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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头D     剑叩天门txt下载     剑叩天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三章 第一个问题

    鸿厘城外,荒漠中的凉亭。

    毒烈的太阳烤得整片沙漠出现一股焦糊味,就连风沙的呜咽声此刻都显得有气无力。

    不过凉亭内依旧凉风习习,感受不到一丝暑意。

    此时李云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凉亭外起落的风沙,而他面前坐着的一夜城城主还有周凉则一同死死地盯着面前棋盘。

    两人此刻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特别是周凉面白如纸,好似大病一场那般。

    再看那棋盘上,黑白两色的棋子早已落下上百手,虽然早已看不出战局是从哪一端开始的,但盘面上的战况惨烈的战况却是显而易见。

    尤其是周凉所执的黑子,被李云生的白子撕咬得体无完肤,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黑猫,被逼在角落瑟瑟发抖。

    “还要下吗?”

    李云生忽然收回了目光,看向对面捏着一颗黑子,久久没有落子的周凉道。

    “下,下……”

    周凉身子一颤,正准备落子,却被身前一股强烈的压迫逼得停住下落的手,抬眼一看发现李云生正目光冷然地看着自己。

    “你输了,再下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李云生面无表情地说道,此时的他脸上已然没有方才的客套,拿起棋子之后的李云生,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我……可我还能下,还,还有活路……”

    “算了,老周。”

    周凉似乎还想辩驳几句,却被一旁的一夜城城主打断了。

    他一把拿过周凉手中的棋子,将他那只僵在半空的手按了下来,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是你输了。”

    闻言周凉神色颓然地垂下了头。

    “我本以为,这一次至少能撑到跟你数目定胜负。”

    片刻后,周凉像是缓过一口气来一般慢慢抬起了头,一脸苦笑地看着李云生道。

    “抱歉,下次再有机会,我会好好跟前辈下一局。”

    收起了棋盘上的白子之后,李云生眼神的肃杀终于敛去了几分,然后就见他语气温和地看着周凉道。

    为了早些结束,刚刚这一盘棋,李云生全盘杀气四溢,其实下道四五十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周凉逼到了没落,后面几十手周凉不过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李云生都有一种莫名的急迫感。

    “我可以问第一个问题了吗?”

    李云生将收好棋子的棋盒端端正正地放在棋盘中央,然后抬头看着一夜城城主问道。

    “可以。”

    一夜城城主将那盒白棋也推到了棋盘中央。

    “我师父还活着吗?”

    李云生问道。

    闻言一夜城城主先是一愣,然后笑道:

    “不先问玉虚子的下落?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把你的身体搞成这幅样子的。”

    “不急。”

    李云生摇头道。

    “现在的年轻还真是狂过了头,你觉得接下来的两盘一定能赢我?别怪我没提醒你,下一盘你要是输了,可就没有第三盘了。”

    一夜城城主道。

    而李云生对于一夜城城主的这番话,像是压根就没听见一般,依旧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等着对方回答。

    “好赖不分,油盐不进,跟你师父一样,倔得跟驴似的……”

    那一夜城城主先是白了李云生一眼,然后神色一敛郑重地看着李云生道:

    “虽然活得很幸苦,但他还活着,至少在阎狱撬开他的嘴之前,他会一直活着。”

    闻言李云生难得地咧嘴一笑,然后伸手对着棋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

    “第二盘。”

    ……

    鸿厘城,铁堡。

    这座铁堡又名黑铁楼,是鸿厘城出城的要塞,也是鸿厘城最独特的建筑,就算是放眼整个流州,也很难拿出第一座这样的城楼。

    因为整座铁堡,包括铁堡两侧的城墙,通体皆为黑铁所铸而成,

    也只有鸿厘城这等铁矿富饶之地,才能有如此大的手笔。

    除了通体皆为黑铁所铸之外,这座连接着城墙的铁堡,整个形状犹如一个敞开的怀抱,站在城楼之下总能让人生出一股莫名的压迫恐惧感。

    所以平日里,如果不是出城,很少犹如愿意来这里。

    不过今天不一样。

    尽管头上正午的日头毒烈异常,但朝这铁堡涌来的人群依旧络绎不绝。

    因为这些府民都想看看,那传说中的秋水余孽到底长什么模样。

    就在刚才,鸿厘城要处决一批秋水余孽的消息,传遍了鸿厘城的街头巷尾。

    “这秋水余孽,不是说阎狱跟仙盟抓了十年都没抓着吗,怎么我鸿厘城一抓就抓着了?”

    “我们暮城主厉害呗。”

    “你就别拍那姓暮的马屁了,这次处决的人根本不是阎狱跟仙盟通缉的那个秋水余孽。”

    “你怎地知道不是了?”

    “用屁股想都想得到好吧?如果真是那秋水余孽,怎么也轮不到鸿厘城来处决,仙盟早就来要人了。”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可既然不是秋水余孽,那城主怎么敢如此布告全城,不怕仙盟派人下来查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鸿厘城从青莲府逃来的流民这么多,随便找几个说是秋水余孽,就算是仙盟也挑不出来毛病。”

    “可城主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无非是为了向仙盟邀功嘛,仙盟抓捕秋水余党的赏赐向来丰厚。”

    城卫还没押人出来,城楼前围着的人群,早就闹哄哄的开始议论了起来。

    “我说了,不会那么巧的,放心吧。”

    在这人群后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绑着头巾青萝拍了拍身旁的同样绑着头巾斗笠的北斗道。

    为了不让人看穿她们的身份,两人还换了一身衣服。

    青萝穿了一身他爷爷年轻时的儒衫,北斗则换了青萝小时候的衣服,加之他原本模样就清秀,乍一看跟个小姑娘也没什么区别。

    “但愿如此。”

    北斗点了点头,双手紧张地不停搓揉着,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铁堡大门。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期盼不要见到他爹爹。

    “门开了,出来了出来了!”

    就在这时,前排围观的民众忽然大喊了起来,紧接着便看到几名城卫,押解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走了出来。

第四百九十四章 冰镇酸梅汤

    鸿厘城荒漠的凉亭。

    距离第一盘棋结束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这第二盘棋,未能如李云生所愿速战速决。

    而那一夜城城主,也正是抓住了李云生这种心理,从布局开始便坚壁清野,始终不愿与李云生正面对敌。

    下棋跟讨生活一样,你如果放下尊严苟且,总是能多活一阵的。

    不过李云生的耐性,也同样出乎对方的意料,他并没有因为赶时间而走错一步棋,棋路精准依旧。

    所以行至中盘,一夜城城主开始变得焦头烂额,他虽然成功拖延了时间,但代价确实直面李云生满盘布局完毕之后的狂风暴雨。

    这盘棋最后的半个时辰,这一夜城城主,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汪洋中的一页小舟,在暴风雨中,不停地被撕扯掀翻。

    这么些年来,无论输赢与否,他一直将下棋当做他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

    可这盘棋,他除了绝望,感受不到任何乐趣。

    他根本看不到任何赢的可能性,他感觉他身旁棋盒中的每一粒子黑子都在哀嚎,眼前的棋盘就像是无尽深渊,自己每次落下的棋子,无一幸免地被无情吞噬。

    “下棋……真没意思。”

    看着棋盘上自己一条黑龙被屠的干干净净,那一夜城城主,目光黯淡地叹了口气道。

    “是的,没意思,只是一样消磨时间的游戏。”

    李云生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不一样。”

    一夜城城主摇头。

    “什么不一样?”

    李云生问。

    “你我觉得无趣地方不一样。”

    一夜城城主道。

    “哪里不一样?”

    李云生,一面收拾棋盘上的棋子,一面问道。

    “我一直以为棋力的差距,至多不过是人与山,山与海,海与天,哪怕再大总是能看到的。就好比修行,从上人境界到圣人境的阶梯,纵使距离再远,也能让修者心里有个盼头。不过今天我什么都看不到,这让我很沮丧,所以觉得无趣。”

    一夜城城主,语调有些低沉,他的情绪似乎感染周遭的环境,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恍惚,忽然黄沙蔽日,似乎在沙漠的深处,有一场沙暴正在积蓄着能量。

    说道这里时,他忽然抬起了头,目光严肃地盯着李云生:

    “但你跟我不一样,你的无趣,不过是因为没有对手罢了。”

    “前辈,我可以问第二个问题了吧?”

    不过李云生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直接无视了一夜城城主的这句话。

    “你问吧。”

    一夜城城主也没怎么在意,耸了耸肩道。

    “我现在杀阎君,有几成胜算?”

    李云生问道。

    “杀阎君?”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出乎一夜城城主的意料,他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随后狂笑道:

    “你小子,到底是无知,还是无畏?你知道吗?就算是徐鸿鹄,也不敢这么问!”

    “到底有几成胜算,前辈如果知晓,还望告知。”

    李云生没有理会一夜城城主的讥讽,神色平静地继续问道。

    似乎是被李云生脸上的严肃所感染,那一夜城城主也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然后皱眉思索了片刻才道:

    “就跟你我的棋力差距一样吧。”

    “老前辈这个判断准确吗?”

    李云生问道。

    “当然!”

    一夜城城主脸上没有半点敷衍。

    “以你的天赋,还有天授神魂,若不是无根仙脉,潜心修炼千年或许可以与他有一战之力,但你既然走上了玉虚子指的这条路,便也彻底断绝这种可能。”

    他接着道。

    “为何?”

    李云生问道。

    “这原本要算第三个问题的,不过算了,我就顺口提点你几句吧。”

    一夜城城主先是目光油滑地盯着李云生看了一眼,然后才接着开口道:

    “玉虚子觉得,修者渴求突破的每一重境界,其实都是天道对于修者的一重枷锁,境界越高附加在身上的枷锁便越重。所以为了不被天道的枷锁束缚,他便想斩断自己这幅身体与天道的因果,为此花费了后半生大半心血,最后更是不惜废去毕生修为。而你现在这幅身体,也就是他苦苦求索之物。”

    说到这里,一夜城城主饱含深意地上下打量了李云生一眼,不过他马上接着道:

    “但玉虚子见解并不完善,这幅身体可以帮你摆脱天道枷锁,却也同样摒弃了天道的恩赐,每一重境界的突破给修者带来的好处都是不言而喻的,特别是在十年前跟百年前突破圣人境的修者,他们得到的好处足以让其参悟千年万载。”

    说到这里,他忽然听到了下来,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李云生道:

    “如果想知道更多,再下一盘吧。”

    他伸手指了指两人中间的棋盘。

    其实透过一夜城城主的话,李云生对于为何他跟阎君的差距那么大的缘由,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

    但不得不说,眼前这名驼背老人还是让他原本犹如止水般的心境起了一丝波澜,对方虽然一直说的很轻描淡写,但这份轻描淡写的背后,李云生已经隐约窥探了一个他不存想象过的世界。

    “好。”

    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棋盘,再分别看了一眼面前的周凉跟那一夜城城主道:

    “第三盘,哪位前辈跟我下?”

    “跟你下第三盘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周凉。”

    一夜城城主摆了摆手,然后一脸狡黠地指了指手心的九尊印笑道:

    “是他。”

    ……

    鸿厘城,铁堡下方的祭台上,十几个流民全身镣铐跪成一排。

    “这些流民,都是秋水余党,前些日子密谋在我鸿厘城内起事,只是被我们城主大人早早识破,最终将其一网打尽,给鸿厘城城内民众免去了一场祸事。”

    说话的正是之前城主暮秋临身旁的老仆人。

    虽然他身子骨看起来异常瘦削,但说话时中气十足,加之情绪慷慨激昂,极富感染力,引得城下不知情的民众一阵喝彩。

    不过人群后方的青萝却没有心思听他长篇大论,只见她一脸紧张地看向北斗道:

    “你确定这些人里,没有你爹爹?”

    北斗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笑着抬起小脑袋道:

    “嗯!没有我爹爹,让姐姐白跑一趟了。”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都被你吓死了。”

    她拍了拍胸脯道。

    “青萝姐姐,铺子里没人你先回去吧。”

    北斗道。

    “你也跟我回去吧,这杀人砍头恶心得很,没什么好看的。”

    青萝一脸厌恶地看了一眼铁堡的方向。

    “我先去南街的九龙斋买两碗冰镇酸梅汤,给青萝姐姐消消暑。”

    北斗笑道。

    “还是小不点你有点良心,姐姐我没白疼你!”

    青萝一脸快意地拍了拍青萝的脑袋。

    “买完快点回来啊!”

    大概是天气太过炎热的缘故,青萝也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说完冲北斗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便走了。

    青萝走后北斗依旧站在原地,直到青萝的身影从他眼前消失,他才转身猛地冲进那一层又一层围观的人群。

第四百九十五章 那粒棋……活了!

    在打虎拳的淬炼之下,北斗的身体已经强壮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他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哪里推得动身前这么多人高马大的鸿厘城城民?

    他的行动十分艰难,推了半天也不过走了几步路,而不远处的祭台上,那宣读罪状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唐北斗十分清楚,这声音的戛然而止,意味着很快就要行刑了。

    焦急之中他记起了李云生教他的行云步,努力地凝聚心神之后,他一面在心中飞速地演算着行走的路径,一面踏着行云步如一道残影穿行在人群之中。

    终于,借着行云步的帮助,唐北斗冲来到了人群的最外围。

    “我来了,我来了,爹,我来了。”

    他不顾额头上滚落的汗珠,嘴里不停地默念着。

    让他感到幸运的是,那一名名城卫此时并没有拔刀行刑的迹象,非但如此他们一个个还像是收到了命令一般,从身旁的流民旁边退到了祭台的最外侧。

    “还好,还好,他们看起来没那么快行刑,我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有些气喘吁吁的唐北斗,目光落到了祭台最中间那名流民的身上。

    那名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中年人,也正是唐北斗寻找了许久的父亲。

    “这里距离祭台大概五百米,只要我能踏出行云步第七步,演算好救人跟逃离的路径,最多三息时间我就能走到祭台的位置。”

    “救下爹爹之后,不能往城内跑,必须往城外跑,这样既不连累青萝姐姐,也能躲过城内的搜捕,只要逃进枯海,我跟爹爹就能活。”

    唐北斗没有急着救人,而是在心里飞速推演起了救人跟逃离的路径。

    演算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祭台后方洞开的城门,随即深吸一口气,身形微弓准备向前跃出。

    “咚!”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刺耳钟鸣从城楼上传来。

    随即还没来得及踏出第一步的唐北斗,只看到祭台之上流民的身体,一个接一个地炸开,化作一团又一团的血雾,只剩下一个个脑袋“砰砰砰”地掉落在祭台上。

    包括他的爹爹。

    唐北斗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

    “这就是秋水余党的下场,鸿厘城任何胆敢与秋水余孽勾结,与断头盟为伍者,都将在景云钟下尸骨无存。”

    祭台上那老头的声音再次响起,它像是蚊蚋之声般,在唐北斗耳畔嗡嗡作响。

    唐北斗只想过行刑的是那些城卫,却不曾想过下杀手的会是一口钟。

    这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浪涛一般朝他扑来。

    “无知、弱小、傲慢、自以为是……”

    这一个个词汇在他脑海中不停地旋转,最终他扑通一声跪在发烫的青石板地面上。

    ……

    鸿厘城外荒漠的凉亭。

    时至傍晚,这三盘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但盘面上的棋子依旧三三两两。

    这一盘棋下得很焦灼。

    同样,这也是李云生到目前为止,下的时间最长的一盘棋。

    只是,恐怕任谁也想不到,跟李云生下出这么焦灼一盘棋的,居然是他对面的一方印鉴。

    “小子,碰到对手了吧?”

    见李云生久久没落子,坐在他对面的一夜城城主忽然有些得意地笑道。

    不过李云生像是完全屏蔽了他的声音一般,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依旧纹丝不动地看着盯着眼前的棋盘。

    “李先生,这份专注力,只怕你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看你一眼。”

    一旁的周凉对一夜城城主的小动作有些反感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跟这印下了这么多局棋,好像这也是它落子最不痛快的一次吧?”

    一夜城城主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然后摸着下巴道。

    “黑白两方都没有一手坏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棋下得这般滴水不漏。”

    周凉叹服道。

    “啪嗒。”

    而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长考了一炷香时间的李云生终于落子了。

    “这……”

    可当两人看到李云生那里黑子的位置时,神色都有些诧异。

    因为李云生的这一手棋,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手坏棋。

    “果然,只要还是人,总会出错的。”

    看到这一步棋,一夜城城主倒没有出言讥讽,反倒像是松了一口般地开口道。

    “可惜了。”

    周凉则只是叹了口气。

    但李云生却依旧面色如常,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棋盘。

    不过令周凉跟一夜城城主更加诧异的是,九尊印却没有立刻对李云生的这手坏棋做出反应,而是像刚刚的李云生一样陷入了长考。

    “对方都露出破绽了,这棋不是很好下了吗?老东西你装什么深沉。”

    一夜城城主白了眼放在桌上的那方九尊印道。

    “啪!”

    他这话才说出口,那九尊印上忽然飞出一道罡风,像是扇耳光一般拍在一夜城城主的脸色。

    “老东西,你翅膀硬了,想造反是吧?!”

    一夜城城主暴怒而起,提起拳头就要朝那九尊印砸去。

    “子贡,你冷静些!”

    一旁的周六连忙拉住一夜城城主。

    好不容易,他才将暴怒的一夜城城主安抚了下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九尊印落子。

    一粒白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起,然后平稳地落在棋盘上。

    “我当你有什么高招,想了这么久,还不是要对那一步坏棋下手?”

    一夜城城主讥讽道。

    正如一夜城城主所说的那般,九尊印长考之后的这一手并无惊喜,只是以李云生刚刚那一手坏棋做突破口,开始对李云生的黑子发起攻势。

    也就是从这一手开始,原本焦灼的局势被打破,九尊印的白子开始疯狂地围剿李云生的黑子。

    可就在大家觉得场面开始一面倒,这局棋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九尊印气势如虹的白子忽然停下了攻势。

    “我说老东西,你倒是给人家一个痛快啊,磨磨唧唧的天都快黑……”

    “子贡兄。”

    一夜城城主有些不耐烦了,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凉打断了。

    “怎么了?”

    他满脸疑惑地转头看了眼周凉,却发现此时的周凉,正以一副见了鬼般的表情盯着眼前的棋盘。

    “那粒棋……活了!”

    只见周凉手臂颤抖地指着棋盘道。

    一夜城城主顺着周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他指着的那颗黑子,正是李云生方才的那手“坏棋”。

    只是让这一夜城城主没想到的是,这颗几十手之前的坏着,在此刻犹如一颗“钉子”般,死死地钉在了白子咽喉上,原本的坏棋在此刻变成了一手妙着。

第四百九十六章 你可能会死在这里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九尊印的白子,长考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落子。

    此时天色渐暗,大漠里的气温,正一点一点地降下,吹进凉亭内的风变得有些清凉。

    “依你对棋路的推演能力,对这盘棋收官的线路,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吧。”

    李云生语气淡然地开口道。

    “是我输了。”

    良久过后,一个犹如狂风呜咽般的声音响起,这声音难听不说,更加令人发毛的是,它一层叠着一层,好似是千百个不同的人声重叠而出的一般。

    毫无疑问,这声音正是来自桌上那九尊印。

    九尊印的开口,显然也出乎了一夜城城主的意料,只见他一脸诧异地看着那方印鉴道:

    “老东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你都几百年没开口了吧。”

    只是他这句话刚说完,就只见一道罡风从九尊印中飞出,“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一夜城城主脸上,痛得他只咧嘴。

    “那我可以问第三个问题了吗?”

    李云生先是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问道。

    “你问吧,他回答不了,我可以回答你。”

    回答他的还是那个声音,而那声音口中的“他”,自然是指一夜城城主了。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一夜城城主一手捂着脸重新坐直了身子。

    “我想知道,我师叔祖玉虚子的近况跟下落。”

    李云生道。

    “那个老家伙我上次见他也是在十年前了,当时他只身闯入魔族总坛,跟魔族的几个老怪物打了一场,伤的不轻,不过死是死不了的。”

    一夜城城主回忆道。

    “至于他的下落,这老伙计一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总是行踪不定……”

    说到这里,一夜城城主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莫非连城主大人都不知道?”

    李云生皱眉道。

    “虽然我不能断定他现在会在此处,不过几个月后昆仑府的山海会他定然会去的。”

    一夜城城主想了想,然后笃定道。

    “山海会?”

    李云生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这山海会乃是以上古宗门混元宗牵头,设立的十州仙府百年一次盛会。

    在仙盟、阎狱的势力还未崛起之前,每一届山海会都可以算是仙府各路宗门世家势力的一次大洗牌。

    无论是成名已经的大能,还是初露峥嵘的小修士,每到此时都会从十州各个仙府汇聚而来,以图在山海会上展露拳脚。

    先不说那些能够在山海会的比试中拔得头筹的修士,哪怕是能够在山海会上有些亮眼表现,也足以光耀其所在的门派,甚至被一些大的宗门跟世家招募争夺。

    至于能够进入比试前十的修士,无一不是代表着十州的一方势力,名次的高低甚至能左右十州灵脉资源的分配。

    而李云生之所以会对这“山海会”记忆深刻,主要还是因为老师“周伯仲”。

    当年秋水式微,正是周伯仲一人一剑,连挑十州各大宗门,一举登顶昆仑之巅,以一人之力震慑十州各大势力,换得秋水百年太平。

    “没错,正是山海会,你那师叔祖几百年前曾将一件东西留在了昆仑之巅,他没时间再等个一百年了,今年肯定是要去取的。”

    一夜城城主含糊其辞道。

    “恕晚辈冒昧,前辈能否说的再详细一些?我这一路行来,对这十州对这宗门甚至仙盟跟阎狱都越来越困惑了,总觉得有些人一直在试图隐瞒着什么,有些人则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李云生皱眉道。

    “其实不瞒你说,我虽然活得够久了,但有些事情就连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一夜城城主先是苦笑,既然盯着李云生道。

    “因为弄清楚的人,不是走了,就是死了。”

    没等李云生开口,他接着道:

    “至于我知道的一些事情,现在告诉你,对你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其实你也不用着急,这世上,有两个人比我知道的多得多。”

    一夜城城主拿起九尊印,然后站直身子看着李云生笑道:

    “一个正是你师叔祖玉虚子,另一个则是你师父杨万里。”

    “我师父跟师叔祖?”

    对于一夜城城主的回答,李云生只觉得有些意料之外,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是来自门外,另一个则曾经站在过门口。

    “作为一个跟阎狱那帮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我给你一个忠告。”

    只听那一夜城城主忽然再次开口道:

    “不要急着去救你师父,你活得越好,越是将这十州搅得天翻地覆,阎狱便越是不敢对你师父怎么样。”

    “所以这也是前辈,诱我进一夜城杀人的原因吗?”

    李云生苦笑。

    “一半一半吧。”

    一夜城城主也笑了笑。

    “你先前不是问我,你如果要杀阎君,有几成胜算吗?”

    一夜城城主忽然手一挥,整间凉亭化作飞沙,消失在荒漠之中。

    “看在你那张龙符,还有刚刚赢了我们三盘份上,我就让你感受一下,你跟阎君的差距吧。”

    说着他抬起手,手中凭空出现了两柄式样古朴的长剑。

    “用你最得意的一剑来杀我。”

    他将其中一柄扔给李云生道。

    “前辈是认真的?”

    李云生愣了一下,然后皱眉问道。

    他原以为之前说的切磋不过是对方的一句戏言,所以一直没怎么当真,只想着该拿的拿到了,该问的问完了就准备回去了。

    但话说回来,能够跟一夜城城主这种级别的修者切磋,的确让他有些心动,因为他现在这幅身体根本不能用境去衡量自己的实力,想要摸清楚自己修为的极限,唯一的途径也只有更更强者切磋了。

    “记得你出剑之时,一定要抱着杀了我的决心,否则……”

    说到这里,那一夜城城主咧嘴一笑,然后手指长剑一挥指着李云生道:

    “你可能会死在这里。”

    言毕,一股令李云生既感到熟悉又觉得陌生的剑势,随着那一夜城城主手中长剑的挥动动朝他迎面扑来,不留任何余地地“砰”的一声将李云生整个人撞飞而出。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大道至简

    “这就是你们秋水剑诀的剑势没错吧?”

    一夜城城主笑看着百余丈外的李云生。

    平整的沙漠中,一条笔直沟壑横在两人中间,这正是李云生刚刚被他剑势逼退时划出的。

    对于一夜城城主的问题,李云生并没有回应。

    他一面努力平复着有些紊乱的气息,然后提起手中的剑,慢慢站直身子。

    刚刚那股剑势的冲击,其实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伤害,更多的是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他很难想象,会在一个外人身上感受到,这种级别的剑势。

    之前周伯仲教他习见的时候,曾经展露过一些,但当时的周伯仲已然堕境,更多的是显露出对剑势的控制,并没有像一夜城城主这般霸道。

    此时此刻,这一夜城城主在李云生眼中,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能够搅动天地的剑势,哪怕是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股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威势。

    放佛他本人,就是一柄携带着天地威势的剑。

    毫无疑问,这一夜城城主,是李云生目前遇到的最强对手。

    不过意识到这一点过后,李云生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倒是……兴奋了起来。

    “来吧,把我当成那阎君,倾尽全力,一剑杀了我!”

    一夜城城主横剑立于原地,周遭的沙丘荒漠,像是受到了一股无形巨力的压迫,随着他声音一点一点地塌陷下去。

    而李云生回应他的是一声“龙吟”。

    这是他从暮鼓森中出来之后,第一次彻底放开对画龙诀的束缚,犹如老龙吸水一般将周遭的天地灵气尽数吸纳过来。

    “以人类之躯,行龙族之事,当真夺天地造化,秋水那帮老怪物,果然放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看着天边蜂拥而至的道道紫霞,那一夜城城主也不禁感叹起来。

    而另一端,李云生的画龙诀,早已将那股庞大的天地灵气吸纳干净,并且迅速炼化做真元涌入他体内,再按照秋水剑诀的行走路径,涌入周身的各处经脉。

    霎时间,头顶的天空黑云密布、恶雷滚滚,一股像是要将整片天空撕扯下来的剑势陡然降下,整片荒漠像是遭受了重击一般,猛地一沉。

    “痛快,痛快,让我看看你究竟能让老夫,使出几成气力!”

    见状,一夜城城主突然狂笑一声。

    随着这一声,他四周的黄沙,在一道道剑势的冲击之下,如浪潮一般,以他的身体为中心迅速退开。

    李云生对眼前一夜城城主周身的异象视若无睹,直接将神魂进入了三寂境,他脸上面具“众生相”也显现出了本相,

    随后,一道神魂之力犹如呼啸而过的山风般,顺着一片片山丘掠过。

    与之相随的还有一道,充斥着暴虐毁灭气息的剑意,这道剑意像极了枯海之中那撕裂淹没一切的沙暴。

    “以沙为剑。”

    随着李云生一声轻啸,积蓄已久的剑势由九天之上倾泻而下。

    整片大漠在这股剑势的冲击之下轰然散开,然后在李云生的“沙暴剑意”的控制之下,每一粒西沙皆化作一柄利剑,好似静止了一般悬浮在这片天地中。

    “秋水剑诀,浮光掠影。”

    李云“锵”地一声骤然拔剑。

    那漫天的沙粒,顿时犹如离弦之箭,在李云生这一剑的指引之下,好似百川奔流一般呼啸着冲向一夜城城主。

    这浮光掠影自然不是秋水剑诀中最强的一式,但此时此刻却是李云生尝试过,最合适沙暴剑意的一式。

    几乎要笼罩住整片天空的沙粒,借着日落时的最后一道光阴,从沙丘的表面掠过,快得就像是一道光阴。

    一夜城城主,根本避无可避。

    当然,他看起来原本就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只见这一夜城城主,脚踏虚空,迎着那道由千万颗沙粒组成的“光影”一剑刺去,动作干净果断且出人意料。

    因为他这一刺跟李云生那一剑相比,简直有些儿戏。

    可下一秒,令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他那一剑刺出,李云生这道以剑意跟剑势凝聚而成的“沙暴”,好似一个打水泡那般“啪”的一声被刺破了。

    原本好似一柄柄“飞剑”般的沙粒,随着一夜城城主的这一剑刺出瞬间飞灰湮灭化作尘埃。

    等李云生反应过来时,一夜城城主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而他手中的剑也已经刺中了李云生的咽喉。

    当然,可能是因为他并不想杀李云生的关系,这一剑只刺破了点皮便收住了。

    但无论如何,毫无疑问,这一次切磋,李云生败了,而且败得非常彻底。

    “我看不懂你这一剑。”

    李云生正视着一夜城城主道,他可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但却无法完全掩饰自己眼神中的迷惘。

    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看不懂一夜城城主这一剑,这种感觉就像是发现有人,居然用鸡蛋砸碎了石头一样。

    这可能是李云生进入仙府一来,眼神中第一次出现这种迷惘。

    “你会下棋,应该很清楚,棋力不到达一定层次,是看不懂高手下棋的。”

    一夜城城主毫不客气地道。

    虽然他这话带着些许挖苦的意味,不过李云生却只能默不作声,无法反驳。

    “大道至简,一剑便是一剑,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走了……但愿你我还能再见吧。”

    见李云生不做声,那一夜城城主便也没准备再多说些什么,摆了摆手,转身消失在大漠的夜色中。

    而李云生却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虽然时长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内心深处其实胜负心很重,哪怕对手是一夜城城主,他也不允许自己输得这么惨。

    “这一剑肯定有破解之法,肯定有什么地方是我疏漏了的。”

    他闭目凝神,然后在心里,靠着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反复回忆着一夜城主刚刚那一剑。

    “大道至简,大道至简……”

    随后就见他一面在心里默念着一夜城城主走之前的那句话,然后一面模仿着一夜城主的出剑动作,一剑一剑地凭空刺出。

    不过李云生不知道的是,那一夜城城主在距离他十余里的地方便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他走进一间废弃的破庙。

    “嘭!”

    他前脚才踏进破庙,那只刚刚握剑的手,便骤然炸开,鲜血横流,整条手臂化作了一根血肉粘连的白骨。

    “这帮老家伙,到底教出了个什么怪物!”

    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拿出一颗丹药送入口中。

    “切磋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这小子有怪物。”

    那九尊印从一夜城城主袖中飞出,然后用它那奇怪的声音嗤笑道。

    “但终究只能伤我一条手臂。”

    服完那粒丹药之后,那一夜城城主只剩下白骨的手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

    “没错,时候还没到,希望接下来这场祸事降临之际,他能成为一粒有用的棋子。”

    那九尊印幽幽一声长叹道。

    “但愿如此吧。”

    一夜城城主道。

    “第一位客人光临的时间推演出来了吗?”

    他接着问道。

    “半年后。”

    九尊印道。

    “这么快?”

    一夜城城主先是皱眉,继而摇头叹气道:

    “罢了,是早是晚都躲不过。”

    说完他用他那条恢复如初的手臂轻轻一挥,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破庙中。

    “凉兄。”

    这人正是周凉。

    “这十余年幸得有你相伴,我才免去了许多寂寞,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就此别过吧。”

    一夜城城主看着周凉道。

    “子贡兄哪里话,这十年如果不是你的庇护,我哪里能如此逍遥地周游十州。”

    周凉对一夜城城主这番话,似乎并不意外。

    “这十州仙府马上就要不太平了,这枚俗人丹可让凉兄重返俗世,与其做个乱世神仙,不如做个快活凡人。”

    一夜城城主给周凉递过一枚丹药道。

    “既然仙府将乱,子贡兄何不跟我一同去那俗世躲避一番?”

    周凉愁眉不展地问道。

    “我躲了上万年了,累了。”

    一夜城城主深吸了一口气。

    “大厦将倾,总得有几个个子高的顶上一顶,争取一些时间,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目光空洞地朝庙外看了一眼,然后有些凄然道。

第四百九十八章 难看的吃相

    “砰!”

    “砰!”

    “砰!”

    鸿厘城外的荒漠中,依旧是李云生同那一夜城城主下棋的位置,一道道剑气撕裂空气的爆裂声在这荒漠中响起。

    这声音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

    一夜城城主走后,李云生就这样,不眠不休地挥了三天三夜的剑。

    他周身四五里区域的荒漠中,一道道“剑痕”犹如伤疤一样随处可见,森森的剑气充盈着整片区域。

    一些不小心飞进这片区域的飞鸟,直接被这股剑意震慑得挥不动翅膀,笔直地掉落下来。

    直到第四天的清晨,随着一声略显凄凉的“剑鸣”声响彻荒漠,李云生这次从那近乎疯魔的状态中苏醒。

    几乎是同时,他手中那柄长剑“叮”的一声,断裂成了一截截碎片。

    “看起来,我真的需要一把好剑。”

    李云生看着手中的断剑,皱眉道。

    一夜城主口中的“大道至简”他此刻依旧无法完全体会,这三天三夜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不停地模仿着他的出剑动作。

    虽然依旧没法跟一夜城城主一样,使出那返璞归真般的一剑,但这三天三夜疯魔一般的练剑状态,让他发现了之前被他忽略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作为一个剑修,无论你境界再怎么高深,真元再如何雄厚,想要完全发挥剑修的实力,就必须拥有一柄与之相称的剑。

    在这之前,李云生所看重的一直是,剑气、剑势以及剑意。

    不可否认,这三者任意一项有所突破,对于一个剑修来说都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

    但李云生的问题就在于,他这三样的飞速提升,让他无视了剑的存在,甚至很多时候,他已经不用剑练习了,而是以剑气跟剑意来代替佩剑。

    这三天疯魔一般的用剑练习,让他重新意识到,无论是剑气,还是剑势跟剑意,都应该是为手中的剑服务的。

    “将繁杂深奥的剑意跟剑势归于一剑之中,难不成,这就是一夜城城主所说的大道至简?”

    李云生若有所思道。

    尽管有些头绪了,但他知道,要达到一夜城城主口中大道至简的程度,还有很长一段路。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所困惑的难题,也是每一个入圣境以前的修者所困惑的。

    但那些人跟李云生不一样的是,只要他们突破入圣境,一切困惑都会随之迎刃而解,因为这就是所谓的天道的恩赐。

    而李云生注定无法通过破境得到这些好处,他只能通过不停的练习来体悟,如果领悟不了,他便只能止步于此了,这就是彻底斩断了与天道之间因果的坏处。

    “先回鸿厘城吧,耽误了三天,只怕青萝她们要担心了。”

    李云生看了眼鸿厘城的方向,一想到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三天,心里突然涌出了一丝不安:

    “只不过三天,应该没出什么乱子吧。”

    ……

    鸿厘城,欧冶家老宅。

    李云生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从城外的荒漠赶了回来。

    不过此时眼前的场景,却让李云生本就不怎么高的情绪,沉到了谷底。

    他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终究还是在此刻应验了。

    ——欧冶家那栋气派的老宅子,此时已经被烧的面无全非,一些还未熄灭的火焰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在短暂的失神过后,眼前的这一幕终极还是让李云生愤怒得全身颤抖了起来。

    虽然他还不清楚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鸿厘城敢将欧冶家老宅付之一炬的人,或者说想将欧冶家老宅付之一炬的势力,只可能是仙盟城主府的人。

    城主府的人监视欧冶家的事情,李云生很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动手,当然也没想到自己在城外耽误这么久。

    “老,老爷,老爷……小,小姐,小姐……”

    正当李云生满心愤怒跟懊恼时,一个虚弱沙哑的声音从老宅的废墟中传来。

    如果不是他听觉远胜常人,这微弱的呼喊声很难让人察觉。

    李云生循着这声音的方位,走进老宅的废墟。

    这场大火应该是昨晚放的,李云生行走废墟之中时,脚底依旧能感受到地面灼热的温度。

    终于,他在废墟的一处墙角,发现了那虚弱呼喊声的源头。

    只见一个烧得看不出容貌人影,被一个烧焦的梁柱跟一堆瓦砾压在底下。

    “婆婆?”

    容貌虽然看不清,但李云生的神魂还是查探出了对方的身份,她正是欧冶家那名手脚不太利索的老仆人。

    李云生跟青萝他们一样,一直都喊她婆婆。

    “小,小姐,救,救,救救小姐……”

    发现李云生之后,那老仆人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她奋力地挣扎想要爬起来。

    “您别动,我先把你救出来。”

    眼见这片瓦砾被她挣扎得,又有坍塌的趋势,李云生赶忙伸手按住她。

    “别,别,我,救,救,小……”

    就在李云生小心地以剑气覆盖老婆婆全身,把她一点一点地从滚烫的瓦砾中拖出来时,那老婆婆却像是急的快要哭出来一般哇哇叫着,可偏偏她口齿不清晰,怎么也说不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您别急,青萝他们不会有事的,婆婆你放心。”

    李云生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在暗中以真气封住她全身经脉,以图减轻周身烫伤给她带来的痛苦。

    待到被封住了经脉的老婆婆慢慢昏睡了过去时,李云生才将她抱到一个干净点的地方放下。

    然后就见他伸一指按在老婆婆的额头。

    以他对这老婆婆的了解,想要她清晰的说出昨晚发生了什么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对方此时身受重伤。

    所以他一早就准备以神魂之力探查老婆婆的记忆,这种手段他还是从阎狱鬼差的记忆中学来的。

    这老婆婆基本上没什么修为,李云生以三寂境的状态进入她的神魂,几乎毫无阻隔。

    不过几息之间,他便已经查探到了老人这几日的记忆。

    首先进入李云生意识的是两天前的一段画面。

    画面中,炎炎烈日下,鸿厘城那栋高耸着的铁堡上,一排悬挂着的首级正迎风飘荡着。

    而就在铁堡正对面的不远处,一个瘦小少年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就算没看到这身影的正脸,李云生依旧能够认得出,这少年正是唐北斗。

    “婆婆,我们走吧。”

    正当李云生疑惑着为何北斗会跪在这里的时候,青萝的身形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可能是因为老婆婆受到创伤的缘故,她的记忆非常零碎,青萝的身影出现之后,画面立刻转到了欧冶家的老宅。

    “怎么办,怎么办,大石头也没回来,爷爷也不见了,怎么办……”

    老宅中,青萝脸色焦急地搓着手指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这北斗,再不回来,就要被晒死了,仙盟的人又在哪里看着,我不能过去。”

    她的脸色非常难看。

    不过到这里时,画面再一次断了,李云生不得不继续在老婆婆的神魂中搜寻关于昨晚的画面。

    “找到了。”

    终于李云生从老婆婆断断续续的记忆中,又发现了一段关于这三天的画面。

    准确来说,这段画面出现的时间正是昨晚。

    “北斗那个傻瓜,故意骗我回来,说那些人里面没有他爹爹,结果他爹爹被杀,我什么忙都没帮上。现在他一动不动的跪在在那里跪了三天,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想拉他回来,但是我怕仙盟的人怀疑我,我该怎么办爷爷?”

    画面中,青萝终于等到了从剑炉中出来欧冶潭。

    喜极而泣的青萝将这三天发生的其实,一股脑的跟欧冶潭说了一遍。

    也是直到此时,李云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北斗会跪在铁堡的广场前面。

    不过画面中的欧冶潭还没安慰青萝几句,一伙人便冲进了老宅。

    看这些人的装束,正是鸿厘城的城卫,而这群城卫中为首的,是一个老人跟一名中年男子。

    只见那老头一脸倨傲地看着青萝爷孙道:

    “欧冶家勾结秋水乱党,把这爷孙带走,这宅子一把火烧了。”

    接下来的画面乱作一团,这老婆婆因为害怕一直缩在房子里不愿出来,李云生只能听到屋外的打斗声,以及零星的对话。

    “青萝你快走!”

    “青萝你冷静些,别用那东西!不能用!”

    “哈哈,欧冶家的宝物果然在这丫头身体里!”

    紧接着“嗡”一道钟鸣炸裂开来,直接将老婆婆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耳朵,直接震得失聪了。

    画面也就到此为止。

    收回神识的李云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一声不吭地从袖口中拿出一颗灵石,然后以画龙诀催动真元,在掌心直接将那块灵石炼化成一滴灵液,滴入老婆婆的口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慢站起身来,脸色极其少见地冰冷而阴沉道:

    “你们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些吧?”

    虽然只有几段画面,但这三天发生的事情,李云生已经差不多整理清楚了。

    他突然发现,正如一夜城城主所说的那样,对付仙盟阎狱这些人,你一味的忍让躲避,可能真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第四百九十九章 烈日灼身

    鸿厘城昼夜温差很大,早晨过得很短,太阳只是刚爬上城墙,城内的气温便沸腾了起来。

    灼热的日光,炙烤着城内的房屋、路面还有行人。

    虽然时候还早,不过随着一家家店铺开门迎客,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你听说了吗?欧冶家昨天被人一把火烧了,烧得干干净净!”

    “昨晚就知道了,老远就能看到火光。”

    一家卖早点的饭馆前,一桌两个商贩模样的客人边吃着碗里的豆花,一边聊道。

    “这欧冶家想当年何其风光,就是炎州府来人也要礼让三分,何曾想短短十年间,已经变成了这幅光景。”

    有人叹道。

    “这些个世家门阀每一个好东西,你可怜他们做什么?要不是仙盟诛灭了这么多世家门阀跟宗门,我们这些散修小民只怕被他们压得永无出头之日。”

    “随口一说罢了,我哪里是可怜他们?只是有点可惜欧冶家铸炼兵器的手艺,对修者而言,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神兵利器啊。”

    “你以为仙盟想不到这一点?欧冶家铸炼兵器的秘术,仙盟自然早就派人取走了。”

    “照你这么说,昨天那把火是……铁堡的人……”

    “好好吃你的豆花,这事大家心知肚明,东西在仙盟手里,总比欧冶家独享好不是?仙盟跟他们不一样,是站在我们这些散修跟普通府民这边的。”

    “这倒是,有了仙盟之后,我们这些普通府民,再也不用看那些世家宗门子弟的眼色了。”

    两人聊了一会宗门跟仙盟的事情之后,忽然话题一转。

    “话说,这几天铁堡那边发生了一件怪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这些天我都忙着整理前些日子运到城里的货物,没去过那边,怎么了?”

    “三天前,城主杀了一批秋水余党,将他们的脑袋挂在了铁堡城墙上。”

    “鸿厘城这些年,杀的秋水余党,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吧,这有什么稀奇的?”

    “奇就奇在,从那天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一直跪在铁堡前面的广场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吃,一动不动。”

    “难道,这批秋水余党里面,有这小孩的亲人?”

    “可铁堡城卫并没有出来驱赶,更没有动手抓人。”

    “这你就不懂了。”

    “怎么说?”

    “城主这是在杀鸡儆猴,与其冒着坏了名声的风险,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还不如让他跪在城下,用来震慑城内胆敢与秋水为伍之辈。这些年断头盟横行十州,恐怕我们鸿厘城也有不少府民被其蛊惑,城主正好借此警告那些府民,一举两得。”

    “这样说来,我们暮城主,还真是高明啊。”

    “你我一介庶民,争论这些也无益处,不如我们来赌一赌,这小孩能不能熬过今天,若是他能熬过今天,兄弟这一个月的酒钱,我包了!”

    “不行不行,这小孩,暴晒三日,怎么看也活不过今天,这么赌我必输无疑。”

    接着两人因为此时开始争吵了起来。

    “我跟两位赌吧。”

    不过这个时候,一个身形颀长儒衫男子走到两人的桌前。

    “若是那小孩能熬不过今天,这枚灵石就归两位,若是熬过了今天,两位请我喝一碗莲子粥如何?”

    男子一手拿着一只油纸包好的烧鹅,一手捏着一枚灵石笑看着两人道。

    或是是男子出现得太过突兀,之前一直在闲聊的那两人,一时间居然愣住了。

    拿着烧鹅的男子,间两人不说话,便只是笑了笑,然后拿着烧鹅走了,而他离开的方向正是铁堡。

    “什么东西,谁要跟你赌?”

    “哪里来的外乡人,敢这么跟我们说话,等会我们一起去城主府告发于他,说不定还能得些赏钱。”

    “哥哥说得在理,我马上画一幅此人的画像,等下就送到城主府。”

    等到拿着烧鹅的男子消失在街头时,两人忽然破口大骂起来,而一想到或许可以换一些赏钱,两人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

    鸿厘城铁堡所在前的广场,一群人像是看猴戏一样,围城一圈看着广场中央的一个小男孩。

    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唐北斗

    此时日头渐渐毒辣,空气被炙烤得没有半丝水分,唐北斗汗水滴落到青石板地面上立刻被晒干,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没有任何光泽的双瞳不时地抬头看一眼铁堡的方向。

    他就这样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

    有人想得很简单,认为这唐北斗是个傻子,看到杀人受了刺激才跪在这里。

    有的人则想得很复杂,因为铁堡上挂着的头颅属于秋水余党,所以跪在这里的这个小孩,极有可能跟秋水余党有关系。

    甚至于,这小孩可能是断头盟故意安放在此地的诱饵。

    无论想得复杂还是简单,在鸿厘城一些喜欢看热闹的城民眼中,这无疑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所以很多人都在等着这小孩倒下,只要他倒下了,这种种猜测便跟着有结果了。

    不过他们不知道是,唐北斗会跪在这里,只是一个儿子在失去爹爹后的本能。

    在看到他爹死在铁堡手下之后,他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忍辱偷生就此离开,另一种豁出性命不顾一切冲到铁堡里报仇,哪怕最后死在铁堡,也算死得其所了。

    他爹爹是他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唐北斗没有偷生的理由,所以第一种选择他是不会选的。

    而第二种做法,他却是不能选,因为只要他冲过去,欧冶一家就会因为收留他而被牵连。

    不想逃跑,不能报仇,他也只能跪在这里。

    “爹,我马上来见你了。”

    唐北斗嘴唇无声地开合道。

    此时他口中干燥的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如果不是他神魂之力充盈,恐怕第一天便已经被晒得晕死过去了。

    “也不知道那铁堡里住着的城主长什么样子,能这么视他人性命如草芥,定然长着一张凶神恶煞般的脸吧。”

    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念叨道。

    “什么人?别过去!”

    “喂,那个小伙子,你快回来!”

    “你不要命了!”

    就在唐北斗神情委顿地在心中这么想着的时候,他身后不远处围观的人群忽然发出一阵惊呼声。

    唐北斗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的青年,一手撑着一柄纸伞,一手领着一个油纸包从人群中走出,然后一人一伞穿行这空旷的广场上,一点一点向着他走来。

    虽然唐北斗此时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可他终究还是认出了那个身影。

    相比同龄的少年,唐北斗的心性要坚毅许多,这几日无论是丧父之痛,还是头顶猎日的灼烧,都不曾让他坚毅的心性软弱半丝。

    可此刻,当他看到那道身影时,泪水不知为何,从他那张已经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夺眶而出。

第五百章 独善其身

    不过就在这眨眼的功夫,李云生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唐北斗面前。

    他手里虽然只撑了一把纸伞,但整个人却好似一朵云般遮在唐北斗的上方,挡住了天空毒辣的太阳,驱散了四周灼热的暑气。

    唐北斗最终还是将泪水憋了回去,他仰起头看了李云生一眼,然后猛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道:

    “我真的很没用。”

    他说这话的语气虽然满是悔恨跟自责,可目光里却满是不甘跟倔强。

    “但你做了你能做的。”

    李云生就那么直挺挺的,如跟烟囱般耸立在唐北斗跟前俯视着他。

    “我只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跪在这里等死。”

    唐北斗目光有些暗淡,长时间没喝水,让他的声音显得沙哑而艰涩。

    “你难道不是怕离开这里,会将这场引导青萝他们身上?”

    李云生像是看穿了唐北斗一般说道。

    “……”

    闻言唐北斗先是嘴巴微张看了一眼李云生,继而低下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就像李云生说的那样,唐北斗跪在这里哪里也不去的另一个原因,正是害怕牵连青萝。

    因为他知道自己出手之后就已经被铁堡的人盯上了,就算他不回青萝家,也会被铁堡的人盯上抓住,终究会从他身上找到与青萝有关的线索,最后牵连青萝。

    但如果他跪在这里哪里也不去,铁堡便无法判断他的身份,不仅如此还会如守株待兔般远远看着他,等待着猎物现身。

    李云生见北斗不说话,便蹲下身子。

    他修长的大手在唐北斗的头顶拍了拍,一股温和的罡气从他的掌心溢出,顿时将唐北斗周身这些天沾染的污秽一扫而空,瞬间又变回了昔日那个爱干净的清瘦少年。

    “昨晚,他们一把火把老宅子烧了,也带走了老爷子跟青萝。”

    李云生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北斗道。

    闻言,唐北斗的脸色骤变,他奋力地想要起身,却奈何跪得太久,两条腿都麻了根本不听使唤。

    “别急,我不是来了吗?”

    李云生又拍了拍唐北斗的肩膀,然后叹了口气道:

    “我想明白了,这世道你选择独善其身,其实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

    “但为此违背本心,被一道道因果牵绊,这不会让你不自在吗?”

    唐北斗皱眉。

    “斩不断的因果,就只能保护起来了。”

    李云生笑道。

    “这样啊……”

    唐北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吃吧。”

    李云生将包着烧鹅的油纸递给唐北斗,顺手又从乾坤袋着拿出一壶冰镇的酸梅汤。

    “吃饱了,才能跟我一起去救人。”

    见唐北斗一脸疑惑,李云生又补充了一句。

    闻言唐北斗这才用力点点头,然后拿过那只烧鹅大口的吃喝起来。

    “先跟这鸿厘城的城主大声招呼吧。”

    李云生坐在地上,一面盘腿托腮地看着唐北斗吃东西,一面在心里想道。

    青萝跟欧冶潭被抓,他此刻之所以还这般泰然,是因为纵使隔着眼前这庞大的铁堡,他已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欧冶潭跟青萝的气息。

    显然那鸿厘城城主,并没有急着杀这爷孙两。

    想到这里,李云生忽然伸出两根手指,在指尖以真元凝聚成一道剑罡,随后以手指罡气代替笔墨,在身下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上画出了一个十分规整的圆。

    而随着这道圆的出现,一圈圆形气浪,好似水面的涟漪,以这道圆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

    它们如一道徐风般,拂过广场众人的脸颊,然后慢慢扩散到城内,最后悄无声息地将整座鸿厘城笼罩其中。

    李云生的剑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座鸿厘城。

    这是他自出暮鼓森以来,布下的最大最复杂的一道剑域。

    此刻的李云生借着他庞大的神魂之力,能够感知城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想,如幽灵般游荡的枯荣剑气,能够轻易扼杀城内那些修为低下的城民。

    而那些修为不俗城民,此刻则感觉如芒在背,方法有一柄无形的利刃,正抵在他们的后心。

    紧接着一个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脑海:“借你们真元生气一用,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可活,擅动者必死。”

    此言一出,满城骚动。

    可这骚动只持续了片刻,就被一场血腥的屠戮镇压,那些乱动的城民修者,直接被一道道无形剑气斩做肉泥。

    直刺,鸿厘城内除了李云生眼前这铁堡,彻底安静了下来,宛若一座死城。

    这时候,唐北斗恰好将一只烧鹅吃的干干净净,连喝了几大口水之后一抹嘴站了起来目光满是期待的看着李云生。

    “你来打伞吧?”

    李云生也站了起来,他将手里握着的朽木生花伞递给唐北斗。

    “拿得起来,就跟我一起进去,拿不起来就等在这里,等我出来。”

    他盯着唐北斗补充了一句。

    唐北斗闻言,毫不犹豫地从他手中接过朽木生花伞。

    可下一刻,接过伞的双手却猛地一沉,险些整个人都栽倒在了地上。

    朽木生花伞本身不是很重,但因为上面那几道高阶符箓的缘故,被引动的天地灵气汇聚其上让拿伞的人承受了巨大的压迫力。

    更关键的是,握住生花伞之后,持伞人的神魂,便跟长生木连接在一起,并被起吸取神魂之力,普通修者根本难以承受。

    好在快要栽倒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将伞举起来了。

    “等,等我一下,我,我可以……”

    唐北斗试图用伞遮住暴露在日光里的李云生,只见双手撑着伞举过头顶,就连脚尖也踮了起来。

    不过李云生比他高出太多,总是踮起脚伞也不过到他眉毛的位置。

    “不用帮我撑伞,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李云生把踮起脚的唐北斗按了下去。

    “尽量跟着我。”

    他又叮嘱了一句。

    “嗯!”

    唐北斗用力地点点头。

    随即,就只见李云生带着唐北斗,一步一步走到铁堡的大门前。

    “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快滚!”

    就在李云生靠近铁堡时,一队十余名城卫,骑着高大混血灵驹从铁堡内冲了出来。

    十人骑坐在烈马上,手持长刀弓弩,杀气四溢,显然手上都是沾染过性命的。

    这类全副武装有着灵驹的铁骑,对真人以下境界的修者有着极大的杀伤力,往往十余骑就能围杀一名灵人境巅峰的修者。

    不过李云生跟唐北斗,对于这队铁骑却是视若无睹,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依旧步履如常地走向铁堡的大门,只是有时候唐北斗的脚步跟不上李云生,会举着伞奔跑几步。

    “乱闯城主府者,杀无赦!”

    为首一名手持朴刀的铁骑忽然暴怒地大吼了一声,随即十道铁骑犹如浪涛一般齐齐扑向李云生跟唐北斗。

第五百零一章 破门

    “看仔细了,我只走一遍。”

    李云生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唐北斗,然后迎着那十余杀意沸腾的铁骑踏出一步。

    不过眨眼间,伴随着几声炸耳的破空身,他整个人如鬼魅般,出现在了那一群铁骑的上空。

    随即,唐北斗只看到,李云生的身形,好似一根完全摸不透轨迹的线,在这些铁骑上空、四周,穿针引线一般游走着。

    再一眨眼,随着“砰砰、砰”的几声巨响,那十几名铁骑被李云生一拳一拳地砸落下马。

    这一拳拳力道奇大,以至于那十几名的铁骑的尸体,被直接嵌入了青石板地面。

    唐北斗本以为是一场恶战,却不想只是一次单方面的屠杀。

    他学过行云步,也学过打虎拳,但却从未想过这两种看似简单朴实的功法,修习到极致之后,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而做完这一切的李云生则显得十分平静,他回头看了一眼唐北斗,然后像是在等待对方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那堆尸体面前。

    唐北斗见状,赶忙举起伞踏着行云步,飞身来到李云生跟前。

    “接下来应该会有些麻烦,你打好伞跟紧我。”

    李云生转身看了一眼唐北斗道。

    “好。”

    唐北斗点头,此时的他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朽木生花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哪里来的宵小,胆敢犯我鸿厘城,看我破魔弓将你万箭穿心!”

    他话音方落,城楼上忽然传来一声怒斥。

    城楼上随即冒出一排弓弩手,拉弓上弦之声跟着齐刷刷地响起。

    与此同时,楼下城门内百余铁骑嘶鸣而出。

    “放箭!”

    城楼上那名指挥弓弩手的将领一声令下,漫天箭雨携着道道符文光华点射而下。

    这破魔弓本是专门用来对付魔族的,饶是魔族那般强悍的身体,不穿甲胄也必定被这破魔箭一箭穿心。

    不得不说,一个小小的鸿厘城,居然拥有人上百张破魔功有些出乎李云生的意料。

    “我来!”

    正当他准备以纵横方圆的剑圆抵御这上百只破空而来的箭矢时,唐北斗忽然一个纵步上前,然后高高举起朽木生花伞将李云生护持其中。

    随即,只见朽木生花伞华光四溢,一道道青色华光从伞上飞旋而上,化作一面巨大青色伞影将两人笼罩其中。

    而那一道道破魔箭矢,射在那青色伞影上之后,却像是射在了水面上一般,怎么也射不穿,最后稀里哗啦地全部掉在了地上。

    见自己挡住了这上百只箭矢,气喘吁吁的唐北斗转头冲李云生咧嘴一笑。

    说实话,唐北斗刚刚的举动确实吓了李云生一跳,因为他根本就没教过唐北斗如何使用朽木生花伞,更不要说这种以神魂之力催动生花伞防御护罡气的能力。

    “是你做的吧?”

    李云生的目光看向唐北斗手中的伞柄,然后以神魂之力沟通道。

    这截长生木的朽木生出了自己神识的事,李云生早有察觉,他只是没想到高傲如它,居然会认可唐北斗。

    不过这截朽木跟往常一样,并没有回应李云生。

    李云生也懒得深究,只是平静地走到唐北斗跟前拍了拍他的脑袋道:

    “不用勉强,我应付得过来,你莫要伤了神魂。”

    “我可以。”

    唐北斗摇了摇头。

    “我不能做石头哥的累赘,我要自己去看看,那个杀了我爹爹家伙,到底长什么模样。”

    他目光坚定地说道。

    “很好。”

    李云生笑着点了点头,他拍了拍唐北斗的肩膀,然后一步闪到他身前。

    再看那百余名铁骑,已然距离二人不足五十步,只消一个冲锋,便能将李云生跟唐北斗踩成肉泥。

    “借你剑一用。”

    李云生不慌不忙地一抬手,一柄长剑“嗖”地一声从身后一间酒楼飞出,眨眼间便已经被李云生握在了手上。

    随着“嗡”地一声剑吟,李云生长剑一指,周身蛰伏许久的剑势恍若从天而降,压得那百余铁骑身下的灵驹齐齐跪倒。

    随后便只见,李云生身形如风,迎着那百余铁骑奔袭而去。

    不过几息之间,百余铁骑在便在李云生剑影之下身首异处。

    李云生跟唐北斗穿过这遍地尸体来到唐北斗那扇巨大的黑铁大门前。

    此时大门紧闭。

    损失百余铁骑,终于是让铁堡内的城卫慌了神,再也不敢轻易派兵迎战,一面闭门不出,一面差人禀告铁堡深处的城主。

    “我们该怎么进去?”

    唐北斗抬头问李云生道。

    李云生没有回答他,而是提起手中的剑,一剑劈在那城门之上。

    可除了“砰”地一声闷响,铁堡的大门毫发未伤。

    “有结界。”

    唐北斗道。

    “无妨,劈开它就好了。”

    李云生看了一眼手中长剑淡淡道,这长剑剑身已经出现裂纹,手一抖剑身便随之碎裂,只余下一个剑柄。

    这些普通刀剑,对于现在的李云生来说,先不说能让他发挥几成实力,便是普通的挥砍劈刺都有很大问题,大多刺出几剑便会损毁。

    这种感觉,就像是它们开始畏惧李云生。

    “再借一柄。”

    他手一扬,又有一柄剑,从城内一间茶楼中飞出,飞到他的手中。

    而那剑的主人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深陷李云生剑域之中的修士,越是修为高的,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被人掐住脖子的恐惧,所以别说是一柄剑了,此时李云生就算是让他拿出全副身家,他也会不说二话地全数奉上。

    有了新剑之后,李云生这次也不像之前那样用得小心翼翼,索性抱着只能用一次的想法,开始以秋水剑诀催动周身真元,全力释放自己的剑势跟剑意,随后一剑朝那大门劈去。

    这看似毫无章法的一“劈”,却让整个铁堡为止一颤,就连头顶那朵好不容易聚拢的云朵,也被震得四分五裂。

    “还差一些。”

    李云生皱眉看了一眼手中的断剑,这种有力气却使不出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不过他也没去纠结这些,扔了那柄断剑,又是抬手“借”来一柄剑。

    可就是他刚刚这不是很满意的一剑,却看得城内围观的众人一阵心悸,因为他们发现那传闻中坚不可摧的铁堡大门,此时居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感受最明显还是守城的城卫。

    “城主大人还没来吗?再让他来一剑,这城门就要破了!”

    城楼上,那名指挥弓弩手的军官忽然一脸紧张地问道。

    不过他这话才说完,一声嘹亮的剑鸣声忽然直冲天际,一道长长的剑影从他们眼前劈下,直接将城门连同城楼一分为二。

    铁堡的城门就这么破了。

第五百零二章 寻龙针

    铁堡的城门连同两侧的城墙,直接被李云生这一剑斩破,巨大的缺口好似是被那雷霆之力轰击的一般触目惊心。

    尘埃散尽,这座耸立在荒漠之中几百年的神秘铁堡,终于毫无遮拦地显露在世人的视线中。

    不过立于城门口的李云生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因为此时他面前的这座铁堡太安静了,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人影都没有。

    就连先前在城楼上逃窜的那些城卫,此时也连影子都没见到。

    正当李云生为此感到诧异不解的时候,忽然一道道铁闸落下的“砰、砰、砰”声,犹如滚雷一般响起。

    随即就只见那原本塔楼模样的铁堡,眨眼间被一块块铁闸门,包裹成了一只巨大的三角形金子塔楼,整座塔楼看不到一点缝隙,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特有的黑色玄铁光泽。

    更加恐怖的是,这黝黑的玄铁墙壁,居然连李云生的神魂感知能力都能阻隔在外。

    “暮城主,你就算这样,也拦不住我。”

    李云生站在那巨大的铁堡下面,声音平和,却极具穿透力地说道。

    说完,他抬手直接一剑劈在那铁堡上面。

    强横无匹的剑罡携着百余丈的剑影竖劈而下,整座铁堡发出“嗡”的一声颤鸣,一刀刀长长的剑痕出现在塔身,在日光的映射下,这剑痕格外的刺眼醒目。

    “我只要人,放了那对爷孙,你我便无瓜葛。”

    李云生接着道,说话间又有一柄长剑飞到了他手上,于此同时,他周身的凝聚的剑势此刻愈发骇人,就算是他身后的围观的府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剑势所带来的压迫感。

    “放人?你一个人人喊打秋水余孽,也配来威胁我放人?”

    暮秋临的声音,从铁堡内传来,语气轻蔑而蛮横。

    “不过你别急,快了,等我从她身上拿到我想要东西,这两副没用的皮囊便送你又如何?”

    他接着阴恻恻地笑道。

    “她身上??……你想要的东西?”

    闻言李云生心头一跳,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忽然从他心底涌出。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将神魂进入三寂境,而后再次一剑劈在那铁堡上。

    就在他这一剑在那铁堡上斩开一道裂缝的瞬间,李云生笼罩其上的神魂,瞬间涌入那铁堡之中。

    紧接着,他的神魂便在铁堡顶楼的一间密室内,看到一幅令他愤怒至极的画面。

    只见在那密室内,一名少女正赤条条被锁在一张石床上,一个年迈修者正拿着一柄锋利匕首划开少女白皙的后背,在少女的惨嚎声中,那一截截浸着鲜血白森森的脊骨暴露在空气中。

    而那老者跟一旁的暮秋临,对少女的惨嚎全然不顾,两人好似饿鬼一般盯着少女的后背,仔细地检查着血肉中的每一寸脊骨。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青萝。

    李云生身上的杀意瞬间暴涨,被他禁锢在剑域之中的修士们顿时周身汗毛直竖,却又不敢动弹,只觉得死气将近,内心恐惧无比。

    “怎,怎么了,大石哥?”

    一旁举着伞的北斗也感觉到了李云生气场的变化,言语中带着惧意道。

    “捂住耳朵。”

    李云生语气森冷地说道。

    虽然唐北斗心头满是疑惑,但还是乖乖地捂住了耳朵。

    随后就只见李云生仰头一声龙吟,这一声好似那滚滚春雷震得整座鸿厘城一阵晃动,一些不明所以的居民,还以为又要下暴雨了。

    另外一些有些修为的修士,则在这一声龙吟下,彻底被震慑住了心神,全然断了轻举妄动的念头。

    除了那漫天灵气所化的紫气,伴随着李云生这一声龙吟而来的,还有从城内飞出盘旋在他头顶的几百柄长剑。

    一口气炼化那股庞大的天地灵气之后,李云生一跃而起,随手取过一柄长剑,以秋水剑诀为引运转体内炼化的真元凝聚与长剑之上,化作百尺剑罡一剑劈下。

    随着“轰”地一声巨响,那浑然一体的铁堡一阵晃动之后,终于露出一道肉眼可见裂缝。

    不过李云生却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他抛下手中断剑再换一柄,随即又是刚猛无匹的一剑竖劈而下,果断而决绝。

    等李云生劈下第三剑时,那原本固若金汤的铁堡,已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豁口。

    ……

    “大人,再由着这怪物砍下去,铁堡就要毁了!”

    铁堡的那间密室里,一名城卫将领模样的男子一脸焦急地看着暮秋临道。

    “还要多久?”

    那暮秋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头也不抬地对他身旁的那名老仆人问道。

    “寻龙针还是没反应,还剩下最后六截脊骨没探查过。”

    只见那老仆人将一根七寸来长的银色钢针从一截脊骨中拔出。

    “直接将这整条脊骨拿出不行吗?”

    暮秋临皱眉道。

    “直接拿出来,这小妮子肯定断气,这东西在她体内多年,已经是共存共亡的关系,必须用寻龙针将其封印再取出才行。”

    老仆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

    “还需要多久?”

    暮秋临问。

    “至少一炷香。”

    老仆人道。

    暮秋临闻言沉吟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那名城卫军官道:

    “你带铁堡内所有城卫出城迎敌,务必给我守住半柱香的时间。”

    “是!”

    那军官闻言喜不自胜,他堂堂一名真人境巅峰的修者,手底下光真人境的修士就有十几人,灵人境全副武装的城卫更是近千人,却被暮秋临拦着只能龟缩不出,着实让他生了一肚子怨气。

    “大人,这……不妥吧?根据你我所知的情报,这鸿厘城除了你我,其他人绝非是那秋水余孽的对手,这种差距不是人数能够弥补的。”

    看着那军官离开的身影,那老仆人神色有些复杂道。

    “那秋水余孽再强,他们总不至于半柱香的时间都撑不住。”

    暮秋临一摆手,然后催促道:

    “你快些动手,只要祝融氏的这件灵器到手,何须惧怕他一个秋水余孽?”

    “是。”

    老仆人点了点头,随即手里那根细长的钢针刺入青萝后背的一截脊骨。

    青萝痛苦的哀嚎声随之响起。

    与此同时,随着青萝这一声哀嚎,这密室的一个角落里,欧冶潭倒在血泊中的身体无力地颤动了一下。

第五百零三章 景云钟

    铁堡外,李云生一剑接一剑,犹如雷霆般疯狂地轰击着铁堡,居然以一人一剑之力,将这固若金汤的铁堡,斩得千疮百孔,看得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一些世代居住在鸿厘城的居民很清楚,这铁堡外出覆盖的玄甲,乃是鸿厘城好几代铸炼大师血泪浇筑而成,几乎耗尽了几代人的心血,就算是当年面对魔族,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狼狈。

    “姓暮的,现在放人,我留你一命。”

    李云生脚踏一张符箓,手里又换了一柄剑,整个人凌空而立俯瞰身下的铁堡,手中长剑再次蓄势。

    铁堡的坚固程度有些超出他的预期,但他却依旧自信这一剑能够将其斩开,他唯一担心的只是青萝的安危,所以一面蓄势出剑,一面试图干扰铁堡内的暮秋临。

    “区区秋水余孽,也敢欺我鸿厘城无人?”

    不过李云生没有等来暮秋临的回答,反倒等来一个陌生男子充满愤怒的声音。

    话音方落,就见那铁堡二楼的铁甲齐刷刷地被打开,一支支破魔箭齐齐对准李云生。

    “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漫天破魔箭矢“轰”地一声朝着李云生扑射而出。

    而在箭矢飞出的同时,那名鸿厘城的军官,携着十几名修为不弱于真人境的修者,从铁堡内破风而出。

    他们准备利用李云生抵御破魔箭矢的空挡,集合十几人之力对李云生进行一击必杀,此时的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是毫不保留地用上了毕生修为跟最厉害的杀招。

    不过还没等他们看到破魔箭矢射中李云生,一只巨大的伞状虚影忽然从地面冲天而起,朽木生花伞再一次将李云生保护其中,震飞了那漫天箭矢。

    “撤……撤!”

    那鸿厘城的军官惊愕地看了眼,地面上那双手举伞一脸坚毅的少年,然后本能般地大吼了一声。

    不过为时已晚,随着一道撕裂空气的剑吟声响起,一道剑影好似湖面晨风一般从耳畔掠过,随后他便只看到自己的双腿脱离了身体坠落地面。

    “难怪,典籍上总说……这剑修才是这十州最恐怖的存在。”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些人穷尽毕生心血的全力一击,居然就这么被对方直来直去的一剑给破了。

    任凭他们杀招怎么巧妙,法器如何诡绝,在剑修眼中俱能一剑破之。

    李云生自然没时间去理会这些人的懊悔跟不忿,他手腕一翻剑势一沉,这些还在垂死挣扎的修者瞬间如同苍蝇一般拍飞在地。

    庞大的剑压倾斜而下,直接压得青石板地面块块龟裂。

    而铁堡内剩余的那些城卫,见到这些鸿厘城实力强悍城卫军官们的死状之后,早已吓得钻进了铁堡躲藏了起来。

    在经历过跟一夜城城主的交手之后,再面对这些人,不要说恐惧跟惧怕,李云生甚至都感觉不到任何胜利之后的愉悦。

    所以他对余下的这些城卫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随后抛开手里的断剑,纵身就要冲进铁堡。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团黑影冲出铁堡,一只缠绕着黑色煞气的粗壮胳膊从黑影中伸出,一手掐住李云生的脖子猛地撞向地面。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那黑雾包裹住的人影抓着李云生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当他正准备抬起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长刀看向李云生脑袋时,一道裹挟着死气的剑意笼罩住了铁堡的广场。

    求生的本能让那黑雾中的人影迅速放弃了李云生,猛地高高跃起。

    也就在这一念之间,铁堡的广场上,纵横的剑气以那深坑为中心,好似崩断的琴弦般炸开,整片广场无论是房屋还是石块瞬间化作飞灰,地面上那原本七零八落的尸体,也在眨眼间化作了血泥。

    那刺耳且酸涩的剑鸣声久久不曾停歇,即便是隔得很远,听起来也依旧像是耳膜要被刺穿一般难受。

    “秋水的剑果然如传闻一般锋利。”

    那隐匿在黑雾中的人影显出了身形,正是鸿厘城城主暮秋临。

    “也难怪这些没用的废物,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到。”

    他立在上空俯瞰着地上的李云生道。

    此时李云生已经从那大坑中站了起来,他只是冷冷地看了瞥了一眼那暮秋临,然后便开始细心地掸去身上灰尘,并没有答话。

    “大石哥,你没事吧。”

    紧张万分的唐北斗一路小跑跑到李云生跟前。

    “没事。”

    李云生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铁堡的一处缺口道:

    “你先上去等我。”

    “那你呢?”

    唐北斗看了一眼李云生又偷偷地瞥了眼上方的暮秋临,一脸担心道。

    “我马上到。”

    李云生拍了拍唐北斗的脑袋语气轻松道。

    说着他抬起头目光笔直地看向暮秋临。

    “好!”

    见状唐北斗再也不迟疑,抱着朽木生花伞朝那铁堡的缺口冲了进去。

    “你们这些剑修,还是这么自大。”

    那暮秋临看着钻进铁堡的唐北斗冷笑了一声。

    “不过你被关了十年,恐怕还不知道,这十州早已不是那个任你们剑修横行的十州了,这太古灵器,才是真正能够主宰十州之物!。”

    说着,他一抬手,那尊灵器景云钟骤然显现在了身侧。

    李云生记得欧冶潭提过这口钟,当年欧冶家许多修者便是命丧此钟,以至于庞大的欧冶家就此没落。

    之前在一夜城他也就过一些太古灵器,但那些灵器的品阶显然远远不如这景云钟。

    “的确是一件宝物,可是你真的驾驭得了吗?”

    李云生抬手又是接过一柄剑,然后神色淡然地问道。

    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故意挑衅暮秋临,而是确实发现了这暮秋临在祭出景云钟之后神色有些吃力。

    而且这暮秋临周身那层蒸腾着的黑色煞气李云生也认识,这正是修者在服用了怨力丹之后征兆,仙盟围剿秋水时他就看过仙盟一些府主吃过这种丹药,它能够在短时间提升修者的修为甚至能够无视境界的限制。

    这本应是底牌的东西,暮秋临一开始就用上了,只能说明以他原本的修为驾驭不了景云钟。

    “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

    暮秋临冷哼了一声,随即手掌猛地在那景云钟上一拍。

    随着这一拍,那景云钟猛地暴涨到了一人高,随后一声悠长的钟鸣随即响彻鸿厘城。

    也就是在这钟声响起的那一刹,鸿厘城内无数修为低浅的城民齐齐倒在了地上。

    “神魂攻击?”

    感受着这钟声之中蕴藏的那一道道朝他袭来的神魂之力,李云生有些惊异地开口道。

    他这话才出口,第二声钟鸣声响起了。

    与之相对应的,那原本已经一人高的景云钟再次暴涨,如同一间小房子般悬浮在空中,那原本黑洞洞一片的钟内,此时忽然烈焰翻滚,好似熔炉一般。

    而李云生在这第二道钟鸣声响起之后,只觉得有一道道无形的枷锁从那景云钟内飞出,将他捆缚其中动弹不得。

    “死吧!”

    第三道钟鸣声几乎是跟暮秋临的爆喝声一同响起的。

    这一声钟鸣犹如实质一般带着猛烈的罡风轰下,直接将原本已经龟裂的青石板碾成粉末,巨大的冲击力犹如浪涛般席卷整个鸿厘城,离得近一些的房屋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直接冲垮。

    与此同时,双手隔空托举着那口如山岳般大小巨钟的暮秋临,忽然面色狰狞地将那口巨钟朝李云生的位置猛地砸下。

    这口体内烈焰蒸腾的巨钟,如同一头张开了血盘大口的上古异兽,凶猛地扑向李云生。

    “天裂。”

    就在所有人觉得李云生要被这景云钟“吞”入腹中时,一道赤色的剑痕,犹如天空的裂缝一般,骤然出现在鸿厘城的万里晴空上。

    而就在这道裂缝的正下方,那口巨大的景云钟身上,同样出现了一道一模一样剑痕,这整片天地,都好似被一剑劈开了一般。

    刹那之后,一股汹涌澎湃的剑意,裹挟着如刀锋般的剑气拂过整片鸿厘城。

    而提着剑的李云生,身形如风一般穿过了那口被劈开的景云钟,出现在了暮秋临面前,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上。

    巨大的冲击力将暮秋临撞飞进了铁堡之中。

    出暮鼓森以来,李云生这是第一次用到秋水剑诀的这一式。

第五百零四章 祝融锤

    “果然,剑不合适是会损伤身体的。”

    李云生扔掉手中的断剑,他握剑的这只手臂早已衣袖碎裂,手臂之上更是被自己剑气反噬,出现了几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以前用秋水剑诀的前几式还不那么明显,今天的这一式天裂彻底把他秋水剑诀的缺点暴露出来了。

    没有合适的剑,非但不能完全发挥秋水剑诀的实力,还会反噬修习者。

    “现在看来,人力终究有穷尽之时,既然秋水剑诀的要义是借天之势,那么凭这一具肉躯自然是做不到的。”

    可以想象如果李云生刚刚用的是第十式,只怕伤到对手之前,他自己就要被剑诀吞噬。

    李云生就这么带着一丝后怕地,凌空在一张符箓上轻点一脚,然后整个人就这么轻灵地跃入了铁堡的缺口。

    与此同时,唐北斗也喘着粗气跑了上来,看得出他这一路也不太顺利,大的伤虽然没有,但小伤身上随处可见。

    不过他拿着朽木生花伞李云生也不怕有什么性命之忧。

    就在李云生准备冲唐北斗招手,让他到自己这边来的时候,一直寄居在他面具中的轩辕乱龙忽然开口警告道:

    “小心!”

    他这话才在李云生的脑海中落音,一股像是能将人的神魂烧成灰烬的庞大威压,从他身前的密室中破窗而出,如同那五指山一般死死地将他压住。

    这一瞬,李云生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一股来自本能的恐惧涌遍全身。

    自他受徐鸿鹄指引踏入仙府以来,遭遇过许多实力强大的修者,这其中甚至有像阎君跟一夜城城主这种立于十州修者之巅的存在,可即便是这些人,也不曾给他带来今天这种恐惧。

    而朽木生花伞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它径直从唐北斗手中挣脱飞到李云生跟前,将李云生护在伞下。

    朽木生花伞的出现,也让李云生因为恐惧中惊醒过来。

    只见他双手握住朽木生花的伞柄,原本笼罩住整座鸿厘城的剑域也瞬间收拢在他周身丈余的范围,枯剑诀的剑气更是犹如一条条镰刀般迸射而出。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刹那之间,做完这一切的李云生,下一刻便只看到一道好似龙焰般的火舌从密室中喷涌而出,而在那火焰的中心,暮秋临手下的那名老仆人枯瘦的手臂高举中一只大锤,面容兴奋得有些扭曲地尖声狂笑道:

    “找到了,找到了,太古灵器祝融锤终于被我找到了!”

    说完他目光阴戾地瞪着李云生,然后一锤朝李云生砸下:

    “我要将你锤成飞灰!”

    随着他这一锤砸下,李云生只觉得整片天地的压力都落到了他身上。

    “砰!”

    李云生以剑圆构建的防御瞬间瓦解。

    这一锤的重量随之全部压在里朽木生花伞上,伞衣上的大符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难以想象这柄面对百余名修者同时攻击,都只出现了一条裂缝的朽木生花伞,此刻居然挡不住这人的一锤。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看着朽木生花一点一点地被撕裂,李云生心里突然涌出这么一个念头。

    就在这念头出现的同时,父亲李山竹临死前叮嘱他的画面,大师兄、三师兄死在他面前的画面,新雨亭五老合力帮他接骨的画面,师父杨万里被锁在阎狱的画面,一样一样出现在他的脑海。

    “我不能死。”

    原本目光浑浊的李云生,忽然间目前清明。

    他体内那六颗原本黯淡无光的麒麟骨骤然间一颗一颗亮了起来,六颗麒麟骨内的真元则好似岩浆一般同时沸腾了起来,随后这六颗本来毫无联系的麒麟骨开始以真元为线连接起来。

    也就在六颗麒麟骨相连的一瞬,不知隐匿在李云身体何处的玄色怨气跟暗红色浊气渗入他的经脉,灵气、浊气、怨力开始在画龙诀的引导下相互融合。

    这匪夷所思的一切,仿佛就像是本能一样,在李云生体内发生着。

    而李云生唯一感受到的只有那股涌向全身无穷无尽的力量,还有周身如同仙盟怨奴们一样蒸腾而起的黑色煞气。

    “你就算真的是神,我也不能死。”

    突然,原本李云生被那祝融锤所压制的剑意破体而出,鸿厘城四周的荒漠被这到剑意搅动,几乎在同时间沙暴四起,随后它们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鸿厘城扑来,雷鸣声声遮天蔽日,好似末日降临一般。

    “啊!……”

    可就在李云生准备以朽木为剑,剑势渐成,准备一剑斩向那祝融锤时,那双手握着祝融锤的老仆人忽然一声惨嚎。

    紧接着就看那原本立于火焰中安然无恙老仆人,忽然周身冒出了火光,刹那间化作一个火人疯狂地嚎叫着,不消片刻便已经化作飞灰什么都不见了。他手中那只祝融锤则威势尽去,化作了一柄普通铁锤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尘埃落定,有些不解的李云生只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老人,一手拿着一张快要燃尽的符纸站立在密室中。

    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欧冶潭。

    欧冶潭满是疲惫地走到密室门口,他先是看了一眼李云生,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疲倦地点了点头,然后俯身艰难地拾起那祝融锤,最后一瘸一拐地朝青萝所在的石床走了过去。

    李云生虽然满是疑惑,但也没急着开口问,只是跟在欧冶潭的身后走进了密室。

    刚一进密室,他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暮秋临,这暮秋临中了李云生一剑受了重伤,但还没断气,依旧苟延残喘地靠着墙暗自疗伤。

    “可惜……差那么一点,就能让你去见阎王了。”

    那暮秋临带着些许不甘地对李云生讥笑道。

    “是吗?”

    李云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没再理他径直走到了欧冶潭跟前。

    “老东西,没想到啊,你居然还留了一道能够控制祝融锤的符箓。”

    见李云生没理会他的挑衅,暮秋临转而开始挑衅欧冶潭。

    “你给我闭嘴!”

    欧冶潭闻言转头冷冷地看着暮秋临,眸子里写满了愤怒跟杀意。

    “发火了啊?那就杀了我啊,你孙女生气全散,就算你能将祝融锤封入她的脊骨,也肯定是没救了。”

    那暮秋临有些癫狂地笑道。

    “放心。”

    就在欧冶潭被他激得提起锤子就要砸过去时,李云生一把按住了欧冶潭。

    他转头看向暮秋临,神色平静得可怕地道:

    “她的生气散了,就用你的生气来续,如果你的生气还不够,那我就拿这铁堡里的人来续,如果这还不够,我就拿这整座鸿厘城来续。”

    说着李云生便运气枯荣剑诀,以枯荣剑诀夺取暮秋临生机送到青萝身上。

第五百零五章 窝囊

    被掠夺生机的感觉,就像是将原本需要百余年才能经历的生老病死之苦,全部压缩到了此刻,就算是千刀万剐凌迟之死的痛楚也不过与此。

    饶是这一城之主暮秋临,也不由得痛得面容扭曲地跪伏在地,一面哀嚎着一面向李云生磕头求饶,完美没了刚刚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李云生没有理会他,只是随手扔出一道山字符将他困在原地,然后便来到了锁住青萝的石床旁边。

    青萝身上的伤虽然他早就用神魂探查过,但此刻亲眼看到依旧触目惊心,但好在她不停流逝的生机,被李云生从暮秋临身上抢夺而来的生机止住了。

    “仙盟这百年间一直在打我家祝融锤的主意。”

    欧冶潭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李云生,嘴巴张合了几下终于还是开口了。

    “这件事情,如果不方便外人知晓,欧冶老前辈可以不说的。”

    李云生看他为难于是开口道。

    欧冶潭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见他突然咬破手指,在那祝融锤上用血水勾勒出一个复杂的符文图案,随后便只见那祝融锤化作一道赤色流光,重新钻入青萝的脊骨之中。

    “没什么不可说的。”

    欧冶潭神色木然地看着青萝后背那巨大的伤口,怔了片刻之后接着道:

    “仙盟之所以找了上百年都一无所获,那是因为就算是我欧冶家也不知道祝融锤在何处。直到……我这孙女出生,一直隐匿在我族血脉之中的祝融锤才重新现世。”

    “只不过讽刺的是,这祝融锤一现世,就与我这孙女融为一体化作了她后背的一块脊骨,如果欧冶家想要用到祝融锤的力量,就必须杀了青萝。”

    “但你们直到欧冶家山穷水尽也没有这么做。”

    李云生叹了口气道。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

    欧冶潭忽然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长吁一口气接着道:

    “可就算如此,我也没能保护好她,我欧冶潭铸了一辈子的剑,活到最后,却连一把保护我孙女的剑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过头看向李云生,一脸落寞道:

    “活得真窝囊,对吗?”

    虽然重新将祝融锤封印到了青萝体内,但欧冶潭很清楚脊骨受损,以青萝的伤势依旧是九死一生,故而这一代铸剑大师才会露出此刻这般绝望的表情。

    “窝囊这个词不该给失败者,更加不合适欧冶老前辈,而该给那些手里有剑却被吓得提不起剑的人。老先生你虽然手里中无剑,却已然能跟这些人对峙到此种地步,十州剑豪名录之中当有你的姓名。”

    李云生摇头。

    “况且青萝妹妹并非无药可救。”

    他边说着边走到青萝的近前。

    “当真?!”

    欧冶潭顿时喜不自胜。

    “对吧?轩辕乱龙老前辈。”

    李云生没有回答欧冶潭,而是问起了寄宿在他面具中的轩辕乱龙。

    “可别给我戴高帽子,你这声前辈我可受不起。”

    轩辕乱龙在李云生神识中翻了个白眼。

    “不过这丫头被祝融锤选中自然没那么容易死,但你想救她就要问问你手里那截朽木了。”

    他接着道。

    “你是说长生木可以救她?”

    李云生问道。

    “你用枯荣剑诀的枯荣逆转之法,给那长生木多送一些生灵之气,接下来就看看它愿不愿意帮你这个忙了。”

    轩辕乱龙道。

    闻言李云生没再犹豫,直接用剑域笼罩住这整座铁堡,以枯荣逆转之法将吸取整座铁堡内城卫的生灵之气注入手里朽木之中。

    此刻,他也不打算在乎这些城卫的死活了。

    被这股庞大的生灵之气包裹的朽木显得异常兴奋,李云生甚至能轻微地感觉到它神魂的跳动。

    “你如果喜欢,我可以给你更多,但你得先帮我救这个人。”

    李云生一手握着朽木横在青萝上方。

    一旁的欧冶潭先是被李云生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吓了一跳,继而目瞪口呆地发现,李云生手里那一截枯木忽然从枝头生出一条绿芽。

    这条绿芽长得飞快,最后化作了一条细长的枝条钻入了青萝的后背,它先是一点一点捆住青萝的脊骨,最后甚至将她后背裂开的皮肉也一点点地“缝合”起来。

    随着那枝条“啪嗒”一声自己从朽木上段落,青萝后背那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被完美的缝上了。

    “更多。”

    下一刻,李云生的神识中突然多出两个字。

    很显然,这道意识来自那截朽木,这还是李云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这截朽木的意识。

    不过“更多”这两个字却让李云生有些哭笑不得,因为这语气像极了一个糖没吃够的孩童。

    “这样……就行了?”

    欧冶潭虽然被李云生的手段吓了一跳,但却依旧将信将疑,因为就算伤口缝合了,也不能完全保证能够痊愈,毕竟青萝伤的是脊骨。

    “这截朽木还有一个名字。”

    李云生转头笑看着欧冶潭道:

    “长生木。”

    听到长生木三个字时,欧冶潭的表情明显一滞,随又变得一脸惊喜地拜谢道:

    “多些小友施救之恩!”

    “老先生不用这样。”

    李云生摆手。

    说着他拿出一枚戒指递给欧冶潭道:

    “这里是我弄来的一批仙粮,老先生带着它直接回火神殿,接下来十州怕是要大乱了,能不出来就不出来。”

    “那小兄弟你呢?”

    欧冶潭有些诧异地接过那戒指道。

    “我把这里打扫一下。”

    李云生扫了一眼四周淡淡笑道。

    闻言欧冶潭也没再娇气,抱起青萝就准备下楼。

    “北斗你不跟我走吗?”

    欧冶潭一只脚才踏出密室的门,突然想起了唐北斗还在里面,于是有些奇怪地问道。

    “爷爷你先下去,我马上就下来。”

    唐北斗对欧冶潭笑着道。

    闻言欧冶潭有些疑惑地看了李云生一眼。

    “没事的,老先生先下楼,他很快就下来。”

    李云生道。

    看到李云生也这么说,欧冶潭没再坚持,直接背着青萝下了楼去。

    欧冶潭一走,这间密室内便只剩下李云生跟唐北斗,还有那仍旧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暮秋临。

    “他交给你处置。”

    李云生看了一眼唐北斗,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递给他。

第五百零六章 把这十州搅得天翻地覆吧

    唐北斗接过李云生手里的匕首。

    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李云生,再转头看向墙角瘫软在地的暮秋临。

    “小,小兄弟,别,别杀我……”

    没等唐北斗开口,就只听那暮秋临挣扎着讨饶道。

    “只要你不杀我,我,我这些年手机法宝功法,还有仙粮灵石都可以给你,都送给你!”

    他努力地爬向唐北斗,满脸哀求地说道。

    “你若是怕我事后报复,你我可以立下咒约,只要留我一命,做牛做马,为仆为奴绝无怨言。”

    见唐北斗不为所动,暮秋临一脸慌乱地拍着自己胸脯道。

    不过唐北斗依旧没有开口。

    他皱着眉一声不吭地盯着暮秋临,像是在打量一件不认识的事物。

    犹豫了许久之后,唐北斗转头看向李云生道:

    “他怎么……好像一条狗。”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半点讥讽地方的意思,语气更多的是疑惑。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能杀死他的爹爹,如鸿厘城城主这般的人物,就算面对生死有些胆怯,但总不至于像一条狗。

    “十州的大修士们都这样吗?”

    他看着李云生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对现在的修士了解的不多。”

    李云生摇头。

    “不过十年前,我接触过的那些大修士,无论善恶,为求证道,皆是不惜殒身求索之辈。”

    他带着些许怀念道。

    “什么狗屁求索证道,若终其毕生只能与枯灯为伴,纵使能活百岁千载又何如?我虽然只活了一甲子岁月,可我喝过最好的酒,吃过最好的肉,玩过最美的女人,权利、财富尽在我手,这样的人生才是人生!现在的十州才是真实的十州,比你们宗门控制之下的十州好千倍万倍!”

    兴许是知道求饶无望,抑或是被骂成“一条狗”激怒了他,刚刚还一脸阿谀奉承之相的暮秋临,忽然脸色狰狞地怒吼了一声。

    “可这样,你跟一个俗世凡人有何区别?”

    唐北斗问道。

    暮秋临被唐北斗这句话问得一怔,嘴巴张合半天,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原来比起堕境,这种心性的堕落更加可怕。为了财富、权利、力量,你们心甘情愿地活得像条狗。”

    唐北斗边说着,边将手里的匕首递还给李云生。

    “我都明白了,谢谢石头哥。”

    他冲李云生躬身行礼道:

    “爷爷还在等我,我先回家了。”

    说完一路小跑地出了房门下了楼,整个人看起来轻快了许多。

    “老实说,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小孩,我更喜欢能够快意恩仇的。”

    李云生看了眼唐北斗消失的背影,然后转头对暮秋临笑道。

    “所以他没杀我,你很失望?”

    暮秋临“呵呵”一笑,然后挣扎着将身子重新靠到墙角。

    “失望倒不至于,他至少做出了选择,知晓了自己的道在何处。”

    李云生道。

    “伪善罢了,你看着吧,这种人死的最快。”

    暮秋临不屑道。

    “这就不用你我操心了。”

    李云生说着目光正视着暮秋临。

    “你现在的状态好像轻松了许多,没之前那般恐惧了,是觉得求生无望,所以释然了?”

    他看着暮秋临笑问道。

    “非也。”

    暮秋临咧嘴笑道:

    “你现在杀不了我了,你迟了。”

    暮秋临话中有话,可李云生神色却依旧如常。

    “你的意思是,刚刚那般不顾颜面的讨饶,其实是在拖延时间?”

    李云生推开房间的一扇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没错,在等一个人。”

    暮秋临道,他脸上笑意越来越浓了。

    而也就在这时,本来已经风平浪静的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十分冷冽的风。

    同时,一道十分强横的气息,正从鸿厘城西面的荒漠,闯入李云生的神识控制的领域。

    “你觉得这个人,能救你?”

    李云生的视线从窗口处挪开,重新回到暮秋临身上。

    “杀你足矣。”

    暮秋临一脸自信道。

    “你看起来对来的那个人很熟。”

    李云生问道。

    “那是我大师兄,修为六年前已经突破入圣境,去年更是炼化了玄阶灵宝蟠龙棍,修为十倍于我。”

    此时的情形对暮秋临来说,多拖一点时间,他活下来的几率便大上几分,所以他不介意在李云生身上多废些口舌。

    “听起来很厉害,不过把他请过来,你怕是破费不少吧?”

    李云生问道。

    “全副身家。”

    暮秋临也没隐瞒,一脸苦笑道。

    “其实你不杀我,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接着道。

    “哦?说来听听。”

    李云生一脸好奇。

    “你不杀我,我这全副身家可以都送给你。你若杀我,先不说我这大师兄跟师父,你接下来面对的将会整个仙盟无休无止的追杀。”

    暮秋临道。

    “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李云生摇头。

    “他们能来追杀我,我求之不得。”

    他看着暮秋临咧笑道:

    “我是秋水留给十州最大的恶意,而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要将这十州仙盟搅得天翻地覆。”

    说完他一把拎起满脸愕然的暮秋临。

    “你想干嘛,要杀我也不用费这个劲吧。”

    反应过来的暮秋临语气有些惶恐道。

    “你那大师兄来得太慢了,我带你上去瞧瞧,他什么时候能到。”

    拎着暮秋临走到门外之后,李云生踏着符箓,脚尖连点两下,身子便轻盈地跃上了铁堡的屋顶。

    此时碧空如洗,一眼便能望到荒漠的边缘。

    “是你钱给的不够吗?你那大师兄怎么不动了?”

    虽然极目望去看不到任何人影,可李云生的神魂却清晰的感觉到,在鸿厘城外荒漠的西面,有一个十分强大的身影正伫立在那里。

    “这么点距离,对入境高手而言不过一步之遥,随时可以取你首级,我劝你还是速速逃去吧。”

    暮秋临嘴硬道。

    “他不过来,那我跟他打声招呼吧。”

    李云生笑得很随意道。

    说着他手一抬,一柄长剑自动飞入手中。

    “这么远的距离……”

    暮秋临见状刚想出言讥讽,却忽然被一道冲天的剑意打断。

    之前因为李云生出剑太快他还没有感觉,此时身处其中,立刻感受到了这股剑意恐怖的支配力,他感觉不光是自己好似这整片区域,都被李云生这股恐怖的剑意支配。

    不过还没等他感慨完,一股好似天塌下来一般的剑势骤然降落,远处原本平静的荒漠黄沙,陡然之间好似砸入一颗大石头的湖面猛然沸腾,漫天画沙在这股恐怖的剑意跟剑势压迫下疯狂起舞。

    转眼之间,平静的荒漠被笼罩在沙暴之中。

    “惊山。”

    一声轻喝,李云生手中长剑劈出,一道由无数剑罡凝聚而成剑意,好似飞鸟炸林一般冲天而起。

    紧接着整片西面荒漠的每一粒黄沙,都化作一柄“飞剑”,聚成漫天沙暴将西面那个人影吞噬。

    虽然隔得很远,但鸿厘城西面,法器独有的光华还是传入了两人的眼中。

    看得出来,这暮秋临的大师兄也出手了。

    不过随着一声“暮老四你害我!”,那身影再也无声息。

    “大,大师兄?死,死了?……”

    听着这一声,暮秋临喉头耸动了一眼,看了眼远方再看了眼李云生,最后整个人彻底瘫软在了屋顶。

    “仙盟危矣……”

    他带着一丝绝望哀嚎了一声。

    只是话音才落,数十道利刃破风声忽然响起,一柄柄刀剑从鸿厘城四面八方飞出,最后将暮秋临整个人钉死在了铁堡的屋顶。

    脚踏符箓凌空而立的李云生,静静地看了眼被钉死在屋顶的暮秋临,还有这早已千疮百孔的铁堡,随后手指一点在铁堡的墙壁上写下了几个剑气四溢的大字:

    “犯秋水者,吾必诛之。”

    落款秋水余孽。

    “既然不给我安宁,那我就把这十州搅得天翻地覆吧。”

    李云生嘴角勾起,随后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第五百零七章 佣兵游侠

    三天后,欧冶家那处铸剑工坊的小院里。

    此时天色蒙蒙亮,头顶还悬着一轮新月,入秋后的流州也被凉意笼罩。

    李云生跟欧冶潭此刻正坐在小院的葡萄架下对饮着。

    “青鱼至少还需要三个月才能出炉,为什么不等到那时候再走?”

    欧冶潭放下手中的酒杯不解地问道。

    “我从暮秋临神魂中得到了一些情报,仙盟已经纠集了人手准备对桑家动手。”

    李云生拨了拨桌上的酒杯,然后抬头看着欧冶潭道:

    “我有些担心我在桑家的一位朋友。”

    “这就没办法了。”

    欧冶潭摇了摇头道。

    “老先生之前跟我说青鱼重铸出炉时,需要以生魂祭剑。”

    李云生从乾坤袋中拿出几面旗子递给欧冶潭道:

    “这招魂幡是我从阎狱的黑白二使手中夺来的,里面不光锁着那黑白二使的神魂,还有我在暮鼓森中这十年间,被围杀时拘来的几千道神魂,用它来祭剑是否可行?”

    听到这招魂幡内不但有阎狱黑白二使的神魂,还有几千道十州修士的神魂,欧冶潭先是一脸难以置信,继而满脸狂喜道:

    “自然可行!”

    欧冶潭此刻已经在想象,以这几千道恶魂祭剑的疯狂场景。

    “那就好。”

    李云生也笑了笑。

    “那你什么时候来取剑?”

    欧冶潭接着问道。

    “三个月后我应该会去一趟昆仑……”

    “山海会?!”

    李云生还没说完,就被欧冶潭打断了。

    “没错,老先生也知道山海会?”

    李云生有些好奇地点头。

    “怎会不知?”

    欧冶潭闻言苦笑。

    “每一次山海会,不但会有涌现出诸多英豪,还会出现无数名兵,基本上会将十州的兵器谱重排一遍。”

    他解释道。

    说道这里时,他的眼神中忽然露出一抹坚定的神色,然后看向李云生道:

    “你不用特地来取剑了,三个月后我会亲自将青鱼送到山海会,送到你手中!”

    李云生闻言先是一愣,觉得那样还是太危险,本想出言拒绝,可欧冶潭那不容推辞的坚定眼神还是让他把肚子里的话憋了回去。

    “老先生若是能将青鱼送来,晚辈到时候定不辜负前辈这番心意。”

    他点头道。

    欧冶潭这么做,自然是想让李云生在山海会中使用青鱼,重振欧冶家的声望。

    “仙盟的人马上就要到了,这段时间鸿厘城必定大乱,老先生跟青萝就待在火神殿内别出来了。”

    李云生告诫道。

    “小兄弟放心吧,你一走,我便会毁掉火神殿的这一处入口,将火神殿的入口迁移到那茫茫大漠之中,没人能找得到我们。”

    欧冶潭自信道。

    “嗯,那我就放心了。”

    李云生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朽木生花伞背好,然后冲欧冶潭告辞道:

    “那潭老我们山海会上再见。”

    “真的不用跟两个小家伙道个别吗?”

    欧冶潭也站了起来。

    “不用了。”

    李云生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只是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了脚步,犹豫了片刻才回头对欧冶潭道:

    “其实我更希望是两个小家伙帮我把剑送来,既然藏不住了,那就只能卖力生长,潭老您好好考虑考虑。”

    没等欧冶潭回答,李云生就已经消失在门口。

    “我会……好好考虑的。”

    望着李云生离去的方向,久久失语的欧冶潭终于还是开口道。

    ……

    流州赤沙城。

    这是一座位于流州与炎州交界的边境城池。

    相较于其他边境城池的繁华富足,这赤沙城就显得有些另类。

    它荒凉凋敝不说,城内也多是来自十州的异乡流民,个个彪悍野蛮,时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究其缘由,仙盟疏于治理是其一,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地方太过贫瘠。

    偌大一座城池,周围不说仙田,就连一块普通的田地都看不到,到处都是漫天黄沙,就连城内也不例外。

    这里天地灵气更是稀薄异常,想要单纯依靠天地灵气来修炼,在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明明与富庶的炎州相接,却因为山峦天堑阻隔,以至于没有哪怕一条通往炎州的正常道路。

    唯一一条可以通往炎州的道路“幽云谷”却被凶兽占据,而且这幽云谷内岔路众多宛若迷宫,传闻其内更是有山鬼作祟,不要说寻常修者,就算是一些大修进去,想要出来也得脱一层皮。

    因为仙盟在这里基本上没有油水可捞,这里就成了流州一处三不管地带。

    久而久之,一些被仇敌追杀的散修,被仙盟通缉的世家宗门弟子,开始聚集在了此地。

    特别是十年仙盟与宗门大战期间那段动荡的年月,很多被牵连的世家跟宗门子弟逃到了这里,一个个隐姓埋名变成了散修,这让本来名不见经传的赤沙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而赤沙城内这些不怎么能见光的散修们为了生计,一些做了劫掠来往商户的流匪,一些则做起了刀口舔血游侠,

    断断十年间,原本只有赤沙跟黄土的赤沙城,变成佣兵游侠们的聚集地,一栋栋酒楼茶肆开始出现在赤沙城。

    而仙盟因为能捞到不少油水,对这些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时此刻,李云生便已经坐在了这赤沙城里最大的一间酒楼得月楼内。

    他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收集情报,现在总算是可以坐下来喝口水了。

    从鸿厘城出来之后,为了避开仙盟的追捕,李云生不得不来到这里。

    因为根据从暮秋临脑中的记忆,他发现这赤沙城是仙盟掌控最弱的地方。

    而想要悄无声息地进入炎州,最好的方式便是混入这些游侠之中,因为他们常年跟仙盟打交道,必然早已将有一套应对之法。

    再说这得月楼。

    之所以说这得月楼是赤沙城最“大”的一间酒楼,除了它面积很大之外,最主要还是因为在这里面交易的游侠最多,甚至赤沙城最大的游侠组织“黄雀”都常驻于此。

    经过一上午的观察,李云生发现这得月楼除了大之外还很快,往往雇主任务刚刚在酒楼的柜台前挂上去立刻就有人去接了,很显然一些大的游侠组织有专人在此接收任务。

    这雇主发布任务的方式也很简单,基本上给酒楼交了一部分佣金,写下具体的任务以及悬赏的数量就行。

    不过接任务就有些发麻,除了酒楼登记在册的一些游侠组织,散修想要接任务除了有人作保之外,还得缴纳一定的押金,而且只能接等级最低的任务。

    至于任务的品阶等级划分也很简单,他们很粗暴地将任务分为了甲乙丙丁四等,甲等最高,丙等最次。

    但根据他所得的情报,在这四等之上其实还有更高的一等,又名天字号悬赏。

    只是字号悬赏少之又少,这得月楼出现一来总共就有过一次。

    李云生对这天字号悬赏倒是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随便找个机会混入游侠之中好拜托仙盟进入炎州,越是不起眼越好。

    “我们黄雀营招人了,灵人境以上的散修可以下楼来试试!”

    就在李云生有些发愁怎么接悬赏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了一个汉字粗犷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李云生笑着起身道。

    李云生伸了个懒腰起身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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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半壶家万里,秋水一剑寒十州。
——这是一个少年提剑叩天门的故事。剑叩天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叩天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叩天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