,周伯仲忽然一把搂住李云生的肩膀,像是母鸡护雏一般的将李云生护在身前,好像生怕被谁抢去了似的。
“徒弟?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你别把一颗好苗子教坏了。”
钱潮生又好气又好笑道。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周伯仲搂了搂李云生的肩膀道。
“你们都散了吧,散了吧,这里有我就行了,这小子悟性不错,但是根基太差,少不得要费我一番口舌。”
他冲钱潮生他们挥了挥手道。
对于周伯仲来说,他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一个捡着了一块好木料的木匠,这块料子他谁都不想让。
“走吧,我们回去喝酒吧。”
孙武谋拍了拍钱潮生的肩膀,钱潮生虽然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孙武谋走了。
因为周伯仲刚刚的那一剑,李云生对于周伯仲的态度已经大为改观,听到他说愿意教自己,他自然求之不得。
“周老,你刚刚那一剑,为何跟我以前见过的其他剑法都不一样?”
李云生问道。
“这个不着急,不着急。”
周伯仲摆了摆手。
“你能不能再跟刚才那样,施展一次秋水剑诀第一式?”
他问道。
“可以。”
虽然有些疑惑,李云生还是点了点头。
“那快,快再来一次。”
周伯仲显得很急切。
于是李云生按照周伯仲的要求,又施展了一次秋水第一式。
当周伯仲再次感受到,李云生的剑势之时,他忽然开心的大喊道: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老夫这百年来,苦思冥想的这几式剑法,终于不用带进棺材了!”
“周老。”
李云生将琥珀归鞘,看向周伯仲。
“你的剑中有势这很难得,但这不过是秋水剑诀的基础,这样的剑势来的快去得也快,你若要再用精进须得将这剑势融入剑招之中。”
转瞬之间,这周伯仲的表情又变得认真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负心汉
这天在新雨楼后面那个竹林湖岸,周伯仲先是向李云生细致的解释了秋水剑诀中剑势的用法,然后又兴奋地跟李云生介绍他这些年脑海中所构想的那几剑。
李云生依稀记得,周伯仲在向他讲述他这些年剑术所得之时的表情,像极了小孩童在跟伙伴们分享新买的玩具。
自从来到这仙府之后,李云生便经常听到仙府中一些天才的盛名,不过他却始终不相信什么天才之类的言论,觉得这些人大抵不过是比寻常人在某一面上专注勤奋一些罢了。
天才不过是一些懒人的借口。
但是这一天周伯仲的对于剑术的种种想法,却让李云生忽然对他有了遇见了天才的感慨。
古人好格物,而周伯仲的这几式剑法,就跟儒家格物之道很相似。
他的剑法就好比那些雕刻大家,将一块朽木雕琢成一座佛像,用人的技艺跟情感赋予这朽木全新的神魂。
只不过周伯仲雕琢的对象有些不同,他雕琢的是自己手中的“剑”。
就如他构想的第一剑“伯仲”。
初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李云生大吃一惊,等听到周伯仲解释完之后,他更是惊骇无比。
正如李云生猜想的一般,这伯仲指的正是周伯仲自己,首先李云生从未想过有人会以人自己的名字入剑,可听完周伯仲解释之后,他发现这周伯仲的意图,并不只是以自己做剑名这么简单,而是彻彻底底以“周伯仲”这个人入剑。
简单来说,这一剑就是全盛时期的“周伯仲”。
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若听众不是李云生而是旁人,肯定要把周伯仲当成骗子或疯子。
疯子跟天才有时候当真是一线之隔。
不过这一次,李云生站在了天才的这一头,因为周伯仲的这个想法乍听匪夷所思,但细想之后却是惊世骇俗。
听着周伯仲的滔滔不绝的讲述,李云生仿佛回到了最初来到秋水的那段时光,那段日子里他对于修行这条路的好奇,远远胜过了对于自身诅咒的恐惧。
很明显,周伯仲这匪夷所思的想法,再次勾起了他对这条路的好奇。
也许是因为李云生那越发好奇的目光鼓励了周伯仲,那天他两一直在那河岸说到了深夜才回去。
回到新雨楼之后,更是在几老面前对李云生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李云生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由得有些脸红,其实他那天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选择相信周伯仲,然后默默的一边听着一边把对方的话记下来。
要说理解周伯仲这些疯狂的想法,李云生觉得自己还早得很,这就跟下棋一样,棋力相差太大之后,弱的一方永远无法想象自己跟强的那一方的差距,更不要说理解强者眼中所看到的世界。
尽管这些匪夷所思的剑理李云生短时间无法理解,但是周伯仲所教授的招式跟心法李云生却是学习的很快,特别是在对于“剑势”的用法上,只不过断断几日光阴,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每次剑势都随着长剑出鞘而散去了,而是融合在了剑招之中。
这几天,李云生也理解了这周伯仲周老为何当日看到自己用出“剑势”会觉得欣喜。
因为周伯仲的这些剑招之中,剑势就是灵魂,没有剑势他们的那些想法都是空谈。
所以看到李云生对于剑势掌握越来越熟练,这周伯仲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这些天的经历,也让李云生发现,闭门造车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如果周伯仲几天的指点,他对于秋水剑诀的领悟可能要推迟好些年。
……
这春夏之交经常阴雨绵绵,观里的农事也随之停了下来,于是李云生得了几天清闲。
不过虽然没出门干体力活,李云生在屋里也没有闲着。
之前因为给周伯仲示范秋水剑诀,他麒麟骨里好不容易储蓄的一些真元又用掉了许多,他正好乘着这几天空闲时间补充回来。
现在李云生补充真元的法子也简单,一是正常的呼吸吐纳,二是直接用鲸吸,鲸吸虽然快,但为了不损伤神魂,李云生一天用的次数至多只不过四次。
所以到现在为止,李云生的麒麟骨中储蓄的真元依旧不足十分之一。
今天鲸吸的次数用完,李云生休息了一会儿,从床上坐到窗口,准备拿出符纸跟符笔来制符。
因为下雨也不好去外面练拳跟练剑,只能在屋里画符了。
其实现在除了秋水剑诀,这些符箓可能是他手里最大的筹码。
特别是玉虚子留下的那些神机符,随着李云生对符箓一道知晓的越多,越是觉得这每一道神机符都玄妙无比。
加之李云生又偏偏对这些机巧之物特别感兴趣,所以最近他花费在符箓上面的时间,几乎跟秋水剑诀上一样多。
“谁?……”
正当他定气凝神准备落笔之时,忽然眉头一皱,他的神魂察觉到有人上山了。
他抬起头,正好看见屋前站着一个人影,不过雨下得很大,那人打着个伞,李云生隔着窗户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来人是一个女子。
这是李云生唯一能够辨别的。
不过尽管看得很模糊,李云生脑子里依旧出现了一个名字——桑小满。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想到是桑小满,李云生的嘴角不由得翘起,浅浅的笑了笑,想着对方大概又来蹭饭了,他甚至开始不由自主的在脑子里开始规划起了下午的菜谱。
但是奇怪的是,过了很久,那人还是默默的站在原地。
于是李云生好奇的站了起来,想要出去看看究竟,可就在这时桑小满先前给他的那道传音符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要过来。”
传音符里传来了桑小满的声音,她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似往日的活力。
“怎么了。”
确定是桑小满之后李云生有些疑惑。
“你师父又罚你了?”
他打趣道。
“才不是。”
桑小满道。
“那你站在那里淋着雨干嘛?”
李云生杵着脑袋笑望着窗外的人影道。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