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剑叩天门TXT下载剑叩天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剑叩天门全文阅读

作者:无头D     剑叩天门txt下载     剑叩天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剑叩天门全文阅读

第一章 恶僧

    适逢神州混沌初开,清浊未分,人、妖、仙、魔共存之际,几次浩劫争端过后,妖魔蛰伏荒野,仙家渐隐于山林,自此人世间算是有了一阵太平安逸的日子。

    只是这好日子总是不想过到头。过惯了太平盛世,不光是王侯将相,就连这些个平头百姓,也对那生老病死愈发恐惧,于是神州大地这寻仙问道之风,就如那坡间野草,割不掉烧不尽。

    其中最大的一宗寻仙公案发生在瀛洲天衍国,因有人云海外有仙,便有天衍云帝造巨船亲身远赴海外,最终寻仙未果,跟那五千童男童女一起丧命于深海。不过也有人说,云帝终究是找到了那处仙府,但是结果到底如何,这宗旧案想来也不可能有人知道了,因此这天衍国成了神州寻仙最狂热的之地。

    不似一些家产丰厚的王家富贾,一些农家只有在每年秋收后,才带着自家做好的干粮走访名山大川,虽知无望但也想寻个机缘。

    大多农家迫于生计,这寻仙之事跑过一两遭也便过去了,最后无不是安心回乡安心务农。不过也有例外,就像在天衍国一个叫二郎村的偏远村落,有一户李姓人家,父亲李山竹带着独子李云生,一找就是十载。

    李山竹虽然是农户出生,但祖上却也光彩过不少时日,沦落至此皆因一桩听起来十分荒诞的公案,说起李家这桩公案,倒也十分有趣。

    李山竹祖上本是富贾之家,家中良田千倾,在各州府又有商铺数百间,端的算得上富甲一方。据传李家曾倾尽家财,将家中一名极有慧根的子弟送入了仙府,之后李家族人便一心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事,只是这好事没等来,祸事却来了。

    那一日元宵才过,李家大房又添了新丁,还是个大胖小子,李家老爷子一高兴,摆了三天三夜的几十桌筵席不说,还在城中各处布施钱财吃食。

    这本是一桩高兴的事情,但就在这天下午,一名面相凶恶的游方僧人突然来到李家,他在李家门口停留许久,方才张口要见李家家主老爷子。

    老爷子本就好佛喜道,待那恶僧犹如上宾,却不想那恶僧才吃了斋饭喝了好茶,便冷言对老爷子道:“本欲要你李家家破人亡,鸡犬不留,看在你这顿斋饭的情分上,你献上你李家全部家业,我可留你李家一丝香火”。

    老爷子对那僧人好生招待,却不想他张口就要李家家破人亡,还须得献上李家家业才可化解。如此荒谬言词,饶是老爷子老好人一个,也不忍破口大骂其忘恩负义猪狗不如,当下便叫下人将那僧人轰赶了出去。

    众人没料到的是,就在当晚李家老爷毫无征兆地暴毙而亡。

    第二日,恶僧再来,哀痛之中的李家人,问也不问就将那僧人打了个半死,在官差阻拦下才放过了他。

    而这晚,李家大儿子暴毙。

    第三日,恶僧再来,李家人再赶,接着晚上李家次子暴毙。

    一连七日,恶僧来一次,李家晚上便要死一人。

    第八日恶僧突然没来,李家没有再死人,但那天之后,原本富庶的李家开始一年不如一年,更为怪异的是李家变得男丁稀少,且大多活不过四十,传到李云生这一代,李家更是三代单传。

    李云生父子今年出来的比往年早了些,秋分过后匆忙地收拾了庄稼变出门了,今年他们准备再走远一些,往北去松雪岭看看。

    一场秋雨一场寒,父子俩才到第一处目的地紫云岭,该地就下起了雨,李云生穿的衣服不多,一阵凉风吹来,站在山脚凉亭里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从口袋里掏出一粒黄豆放进嘴里嚼起来。

    在他脚下摆了一叠套起来的斗笠,斗笠旁边堆着几件蓑衣。大概是家族遗传,他很有商贾头脑,料定来到紫云岭时会下雨,便跟爹爹李山竹在家砍了门口的几颗大毛竹,劈开做了几十顶斗笠,然后拔了院后几株棕树皮,连夜缝制十几件蓑衣。再加上,两人将一些南边的小物件、土特产背到北面来卖,旅费倒是不愁,有时候还有许多富余。情形好的时候,甚至两人回家时,还能带上几两银子过个好年。

    这个面容清瘦黝黑的少年,大约五岁便跟着父亲一起出来了,初时并不理解为何爹爹要不远千里来这些深山老林,寻那些个虚无缥缈的仙人,他不想出来只想待在家里跟隔壁的阿根和小连玩,但是被爹爹打了几顿之后便也乖乖地一起出来了,一直到现在每年秋分后跟爹爹一起出门,已然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虽然今年才不过十二岁,但是无论是从体态还是神情,李云生看起来都不像一个孩子,特别是额头两道斜插的剑眉,有一股英气,但是更多的是给人一种生人勿进之感。

    天色渐暗雨也歇了,李云生心想爹爹这时候应该是要下山了,于是准备把斗笠跟蓑衣用草绳捆起来,然后一扁担挑下山。

    他才拿起扁担,就见一名老妪杵着一根木头拐杖,走一步停一会儿地向山上行来。李云生也不过去搀扶,但也没有挑起担子就走,而是放下了扁担坐回凉亭的长凳上,时不时看那老妪一眼,然后转头往嘴里塞一颗黄豆不紧不慢地嚼着,两条结实修长满是荆棘划痕的长腿在凳子下无聊地来回晃着。

    “小娃娃。”老妪终于走到了凉亭,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和雨水,因为没有穿蓑衣,也没有戴斗笠,老妪的青色布衫湿了一大片。“这条路可是到望龙峰紫云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凉,老妪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错。”

    自始至终李云生都没正眼看过老妪一眼,只是将黄豆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眼睛顺着台阶呆呆的望向峰顶。

    问完这话,老妪没有再开口,拿出一块手帕擦着头发。

    “回家了、回家了……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摔下来可就要命咯。”

    嚼完口袋里最后一颗黄豆,李云生手一撑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面前的老妪。

    说完就挑起扁担,顺着台阶灵巧地下了山去。

    老妪望着李云生下山的背影,笑骂这野孩子好生没有教养。

    只是等她回看凉亭时却有些惊讶,原来这孩子居然将一件蓑衣放在了凉亭的凳子上,蓑衣上面还放了一把炒熟的黄豆。

    老妪微微一愣,再想起先前那孩子早就收拾好了担子,瞬间明白了对方原来是在等自己上山,继而和颜笑道:“还是个面冷心热的野孩子。”

第二章 勿向仙乞,敢与天争

    虽然挑着一副担子,但是李云生还是在天黑之前就下山了,他们父子在山脚西面的路边搭了一间茅草屋,这间茅草屋还是两三年前他们父子一起搭的,砍了山上几棵树,再搬了一些山石,每年他们都会重新修葺一番,毕竟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

    经过两三年,修修补补,这茅草屋现在已经是另一番光景,灶台、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墙面用泥巴牢牢的糊死,一点风都透不进来。

    李云生把斗笠跟蓑衣整理了一下放好,然后就开始用灶台烧水,接着从灶台后的缸里小心地舀起一小碗面粉开始和面。和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想了想从装面粉的缸里拿出一只鸡蛋打进面粉中,等面和好切成细细的一条条,锅里的水也开了,他把切好的面放进锅里,从灶台上的小陶罐里挑了半勺猪油放进去,猪油一入沸水就化开,变成一层漂亮的油花,又放了一把辣子,最后才将锅盖盖上,坐到灶台前面烧火。

    这么些年跟着李山竹在外面跑,李云生倒是做了一手好饭,虽然食材都是极普通的,但是他做的很用心,把一些寻常吃食做的有滋有味。

    李云生父子做事都很守时,每日清晨天微亮两人就挑着担子上山,父亲李山竹只是在那小凉亭稍作休息,便接着往那紫云观去,帮观里做些琐事。李云生则在那小凉亭里卖斗笠和蓑衣,有时也会跟着去一趟紫云观。一直到天色暗下来,李云生下山回屋煮饭,每次差不多饭熟了,碗筷摆好了,李山竹就回来了。

    这天也一样,李云生将屋里吃饭的小木桌仔细擦了一遍,又将两副碗筷冲洗了一遍用干抹布擦干净在桌上摆好,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进门的正是李山竹,他虽然跟李云生一样精瘦黝黑,但身形高大要弯一点腰才能从门里走进来,李山竹的样子跟大多数农家一样,模样木讷话不多,见了李云生也只是点点头,然后就径直在桌子边坐下。

    盛了好了两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面,李云生跟着一起坐下。

    “油可以再少放些。”看了一眼碗里清亮面汤上油花跟飘着的几颗野葱葱花,李山竹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道。

    李云生撇了撇嘴,没说话将筷子伸进碗里,夹住一根面条就要往嘴里送。

    “砰、砰……”

    这时敲门声又来了,李云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使劲往嘴里扒面的李山竹,有些不高兴的放下碗筷走到门口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名老妇人,还是今天李云生在凉亭遇到的那位。

    “我是来还蓑衣的。”老人有些干瘪的嘴笑着说道。

    “劳烦老人家了。”

    这时李山竹也放下碗筷站了起来,一把拉开站在那里愣着的李云生,他看到老妇人手里的蓑衣就明白了,应该是自己这好儿子也发善心给人送斗笠蓑衣了。

    说着李山竹就从老妇人手里接过了蓑衣。

    “我们在吃面,刚好多一晚,你要吗?”

    一旁的李云生看着屋外风雨中的老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好哇,老远就问着香味了,好香哩。”老妇人眯眼笑着,话语间满是欢喜。

    “老人家不嫌弃,就进来吃一碗吧,屋子里也暖和些,吃完这场雨也该停了。”

    李山竹也不是那种吝啬之人,当下就把老人请了进来,只是在背对着老人的时候拍了一下李云生的头家里哪有多余的面?就连碗筷也只是刚好两副!

    李云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让那老人坐到原本自己的位置,将碗筷推给她。

    “小娃娃,你怎么不吃?”

    老妇人拿起碗筷,抬头奇怪的看着李云生,此时的李云生已经已经走到了灶台前,借着灶里的火光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我吃过了。”

    闻言老妇人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也不多问,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吃完里面的面,还把汤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心满意足的说道:

    “好多年,没有吃过这么有滋味的面了。”

    李山竹只当她是恭维的玩笑话,没说话只是呵呵笑着。

    吃过了面,雨还没停,老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好奇的问李山竹:“你们父子看起来不是本地人,为何来这荒山野岭,让孩子受这些罪?”

    她很是疼惜的看了一眼在灶台前看书的李云生。

    “唉……”

    李山竹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前坐着的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的原因,他也没有隐瞒,将李家过往的种种,甚至祖上遭那恶僧下咒之事也说了出来。

    “想我李家世代行善,却落得如今这边下场,甚至我李家男丁,无一能活过四十岁!我们真的是无路可走了,如今这李家就剩下我们俩了,你说要是李家在我手上绝了后,我愧对先人呐!”

    “这世间居然有如此奇事?当真是闻所未闻。”老妇人一脸惊诧。

    “若不是事情就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会相信。”李山竹苦笑,“所以这些年但凡听到一丝仙人踪迹,我们都会找一番,求一份机缘。”

    “这恐怕比大海捞针都难。”老妇人摇头,“这仙踪难寻不说,就算是真的被你们遇到了,也不见得会帮你们,毕竟我等凡人,在仙家眼中不过蝼蚁。”

    “谁说不是呢?”李山竹表情萧瑟,“但也不能就如此认命吧。”

    李山竹说这话的时候,不远处的李云生又撇了撇嘴,这一幕正好被老妇人看见,老妇人好笑道:“小娃娃,你在笑什么?”

    闻言李山竹剐了李云生一眼,心道没人在的时候你没大没小就算了,这有外人在你还这么不给你老子面子,等人走了看我不让你吃一顿好皮肉。

    李云生的心性自然不是被瞪一眼就能吓住的,他放下手里的书在脑子里理了理思路,然后用还有些稚嫩的声音说道:“我觉得爹爹你与其去寻觅那缥缈的仙踪,还不如我们俩把日子过好点,你知那仙人并不慈悲,却一求便是十载,嘴上说不认命,可你做的事情也不过是一些敷衍的法子。”

    说到这里李云生再次停了一下,认真想了想,小脸面色凛然道:“真正的不认命,不应当是向那些仙家乞怜,而是敢与这天、与这命争上一争。”

    两个大人被一个小孩子的豪言吓了一跳,愣了片刻,那李山竹举起拳头再次瞪了李云生一眼,恶狠狠的道:“皮又痒了是吧?”倒是那妇人没有笑李云生,反倒仔细想了想,然后一脸慈爱地笑道:“不向仙乞,敢与天争!说的极好,极好!”似乎李云生这句话,让她很高兴。

    “砰、砰。”

    就在李山竹被老妇人这句极好弄得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又有人敲门了。李山竹想去开门,老人却起身摆手拦住了他,她笑着看向李山竹道:“应该是小女来接我了。”

    门一打开,果然是一名女子站在门外,只是黑漆漆的看不清女子容貌。

    “我看今晚这雨像是停不了,就来接您了。”女子的声音出奇的好听,就像那夏日窗外的风铃声一般悦耳,听得人精神一振。

    老妇人点了点头,她站在门口转头看向灶台那边的李云生,抬起手冲他招了招:“小娃娃,来!”

    看到老妇人叫自己,李云生有些疑惑地走了过去。

    “我这一把年纪的,还吃你小娃娃的东西,真是有些不该。”老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来时也没带东西,身上只有这一瓶带给小孙子吃的糖丸,喏,全部送你了!”

    她掏出一个精致白瓷瓶递到李云生面前。

    若是旁人定会推辞谦让一番,但是李云生天性不善虚与委蛇,随手就接了那瓶子。

    “老祖宗,这可是……”倒是那黑暗中的女子低声念了一句,虽然她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李云生依旧能听出她声音中的急切。

    “一瓶糖丸算得了什么?”

    老妇人一挥手示意那女子不要再多说,李云生心里对那女子的话有些不悦,心道一瓶糖丸而已至于吗?

    “小娃娃,今晚看起来会打雷,没事早点睡觉。”

    老妇人看了看天色,然后转头叮嘱李云生。

    就算老妇人不说,他们爷俩今晚也不会出门的,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老妇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在她转头走开的一瞬,屋里的光正好打在黑夜中那女子脸上,虽只是一瞥,但是李云生也是呆住了,那是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李云生呆滞原地,直到李山竹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他后脑上。

第三章 斩“龙”

    (上一章被屏蔽了!还在申请解封中,大致就是老太太觉得李云山不错,给了李云山一枚糖丸。)

    ——求生欲分割线————

    李云生一整晚,脑子里都是那双散发着幽幽荧光的眼瞳,以及那女子不算清晰的模样,以至于就连屋外这一晚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他都没有听见。

    第二天李云生起的很早,因为睡不着,也因为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迷迷糊糊的他坐在小木桌边,想起昨晚老妇人给的糖丸,于是找了出来吃了一颗。

    这糖丸也不知道什么做的,入口即化,吃完还有一股极其清凉的气息在腹回荡。李云生觉得好吃,于是又吃了一颗,等这一颗糖丸化开,李云生只觉得那股清凉的之气有壮大许多,开始在自己身体里打转,凉飕飕却没有寒意只觉得浑身舒泰,整个人犹如置身云里雾里。接着他又吃了一颗,这一颗下肚,滋味又变得大不相同,他觉得自己整个人恍若泡在温泉里一般,浑身舒泰,说得粗鄙一点,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排泄一般顺畅无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的阳光射了进来,李云生这才开始慢慢转醒。

    “你这个臭小子,一大早就出去搞了一声泥回来!”

    突然传来的李山竹的爆喝声将李云生彻底惊醒,他一低头看见自己全身上下泥泞肮脏不堪,而且还奇臭无比,整个人打了个冷战然后飞快脱掉了身上的脏衣服。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就打了个盹,身子就变得脏兮兮了,于是只得一边换衣服,一边忍受着李山竹的唠叨。不过此时都李云生却觉得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好,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以往有些混混沌沌的东西突然变得清晰了,不光如此他还觉得自己五感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灵敏,只觉得眼前这个世界从未如此清晰过,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出屋外叫着的山雀停在哪棵树上。

    他不痴也不傻,他知道自己的身上一定是出现了某种变化,甚至有可能就是爹爹经常念叨了“机缘”。但是他不敢确信,他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早上吃的那几颗糖,心中一凛,直觉告诉他,可能问题就出在这几颗糖上。他找到了那个装糖丸的瓷瓶,瓷瓶里已经倒不出糖丸了,看起来只有三颗。李云生把那小瓷瓶的塞子打开,走到窗户边,想看看这瓷瓶里还有没有。这一看把李云生吓了一跳!只见这小瓷瓶里一团白色的雾气缓缓旋转着,而这云雾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这、这、这……云生!你快出来!”屋外李山竹颤声呼道。

    听到这声音,李云生想都没想跑出小屋。

    只见屋外原本茂密的山林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一棵棵几人合抱粗细的参天大树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棵棵好像是被一刀切开一样。这……还不算什么,顺着他爹李山竹惊悚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身后的望龙峰……不见了!整个一座望龙峰,正好齐山腰的凉亭处,被拦腰“腰斩”,原本高耸入云的望龙峰就这么没了,那往日被望龙峰遮挡住的日光直扑下来,显得异常刺眼。

    “走,快!我们回家,回家!”

    惊慌失措中,李山竹迟疑片刻终是做出了决定,眼前这番景象,绝不是凡人所为,他虽然求仙心切,但是没了命求什么仙问什么道?

    就在父子刚想回屋收拾行囊时,十几名青衣道人突然来到两人屋前,好似凭空出现一般,他们看到这间完好的茅草屋和李云生父子时惊讶地“咦”了一声。

    “没想到这沁阳府还有活人。”

    这群青衣道人中,一名面容冷厉,身形清瘦的老道人走了出来,好奇地看向李云生父子。

    他口里的沁阳府自然就是这望龙峰的所在地了。

    直到这老道人开口,李云生父子才发现身后多了一帮人。

    几乎是看到这群道人的第一眼,李云生的父亲李山竹就跪了下来,不停的在地上磕头道: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草民父子只是在此处歇,马上就走。”

    这群人气度非凡,恐怕谁都能看得出这帮人不是常人,不过李云生没有跪下,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但是他也没觉得爹爹如此低三下气很丢脸,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不同为人处世的方式不能强求。

    “昨晚你们在哪?”

    那老道人像是没看到地下跪着的李山竹一样,抬头看向李云生。

    “就在这屋里睡觉。”李云生把昨晚大致的情形跟眼前男子说了一遍,当然关于那老妇人的事情他没有说。

    见那老道人不作声,李云生一边去扶起李山竹,一边反问道:“你们呢?”他问完犹豫了一下,“难道,真的是……仙人?”

    听到李云生的话,老道人跟身后的那群小道士皆是哈哈哈大笑。

    “应该就是你们口中的仙人吧。”

    见李云生看到自己这群人还能镇定自若,老道人对李云生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说话也变得和气。

    虽然早就猜出这群人的身份,但是见对方亲口承认还是给李云生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一听对方真的是来自传说中的仙府,李山竹的精神陡然一阵,一把拉住李云生也跟着跪下对那老道人乞声道:“草民父子天衍国江南府二郎村人士,祖上被一恶僧陷害,男丁皆活不过四十,小的本人哪怕即刻死去也算不得什么,只求几位仙人带走小儿,为我李家留住一丝香火。”

    闻言一群道人面面相觑,那老道人皱了皱眉手指往李云生的额头一点,就只见一团褐色的雾气从李云生的天灵位置涌出。

    “好重的煞气,那恶僧端地不简单。”老道人微一沉吟接着说:“这煞气虽然重,如果能在仙府住上一些时日到确实能化解,但是凡人没有仙脉是不能进仙府的,你们父子皆无仙脉,与大道无缘矣。”

    李云生、李山竹并无修行的潜质,老道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有些可惜的说道。

    但是他话刚说完,突然鼻翼抽动了一下,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用手将那团李云生看不见的煞气扇开,突然大喜道:“居然有一条上品仙脉!”

    他欣喜地发现这少年体内还真有一条灵脉,只是常年被这团煞气包裹不明显。

    “等等……”

    但是这欣喜只维持了一刹那,仔细探查一番后,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少年体内不过是一条无根灵脉,这条无根灵脉的资质上虽然拥有上等灵脉相当的品阶,但是坏就坏在这个无根上。所谓无根灵脉,顾名思义,就跟无源之水一样,不过是一潭死水,水干了,你的潜力也就用尽了,也就是比毫无仙脉的人好一点。

    “有意思,老夫都差点被骗了,不知道这是哪位高人的手法,如此巧妙的在此子体内造了一条无根灵脉,那我便随了你的心意将此子招入门中,倒要瞧瞧你还有些什么手段。”老道人心里想着,再看了一眼李云生,嘴角一抹邪笑一闪而逝道:

    “一年后还是在这里,我们会有人来接引你,你到了那里将这牌子交给一个叫‘杨万里’的人,他日后就是你师父。”老道人说着递给李云生一块铁牌,上面刻着“秋水”二字。

    “百善孝为先,这一年时间,你在家好好服侍你的父亲。”老道人饱含深意的拍了拍李云生的肩膀。

    李云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李山竹已经三十有九了……他十分感激冲面前的两个道士鞠躬做揖。

    还没等父子俩消化这从天而降的喜事,老道人就带着一群道士往密林深处走去。

    李云生父子也没做任何停留,拿起细软就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父子两知道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整个沁阳府的人一夜之间消失不见、鸡犬不闻。

第四章 秋分·因果·道心

    同去岁一样,秋分后天气逐渐凉爽,李云生如约而至,只是这次是一个人。

    今年他一个人收了地里的麦子,卖了家里那头老黄牛,将一些家具器皿送了同村的人。用新收麦子磨了白面,做了一顿他爹李山竹最爱吃的油泼面,放至坟前——那恶僧的咒言还是应验了,李山竹终究是没有熬到秋分便走了。

    望龙峰下。

    时隔一年,沁阳府在天衍国的大力扶持之下居然也恢复了些许元气,虽比不上以前的生气勃勃,但是相比一年前那个“鬼城”已是天壤之别。特别是这原本人烟稀少的望龙峰,居然因为此事变得人声鼎沸,一年前的荒野之地今日已然成了酒馆茶楼林立的名胜。此时的望龙峰因被拦腰斩断不再有曾经那巍峨气象,但也正应了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望龙峰脚下有了一间客栈,不过李云生还是住进了那间破茅草屋。他不知道进那仙府需要带些什么,除了李山竹找裁缝替他做的两身新衣服,他身上最重的就是那五十斤白面,这也是李山竹生前叮嘱的——就算去了仙府也不能饿着肚子。

    还有那只白瓷瓶,说来奇怪,回家后他再看那白瓷瓶,却再没什么异象,看来看去就是一只普通的瓶子。

    大约过了三天,一名模样俊美的小道童敲开了李云生的门。

    “你就是李云生?”

    小道童表情认真,站在门口语气镇定地问道。

    “是。”

    小道童身上的道袍跟当日所遇老道人一行人一模一样,李云生立即明白应该是仙府的人来接应他了。

    “你的令牌?”

    接着李云生拿出那日老道人送他的铁牌递了过去,小道童确认完之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嗯,这就没错了,收拾收拾,跟我来吧。”

    一炷香的功夫,李云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跟在小道童身后出了门。

    “还不知道,道友……怎么称呼。”

    李云生虽然也不过十三岁,但无论心性还是身高看起来都像个大人,所以称呼一个只有自己一般高的小朋友“道友”实在是有些尴尬。

    “公孙鱼,不过你得叫我鱼师哥。”

    小道童回头郑重其事地说道。

    “好的,鱼师哥。”

    李云生当然不会跟个小孩子计较这些,反而觉得这小孩天真有趣。

    没想到李云生真的愿意乖乖叫自己师哥,公孙鱼一愣,继而满意地扬起白皙粉嫩的小脸道:“不错,你比先前来的那些人懂礼数得多。”

    “那小鱼儿师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去坐船。”

    “坐船?”

    公孙鱼的回答让李云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这方圆百里都是山地丘陵,哪里来的水路?

    “你还在那里愣着干嘛?船马上就要走了,错过这趟船,下一次又要等一年。”

    就在李云生迟疑的功夫,公孙鱼已经把他落下很远,他只得赶紧跟上公孙鱼的脚步,不过很快他就惊诧的发现,这公孙鱼看似天真烂漫蹦跳地走着,实则走的极快!他几乎是全程用跑的才能跟得上,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李云生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而那公孙鱼大气都没喘一下。

    “你这种资质,若是真的进了秋水门,会很辛苦的。”

    公孙鱼看着气喘吁吁的李云生,像个小大人一样神色严峻地摇了摇头,“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哥,日后我自然要照应着你。”说着他径直从李云生背上拿过那五十斤白面背在自己身上,动作轻松就像拿一件衣服。

    李云生没有拒绝也没觉得丢人,他这时候已经彻底承认了两人之间的差距,能够持续快速奔跑半个时辰,这还是在他吃了那三颗糖丸后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么继续跑了半个时辰,李云生觉得自己脚上那双草鞋松了,正想要弯腰整理一下的时候,公孙鱼带着童音道:“我们到了。”只见他两条短小的手臂往身前一伸,对着山间的空气,凭空做出了一个拉门的动作。

    李云生正好奇他这古怪的举动,突然一阵凉爽的清风扑面而来,风里伴着海鸟鸣泣和鱼腥味道,只见那小鱼儿身前仿佛打开了一扇无形的大门,大门之内是一处景致跟这天衍国全然不同的世界,干净至极的天穹下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海浪扑岸的声音居然从那门里传到李云生的耳中,海的对岸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青色山峦,最显眼的还是海岸码头边停靠着的那艘巨船,而这艘船的尺寸已经超出了李云生的认知甚至想象。

    “走,上船了。”

    公孙鱼表情平静地冲他一招手,眼前这世界以及这船,在他看来已是司空见惯。

    “跨过这道门,你跟你身后那个世界的因果、机缘就算彻底斩断了。”

    李云生半只脚跨过那道门,面前的公孙鱼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闻言李云生不由得回望了一眼身后的世界,那个有些浑浊的世界居然让他生出些许挂念,他想起了二郎村过年时候的红火热闹市集,想起了隔壁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莲儿,想起了去年才新砌的灶台,想起了门前那棵果子有些酸涩的梨树。

    不过他还是跨过了另一只脚。

    他虽然话不多,看起来也很木讷,比起他爹爹跟爷爷对于寻仙这件事态度也不够热忱,他无数次听李山竹说起他爷爷四十岁寿辰的当天,是怎么无比绝望地闭上眼睛,以及他爹走前的恸哭,他心里其实是很愤怒的——凭什么“你们”可以肆意妄为地在我眼前带走我的亲人?又凭什么我只能无可奈何?他读过很多书,跟他爹爹四处寻仙游历的时候也请教过许多先生,依旧是没有答案,他们跟李云生说这是命,天命,你不可违。

    但是他总觉得这是一个很敷衍的答案,他想要一个更为明确的答案,而他身后那个世界显然给不了他。

    看到李云生终究还是跨了过来,公孙鱼一直平静的脸上一抹愕然一闪而逝,然后点了点头道:“你很不错。”见李云生疑惑,他接着说道:“我有位师兄名叫王福来,他当年也是先一只脚迈过这扇门,但是“第二只脚”迈过来足足花了一年有余。”

    “为何花了这么久?”李云生好奇道。

    公孙鱼笑道:“我问过他,他说那天他突然想吃他娘煮的鱼头了,非常想,无论如何也要吃到,还说他们家乡那种鱼每隔四年才会游到他们那里,他娘亲又最会煮这种鱼,鲜红的剁椒下面炖煮三个时辰的白嫩鱼头,好吃得不想做神仙,所以他在家里等了一年,吃了这顿鱼才回来的。”

    “你这位师兄真是一位有趣的人。”李云生闻言没有觉得好笑也没有讶异,反而很认真地评价起来,这有些出乎公孙鱼的预料。

    “你刚刚说我很不错,是因为我进门的很快?”李云生接着问道。

    “是,很快,据我所知这十年内,跟你一样快的只有我大师兄宋浩然了。”公孙鱼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艳羡地看着李云生道:“你应该跟我大师兄一般,都有‘通明道心’。”

第五章 通明道心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但秋水门的每一座山峰都很高,高的能让山内这些被外界称为“仙人”的求道者们变得谦卑起来。主峰秋水峰峰顶没入云海,山间四时瑞云环绕,每逢秋分峰顶冰雪融水汇聚一线随瀑布奔流而下,泽润万物,使山内草木成精,野兽有灵,无怪无数求道者隐居于此。秋水门庙堂依山而建,隐没于山中,不似其他宗门那般张扬,平日门内十分平静,弟子们依规读书修习,一些年长修士更是数十年如一日地隐居山中,加之秋水门群山方圆近万里,山峰错落远近不一,有些人隔上百年才能见一面。

    “白崖子,云中子,芷兰仙子?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秋水门天枢殿内,一名白头翁有些吃惊地看着早已在殿内端坐的几人。

    “百草师兄,想不到你也来凑这个热闹了,你们百草居不是早已不收海外弟子了吗?”

    坐在殿内左侧的一名面容俊雅,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木简淡淡笑着望向白头翁。

    “是呀,前些年我族内一远亲的娃娃想要去你们百草堂,可是被百草你给当场拒绝了。”

    白崖子身边坐着的云中子假意一脸不快道。

    “你那远亲的娃娃,蠢得跟驴一样,到我百草堂头一日就偷吃不说,还吃错了,七日莲这种东西是能抓来就吃的吗?”白头老翁一边白了一眼云中子,一边找了个椅子一把坐了下来,“看起来你们都知道了?”他的小眼睛扫了在场的所有人。

    “当然,能毫不犹豫的走过那扇门,毫无疑问这名海外俗世弟子拥有‘通明道心’。”说话的是云中子,“那可是通明道心。”他又郑重地重复了一句。

    “是吗?我百草堂终于有一名拥有通明道心的弟子了。”

    白头老翁呷了口身旁弟子端来的茶,眯眼笑道。

    “这可不见得,入谁门下做谁的弟子,该是那小娃娃自己选,况且你那百草堂丹药一炼就是好几年跟个伙夫一样,还得风餐露宿,年轻人可不见得喜欢。”

    云中子讥笑道。

    “你说的没错,一年算少的,就像我那炉‘南华子归元丹’,找材料花了我十年,选山净水又花去我十年,最后依那葛仙翁紫霄丹经法开炉炼丹,花去了我整整百十年,终于是在上月结丹了。”说到这里百草居士一脸傲然,再看那身旁的云中子、白崖子莫不是一脸震惊。只听他接着道:“可是这百年的光阴花的值,一颗归元丹便可碎你百年禁锢,若是那小子愿入我门下,我剩余这颗归元丹给他又何妨?”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一片愕然,久久不语。

    沉默了许久之后,一直没说话的芷兰仙子突然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百草居士然后皱眉道:“这名道心通明的海外弟子,我朱霞阁一定要,如果……如果他愿入门下,我可将霜儿……许给他。”

    朱霞阁弟子中多女子,芷兰仙子口中的霜儿,姓牧名凝霜,修为在同期弟子中少有出其左右者不说,此女的相貌在青莲仙府此等仙灵之地也能排名前五,十三岁那年一次仙府比试,芷兰仙子将她带了过去,结果轰动了整个仙府,有好事之徒甚至断言此女乃青莲仙府第一美女,今年她才刚满十五,提亲的人就已经踏烂了朱雀阁的门槛,朱雀阁弟子不胜其扰,最后不得不封了山门不准任何非阁内弟子出入。

    今天芷兰仙子居然亲许将牧凝霜许配给一个还未谋面的海外弟子,如果刚刚百草居士那一粒归元丹带给所有人的是震惊,那芷兰这个许诺给所有人带来的则是匪夷所思,就连百草居士也是一脸愕然。

    兴许是觉得场中的情形十分尴尬,芷兰仙子接着解释道:

    “想必大家也清楚,朱霞阁的秋水剑诀除了我跟牧师姐,门下再无弟子参破第十式,已一甲子有余。按照秋水门门归,如果再有四十年阁中无人参破第十式,我们朱霞阁就要送还秋水诀,没了秋水诀,我朱霞阁还有何存在意义。”

    这一席话后,众人皆是醒悟,多年未出门居然不知道往日人才辈出的朱霞阁居然凋落至此,不由得心生感慨良多,但是都明白了朱霞阁为什么这么急切的想要将这名拥有通明道心的弟子收入门下,拥有通明道心者最大特地便是一点即通,他们在剑诀、法决的领悟能力上远胜寻常修道者,说他是天道的宠儿也不为过。

    “芷兰师妹,朱霞阁怎么落入如此境地?”

    白崖子叹了口气,有些疑惑地望向芷兰仙子。

    “据我所知,上一次见面,牧师姐身边带的那位弟子资质非凡,不可能没法领悟秋水诀第十式啊。”

    云中子在多年前曾跟朱霞阁阁主见过一面,那时她身边正跟着一名天资卓绝的弟子,原本他还艳羡不已。

    “一言难尽,此间事了之后,我定当向诸位师兄解释清楚。”

    芷兰仙子面露难色,似乎不太愿意将此事公之于众。

    “芷兰妹妹,朱霞阁的事情我早已知晓,也曾为此事专程探望过牧师妹,只是……”

    百草居士语气比之前缓和了很多,看芷兰仙子的眼神也没有其他人那么凌冽,他有些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自我服下归元丹发现已然无法突破,便知我被这天道判了死期,至多只有十年好活,我需要一个人承我衣钵,不枉费我活这三百年。”

    仙府的修士能长生但不是永生,秋水门每天都有修士坐化,只是当面听说不免得让人心生凄凉,他们虽然还有百多年寿元,但百年之后呢?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公孙鱼领着李云生走进殿内。

    “咦?几位师叔祖怎么都在这里?”

    公孙鱼先是诧异,而后飞快的将李云生按倒在地跪下道:

    “公孙鱼叩见几位师叔祖。”

    白崖子跟云中子还好,芷兰仙子跟百草居士的目光,犹如猛兽般的死死盯着李云生,连公孙鱼的跪拜都视而不见。

    “你就是那个通明道心?”

    百草居士的声音格外急切。

    李云生抬头有些茫然,他摇头道:“不,我是李云生。”

第六章 无根仙脉

    公孙鱼闻言吓了一跳然后赶紧抬头道:“禀告师叔祖,他,他,他就是那个有着通明道心的海外弟子,名叫李云生。”

    “起来吧,地上凉。”

    芷兰仙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李云生的身边,一把将他扶起。

    一旁还跪在地上的公孙鱼惊讶地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在他的印象中这位被称为芷兰仙子的师叔祖,不管是对弟子还是对掌门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好脸色,对待阁内弟子更是冷酷至极,据传闻对坏了门归的弟子无论男女手段极为狠辣,可是今天这块百年老冰山,居然亲自去扶一位还未正式入门的海外弟子,如何不让公孙鱼吃惊。

    “谢谢。”李云生有点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走,我们回家吧。”

    还没等李云生反应过来,芷兰仙子就拉着李云生往外走。

    “等?……等等!”

    百草居士没想到刚刚还一脸凄然的芷兰仙子,此时居然可以一副喜笑颜开的慈爱表情,而且根本不给自己这些人机会径直就要拉着李云生会朱霞阁,他飞快的拦到了两人身前,拉住了李云生的另外一只手。

    “生,生儿,这一路定是劳累无比,走,回百草堂,我给你洗个药浴包你神清气爽!”

    百草居士满脸堆笑的拍着李云生的肩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从来就笑的很少的缘故,他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僵硬。

    一旁依旧用跪着的姿势转过头的公孙鱼此时彻底傻了:“这还是那位传说中踩了他门口一株野草,也得跪一天的百草堂堂主风百草吗?通明道心的魅力就这么大?”

    身后的白崖子跟云中子此时一脸苦笑,但是知道内情的他们又不免有些心酸。

    在百草居士跟芷兰仙子的一番解释跟辩驳之后,李云生大概知道现在的情形。因为这些人知道自己拥有小鱼儿口中所说的“通明道心”,所以他们很想收自己为弟子,并且开出了许多很特别的条件让自己选择。

    “但是引荐我来这里的那位老前辈,让我来找一位叫杨万里的人,说他会是我师父。”

    他并非不明白眼前这两人给自己的条件有多好,只是引荐他前来的那个老道人的话他不能当作没听到,他并非迂腐不善变通之人。而且人贵自知,那日在望龙峰下,那老爷爷先拒绝而后惊喜最后别有用心的表情,丝毫没有逃出李云生的眼睛,所以他明白,纵使自己有修习天赋,也没有眼前这两人口中说的那么好,要不然那老道人就不会那么犹豫了。

    “你说谁?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人?”

    那位老前辈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这个杨万里百草居士却是没听说过。

    “杨万里是前些年来秋水门的,负责管理秋水门的八百亩仙田跟那千亩蔬果园。”

    云中子常在门中走到,倒是知道此人。

    “那不就是个庄稼汉吗?那位怎么如此唐突,将一位通明道心的弟子交给一个庄稼汉,小娃娃你别怕,你跟我走我去找那位说理,有什么我来担着!”

    “你这人,莫要转移话题,我跟你云生还没选一个呢,如果他选了我朱霞阁,我立刻让掌门师姐去跟那位说!”

    百草居士是个急性子,又要拉着李云生出门,却被芷兰现在一把拦住。

    就在两人又开始扯皮的时候,一个一身短打的赤脚老汉走了进来。

    老汉有些驼背,佝偻着身子,脸上除了一道道褶子就是花白的胡子茬,身材枯瘦,脚腕处还沾了不少田泥巴。

    “诸位师哥师姐怎都在这里?小师弟杨万里唐突了。”

    他扫了扫眼前的几人有些吃惊,而后脸上露出庄稼汉特有的憨厚笑容道。

    “你就是杨万里?”百草居士转头打量了一阵杨万里,然后指着他对李云生道:“你不跟我走,这泥腿子就是你师父,他一个只会种地能教你什么?你难道想一辈子赤脚在那泥地里插秧拔苗?”

    “以你的资质,确实不应做这些。”

    芷兰仙子虽然觉得百草居士的话有些过分,但是说的还是在理的,秋水门一名拥有通明道心的弟子跑去种田栽树,这要是传到了外人耳朵里,只怕要坏了秋水门的名声。

    一旁站立着的杨万里闻言没说什么,只是一脸苦笑地搓着手。

    “唉……该说的都说了。”芷兰仙子看了看天色,神色真挚地对李云生道:“朱雀阁跟百草堂,云生你选一个吧。”百草居士的固执让她觉得有些厌烦了。

    “对,我跟她,你选一个,只要是你选的我们都认了,至于老头子那里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说,你无须担心!”

    百草居士似乎也觉得纠缠了太久,想让李云生做一个选择。

    两人似乎都跟没看见一旁那庄稼汉模样的杨万里一般。

    “我选……”

    李云生避开百草居士跟芷兰仙子两人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灼穿一般目光,从怀里掏出当初那老道人给他的铁牌。

    “这是当日那老前辈让我交给您的,说只要您接了您就是我师父。”

    “你!……”

    “唉……!”

    在一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李云生将那铁牌交给了杨万里。

    “好。”

    而这时的杨万里没有了刚来时的那种怯懦,笑着接过李云生的给他的铁牌。

    “为什么!”

    百草居士的声音变得极度冰冷,他觉得自己仿佛被眼前这两人嘲弄了。

    不知道是不是李云生的错觉,他只觉得百草居士生气时,整个大殿都跟着扭曲了起来,而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够了,宋百草!”

    这时芷兰仙子的一声清喝,犹如一注清泉在李云生头顶浇下,他感觉浑身上下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芷兰仙子狠狠的剐了一眼百草居士,云中子白崖子也都来到百草居士身侧皱着眉怕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那是你选的,那你跟你这师……父走吧。”

    芷兰仙子十分可惜的叹了口气,她感觉今天之后,这件事情可能要成为秋水门的一个笑柄了,大名鼎鼎的朱霞阁跟别人挤破头也想进的百草堂,居然输了给了一个种地的。

    “我看你也不是愚钝之人,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百草居士也算是冷静了下来,他仿佛苍老十岁般语气疲惫的问道。

    “那日那位老前辈看见我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是不是要带我进仙府,我觉得他之所以犹豫应当是觉得我资质还不够,至少是不如两位大人说的这么好。”

    李云生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一听说那人引荐他进仙府之前居然还有这番举动,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咦?”一直没说话的杨万里突然满脸疑惑地开口道:“几位师哥师姐难道不知道,我这小徒弟体内仙脉,是一处无根仙脉吗?”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百草居士更是一把上前,一指点在李云生的额头,片刻之后只见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芷兰仙子道:

    “确实是无根灵脉。”

    想到之前二人的举动,两人只觉得羞愤难当,就算是你有通明道心,但是一个无根灵脉注定了你在大道之上无法走的很远。无根灵脉带来的缺憾,不是通明道心能够弥补的,简单来说就算你有天纵之姿,但你常年体弱多病,也不过是一个夭折的命。

    “那你怎么愿意收他?”

    百草居士带着些许愤怒的问杨万里。

    “我?我一个庄稼汉,收徒没那么多讲究,只要能吃苦就行。”

    杨万里笑着拍了拍李云生的肩膀,“走吧徒儿。”

    “好的,师父。”

第七章 白云观·温柔乡

    “秋分过后,白云观就会很忙,仙谷的收割期只有七天,其余杂粮的收成期也不宽裕,收成期一过所有仙粮品级就会下降。太忙了我没时间教你,你只需记得在白云庄修炼如何不重要,能吃苦有耐心最重要,只要能吃苦每月一斤仙米少不了你,虽不能跟秋水门其他弟子那般修习诸多法术,但我们白云观的人永远是秋水门里活得最长的。”

    杨万里将李云生领到白云观,把他交给一个身材黝黑的庄稼汉,只留下这番话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就不知道去哪了。李云生发现,这个在天枢殿内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的老头,其实内心极为淡漠,好像除了他田里的稻子其他什么都引不起他的关心。

    李云生仔细打量了一下急匆匆跑到自己跟前的板寸头庄稼汉,国字脸上长满了乱七八糟的胡子,一身虬结肌肉配合黝黑的皮肤就跟那丛林里褐色的豹子一般,他身材极高,李云生只是将将到他胸口,跟百草居士给他的那种虚无压迫感不同,眼前这个人从给李云生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视觉冲击,心想若是在俗世,这种人不是豪侠就是将军了。

    在李云生打量庄稼汉的同时,庄稼汉也在打量他,一对闪着精光的单眼皮小眼睛满是狐疑。心想,“这死老头,定是又对那些世家拉不下脸,胡乱收了这么个小猴子进来,我们白云观养过的那些吃白饭的白眼狼还算少吗?”

    一念至此对李云生就完全没有什么好感了。

    “既然师父收了你这个徒弟,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小师弟了,我姓李名长庚,在白云观弟子中排行第三。”

    李长庚那浑厚如钟鸣的声音,一声声地拍打在李云生的胸口,李云生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裂了。

    “好的,三师哥。”然而他还是语气自然地回答。

    李云生自幼跟随父亲走南闯北,看惯他人脸色,他从李长庚的语气中已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满,但是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别人看不惯你的理由可以有千万种,也许是你穿的衣服别人看着不喜欢,也许是你头发的长短令他不舒服,无论怎么样,你都无法讨好任何人,你只能先做好自己。

    “我们白云观跟秋水门的其他地方不一样,我们这里的规矩只有一条:能做事的人才有饭吃,会做事的人才有仙粮拿。”李长庚指了指白云观山下成片绿油油的稻田,还有烈日下抢收的人影。

    “这是应该的,云生听三师哥的安排。”

    李云生跟那些世家少爷不一样,干活才有饭吃这个说法是从小听到大的,所以对李长庚的安排非但不反感反而有几分认同。

    听到李云生这样回答,李长庚多看了他一眼,继续沉着脸道:

    “你现在这幅样子也干不了什么,正好后山的老槐树需要个人浇水,以前浇水的现在被调去秋水了。”说着他冲李云生挥挥手,“跟我来吧,正好跟你讲讲白云观的一些规矩。”

    秋水门除了主峰秋水,还有“一堂、三阁、五居、七观”十六处福地,每处福地除了天地灵气充裕之外,皆有自己独到地方,例如一堂的百草堂山岭遍布灵草妙药。而白云观正处秋水灌溉最密之地,土地灵沃极益仙果仙粮生长。这仙粮与灵草妙药不同,草药大多是治病的,而仙粮则是滋养身体气脉的,上等的仙粮甚至能直接温养仙脉,而且最重要的是仙粮“易食”。丹药这种东西先不说很难得到,而且往往不能乱吃,特别是普通人,他们无法承受丹药的药力,就算勉强能够承受也难以化为己用,于是仙粮便成了大多数修为不高的仙府居民之首选。仙府中虽然也有许多无法修炼的普通人,但是往往寿命较俗世之人长了许多,皆是仙粮之故。

    所以白云观是秋水门求道者最嫌弃,又最眼馋的一个地方,他们嫌弃观里的弟子庄户不懂礼数更不善修炼,却又眼馋观里每月发放给弟子的仙粮。

    秋水门有两样东西是硬通货,一样是靠门派任务得来的功德币,一样就是仙粮,有了这两样东西你可以在秋水门的“黄鹤楼”参阅道藏典籍,购买丹药,只要你身上的仙粮或者功德币够,你可以购买里面任何东西。

    不过大多数白云观弟子,都是选择将仙粮吃掉。

    白云观也是秋水门所有福地中弟子最少的一处,只有区区五名弟子,不是他们不收,相反收的很勤,奈何弟子也走的很快。这是因为大多数求道者来秋水门只为修炼,要么求个长生要么修习厉害法术,而白云观的弟子终日忙于种田锄地哪有其余时间修习?所以这些修习者来来去去,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区区五人,加上现在的李云生也才六人。

    一路上听下来,白云观的规矩也跟眼前李长庚说话的口气一样直接:“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要么回家要么饿死。”

    说着话,目的地也到了。

    李长庚口中的后山出现在李云生的眼前。

    这山不如秋水门其他一些山峰那般高耸入云,但是也足有千余米,在葱翠的山体之上,一株巨木犹如一把大伞立在山顶。

    “那就是那株老槐树?”

    之前听说让自己给树浇水,李云生虽然并没有当真把这想成是一件简单工作,但是也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浇法。

    “这株老槐树在白云观有千把年了,前些年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开始枝叶枯黄,最后还是师父他老人家想了个办法。”李长庚一脸崇拜地望着那株大槐树,“他令人每日从距离此处三里远的栖月潭挑二十担水浇到树下,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担水下去这树就活了!”在他们眼中能够救活一株垂死的千年古树的杨万里,比那些号称一剑万里取人首级的剑修更令他们崇拜。

    但是李云生就有些头疼了,来回六里地跟上下这足有千米的山……他虽然从小就能吃苦,但是这种强度的体力劳动,根本不是他这种年纪的孩子能完成的啊。

    “先上山,你的住处也在那里。”

    李长庚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然后只见身材壮硕的他犹如一只灵巧的猿猴轻松地在山道“奔跑”。

    气喘吁吁的李云生花了半个时辰才到山顶,在那里等着的李长庚已经显得十分不耐烦了,他指着身后那株几人合抱粗大榆树旁的一间破烂小木屋道:“这间屋子就是你以后的住处了。”

    接着他扔给李云生一本书:

    “这本练气诀是师父让我给你的,你自己看,能看就看,看不会就扔了,我们现在没时间教你。”

    说完他就想走,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道:“一天二十担水,少了没饭吃,如果连续三天挑不满二十担,你就可滚蛋了。”

    他“滚蛋”两个字说的又狠又重,说完他一边下山一边自言自语般道:“你们这些公子哥,吃不得苦的,回你们温柔乡享福去吧。”

    身后的李云生看着他下山,歪着布满汗水的脑袋道:“原来是误会我了,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哥,更加……没有什么温柔乡可以回去了。”说完就背着自己的行李走进了小木屋。

第八章 挑水与考验

    “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父亲李山竹能教会李云生东西不多,这两样应该是教的最好的,从前二人哪怕是睡在荒山野岭,也照常五更起一更睡,一日三餐不落一顿。

    天还未亮李云生便早早起床,他先淘了点小米放在陶罐里,将三颗去核的红枣也扔到里面,端到炉子上用小火慢慢地熬,然后开始打扫屋子。

    小木屋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一个凳子,一盏油灯,床上连被褥都没有只有一张草席,在小木屋的旁边是一间更小的屋子,里面是灶台和一些破烂厨具,一个陶罐一个米缸一个水缸,米缸是空的不过水缸里有小半缸水,陶罐则被他拿来熬粥了。

    待打扫干净,他又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的是两斤小鱼干,鱼是他自己钓的,也是他亲手腌制晒干的。

    他将小鱼干切成均匀的小块儿,放入早已烧热的油锅,几次翻炒后放入些辣子盐巴,不一会儿小鱼干的香味就开始在山顶弥漫。

    一碟小鱼干,一碗小米粥,李云生坐在大槐树下树桩做的桌子边吃了起来。

    李云生边吃边拿起来那本之前李长庚扔给他的练气诀看了起来。

    准确的说这本书应该叫《外门弟子练气法决》,看名字李云生就明白这应该是一本入门级的修炼书籍,扫了几眼他便将书放下了。

    这倒不因为这书太薄太简单,正相反这书作为练气的基础法决,许多东西都说的很仔细,仔细到一些经脉的名字,以及修炼的时辰。

    李云生这么快放下,不过是因为他自幼看书速度就极快,因为没钱买书,从很小开始他便有意地将自己看过的内容记下来,年月久了,不知道是惯性还是天赋,只要不是很庞杂的书李云生基本能做到过目不忘。这本是极了不起的天赋,不过李云生父亲一门心思寻仙,根本不知道儿子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有时候看李云生读书读得痴了不免还要骂他几句。而李云生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过人的天赋,甚至很长时间,他都觉得这是一门见不得人的手段,因为他觉得这跟偷书无异。

    他喝了两碗粥,油炸小鱼干吃了三分之一,就收拾桌子去洗碗了。

    “原来这修炼的过程,就是以自身灵脉为引,纳天地灵气入体,周而复始,练精化气,所以叫练气啊。”一边洗碗,李云生一边喃喃自语道。

    他看书有个习惯,先记下来,然后再在脑海里回想,这本初级练气诀,跟他以往读过的那些书相比,简直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却很有趣,他觉得比之他在俗世读过的任何书都要有趣。

    洗完碗,这本初级练气诀他已经读懂了一个大概,也明白为什么杨万里要让李长庚给他这本书。

    “如果按照书中所说,运用好不同的呼吸吐纳的方法,以精化气以气为力,这样就可以让力量生生不息,就能完成从山下到山上挑二十担水的任务,也就是说师父他是在考验我。”

    他将碗筷洗好擦干净,又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灶台旁的架子上,摇了摇头暗道:“这些仙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比我们市井小贩还要多。”

    接下来他从屋里取出扁担和两只木桶,看了看天色应该是卯时,“如果我亥时睡觉,我总共有八个时辰的时间,以我现在的体力挑一担水来回最少需要一个时辰,一天最多也就能八担水。”

    “所以如果今天能挑十担水回来,就说明这书里呼吸吐纳的方法是有效的。”

    这么想着李云生挑着两只桶下了山。

    第一担水挑到山上,跟李云生估计一样,他花了一个时辰有余,但他已是气喘吁吁,感觉双脚如同栓了两个大铁块,移动起来都极其吃力,不过这第一担水他没有按照那练气诀上的吐纳方法,他想自己亲身体会一下,用了跟没用是不是真的有区别。

    休息了一小会,他便再次下山。

    这一次挑着担子上山的时候,他开始按照书中教的那些吐纳方法,尽量让脚上的步伐与呼吸的节奏一致,虽然无法做到熟练,但是才迈开第一步李云生便察觉到,每次一呼一吸之间,都有一股极其舒适的清凉气流从他脚底涌出,瞬间将他身上的疲劳感全部化尽。

    有效!

    李云生一直波澜不惊的内心,涌出一股狂喜的情绪。

    对于“仙”的看法道听途说永远没有亲身体会来的震撼,虽然习得的只不过是基础的基础,但这一呼一吸间,李云生仿佛有种脚踩莲花直上青云之感。

    随着他对书中所讲述的吐纳运气之法运用愈发熟练,脚步也愈发轻盈,他对这仙府好奇心便愈发旺盛,他对于永生并无实感,但对于让人能够获得永生的道法非常好奇,这种从小到大一直被压抑着的求知欲,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不过第一天,李云生终究是没有完成任务,就算是在那吐纳功法的帮助下也只不过挑完了九担水。因为之前的计算中,他没有将自己身体的疲劳值算进去,挑完第一担水之后的身体,跟挑完五担水的身体是不一样的,而且…即便是有了吐纳术的帮助,他的身体的肌肉骨骼也承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劳动。

    李云生是一个很有度的人,他知道自己的长处,更加知道自己的短处,在挑完第九担水的时候他就停下来了,虽然如果咬咬牙还能挑几担,但是那样的话他身体恐怕很快就会垮掉,还不如循序渐进,待自己把吐纳运气之法和自己的动作练习得更加熟练,再来完成任务。

    而且李长庚对他说的是三天。

    其实在李长庚看来,李云生一天也呆不下去,二十担水从山下挑到山上,就算是他也要花费不小的气力,原本杨万里给他们规定的是一天九担,事情不多就浇二十担。那二十担不过是他随口一说,这种世家公子哥他见得多了,别说二十担,只说让他们挑水还住山上他们就受不了了,恨不得立即跑回家向爹妈诉苦。

    这秋收一到,白云观的人就忙得忘了日月。一晃眼三天过去了,李长庚正扛着几捆稻子放到白云观的晒谷场,刚把这些稻子放下就见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个子极矮,身材壮实,衣衫上不少补丁却干净非常。

    “哟,大师兄,好些时日没见了!”

    李长庚满脸憨笑的迎了上去。

    “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也不穿好,这是在观里可不是在你家,要是遇上来观里的客人怎么办?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长点记性?”

    身长八尺有余的李长庚被不足五尺大师兄骂得头也不敢抬。

    “师父前些天让你带进来的小师弟,他跟你一样也是从瀛洲来的,在这里没亲没故,对仙府一无所知,师父没空,则让我跟你说一声,你多照看着点。”

    大师兄一脸语重心长的说完,便径直从李长庚身边走了过去。

    “哎呀!”

    李长庚猛地拍了一下脑袋,然后朝后山狂奔而去,犹如一头疯牛般在山野小路横冲直撞。

    等到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后山山脚,眼前的一幅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只见半山腰上,一个小男孩挑着两桶水,以一种极其轻盈的步伐,沿着蜿蜒的山道小跑着。

    当他反应过来那小孩正是李云生的时候,李云生已经没入葱翠的山林中。

    “好快呀!”

    李长庚感慨了一声,心道,自己不光是看错了这小孩的身份,居然还看错了他的身手!

    而就在他感慨之时,一件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这后山的山顶,那株参天老槐树“开花了”。在整个苍翠的群山中,这白色的小花朵犹如九天之中的繁星,虽然一朵朵很小,但是格外的夺目。

第九章 花·酒·月

    李云生也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当他第二十担水浇入树池中,正在心底开心时,一阵难以言表的爽风从山顶掠过,吹的李云生心旷神怡,也就在这时,头顶的槐树一个个好似凭空生出的花苞,开始以李云生肉眼能看到的速度绽放,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原本葱翠的大槐树变作了一副铁树银花的模样。

    “难道说,浇满了二十桶水,这老槐树就会开花?”

    李云生站在树下喃喃自语。

    “没错,二十担栖月谭的水就能让这老槐树开花。”

    一个老头的声音突然传来,李云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这老槐树在说话,不过他马上就听到了脚步声,只见杨万里带着李长庚几个师兄弟走了上来。

    “师父,您来了。”李云生走上前行了个礼。

    杨万里双眼微眯,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们新来的小师弟吗?眉清目秀,不错不错,我们白云观总算有个能撑门面的了。”开口的这个见李云生看自己一脸疑惑,遂笑道,“我是师父大徒弟,张安泰,你以后可要叫我大师兄了。”

    “李云生见过大师兄。”李云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看他这幅拘谨的模样,张安泰想起了什么然后一脸自责道:“你来的不是时候,这些师兄都在忙着抢收仙粮,没来得及让你一一认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

    说着他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一个白面瘦高男子:“这是二师兄李阑,四师弟跟五师弟去仙府谈买卖了。”

    李阑将扛在肩上的一个布袋放下,冲李云生笑道:

    “哎呀,这老槐树,我们浇水浇了十几年了,没想到居然在小师弟手里开了花,小师弟这运气可是真好。”

    “这可不是运气,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浇水十担即可,二十担便是大功德一件,你们谁浇满过二十担?一个个就知道完成任务,却没想过竭尽全力。”

    杨万里冷着脸冲李阑喝到。

    等杨万里一转过头,李阑就学着杨万里的表情做了个个鬼脸,然后笑着朝李云生眨了眨眼睛。

    “别婆婆妈妈介绍了,以后天天见面,见见就认识了,老三呢?桌子支起来我们边吃边说些话!”杨万里挥挥手,不耐烦道。

    一直躲在最后面的李长庚此时正背着一张大桌子,一脸涨红地站在那里。

    暮色渐起,一轮新月挂在头顶,漫天星斗与老槐树的满树银花交相辉映,白云观师徒几人围坐桌前,桌子上摆满了几个师兄带来的果蔬菜肴。

    “我们白云观,没有那么许多规矩,特别是这饭桌之上。”

    杨万里不知何时已经给自己斟了满满一大杯酒,说完这一句便一饮而尽,接着道:“我很早就说过,白云观弟子中若有人能让这槐树开花,便是大功德一件。”

    说着他就将一个精致的酒壶递给李云生:“这壶白云酿现在就是你的了。”

    白云观产仙粮,而白云观主杨万里善酿酒,特别是这白云酿,就连青云仙府中的不少大人物都来求。

    “老头子你又拿你这酒来糊弄人,老六这么大功德就值一壶酒?”老二李阑撇嘴道。

    “这可是白云酿,你懂个屁!”

    杨万里又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来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吵着,中间大师兄还出来劝几句,最后三人居然开始拼起了酒量来,看得李云生目瞪口呆,这哪里还像是师徒?酒友还差不多。

    “我们白云观的规矩,酒桌上没有师徒。”

    说话的是一直没吭声的老三李长庚,他端起一大碗酒对李云生满怀歉意地说道:“之前我以为你又是那些来混日子的世家子弟,做的真是太不像样了,这杯酒就当是师哥我跟你赔罪了。”

    不等李云生开口,李长庚便一饮而尽。

    李云生不知道如何应对,也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摇头道:“师哥并没做错什么,不需要向我道歉。”

    “小师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度,我更加惭愧了。”

    李长庚又是一大杯酒下肚,一直憋在肚子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不由得心头释然。

    “不过,我第一次见你上山时气喘吁吁,第二次再见你却变得健步如飞,这是为何?”

    “啊,还要谢谢师兄给我的书。”李云生从胸口拿出那本练气诀。“我照着这上面说的呼吸吐纳之法行走之后上山便快了许多也不那么累了。”

    “你说你自己看懂了这本书?”

    李长庚惊愕万分,看完这本书容易,但是能够一看便通这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啊。

    “我们六师弟可是拥有通明道心的,任何法诀一点即通。”

    那边大师兄张安泰带着一分醉意满是自豪地说道。

    这一声“通明道心”将李长庚惊的站了起来。

    “当真?!”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李云生。

    “老头子!你怎么把一个通明道心拐到我们白云观来了,这不是暴敛天物吗?”

    李长庚一脸气愤地指着杨万里道。

    “暴敛天物?老头子我才不稀罕…什么通明道心,我这里…不缺通明道心…只缺力大如牛…呕…”

    杨万里此时已经醉的连话都说不顺了。

    李云生见状赶忙解释道:“三师哥,我虽然是通明道心,但是我的仙脉是无根仙脉,不能修炼的…”

    虽然李云生到现在也不明白无根仙脉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是大致明白了,只要你有的是无根仙脉就算你是通明道心对于修练一途也于事无补。

    闻言李长庚愣了一下然后果然一脸惋惜状道:“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他马上又安慰李云生道:“无根仙脉也没什么,我们白云观不在乎这些,我们几个师兄弟资质都不行,秋水门其他福地弟子笑我们酒囊饭袋,但他们又怎知道我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快活?我们天天吃仙粮仙果,照样长生!”

    “话糙理不糙,道途本就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我听说过许多门中前辈在山中隐居百年,一出山门妻儿已故,亲朋全无,你一人长生有何乐趣可言?”大师兄的酒好像醒了一些。

    “大师兄说的有理,在这白云观,我在田里插下一株秧来年便能收获一穗稻谷,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李长庚越说越兴奋。

    “但是你们不好奇,这麦穗缘何而生吗?”李云生听了许久终于开口道。

    “麦穗因何而生?哈哈哈,这是老天爷要管的事情,与我们有何干系?”李长庚大笑。

    “但我想问问老天。”李云生在心里暗自说道。

    一旁一直趴着的二师兄李阑抬头看了一眼李云生,然后又接着趴下。

    新月至中天,几个人酒也喝的差不多,大师兄张安泰和李长庚扶着醉醺醺的杨万里先下山去了。

    “你很喜欢看书?”此时脸上已经不见酒意的李阑指了指桌上的那本练气诀。

    “嗯。”李云生点点头。

    “你想修炼?”

    “是的。”李云生并没有隐瞒。

    “无根仙脉的意思你大概还不怎么清楚吧?”李阑伸了个懒腰抬头望向那轮新月道:“如果把人的身体比坐一个粮仓,粮食比作天地灵气,下品仙脉就是个小粮仓能存的粮食不过几十担,上品仙脉就不一样他可以存几十万担粮食,而无根仙脉就像是一个被老鼠打穿了洞的粮仓,任你粮仓再大,有多少粮食进来都会漏掉,纵使你比他人幸苦千万倍存不了粮食也是徒劳。”

    “那把那个洞补上不就好了?”李云生不假思索地答道。

    “补上?哈哈哈!”李阑大笑。

    “这是我听过的最有趣的回答。”他拍了拍李云生的脑袋,“你既然喜欢看书,又会看书,我建议你以后把你每月的仙粮不要吃掉,都换成功德牌,拿功德牌去黄鹤楼看书。”

    “白云观没有书吗?”

    “都是些教你种田的书。”

    “这些书我也想看看。”

    “随你。”

    “以后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问二师兄你吗?”

    “记得带壶好酒。”

    “嗯!”

    “对了,老头子给你那壶酒,能换一万块公德牌,但是…”李阑狡黠地笑道:“你喝了它说不定会多十年寿元。”

第十章 黄鹤楼

    李云生在后山待了一月有余,观里给他发了二斤八两仙米、三石杂粮还有一些果蔬。

    如果要说这仙府与他家有什么区别,对李云生来说应该是睡的好、吃的多了。虽说也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但是李云生的饭量最近大的有的不可思议,观里的几个师哥很是照顾他,仙粮是定额他们没法多给,但是好吃的香米,新鲜的蔬果禽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来许多。

    而要说睡得好这点,并不是因为李云生以前睡的不好,而是现在睡得太好了,原本被一天二十担水累到麻木的身体总是能在一觉醒来之后恢复如初,甚至李云生感觉更好了,就像是有人在他熟睡时帮他按摩疏通筋骨了一般。

    李云生当然没多想,只认为是仙府天地灵气充沛的缘故。

    没人能想到只是短短一个月,李云生就从往日那个黑瘦孩童,变成了如今身姿挺拔双目有神的少年。

    李阑再次见到李云生也是很惊讶,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李云生一番,而后托腮思忖道:“为何这白云观的米粮特别养你?只用了一月时光就度过换骨期。”

    “换骨期?”李云生有些不解地看向李阑。

    “冷死了,等会去黄鹤楼,你自己随便找一篇道藏读读就明白了。”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特别是山顶,一件单衣是无法御寒的,李阑缩了缩肩膀哆哆嗦嗦地说道。

    李云生点头。

    几天前领完这月的仙粮,李阑便约好李云生一起去一趟黄鹤楼,因为黄鹤楼离白云观足足有二十多里,白云观的弟子去的极少,三师兄李长庚听说李云生要去还托李云生跟李阑帮他借一本白鹿散人所著的《斩妖传》,李阑不允,还讥笑他总是读些闲书,李长庚便笑他去黄鹤楼只不过是为了见里面的楚楚姑娘,两人为此差点吵了起来。

    原本这二十里地,李云生怕是要走上一天,不过通过这一月来的锻炼,只花了两个时辰,李云生跟李阑就到了黄鹤楼。

    同秋水门其他建筑一样,黄鹤楼也是隐于山间,从外看去只能看到几处露出来的屋檐,所以当李云生跟着李阑穿过密林走到黄鹤楼正门时,颇有一种穿云破雾之感。而出现在李云生眼前的黄鹤楼,并没有李云生想象中的那么神秘或者雄威,它更像一座长满了青苔,屋瓦上堆满了落叶的破楼。

    看书的人其实并不多。

    像是百草堂、朱雀阁这种级别的福地,本就有自己的藏书楼,功法技巧、修道心得一应俱全,还是免费的,所以这种看书还要收钱的地方,只有像白云观这种没有藏书楼的福地弟子才会偶尔来光顾一番。

    “楚楚…你为何总是不回我的信?”

    才一进门,就只见李阑用带着一丝哀怨的声音,问门口正在埋头算账的清秀女子。

    听见他的声音女子把额前发丝一撩撩到耳后,然后抬头看也不看李阑静止望向李云生道:“小师弟来看书?”

    女子面庞白皙干净,五官精致模样秀美,就如俗世里李云生偶尔瞧见的那些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一般。

    “嗯!”李云生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位师姐脸上浅浅的微笑,让他觉得很温暖。

    “这是我们白云观新收的小师弟,是不是看起来很精神?小师弟快叫楚楚师姐…”

    女子就像眼前根本没有李阑这个人一般,只见她熟练地拿起笔登记,问道:“姓名?”

    “李云生。”

    “借书还是看书?”

    “先看书。”

    “一楼看书一天十个功德币,二楼一天一百,三楼一千,四楼一万,上五楼需要掌门跟福地观主、阁主们的荐书。”

    “每一楼有什么区别?”

    “一楼是一些仙府的天文地理学问,修行入门,还有一些散修游记跟志怪小说。而二楼跟再往上的,是各部修行功法诀窍,这些也都是不外借只能在里面看。”

    “一楼。”

    李云生想了想道,他现在急需一些仙府常识,修仙问道对他来说还是远了点,随即他掏出十枚功德币递给眼前的女子,这是他用一斤仙粮换来的,一斤仙粮可换一百功德币。

    两人全程无视李阑,气得李阑直瞪眼。

    “二师兄,我去那边看书去了。”

    李云生有些迫不及待,他对李阑跟眼前女子的事情不感兴趣。

    李阑来黄鹤楼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这黄鹤楼外表虽然破旧,但是内里干净整洁,无论是书架还是地板都非常干净整洁,特别是这一排排望不到头的书架,就算是李云生这种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做这些书架的木材定非凡品。

    这黄鹤楼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大,因它一半的面积镶嵌于山体之中,所以从外面看并不觉得,但是一到里面就感觉根本看不到头。日光只能照亮一小半区域,所有书架都点着长明灯,鹅黄的灯光下,这一盘盘书架散发着悠悠的古意。

    “从哪里看好呢?”李云生有些兴奋地搓着手。

    不过等他拿起第一本书,他的表情立刻平静了下来。

    这些仙府弟子早就熟识的知识,在他读来却分外有趣。

    在一本名叫《仙都志》的典籍中,李云生看到师兄们口中十州的由来。传说中,四方巨海之中有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而瀛洲就是青莲仙府所在,也是人神分隔万年以来唯一的人神混居之地。

    与瀛洲不同,其它九洲皆是人迹罕至之所,其中仙府林立,魔窟妖居更是不计其数,仙魔常年争端无休无止,相比而言此时的瀛洲真是太安逸了。

    不过这份宁静也是瀛洲经历了许久的祸乱之后得来的,当时的瀛洲不光人间妖魔横行,就连仙府也不得安宁,无数大小仙府为了争夺灵山福地大打出手,最后还是因为一位旷世巨子“青莲居士”的出现,一人一剑荡平瀛洲各大仙府,这才有了如今的青莲仙府。

    而据说这位青莲居士千年之后,最终一剑劈开天门乘龙而去羽化登仙,青莲仙府的威名由此在各州盛传,也有了瀛洲这几千年的太平时光。

    也因为这千年的太平时光,青莲仙府修真门派林立,如秋水门这种庞然大物般的门派居然也只能将将挤进前三之末!目前青莲仙府中最大的三个门派分别是,秋水门、紫薇宫、苍云宗。

    通过秋水门的这些典籍可知,他们把求道者分为五品——上人、灵人、真人、先天真人、圣人。

    一品为上人,意为人上人,此一品必须练精化气,脱胎换骨方成。凡此一品上人者,皆为力达千钧、铜皮铁骨之辈,即便十日不食也照样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而早上李阑口中的“换骨期”,则是将上人的境界拆分开,换骨是指修者以气贯通周身经脉,温养肌肉骨骼让人的身体犹如重生一次。而除了换骨期,要成为上人,必须完成的还有“脱胎期”。所谓的脱胎,便是在体内使五气朝元,汇聚丹心生成丹胎。

    只有脱胎换骨全部完成,练精化气的基础工作才算是告一段落。

    对于求道者来说,换骨易,脱胎难。

    而很明显的,李云生已经完成换骨期,但是要完成脱胎期真的是难上加难,他越是往下看就越觉得难,不是因为他没有功法,而是他的仙脉。

    在几乎所有的道藏中,完成脱胎期都有一个前提——“求道者非无根仙脉。”理由是仙脉无根,则五气无归处,犹如丧家野犬、孤魂野鬼,纵使你仙脉等级再高,也是脱胎无望。

    为此,李云生心里还惆怅了许久。

    不过很快他的好奇心就将这些惆怅扫得一干二净,只因他看到了一份青莲仙府修者的排名,这份排名又称“问道榜”,榜单前十中百草居士的名字赫然在列,他心里不由得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个老头居然有实力跻身榜单前十。

    李云生看书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快,甚至比以前看的更快,落在旁人眼里李云生只是随意地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便放回书架,简直不像是在看书而是在找书。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正午,一楼门口登记的女子已经换了一个人,李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时候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看起来像是要出去,但是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不远处书架下的李云生。

    当他看到李云生随意地拿起一本书,而后飞快地放下时眉头皱了起来,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第十一章 偷书贼

    “大先生,你这是要回去了?”

    白发老人本欲上前训斥那个不好好看书的后生几句,却被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人叫住。

    “是季真啊,你怎么有空到这破书楼来逛逛。”

    中年人满脸好颜色,但是老头依旧是板着个脸。

    “大先生折煞我了,这些日子,云霄观纳新,来了不少新弟子,我好歹也是个管事,事情也就多了起来。”

    “看你的样子,这次云霄观招到了不少好苗子吧。”

    “有一名弟子不错,上品仙脉,脑子也灵活,我已经让他在读《云霄纳灵经》了,一月时间读了两章,资质还不错。”

    “一月读了两章?”白发老人眼前一亮,然后眯眼笑道:“季真你这是捡到宝贝了啊,须得请一顿好酒。”

    “带来啦!”

    中年人拍了拍腰间的一个大葫芦。

    本来闲极无聊想要下楼的白发老人,二话不说转身跟着中年男人上楼了,就连要训斥李云生的事情也忘记了。

    李云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插曲,一直埋头看书直到太阳西沉。

    他看书的方法还是跟以前一样,先大致扫一遍,将书本内容一本一本的记下来,再回家“细嚼慢咽”,虽然这个方法让他觉得有些脸红,但是如今身在仙府的他跟在家乡时候一样的不富裕,借书话太贵,在这里慢慢看时间又不允许,所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不过他“脸红”的有些多余,因为古往今来,向他这么看书的人就没几个。

    “你叫李云生?”

    就在李云生把手里刚看完的一本书塞会书架时,一个长脸少年走到他跟前来。

    “是。”

    虽然这少年面生,但是李云生还是点了点头。

    奇怪的时候,听到李云生回答之后,少年冷笑了一声就离开了。

    纳闷的李云生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歪了歪脑袋一脸不解,最后摇了摇头。这段日子,因为他“通明道心”跟那株开花的千年槐木的缘故,特意来白云观看他的人倒是有几拨,不过看到李云生普通的模样,大多数都或是失望、或是讥笑而归,李云生没有放到心上,几个师兄跟杨万里倒是发了脾气,有一次三师兄李长庚就拿了条扁担站在山脚下将那群前来看戏的人一哄而散,之后来的人就渐渐少了。

    “那楚楚师姐,是跟二师兄出去了吗?”

    看到门口前台坐着的人换了一个斯文的青年,也不见李阑的踪影,李云生心里好奇道。

    他也没多想,帮李长庚借了那本《斩妖传》,退了看书的押金便准备走大门走了出去。

    “”呜呜……汪!

    不过还没等他走出大门十步远,一条白色的大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凶狠的朝李云生扑来。

    李云生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那条恶犬凶狠的扑到在地。

    “可以了,小白,把他带过来。

    正当巨犬的獠牙要咬向李云生的脖子的时候,坐在门口柜台处的斯文男子放下手中记账的笔冲那大白狗喊了一声,没想到它像是听懂了人话一样,撕咬着将李云生重新拖进楼内。

    “起来吧,偷书贼,小白不会真的伤你。”

    那斯文男子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李云生。

    “偷书贼?”

    灰头土脸的李云生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身前的大狗,讶异的看向那斯文男子。

    “你如果不是偷了楼里的书出去,小白是不会咬你的,拿来!”

    斯文男子朝李云生伸手道。

    “书?什么书?我只借了一本《斩妖传》”

    李云生把手里那本借来的书递给那面向斯文的男子。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那斯文男子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径直走向李云生,伸手在他腰间一掏,拿出一本小册子。

    “这是什么?”

    看到男子手上那本小册子,李云生一脸愕然,他可以非常确定,这不是自己拿的。他很快就想到了刚刚问自己名字是不是叫“李云生”的少年,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这个人将这本书放到了他身上,但是让李云生根本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这时候一楼原本一些看书的弟子都凑了过来,就连本来在楼上喝酒的那白发老人跟中年人都走了下来。

    “禀告两位师叔祖,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居然敢在黄鹤楼偷书,被小白逮了个正着。”

    见到这两人斯文男子表情立马变得异常恭谦。

    “是你?”白发老人认出了李云生,正是他之前下楼时看见的那个不认真看书的弟子。

    “难怪你刚才看一本丢一本,原来是找书下手啊!”

    “大先生认识这小孩?”

    中年男人饶有兴致的看向李云生道。

    “哼,方才就在遇着你之前,我看到这小孩不停的从书架上将书拿上拿下,根本就不是认真读书之人。”

    李云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老人,不过听老人这么一说瞬间明白了,自己看书的方式如果落在外人眼里确实是这般模样,但是他有偏偏不好解释。

    一时间不能辩驳的李云生只有沉默。

    “来来来,我来看看你挑了这么久,最后挑了哪一本下手,如果你的眼光不错,我到时候可以考虑让人少折你一条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这白发老人居然起了玩兴。

    “是云阳子的《白溪草堂笔记》。”

    那斯文男子恭恭敬敬的递给白发老人。

    “没想到你还挺会偷,这是孤本应该能换个百十斤仙粮。”

    老人对李云生讥讽道。

    “云阳子这篇笔记我也读过,才华横溢气度非凡,若是孤本确实值这个价,这一楼的书比这边值钱的确实不多,小朋友挺有眼光。”

    一旁的中年人不知道是真心赞许还是反讽。

    黄鹤楼里这些书,放在楼里寻常,但是若是拿出去,就算是在这青莲仙府每一本也都价格不菲。

    “这本破书值百斤仙粮??若是真的要偷,我也不会偷这本。”

    什么孤本不孤本李云生还真不知道,不过这本书他今天恰巧读过,并不觉得是一本好书,相反还十分反感。

    “口气倒是狂妄,你且说说,这书如何破了?”

    白发老人讥笑道。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敢这么说云阳子的书,不知道你是真无知还是有点见识?”

    中年人也是在一旁呵呵笑。

    眼前人赃俱获,他们也不急着处置李云生。

    “这本《白溪草堂笔记》是不是孤本我确实不知道,但我读下来发现它从头到尾不过是在对这天道的谄媚,例如第二十页那篇‘天命守恒’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书看得太多,李云生越说越是兴奋,他不光是拿这本《白溪草堂笔记》本身的内容来说,他还引征了许多今天看的书来佐证自己的看法,娓娓道来逻辑清晰完全不似从一个少年嘴中能说出来的东西。

    白发老人跟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两人看起来此时已经酒意全无。

    “那如果你要偷,会偷哪一本?”

    中年男子先是看了一眼白发老人,然后盯着李云生道。

    “这一楼的书,虽然我还有些没有看全,但若说我觉得最值钱的一本书,应当是那本《玉虚子说玄微妙经》,这本书有些奇怪,开篇读起来像是在听这玉虚子酒后乱语,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看进去,不过当我看进去之后才发现,开篇那些酒后乱语真的是字字珠玑,最让我佩服的是玉虚子对待天道的气魄,我看这一楼千百册文章,其实多数不过是对天道阿谀奉承之言,唯独这一篇不同,开篇痛骂天道,中篇与天道辩驳,后篇说的虽然隐晦,但是看得出玉虚子已然找到了与天道共处的方法,甚至是……”

    说道这里李云生没有继续,而是抬起头看向白发老人跟中年男子,“玉虚子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求道者,他应当是这一楼诸多著书的修士中,唯一的真人。”

    “哈哈哈哈……”

    李云生刚说完,就见那白发老者声如洪钟仰头大笑。

    “你走吧。”

    中年男子也是笑着冲李云生挥了挥手。

    ……

    “两位师叔祖,我还是不明白,书就在他身上,只凭他一席胡言乱语,两位师叔祖就毫不惩戒的将他放走,日后只怕是给其他师兄弟开了个坏头。”

    面向斯文的男子看着李云生离开的背影,皱眉不解的问道。

    “你没发现,他刚刚差不多将《白溪草堂笔记》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吗?他能背下来,为何还要偷?”

    中年男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那面向斯文的男子一眼。

    “哎呀,我居然忘记问那小娃娃是哪处福地的弟子。”

    白发老人一拍脑袋道。

    “是白云观的新收的弟子,叫李云生。”

    这一次那面向斯文的男子反应的很快。

    “白云观?!”

    “难不成是那名传说中拥有通明道心的弟子?”

    中年男子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争徒事件。

    “应该错不了。”

    “也就是说,这小娃娃,今天是第一次来黄鹤楼?”

    “一天之内,读完了一楼大部分藏书不说,还悉数记在了脑中?”

    白发老人跟中年男子再次面面相觑。

    “不过据说这小娃娃仙脉是无根仙脉……可惜了。”

    “但是让他呆在白云观,跟一群庄稼汉在一起做农活真是暴殄天物。”

    白发老人突然起了爱才之心。

    “这据说是那位的意思,而且无根仙脉,白云观可能是最好的归处,就算不能修炼,每月二斤八量仙粮足够让他延寿一甲子。”中年男子看向白发老人,“但是一甲子的寿命,对于我们这些修者而言不过过眼云烟,纵使你能堪破天道,天道也能让时间轻而易举的抹杀你。”

    “唉……可惜了一颗好苗子。”

    白发老人长叹一口气,而后两人便再次上了楼去。

第十二章 秋意浓

    白云观后山。

    李云生正有些伤脑筋的看着厨房那只破了个口的木桶。

    “还好给老槐树的水浇完了,水缸里做饭的水还有些,明日再去问大师兄要几颗钉子补一补吧。”

    他舀了一瓢灌满了炉子上的水壶,然后把这只破木桶从厨房提了出去,放在老槐树的脚下,他今天有些累了,也懒得拿起来倒,就放在那里让桶里的水慢慢流着。

    木桶里的水就那么从那并不大的破洞里慢慢涌出,然后一层一层的渗入到老槐树脚下的泥土,最后被老槐树无数细小的根须大口朵颐。

    不一小会儿,李云生还在忙碌,炉子上的水开了,老槐树也多生出了几颗花苞……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寒露时节,往日里呱噪的蝉鸣蛙叫淡了许多,辽阔的天际嫣红的晚霞中成群的大雁开始从北方飞来,白云观方圆十里的群山被山间红叶染作赤红,唯独后山这株老槐树依旧长着绿叶,开着白花,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应当是老槐树竹篱笆里面,一株株颜色各异的菊花开始盛放。

    “也不知道是谁种的……”

    小木屋的窗户正好收尽屋前山下景色,李云生此时正捧着一杯茶,端坐在床边的小木桌旁。茶叶是大师兄给的,清明雨前摘的新茶,大师兄又极善炒制,就算李云生有些吝啬的只放了几根,也是立时茶香四溢,清水化绿汤,杯中春意盎然。

    在满是秋意浓如墨的时节里还能尝到春日的滋味,李云生对这种生活很满意,哪怕是头上还残留着刚干完活的汗珠。

    这段日子,除了消化从黄鹤楼“窃”来的那几百册书,李云生在观里还学了不少东西,他每日天才亮就下山跟着三师兄各个田间地头的来回跑,一段时间下来,关于仙田种植的东西也记下了不少,前几天师父杨万里又跟他们几个师兄弟吃了一顿饭,饭末,杨万里突然宣布将后山脚下的那三亩仙田交给李云生,霜降后就可以翻地施肥下种了。

    从到白云观开始,李云生每天都很充实,挑水、看书、下田、烧水、做饭、洗澡、洗衣服,修炼,一天天忙得没有一刻空闲,因为这个二师兄李阑时常骂他傻。

    他是这样骂李云生的——

    “那株槐树既然已经开花何必要继续每天浇水?浇水也就算了,一天浇几担谁又能看出来,何必天天浇满那二十担?这老槐树天天鲜花盛开,杨老头也不会多给你几瓶白酝酿!

    修炼也是,你既然已经知道,你这无根仙脉再怎么修炼也没法完成脱胎期,无法完成脱胎期,也就表示你与道无缘,就算你再努力也,做的也不过是无用功,你也不是愚钝之人,为什么就在这件事情上想不通呢?”

    “真的是我自己想不通吗?”

    李云生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想这个问题,不是因为他回答不了,而是他发现根本就不是想得通想不通的问题。

    就拿给老槐树浇水这件事情来说,李云生觉得门口多一株鲜花盛放的灵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而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每天辛苦一些而已。

    修炼这件事情就更简单了,二师兄说他每天做无用功,但他不这么认为,就如他跟爹爹十年如一日访遍灵山大川寻找仙人一样,许多事情在没成功之前都是虚无缥缈的,成不成是一回事,做还是要去做的。

    更重要的是,问道长生本就是一件逆天而为的事情,天道不允许你做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事事因不可为而不为,这世界还有修者吗?

    “我不过是在用我的时间,去做我想做又能做的事情,不是我太辛苦,是师兄你太懒了。”

    有一次李阑又是跟李云生一阵念叨,当时正在浇水的李云生有些烦了就这么回了他一句,结果气的李阑半月有余没有到后山来,事后李云生觉得自己的话欠妥,找到李阑想要道歉却被他阴阳怪气的轰了回来。

    “新茶泡一次就淡了。”

    续了两碗水,李云生有些可惜的看了看碗里的茶梗。

    于是李云生出门将碗里的茶叶倒掉,然后准备顺手将那只破木桶带回家。

    “居然这么久还没有流完。”

    他惊奇的发现,水桶里的水居然还剩下一点。

    像是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李云生蹲了下来,静静的看着那剩下来的水,一点点的从破洞口流出。

    直到这一桶水流完,李云生才站起来了喃喃自语道:“这桶虽然破了,但因为洞不大,于是水流的不是那么快,如果我不停的往里面倒水,是不是里面的水就永远不会流干?”

    他一面想着这个问题,一面把水桶带回家。

    时间还早吃了两个中午剩下的干馒头后,李云生又把屋前一捆从山里割来的干茅草盖在屋顶上,马上就要入冬了,现在的这间四处漏风的小木屋是抵御不了冬日的寒风的。

    忙碌一阵过,李云生洗了个澡开始一面发呆“看书”一面记着笔记。

    一直到子时才停笔熄灯。

    他虽然熄了灯,但是并没有马上躺在床上睡觉,而是在床上盘膝打坐,嘴里用一种奇怪的节奏呼吸吐纳着。

    每晚子时这个时候是李云生固定打坐修炼时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云生开始感受到五脏之中窜出丝丝暖流。

    他因为脑内清明,虽然没有传说中真人的内视之法,但是依旧能感受到这五股暖流的位置,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这五股暖流归于丹田出,筑建丹胎。

    这是每个求道修炼者的必经之路,无法跨过脱胎期,无法筑成丹胎,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修者。

    一直到将五气归入丹心这一步,李云生都做的非常完美,完美得足以让仙府中那些被成为天之骄子的同级修者汗颜。

    这将五行元气归入丹心这一步就好比在只能容下一足的悬崖边行走,你必须非常小心才能让它们不掉下“悬崖”,只要差池一点,你就得重头再来,重聚五气再走一遍。

    普通修士修炼的进度,就是五气归元的速度,你越快越没有失误,你修炼的速度也就越快,如果以给水缸注水做比喻,普通修士一晚能注入一缸水,修道天才则一晚能注入十缸,而李云生的速度较之这些天才还要快十倍。

    但李云生快是快,可偏偏是个无根仙脉,李阑就说过,这无根仙脉就是个破了的水缸,你来得快走的也快,纵使你天资再好,奈何你水缸盛不住水啊!

    再一次失败。

    李云生感觉自己体内的五气进入丹田后,就跟石沉大海一样,连一丝水花都没看见。

    这就是为什么大多修真门派不收无根仙脉弟子的原因。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李云生好不容易聚气的五气化作乌有,不过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好像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睁开眼睛拿旁边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然后起身推开床边的窗户,一阵带着凉意跟微风混合着花香味冲了进来,屋外那株老槐树在月光下发出淡粉色光华分外夺目。

    “对了,既然我这仙脉就跟那破木桶一样盛不了水,但是只要我倒进来的水够多,已然能够保证这桶水是满的啊!”

    李云生本来只是想开窗透一下气,却不经意的想起了今天那只破水桶。

    “但是我哪里来那么多水?”

    想了想他又开始挠头,按照正常的吐纳,他吸收天地灵气凝聚五气的量显然是跟不上流失的速度,要不然他的丹胎早就结成了。

    “白酝酿!”

    他想起杨万里给他的那瓶白酝酿,这白酝酿是仙粮酿制的,而仙粮原本就号称无需炼化的天地灵气,喝了它不就可以凝聚大量五行元气了吗?

    带着一丝兴奋,李云生几乎毫不犹豫的盘膝坐回床上,然后吸了一口气,将一整瓶白酝酿灌了进肚子。

第十三章 偷酒贼

    “酒喝多了是会醉的,。”

    白云观后山老槐树旁。

    李云生正漫不经心的将两桶水放在地上,一边放下扁担一边叹息道。

    白酝酿虽然是仙粮酿制,饱含天地灵气,但是说到底还是酒,而且是好酒、烈酒。

    李云生忘记了这一点,还没来得及调整内息,白酝酿刚猛的酒劲就上来了,而后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更让李云生没想到的是,他一睡睡了七天,他还记得自己刚一醒,就看到二师兄李阑那张憋着笑的脸,不过一想到这七天都是这人在帮他给老槐树浇水,心里又没有气了。

    “酒真不是好东西,以后一定不能喝,对不对?”

    李云生看着眼前依旧鲜花怒放的老槐树问道,一阵山风吹来,老槐树像是在回应他一样的摇了摇枝桠,一阵花瓣雨随之落下。

    像是觉得自己问一棵树这种问题有些傻,李云生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准备把水桶里的水一瓢一瓢的浇在老槐树脚下。

    “救……救命!……”

    就在李云生拿起水瓢准备浇水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

    李云生诧异的一转头,只见一名粉衫少女正如一团粉色云团般冲向自己,虽然少女行色匆匆,但身姿曼妙,一张俏脸就算此刻满是惊慌,也依旧是清丽无匹。

    “拜托拜托,不要……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

    她边说着边飞快冲进李云生的小木屋死死的锁上门,然后从窗口处探出一个小脑袋,双手合十,睁着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俏生生的小脸满是哀求的看向李云生。

    “是个傻乎乎的小师弟,这下应该能躲过去了。”

    少女似乎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说完就关上窗户躲了下去,长吁了一口气暗笑道。

    “六师弟,你在上面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李长庚大嗓门紧随其后从山下传来,其实李长庚已经到了山头,这一嗓子喊完,李云生就看到他牵着两条大黄狗气喘吁吁的爬上来,然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有,有没有,看,看到一个生人到山上来?”

    李云生看了看身后的窗户,发现窗户此时已经关上,然后面无表情的转头。

    “说没有,说没有!”

    窗户后面的少女此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出什么事了吗?”

    李云生没有回答李长庚而是反问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快说没有,让他走啊!”

    少女气得粉拳捶墙低语道。

    “观里师父珍藏的一瓶百年白酝酿被人偷了,现在正发火呢!”

    “这样啊……”

    李云生的话说的慢里斯条,不紧不慢。

    “小混蛋,你是故意的吧”

    他人听来还好,那窗后的少女听起来李云生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考量的意味,少女顿时是心焦如焚。

    “没看到。”

    李云生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他的这一声,听在少女耳里就如同雨后甘露一般,让她一直悬着的那颗心脏终于安放了下来。

    “那好,我走了,观里最近收了一批秋茄子,你来拿一些吃!”

    自己这个小师弟李长庚还是十分信得过的,二话没说拽着两条大黄狗就走。

    “等一下,二师兄。”

    还没等李长庚转身,李云生就又把他叫住了。

    “不会吧?你,你,你,小混蛋,你不会因为一顿秋茄子就把我桑小满出卖了吧?”

    屋子里少女那颗刚放下的心,此时又被掉了起来。

    “我方才听到下面山林中有一阵鸟兽骚动,或许是那偷酒的贼人进了林子,二师兄你可以去找找。”

    “好,这要是找到那贼人,我一定请小师弟你好吃好喝一顿!”

    这三师兄性子如烈火,刚一听说那偷酒的贼人可能在山脚下,就见他一边拽着那两条大黄狗狂奔下山,一边撩起嗓子大吼道:

    “白云观的弟子、庄户们,那贼人就在山脚下,速来追拿!”

    不一小会儿山下便人声鼎沸,犬吠鸟鸣不绝于耳。

    李云生在外面依旧仔仔细细的浇完那最后一桶水才推门进去。

    “一个大男人,做事情怎么磨磨蹭蹭的。”

    一进门就只见那少女嘟着小嘴气鼓鼓的站在那里。

    “你叫什么?”

    “李云生。”

    “好,这次也算帮了我的忙,我记住你了!”

    少女说完就想出门,却被李云生叫住:“师姐,下面现在全是人,你出不去的。”

    “原来你是故意的!”

    少女原以为,李云生只是在支开李长庚,这才想明白眼前这小子是故意把人叫到山下,他不让李长庚抓到自己,也不想自己跑了,这定是有所图谋!

    “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原来也不过是跟那些臭小子一样。”

    少女冷笑着接着道:

    “你如果是想用这要挟轻薄于我,那你就错了,一瓶白酝酿而已,我就算是当场喝了,杨老头也不能拿我怎么办。”

    “轻薄……你?”李云生闻言一阵纳闷,想了一下才想明白,他脸上有些发烫道:“师姐何出此言,我干嘛……干嘛要对你做那种事情。”

    “你们男人不都想做那种事情吗?”

    “没,没,没……师姐你虽然好看,但,但是,我并不想对你做那种事情。”

    “你既然不想对我做那种事情,干嘛要把我拦在这里?”

    看到李云生的脸红的跟屋外的晚霞一样,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不过一想到自己居然当着一个陌生男子的面,问他为什么不想做那种事情,顿时脸色也变得一片绯红,她也不过是大李云生一些,听到这些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哦,我是想让师姐你分我一半白酝酿。”

第十四章 桑小满

    李云生很诚恳的回答道,如果不是因为听说对方偷了白酝酿,或许李云生就直接让李长庚走了,不去花这些心思,但是确实需要白酝酿的药力来佐证自己对于无根灵脉的想法。

    “这臭小子居然是因为白酝酿把我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闻言少女心想,不过这念头一出来,她就赶忙甩了甩头一脸绯红的暗骂道:“桑小满你害不害臊!”

    “看起来,我没法不答应你。”

    不知道为什么桑小满此刻心情有些低落,完全没了之前偷到百年白酝酿的那种喜悦。

    “谢谢师姐成全。”

    李云生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对方真不答应,他也没法强求,而他本身就从未想过把桑小满交出去。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一下师姐。”

    “什么事情?”

    桑小满以为李云生要变卦,她发现自己有些猜不透眼前这少年的想法,于是一脸警惕的问道。

    “师姐可会画‘两清符’?”

    “这种简单的符咒,秋水门哪个小道童都会吧。”

    桑小满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两清符是仙府中一种基础符录,多数用在仙府货物、借贷交易中,这种符咒会现在施咒对象脸上或者身上画一个类似借据的文字或者图案,然后再将借款人的名字写在符纸上,届时借款人脸色的图案便会转移到符纸之上,如果借款人逾期不换,放贷人就可以烧毁符录,那图案就将永远留在借款人脸上。

    “这就好,我资质平平修为远不如师姐,如果师姐你反悔或者中途想要拿回我的半瓶白酝酿,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况且我又是因为包庇师姐你,也不能去跟师父他们说,我想来想去还是画个两清符来得好。”

    李云生解释道。

    “这不可能!”

    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在自己脸上画东西,桑小满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李云生没有说话,两人都沉默了。

    屋里立刻安静的出奇,山下三师兄李长庚跟其他几个师兄的叫骂声,还有白云观猎犬的犬吠声格外刺耳。

    一声不吭的,李云生就那么走到了门口,伸手正要去打开房门。

    “好,好,好,本小姐今天认了,我认了,你画吧,画吧。”

    桑小满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你手放哪里呢!”

    “屋里太黑。”

    “你点灯啊。”

    李云生点了一盏小油灯,拿起一支沾了墨的毛笔,然后姿势有些暧昧的跪坐在桑小满边上。

    “只准画在额头,你要敢在其他地方画,我就杀了你!”

    “也不准画的太丑!”

    还没等李云生下笔,就只听桑小满娇声警告道。

    “嗯。”

    李云生点点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一个女孩子。以前他在书里看到一些男子赞叹女子美貌,总是有些不以为然,他十分喜欢“红粉骷髅”这个形容,因为在以前的他看来,女子样貌再美,也就几十年的光阴,老了就跟村口晒太阳的老婆婆一样瘪嘴黄脸。

    但是真的有一个貌美脱俗的女孩躺在自己边上,又能这么近的去看,李云生的想法变得有些不一样。眼前桑小满虽然一脸嗔怒,但是依然秀雅绝俗,带着一股轻灵之气,肌肤白皙如玉散发着皎月的光晕,她小嘴抿着,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看起来像是在紧张,但是却异常可爱。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还是说仙府的女子都这么好看?也不对,上次黄鹤楼见到的那位师姐也好看,但是没她这么好看……”

    李云生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子的相貌在心里争辩着。

    没花多长时间,李云生在桑小满的额头上画完了。

    “不行,这不公平,我也要画!”

    翻身起来的桑小满,一把抢过李云生手里的笔,然后毫无忌讳的把他压在身下,然后趴在他身上拿笔,笑嘻嘻的开始画起来。

    “你画了什么?”

    “不告诉你。”

    李云生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你画了什么?”

    “我也不告诉你。”

    “哼!那我再画的丑一点。”

    片刻之后,桑小满十分满意的盯着自己的大作欣赏了一番,然后掏出两张符纸画上一个极其晦涩的图案,然后在背面分别在上面写上了自己跟李云生的名字。

    李云生感觉自己脸上一凉,然后就看见自己画在桑小满脸上的图案消失了。

    “这张是你的,这张是我的。”

    桑小满把那张写着李云生名字的符纸收好,然后递给李云生自己那张叮嘱道:“喏,好好收着。”

    “好的,小满师姐。”

    李云生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然后微笑道。

    “今天真的晦气,偷酒差点被抓不说,最后还被你这个臭小子抢了一半……你拿这个瓶子干嘛?”

    桑小满撇嘴道。

    “分酒。”

    李云生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抱怨,直接拿出了个酒瓶,这酒瓶还是他之前喝完的白酝酿的空瓶子,用来装正合适。

    “急什么急……等下,你这个瓶子太大了!”

    桑小满看到李云生拿出的那个大酒瓶摇头道,说着她不等李云生答应,就开始在他房间里乱找。

    “这个,这个瓶子正合适,你要半瓶,我给你倒满一瓶!”

    只见桑小满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用来装糖果的小瓷瓶,拿在手上冲李云生得意道。

    李云生一看,居然是那日那老婆婆送他糖丸的小瓶子,如果不是桑小满找出来,他都快要忘记自己还留着呢。

    根本不容李云生拒绝,桑小满就将那小瓷瓶倒满,然后用塞子塞住道:”

    “怎么样,师姐对你厚道吧。”

    “不行。”

    李云生摇头,说着就掏出了那张符纸。

    “哎呀,别,你怎么这么小气。”

    李云生没有任何动摇,掏出打火石就要去点。

    “等一下,等一下,这样好了,这次算是师姐欠你的,我以后拿比这白酝酿更好的东西来补偿你!”

    看到李云生开始点那符纸,桑小满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那你还需要画一张两清符给我。”

    李云生想了想认真道。

    “画,我画还不行吗?”

    桑小满欲哭无泪。

第十五章 入寂境

    子时,白云观的后山,漫天夺目的星光下,大槐树散发着绯色的光晕,长长的枝叶摇曳着,一直伸向小木屋的窗户边,看起来极像一道绯色的光河正缓缓流入窗内。

    而此时的李云生正一动不动的端坐在床头,他浑身被一阵若有若无的紫色气芒旋绕着,气旋一直汇聚向他的头顶。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后,在他周身气芒最盛之时,原本用一种特殊节奏呼吸吐纳的李云生呼吸骤然停止,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就好像是在配合他一般,窗外摇曳的树枝、呱噪的虫鸣甚至是风声也停下来了,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种静止没有持续多久,只是几息的时间,这异样的安静便结束了。

    “这就是道藏总篇里讲的‘入寂’境吗?”李云生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脸,然后有些不解的杵着脑袋想道:“但是为何要说得这么难?玉虚子《说玄微妙经》分明将进入入寂境的要领说得很清楚了,现在看起来一楼那些书里,还是玉虚子前辈说的认真些。”

    他伸了个懒腰继续自言自语道:

    “入寂之后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确实要快许多,但是还是还是无法灌满我的丹田,看样子真的只有等我入寂境进入二寂,再找到一本二品炼气法诀再试试了。”

    这么些天来,他已经尝试了许多次,无论他吸纳了多少天地灵气入体,哪怕是进入入寂的状态,也没法将一丝元气存入丹田,更不要说筑造丹胎达到脱胎期。

    那一小瓶白酝酿他还没有动,那是他最后的手段,他想先把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然后一举突破脱胎期,如若不然,又是白白浪费了这一小瓶白酝酿。

    “玉虚子《说玄微妙经》里说练气期的修士最完美的状态,一是得到一篇中品以上的练气法决,二是吐纳时能进入二寂境。”

    入寂境又有初寂、二寂、三寂、四寂,初寂跟二寂是以时间为区分,入寂持续时间一个时辰便可以称做二寂,三寂四寂的区分李云生目前看过的书里尚没有具体的说法,只是粗浅的说:“入三寂者能听万物之音,入四寂者能辨天地之律。”

    所以李云生想要等自己能够进入入寂境,再去黄鹤楼要一本中品的练气法决再来试一试。

    中品练气法决在黄鹤楼二楼。

    黄鹤楼的二楼的藏书,已经没有那许多闲书了,里面都是秋水门千百年来收集的“三洞四辅”各部心法、咒经、丹诀、药法、符录。其中中品心法三百部、咒经一百三十五部、丹诀两百篇、药法三百六十四部、符录四十七部。

    这些是李云生在黄鹤楼道藏藏书目录里看到的,相比一楼书籍的繁杂,二楼的藏书门类格外清晰,甚至能从道藏目录里看到各部藏书编纂者的姓名以及成书的时间。

    关于选择哪一部练气法决李云生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在能看到目录的一楼到四楼,心法类目的编纂者中有一个人的名字一直都在—没错,正是李云生非常佩服的那位玉虚真人。

    在二楼正好藏有他编纂的一部名叫《画龙诀》的炼气法决,令惊叹声的是这《画龙诀

    》上、下两篇居然分别被黄鹤楼二楼、三楼收藏,也即是说其上篇是中品练气法决,而下篇居然是上品炼气法决。

    李云生对《画龙诀》可以说是心“痒”已久,特别是看过一楼那部《说玄微妙经》之后,相对于需要《画龙诀》来修炼,李云生其实更多的是单纯的想看《画龙诀》里玉虚真人说了什么,这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求知欲跟好奇心,就如同李云生对这个修真世界一样,在求道之前他更想解惑。

    这样问题就来了

    进入二寂境,李云生还是有些把握的,这对他来说至多是一个时间问题,而目前在白云观他有的是时间。

    但是中品的练气法决就有点头疼了,因为黄鹤楼二楼上楼便要一百功德币,而且更加气人的是,二楼上的所有藏书查阅都是按次数算钱——“一观二百”,也就是看一次两百功德币!也就是你上楼看目录选好你要看的书,然后让二楼管事拿书,看一次两百功德币。

    刚开始李云生还不理解怎么叫“一观”,因为你看一个字、看一页、看一本都算一观啊。

    问了李阑他才知道,原来二楼的藏书根本不是书,而是一片片玉简!而那些法决、丹方都被用上古秘法封印在里面,你上楼交钱之后,管事会给你一枚玉扳指,你用玉扳指在玉简上轻叩三次,玉简内的藏书便会如梦靥般进入你的脑子,一刻钟之后扳指的法力失效,你脑子里那些法决也就消失了。

    “可意会不可言传。”据说这就是那些秘法对玉简施真言咒。

    也是因为如此,中品以上的道藏功法,除了一些世家跟大门派,极少外流,就算流传出去也是以玉简的形式,从未见过书籍形式的中品功法。

    所以这让李云生很头疼,白云观弟子得到功德牌的渠道,只有每月的那二斤八两仙粮,二斤八两仙粮就算李云生全部拿去兑了,也不过两百二十八块功德牌。

    也就是李云生幸幸苦苦存下一月的仙粮,也不过只够上楼“一观”,中品功法的复杂程度是下品功法没法比的,据说一篇功法的文字量就是整个一楼书籍的文字量,李云生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但是一刻钟面对那么庞杂的文字量,他真的没有底气。

    “也只能试试看了。”

    他盘算着自己身上的功德牌,前几天发的如果全部兑换处功德牌,再加上上月剩余的一百八十块,总共三百八十块,满打满算他能上二楼“二观”。

    但是马上霜降,他自己山下那三亩仙田要播种了,他至少要留一斤仙粮换种子。

    “好像……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穷了。”

    李云生叹了口气,不过一想到自己仙田里的作物,可以留下三成归自己又有些期待,心想或许明年这时候就不用这么拮据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498/ 第一时间欣赏剑叩天门最新章节! 作者:无头D所写的《剑叩天门》为转载作品,剑叩天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剑叩天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剑叩天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剑叩天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剑叩天门介绍:
书友群:553963853
读书、下棋、种田、习剑
白云半壶家万里,秋水一剑寒十州。
——这是一个少年提剑叩天门的故事。剑叩天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叩天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叩天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