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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缥缈     步剑庭txt下载     步剑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十 第四十五章 刀剑封天(二)

    曾经的他有一柄剑,和一个如父的师尊。

    过往的她有两把刀,和一个如母的长姐。

    师傅惫赖,关键之刻却有担当,长姐严厉,柔情之时也多宠溺,温馨欢喜也有,争吵怄气也有,本已习惯时间就这么在他们陪伴下流逝,不记岁月。但一夕无常忽至,“天”意总多作弄。

    帝凌天的暗中布局,北龙天的苦苦相逼,令神剑断折,名花凋零,终于,他失去师傅,她失去长姐,却各自多了一个如天一般,高不可犯的敌人。

    北龙天,帝凌天,双天并世,任意一个,都是不可撼动的强敌,若单对单,不再花上十年修炼,连与他们平等对敌的资格都没有,遑论报仇?

    好在他们找到了彼此,好在他们还有刀剑伴身,好在他们曾经许下了诺言——

    “你我联手,刀剑封天!”

    宿命交汇,刀剑重逢,伴随应飞扬、姬瑶月同声一句,破宇剑,灭宙刀,双器再现尘寰,霎时,一股玄奥之力无远弗届的扩散开来,漫天雪花凝而不飞!

    天意虽然高难问,但若刀剑齐施,他们的锋刃就有资格触碰到高天,借助佛门宇宙双器,半年多前,他们刀剑合并,已完败畜生道主万寿春,而如今,各自精进的二人,又能将刀剑联招推到何等境地?

    如今,是疑问解答之际,是诺言兑现之刻,更是——决战之时!

    上天下地,一片白茫,净天祭坛上,开启昆仑决最终役——应飞扬,姬瑶月,刀剑再联手,齐战“六道天主”帝凌天!

    雪花停悬半空,时空恍若凝结,帝凌天置身其中,只感刀剑境域内,自己仿佛天地不容,时间和空间都在排斥他的存在。

    但身临逆境,帝凌天却仍负手而立,白衣从容,银面睨世,傲然间尽显宗师气度,“来,便看此役之后,是刀剑封天,还是独吾凌天!”

    话音方落,刀剑争鸣,不多言,不待言,本就无话可说,唯有付诸刀剑。

    便见刀剑锋芒割痛眼帘,面对当世最顶尖的高手,应飞扬、姬瑶月无畏无惧,更率先出手,首开战端。

    应飞扬足下一点,将凝滞的雪幕撞开一道道涟漪,天地如鞘,其身如剑,应飞扬负剑身后,藏住了即来的剑势,但他本身就是锐不可当的一剑。最浓烈的痛,最锥心的悔,最冷冽的恨,在这一刻不需再压抑,朝他的寇仇倾泻而来。。

    眼见应飞扬锋芒毕露,帝凌天提掌运气,正欲应招,却忽觉眼前一晃,应飞扬倏然自他视野中消失,而凌锐剑意自脑后袭来。

    莫名其妙,猝不及防,帝凌天唯有相信本能,侧头一避,下一瞬,一截剑刃从他脑后探出,带走他鬓间一束发丝。

    交手第一瞬,强得不可一世的六道天主就已现险象!

    “好快!但——”

    惊异对手瞻之在前,忽焉其后的身法,帝凌天暗暗称奇,却是虽惊不乱,避闪同时,反击随至。

    便见他右手五衰之气凝聚成形,旋步回身同时,一掌长驱直入。应飞扬背后的突袭之剑一击不中,便如将胸腹要害递到帝凌天掌前,直取应飞扬门户大开的胸膛。

    应飞扬抽身欲退,但身形从疾刺到撤退间难免滞碍,眼看要被帝凌天的劲掌按到,应飞扬却忽然如缩地成寸一般,莫名的几个加速,已退出掌势笼罩范围。

    而与此同时,凝雪之间,忽升弦月一轮!

    未察觉时,不知孤月已久悬,待察觉时,月光已流泻全身。是姬瑶月不知何时逼近,双刀挥斩,欲断帝凌天击出的右臂。这是交易,也是合作,若能在此帮应飞扬击杀帝凌天,那证明刀剑联手之威已堪匹敌顶峰,来日对上她的敌人北龙天,也同样能够奏效。

    所以姬瑶月一出手,就是妙至巅毫的一击,出手时机无可挑剔,仿佛应飞扬先前的攻势只是为这刀做铺垫,不需言说,已是绝妙的配合。

    帝凌天撤臂不及,反借掌势前倾,以右足为支点旋绕半圈,左脚划圆抡出一记甩腿,荡偏姬瑶月刀刃,同样巧妙的破去这奇袭的双刀。

    “——不止是快!”

    交手一招,帝凌天已察觉关窍,他曾听败于刀剑联手的畜生道道主万兽春提及,应飞扬和姬瑶月刀剑联手,能爆发出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战力,刀剑之快能可突破极速,甚至扭曲时间空间。

    那时他便对应飞扬和姬瑶月亦暗生戒备,若非姬瑶月摇身一变成了北龙天的义女,又在他眼皮之前与应飞扬决裂,帝凌天断不会放任姬瑶月留在昆仑闭关。

    而今帝凌天亲身体验,更觉破宇剑、灭宙刀双器合并,已触及到时空法则,令他深感之前对这一男一女的仍是大意,竟让自己今日遭受刀剑合击的局面,此时唯有弥补前愆,凝神迎战。

    而未给他留任何感慨时间,方被逼退的双刀一剑转瞬又至,“叮~~”帝凌天洁白无瑕的双手硬接刀剑,发出金玉交击的脆声,交击一响,颤音不绝。

    这颤音是无数刀剑交击声叠加,前音未落,后音又起。仗持刀剑异能,应飞扬、姬瑶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游斗,一如游龙穿隙,一似飞鸿踏雪,折来转去,横掠直袭,不断从任何无可防备的角度逼近帝凌天,斩刺出巅峰妙绝的刀剑,若一击不中,又旋即翩然远退。

    剑光夭矫,刀光掠影,竟似一瞬间有千刀万剑,从各个方位朝帝凌天展开全无死角的快攻,而极致的刀剑之速,让千刀万剑只汇于一声。

    凝滞的时空内,一切都被冻结,唯有的刀光剑芒肆意铺展,刀剑经行之处,如流星曳尾,拖曳出优雅的轨迹,仿若是天地有灵,不忍这璀璨瑰丽的刀剑之招稍纵即逝,要将它们的痕迹镌刻为永恒……

    而所有的轨迹都交汇在帝凌天周身,应飞扬、姬瑶月以刀剑为针,拖轨迹为线,倏忽转折,上下翻舞,好似穿针引线般,编制一个繁复又美丽的花结,将帝凌天困锁其中。

    便见刀剑之光抛成雨,雨汇成海,强势吞没帝凌天身影。

    强如天道之主,一时间竟似也被应、姬联手压制,毫无还手之力。

    可此时却听闻——

    “好个刀剑联手,万兽春输在你们手上,败得不枉……”帝凌天被笼罩在光茧之内,可声音却从刀光剑影中传出,气息更是丝毫不乱。

    若能透过光幕,便能见帝凌天游走在方寸之间,“天人五衰”之功,“诸行无常”之式,一对刀剑极速。

    诸行无常,招无定式,刀剑环伺下,帝凌天奇招纷出,竟是肘击、膝抵、肩顶,额顶……任何部位皆能发劲,一时间竟如多长出十数只手臂,以繁破快,每每与间不容发之际,架住快到突破时空的双刀一剑。

    有心试探刀剑联招的极限,帝凌天以“诸行无常”之招采取守势,分明是姿势怪异的奇招,但经帝凌天使出,却显得优雅庄严,宛若是进行一场古老的祭礼,而现在祭礼已近结束,到了奉献“祭品”之时!

    “叮!”漫长的颤音陡然停止,帝凌天双手分张,五衰之气萦绕周身,如张开一张漆黑的幕墙,双刀一剑刺在真气上,却如陷泥淖,难进分毫。

    “……但想要封天,犹嫌不够!”试探结束,帝凌天反守为攻,真气一吐,漆黑、不祥的五衰之气霎时从刀剑罗网缝隙中渗出,墨染天地般,肆意震散开来!

    一招之内,尽显绝世之威。

    应飞扬、姬瑶月立时被震得倒飞,而五衰之气宛若黑炎灼身,缠绕他们的身躯,欲侵入他们脏腑。

    随着二人被震退,主宰时空的刀剑领域亦受影响。

    方才被放慢了的时光如同突然快进,漫天刀剑之光延着轨迹急剧收缩,“嗤嗤嗤嗤嗤……”经行之处,炸出无数刀风剑气,将滞留空中的鹅毛大雪切的细碎,轻飘飘,细蒙蒙,如薄雾般随风飘下。

    光影映雪的灿烂奇景,竟是美不胜收。

    而下一瞬,飘飞的细雪又再度凝滞,应飞扬、姬瑶月各自落地,稳住险些溃散的刀剑领域。

    而他们身上,如黑炎缠身的五衰之气亦不再跃动,就好像火焰被冻结。

    “哦?”绝杀的一击未尽全功,令帝凌天轻咦一声,显露出意外。

    随后,刀光剑芒再闪,凝滞的五衰之气被刀剑撕碎,如余火残烬,飘散无形。

    至此,一轮交手结束,现实中的时间才堪堪过了一瞬。而强弱,似乎已有体现。

    应飞扬、姬瑶月刀剑联手虽能出乎帝凌天预料,但也终差了一筹,奈何不得他。

    可帝凌天以浊秽之力侵染一切的天人五衰功,在刀剑领域中,那无孔不入的侵染力似也受到压制。

    斩碎黑炎的应飞扬心有余悸,如今的他,尚还没有外邪难侵的绝强修为,而那同样能使天人五衰功,化浊为清的六道创主魂灵又已不存,本以为方才难以抵御袭身的天人五衰之气,好在天人五衰功的恐怖源自清浊之变,而破宇剑,灭宙刀的法则却是时空之始。

    时空之始,更在清浊变化之前,这是法则的压制,让清浊变化难已发生,天人五衰功自然难尽全功。

    现在想来,半年多前,应飞扬、姬瑶月大闹昆仑时,圣佛尊敢冒险让他们断后,阻挡追击而来的帝凌天,便是认为刀剑合并的宇宙时空之力,能可一定程度抗衡天人五衰功的侵染。

    但抗衡,不等于无视,压制,亦难抹消差距。时间有限,见识过刀剑联招后,帝凌天不欲多被他们纠缠,五浊恶气运转全身,一股前所未有的压逼铺天盖地而来,充盈整个刀剑领域。。

    面临赫赫天威,同样斩碎黑炎的姬瑶月冷横应飞扬一眼,斥道:“这种时候,竟还不出全力,你在轻视谁?”

    此话一出,倒又令帝凌天有些错愕,方才的刀剑齐攻已足够令他惊艳,可依姬瑶月所言,应飞扬竟似还有保留?

    令帝凌天不禁以看疯子般的眼神瞥向应飞扬,对上六道天主,竟还敢有所保留,这该是何等的狂妄?

    可事实上,应飞扬自然不是轻视帝凌天,他对自己一直有着很清晰的认知,六道天主,无疑是当世傲立绝巅的存在,放眼天下,也无任何人有资格轻视他,应飞扬当然更不可能。

    即便开战前,应飞扬说帝凌天大势已去,必败无疑。也只是从战略角度出发,而不是从战力角度上评判。

    甚至,他会这么说,正是出自对帝凌天的忌惮,才想要以言语动摇帝凌天的战意。

    可他看得出的大势,帝凌天自然也能看得出,但帝凌天依然选择置身险地,继续推行“净天之仪”,那是否意味着,净天之仪绝对值得他如此执着?

    在六道恶灭昔年的大本营“忉利天”被毁前,净天之仪皆是在“忉利天”的净天祭坛上完成。

    之前从未有人在昆仑山进行净天之仪,之后也可能不会再有。

    但可以确定的是,建立在万山祖脉、昆仑绝顶净天祭坛,所能汲取的天地灵气,要远远胜过忉利天这一方洞天之地。

    帝凌天本就已有足以比肩当世顶峰的实力,只因人族先天体质限制,无法将传承自天人的“天人五衰功”发挥的极致,所以三十年前才会惜败给卫无双。

    若是让他以这种空前绝后的庞大灵力完成净天之仪,那他的实力将会膨胀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境地?

    洗去先天杂质,成就清净无垢之身,自此再不输当世顶峰分毫,这已是最低的设想。

    或许,更有可能,他将突破此方天地极限,成为千山不及此山高的无上之上,强中最强。

    辅以不惧围杀群战的天人五衰功,或许他真能以一人“战力”改变“战略”,将昆仑山的胜负之势再度扭转。

    这样的帝凌天,只想一想就令人浑身颤栗,谁能敢轻视?谁有资格轻视?

    应飞扬未尽全力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在顾虑姬瑶月,要知晓,他们的刀剑联手,需要双方实力在相距不远的同一层次上,否则时空之力便会失衡。

    而应飞扬自从戒心塔的修炼之后,自觉战力已有突飞猛进,在天书之争时,已稳胜姬瑶月一筹。

    所以为了与姬瑶月更好配合,他方才刻意压制了实力。而此时方醒悟,这份照顾,对素来要强的姬瑶月,亦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轻视。

    她是与他并肩而立,联手斩除双天的利刃,不是拖他后腿的柔弱花骨朵,需要的从不是照顾。

    相通此节,应飞扬轻笑一声,身形挺立同时,锐利到足以刺破苍穹的气机竟还在层层拔升,挑衅一般对姬瑶月道:“那你,可要跟得上。”

    姬瑶月双刀交错背后,身不动,蓄势待发的刀劲却如花开绽放,璀璨张扬,不甘示弱的回应道:“这话,当由我说才对!”

    既有联手之心,又存竞争之意,不需再多言语,伴随“噌”得一声足压积雪的声音,两道身影同时消失,只在原地皑皑白雪上留下深沉的足印。

    下一瞬,已临帝凌天上方,更快的身法,更冷的寒光,漫天飞雪凝滞,可刀剑却如暴雪呼啸,一瞬飞白,以冷冽霜杀之态忽焉席卷。

    帝凌天本不信他们犹有保留,但此刻却毫无疑虑的相信了,他们联手已经很强,却没想到真的还能更强。

    第一轮的交锋,只算是彼此试探,第二轮的交锋,却已是生与死的极端!

卷十 第四十六章 刀剑封天(三)

    曾经的他有一柄剑,和一个如父的师尊。

    过往的她有两把刀,和一个如母的长姐。

    师傅惫赖,关键之刻却有担当,长姐严厉,柔情之时也多宠溺,温馨欢喜也有,争吵怄气也有,本已习惯时间就这么在他们陪伴下流逝,不记岁月。但一夕无常忽至,“天”意总多作弄。

    帝凌天的暗中布局,北龙天的苦苦相逼,令神剑断折,名花凋零,终于,他失去师傅,她失去长姐,却各自多了一个如天一般,高不可犯的敌人。

    北龙天,帝凌天,双天并世,任意一个,都是不可撼动的强敌,若单对单,不再花上十年修炼,连与他们平等对敌的资格都没有,遑论报仇?

    好在他们找到了彼此,好在他们还有刀剑伴身,好在他们曾经许下了诺言――

    “你我联手,刀剑封天!”

    宿命交汇,刀剑重逢,伴随应飞扬、姬瑶月同声一句,破宇剑,灭宙刀,双器再现尘寰,霎时,一股玄奥之力无远弗届的扩散开来,漫天雪花凝而不飞!

    天意虽然高难问,但若刀剑齐施,他们的锋刃就有资格触碰到高天,借助佛门宇宙双器,半年多前,他们刀剑合并,已完败畜生道主万寿春,而如今,各自精进的二人,又能将刀剑联招推到何等境地?

    如今,是疑问解答之际,是诺言兑现之刻,更是――决战之时!

    上天下地,一片白茫,净天祭坛上,开启昆仑决最终役――应飞扬,姬瑶月,刀剑再联手,齐战“六道天主”帝凌天!

    雪花停悬半空,时空恍若凝结,帝凌天置身其中,只感刀剑境域内,自己仿佛天地不容,时间和空间都在排斥他的存在。

    但身临逆境,帝凌天却仍负手而立,白衣从容,银面睨世,傲然间尽显宗师气度,“来,便看此役之后,是刀剑封天,还是独吾凌天!”

    话音方落,刀剑争鸣,不多言,不待言,本就无话可说,唯有付诸刀剑。

    便见刀剑锋芒割痛眼帘,面对当世最顶尖的高手,应飞扬、姬瑶月无畏无惧,更率先出手,首开战端。

    应飞扬足下一点,将凝滞的雪幕撞开一道道涟漪,天地如鞘,其身如剑,应飞扬负剑身后,藏住了即来的剑势,但他本身就是锐不可当的一剑。最浓烈的痛,最锥心的悔,最冷冽的恨,在这一刻不需再压抑,朝他的寇仇倾泻而来。。

    眼见应飞扬锋芒毕露,帝凌天提掌运气,正欲应招,却忽觉眼前一晃,应飞扬倏然自他视野中消失,而凌锐剑意自脑后袭来。

    莫名其妙,猝不及防,帝凌天唯有相信本能,侧头一避,下一瞬,一截剑刃从他脑后探出,带走他鬓间一束发丝。

    交手第一瞬,强得不可一世的六道天主就已现险象!

    “好快!但――”

    惊异对手瞻之在前,忽焉其后的身法,帝凌天暗暗称奇,却是虽惊不乱,避闪同时,反击随至。

    便见他右手五衰之气凝聚成形,旋步回身同时,一掌长驱直入。应飞扬背后的突袭之剑一击不中,便如将胸腹要害递到帝凌天掌前,直取应飞扬门户大开的胸膛。

    应飞扬抽身欲退,但身形从疾刺到撤退间难免滞碍,眼看要被帝凌天的劲掌按到,应飞扬却忽然如缩地成寸一般,莫名的几个加速,已退出掌势笼罩范围。

    而与此同时,凝雪之间,忽升弦月一轮!

    未察觉时,不知孤月已久悬,待察觉时,月光已流泻全身。是姬瑶月不知何时逼近,双刀挥斩,欲断帝凌天击出的右臂。这是交易,也是合作,若能在此帮应飞扬击杀帝凌天,那证明刀剑联手之威已堪匹敌顶峰,来日对上她的敌人北龙天,也同样能够奏效。

    所以姬瑶月一出手,就是妙至巅毫的一击,出手时机无可挑剔,仿佛应飞扬先前的攻势只是为这刀做铺垫,不需言说,已是绝妙的配合。

    帝凌天撤臂不及,反借掌势前倾,以右足为支点旋绕半圈,左脚划圆抡出一记甩腿,荡偏姬瑶月刀刃,同样巧妙的破去这奇袭的双刀。

    “――不止是快!”

    交手一招,帝凌天已察觉关窍,他曾听败于刀剑联手的畜生道道主万兽春提及,应飞扬和姬瑶月刀剑联手,能爆发出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战力,刀剑之快能可突破极速,甚至扭曲时间空间。

    那时他便对应飞扬和姬瑶月亦暗生戒备,若非姬瑶月摇身一变成了北龙天的义女,又在他眼皮之前与应飞扬决裂,帝凌天断不会放任姬瑶月留在昆仑闭关。

    而今帝凌天亲身体验,更觉破宇剑、灭宙刀双器合并,已触及到时空法则,令他深感之前对这一男一女的仍是大意,竟让自己今日遭受刀剑合击的局面,此时唯有弥补前愆,凝神迎战。

    而未给他留任何感慨时间,方被逼退的双刀一剑转瞬又至,“叮~~”帝凌天洁白无瑕的双手硬接刀剑,发出金玉交击的脆声,交击一响,颤音不绝。

    这颤音是无数刀剑交击声叠加,前音未落,后音又起。仗持刀剑异能,应飞扬、姬瑶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游斗,一如游龙穿隙,一似飞鸿踏雪,折来转去,横掠直袭,不断从任何无可防备的角度逼近帝凌天,斩刺出巅峰妙绝的刀剑,若一击不中,又旋即翩然远退。

    剑光夭矫,刀光掠影,竟似一瞬间有千刀万剑,从各个方位朝帝凌天展开全无死角的快攻,而极致的刀剑之速,让千刀万剑只汇于一声。

    凝滞的时空内,一切都被冻结,唯有的刀光剑芒肆意铺展,刀剑经行之处,如流星曳尾,拖曳出优雅的轨迹,仿若是天地有灵,不忍这璀璨瑰丽的刀剑之招稍纵即逝,要将它们的痕迹镌刻为永恒……

    而所有的轨迹都交汇在帝凌天周身,应飞扬、姬瑶月以刀剑为针,拖轨迹为线,倏忽转折,上下翻舞,好似穿针引线般,编制一个繁复又美丽的花结,将帝凌天困锁其中。

    便见刀剑之光抛成雨,雨汇成海,强势吞没帝凌天身影。

    强如天道之主,一时间竟似也被应、姬联手压制,毫无还手之力。

    可此时却听闻――

    “好个刀剑联手,万兽春输在你们手上,败得不枉……”帝凌天被笼罩在光茧之内,可声音却从刀光剑影中传出,气息更是丝毫不乱。

    若能透过光幕,便能见帝凌天游走在方寸之间,“天人五衰”之功,“诸行无常”之式,一对刀剑极速。

    诸行无常,招无定式,刀剑环伺下,帝凌天奇招纷出,竟是肘击、膝抵、肩顶,额顶……任何部位皆能发劲,一时间竟如多长出十数只手臂,以繁破快,每每与间不容发之际,架住快到突破时空的双刀一剑。

    有心试探刀剑联招的极限,帝凌天以“诸行无常”之招采取守势,分明是姿势怪异的奇招,但经帝凌天使出,却显得优雅庄严,宛若是进行一场古老的祭礼,而现在祭礼已近结束,到了奉献“祭品”之时!

    “叮!”漫长的颤音陡然停止,帝凌天双手分张,五衰之气萦绕周身,如张开一张漆黑的幕墙,双刀一剑刺在真气上,却如陷泥淖,难进分毫。

    “……但想要封天,犹嫌不够!”试探结束,帝凌天反守为攻,真气一吐,漆黑、不祥的五衰之气霎时从刀剑罗网缝隙中渗出,墨染天地般,肆意震散开来!

    一招之内,尽显绝世之威。

    应飞扬、姬瑶月立时被震得倒飞,而五衰之气宛若黑炎灼身,缠绕他们的身躯,欲侵入他们脏腑。

    随着二人被震退,主宰时空的刀剑领域亦受影响。

    方才被放慢了的时光如同突然快进,漫天刀剑之光延着轨迹急剧收缩,“嗤嗤嗤嗤嗤……”经行之处,炸出无数刀风剑气,将滞留空中的鹅毛大雪切的细碎,轻飘飘,细蒙蒙,如薄雾般随风飘下。

    光影映雪的灿烂奇景,竟是美不胜收。

    而下一瞬,飘飞的细雪又再度凝滞,应飞扬、姬瑶月各自落地,稳住险些溃散的刀剑领域。

    而他们身上,如黑炎缠身的五衰之气亦不再跃动,就好像火焰被冻结。

    “哦?”绝杀的一击未尽全功,令帝凌天轻咦一声,显露出意外。

    随后,刀光剑芒再闪,凝滞的五衰之气被刀剑撕碎,如余火残烬,飘散无形。

    至此,一轮交手结束,现实中的时间才堪堪过了一瞬。而强弱,似乎已有体现。

    应飞扬、姬瑶月刀剑联手虽能出乎帝凌天预料,但也终差了一筹,奈何不得他。

    可帝凌天以浊秽之力侵染一切的天人五衰功,在刀剑领域中,那无孔不入的侵染力似也受到压制。

    斩碎黑炎的应飞扬心有余悸,如今的他,尚还没有外邪难侵的绝强修为,而那同样能使天人五衰功,化浊为清的六道创主魂灵又已不存,本以为方才难以抵御袭身的天人五衰之气,好在天人五衰功的恐怖源自清浊之变,而破宇剑,灭宙刀的法则却是时空之始。

    时空之始,更在清浊变化之前,这是法则的压制,让清浊变化难已发生,天人五衰功自然难尽全功。

    现在想来,半年多前,应飞扬、姬瑶月大闹昆仑时,圣佛尊敢冒险让他们断后,阻挡追击而来的帝凌天,便是认为刀剑合并的宇宙时空之力,能可一定程度抗衡天人五衰功的侵染。

    但抗衡,不等于无视,压制,亦难抹消差距。时间有限,见识过刀剑联招后,帝凌天不欲多被他们纠缠,五浊恶气运转全身,一股前所未有的压逼铺天盖地而来,充盈整个刀剑领域。。

    面临赫赫天威,同样斩碎黑炎的姬瑶月冷横应飞扬一眼,斥道:“这种时候,竟还不出全力,你在轻视谁?”

    此话一出,倒又令帝凌天有些错愕,方才的刀剑齐攻已足够令他惊艳,可依姬瑶月所言,应飞扬竟似还有保留?

    令帝凌天不禁以看疯子般的眼神瞥向应飞扬,对上六道天主,竟还敢有所保留,这该是何等的狂妄?

    可事实上,应飞扬自然不是轻视帝凌天,他对自己一直有着很清晰的认知,六道天主,无疑是当世傲立绝巅的存在,放眼天下,也无任何人有资格轻视他,应飞扬当然更不可能。

    即便开战前,应飞扬说帝凌天大势已去,必败无疑。也只是从战略角度出发,而不是从战力角度上评判。

    甚至,他会这么说,正是出自对帝凌天的忌惮,才想要以言语动摇帝凌天的战意。

    可他看得出的大势,帝凌天自然也能看得出,但帝凌天依然选择置身险地,继续推行“净天之仪”,那是否意味着,净天之仪绝对值得他如此执着?

    在六道恶灭昔年的大本营“忉利天”被毁前,净天之仪皆是在“忉利天”的净天祭坛上完成。

    之前从未有人在昆仑山进行净天之仪,之后也可能不会再有。

    但可以确定的是,建立在万山祖脉、昆仑绝顶净天祭坛,所能汲取的天地灵气,要远远胜过忉利天这一方洞天之地。

    帝凌天本就已有足以比肩当世顶峰的实力,只因人族先天体质限制,无法将传承自天人的“天人五衰功”发挥的极致,所以三十年前才会惜败给卫无双。

    若是让他以这种空前绝后的庞大灵力完成净天之仪,那他的实力将会膨胀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境地?

    洗去先天杂质,成就清净无垢之身,自此再不输当世顶峰分毫,这已是最低的设想。

    或许,更有可能,他将突破此方天地极限,成为千山不及此山高的无上之上,强中最强。

    辅以不惧围杀群战的天人五衰功,或许他真能以一人“战力”改变“战略”,将昆仑山的胜负之势再度扭转。

    这样的帝凌天,只想一想就令人浑身颤栗,谁能敢轻视?谁有资格轻视?

    应飞扬未尽全力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在顾虑姬瑶月,要知晓,他们的刀剑联手,需要双方实力在相距不远的同一层次上,否则时空之力便会失衡。

    而应飞扬自从戒心塔的修炼之后,自觉战力已有突飞猛进,在天书之争时,已稳胜姬瑶月一筹。

    所以为了与姬瑶月更好配合,他方才刻意压制了实力。而此时方醒悟,这份照顾,对素来要强的姬瑶月,亦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轻视。

    她是与他并肩而立,联手斩除双天的利刃,不是拖他后腿的柔弱花骨朵,需要的从不是照顾。

    相通此节,应飞扬轻笑一声,身形挺立同时,锐利到足以刺破苍穹的气机竟还在层层拔升,挑衅一般对姬瑶月道:“那你,可要跟得上。”

    姬瑶月双刀交错背后,身不动,蓄势待发的刀劲却如花开绽放,璀璨张扬,不甘示弱的回应道:“这话,当由我说才对!”

    既有联手之心,又存竞争之意,不需再多言语,伴随“噌”得一声足压积雪的声音,两道身影同时消失,只在原地皑皑白雪上留下深沉的足印。

    下一瞬,已临帝凌天上方,更快的身法,更冷的寒光,漫天飞雪凝滞,可刀剑却如暴雪呼啸,一瞬飞白,以冷冽霜杀之态忽焉席卷。

    帝凌天本不信他们犹有保留,但此刻却毫无疑虑的相信了,他们联手已经很强,却没想到真的还能更强。

    第一轮的交锋,只算是彼此试探,第二轮的交锋,却已是生与死的极端!

卷十 第四十七章 刀剑封天(四)

    天染疫,地生灾,祸延八方。

    帝凌天以污血为媒,单手虚抓,绝式上手。施展的正是灭世大小三灾中,象征“疫疾灾”的“疫祸染天”。

    华光绽放的净天祭坛上霎时天愁地惨,如翳云扩散,如墨色晕开,五浊恶气以污血为核心,如幕墙一般翻涌延伸,偌大净天祭坛被污浊疫气迅速填充。

    眼见疫气扑面压来,应飞扬、姬瑶月各自凛神。

    轻飘飘、雾蒙蒙的五浊恶气未见杀力,但给人的威胁感更胜先前,不需亲身体验,应飞扬、姬瑶月也能猜到,此招是牺牲了招式的杀伤力,而将天人五衰功那种无隙不入,侵神朽骨的感染力摧升到极致。

    刀剑境域内,依靠时空法则对清浊之变的压制,虽能抵御五衰之气的侵袭感染,但面对这专门提升了感染力的“疫祸染天”之招,时空法则的对天人五衰功的克制是否还能有效果,应飞扬、姬瑶月不敢试,更不愿试。

    这便是他们与帝凌天的差别,帝凌天一招失利,仍能再出强招,超卓的修为,雄浑的真元是帝凌天不断试错的资本。

    但应飞扬他们不行,借着“破宇剑”,“灭宙刀”这等外物,虽能与帝凌天暂时有一战之力,甚至看起来似乎还略占上风,但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本身根基的绝对差距,让他们没资格露出丝毫的破绽,

    帝凌天若有任意一掌击实了,不,或许都不需要击实,只要天人五衰功冲破他们的护体真气,侵入体内,他们便可能化作污浊的脓血而亡。

    这是一场在刀尖上的起舞,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

    所以面对蔓延而至的五浊恶气,四方无路,应飞扬、姬瑶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纵身而起,将战场转移到还没被疫气侵染的半空。

    应飞扬剑翼拍空,姬瑶月花间游步,两道身影如鹤冲霄,他们足下是蔓延翻涌的疫气,而他们虚踏疫气,直上云霄。

    但云霄之上,已有“天”横亘。

    冲出疫气包围,又觉天幕一黑,抬眼望去,天地俱暗,唯帝凌天一点孤白,当空而立,以掌擎天,浓如墨色的天人五衰之气早已蓄势待发。

    料定应飞扬、姬瑶月必会来此,帝凌天以逸待劳,居高临下的挥出强横一击。

    “下去!”

    五衰之气如殃云天降,当空罩下,要将二人打入尘埃,打入那充满疫病和苦难的沉沦世间。

    天地皆无路,刀剑开生途。

    断不能任由帝凌天将他们击落,应飞扬一剑横掠,姬瑶月双刀纵劈,刀剑交并,毫无花巧的硬接这堕世一掌!

    “砰!!”

    五衰之功,时空之力,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对撞。

    霎时天地皆失色,纷雪暗无光。

    以交击点为中心,空间震荡出道道涟漪,澎湃激荡,无远弗届的扩散,整个万象天宫檐顶的积雪都在这激荡的余威下“秫秫”得抖落。

    而本就承载了太多灵力的净天祭坛,更是在这一击之下不堪重负。

    “嗤”!“嗤”!“嗤”!

    祭坛上空炸开了数道大小不一的时空裂隙,撕裂只有黑白两色的天地,紫电与流火从中流窜而出,瑰丽而灿美,恣意张扬着它们的色彩。

    动态又张力十足,只有此等毁灭之景,才对得起这旷世决战。

    可喧嚣的紫电赤火,流经至战场中心时却尽数静谧无声,如作蛰伏,不敢躁动。

    因为更澎湃,更浩瀚的伟力,正在那定格在半空中的三道身影间,在短短瞬间进行着千百次相互碰撞,相互绞杀!

    相持只一瞬,如历千万年。

    帝凌天的天人五衰功如浊浪滔滔,一浪接一浪,只是抵御这磅礴的压力就已令应飞扬、姬瑶月喘不过气来,更何况还要防范丝丝缕缕的五衰之气渗透真气防御,侵袭入体。

    如此毫无花巧的真气互搏,对应飞扬一方大为不利,但却已是骑虎难下,继续僵持下去,或是被打落下方疫气中,或是被五衰之气侵袭经脉,总之,难逃身染浊气的最终命运。可若贸然撤劲,又定难承真气反冲,两人亦要同亡。

    除非……只活一个?

    进退不得之际,忽见姬瑶月足下虚空一点,双刀敛背,竟自顾自从僵持中撤出,翩然后退。

    此时抽身而退,等同于将应飞扬出卖给帝凌天,莫不是姬瑶月见败局已定,不甘与应飞扬陪葬,要舍弃他阻帝凌天一瞬,自己独自逃出升天?

    二人刀剑合并,硬拼之下仍落下风,只留应飞扬一人,如何能抵挡住帝凌天?

    能!

    “啪!”

    姬瑶月退身同时,便闻一声空气爆响,应飞扬一对剑翼猛然拍空,在背后形成肆虐罡风,劲力反冲下,真气凝成的剑翼都被罡风吹得崩散,而应飞扬却借此于半空中再生新力。

    “喝!”

    便闻他震声一吼,如虎啸山野,而他的脊椎龙骨舒展,骨节鸣响,似龙吟霄空。

    他的真元鼓荡,他的气血蒸腾,他的每一丝肌肉都在爆发磅礴大力。

    神、心、气、体、势协同一体,全身上下每一分力量都被压榨出来,龙吟虎啸间,道门祖庭天师派传承千年的镇派绝招“气贯龙虎”震撼而出。

    云从龙,风从虎,风云惊动间,龙虎之力硬撼渎世天威!

    本已恐怖的交击之力竟又拔升一筹,雄力扩散下,昆仑万山低首伏拱,震颤不休的净天祭坛亦不敢躁动。

    硬碰硬,强对强,体验过天书境界中龙众“大力”神通发力方式后,应飞扬对“气贯龙虎”之招的感悟更上一层,全身力量汇聚一处轰然爆发,硬拼之下,竟在这一瞬间不落下风。

    而在这一瞬间,便能做很多事。

    比如——

    看似抽身飞退的姬瑶月双刀忽转,凌空旋舞,数十道刀气从不同角度破风而出。

    她青丝飞扬,衣袂翩跹,刀光亦灿烂夭矫,明媚动人。

    帝凌天,应飞扬,和她在一条直线上,她对帝凌天出刀,本应难免伤及应飞扬,可道道刀气却从应飞扬头顶擦过,脖颈掠过,腋下穿过……紧紧贴着应飞扬,却不伤他分毫,宛如那些刀气是姬瑶月肢体的延伸,是她在用冰冷的锋芒拥抱着应飞扬。

    此招即为情天七斩——胡不喜。

    恼也好,恨也罢,但当她出现在净天祭坛,再一次见到应飞扬时,她最压抑不住的情感仍是欢喜。

    相逢一眼,冲淡了这一路行来的艰辛酸楚,平复了满腹的不甘委屈。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如有可能,她也不想满身带刺,也愿和寻常男女一样,现在就彼此依偎,互送衷肠。

    但这却是奢望,他和她皆是独行在荆棘险途上,伤得满身狼藉者。以刀相拥,已是她能给出的最大温柔。

    而这温柔落到别处,却能致命。

    借着应飞扬身躯遮掩,刀气皆是从帝凌天视线难及的死角迸射而来,灵动飞掠,连环不绝。

    擦过应飞扬而不伤分毫的刀气,落在帝凌天眼前时却尽显凌厉。

    而蕴藏其中的欢欣刀意更是先一步的斩入帝凌天神意,情天七斩,以情入刀,刀引七情,令他在这极招互攻的关键时刻忽生绮思,原本平静无波的心中生起波澜,那筹谋多年,大计将成的淡淡欣慰此刻被无限放大。

    帝凌天绝非尘埃尚未落定,就先得意忘形之人,立时察觉自己异样,稳定心神,但这番波动下,杀意已泄,对应飞扬绝杀之掌的劲力也为之一松。

    应飞扬“气贯龙虎”之招依赖的是一瞬的爆发,自不比天人五衰功的源源不绝,若不是姬瑶月这刀气袭至,帝凌天下一瞬就可以打破这短暂的僵持,将应飞扬轰杀。甚至若不是他胸腹受了刀伤,影响发力,应飞扬连这一瞬的牵制也做不到。

    但世上没有那么多“若不是”,这一击依仗得可不是巧合,而是靠着配合无间的默契,和将性命完全交由对方的绝对信任。

    即便在这场每一招都堪称完美的战斗中,这一瞬的配合也堪称神来之笔,瞬间扭转颓势。

    所以帝凌天也拿得起放得下,见刀气临头,机会已失,随即撤掌收劲,从容而退。游走在喧嚣明媚、又灵动刁钻的刀气间,但他撤招,是为了再出后招。

    便见他御风而动,避闪连环刀气同时,双手向下一抓,如控鹤擒龙一般,霎时,下方翻涌的疫气被硬生生“拔”起,两股疫气化作龙卷扶摇直上,激涌向天。

    正是帝凌天再施“灾临诸天劫”中的“风祸弥天”。

    风卷疫气,两条合抱之木粗细的黑色龙卷腾空而起,拖曳着漫长的轨迹,经天而过,追逐向应飞扬和姬瑶月。

    但应飞扬、姬瑶月不是猎物,而是猎杀者。

    爆发之后,回气不及,反噬随即而至,应飞扬只觉周身经脉痛如刀绞,五脏灼如火焚。

    但他的意志已凌驾肉体,逼着他足下一点,再向帝凌天冲杀而去。

    气耗尽便焚血,血流尽便燃魂,今日他与帝凌天唯有共死,绝无同生。

    姬瑶月恐他有失,紧随着掩上,二人齐首并进,如比翼双飞,乃是公子翎所授的合击战法“翼双飞”中的法门,令他们在战中保持吐息同频,气机相连,彼此互补,结合时空之力同使更有奇效。

    只在这飞冲之间,应飞扬便感觉与姬瑶月真气相融,清凉之意沁入经脉,抚平灼痛的内息。再出剑时,已至圆融。

    刀剑过境,如浮光掠影,追上帝凌天飞退的身影。

    帝凌天掌运无常,身行无我,沉稳应对。

    一击激起千重浪,百击千击,便是无穷无尽的刀潮剑浪。

    刀剑掌再相接,又演变为最凶险的近身缠斗,只是战场从地上变成了天上。

    帝凌天忽隐忽现,意欲摆脱纠缠。应飞扬、姬瑶月倏忽转折,紧追不舍。

    气芒迸裂间,转眼已是数百来回。

    而他们身后,还紧跟着两道翻涌挪动的浓黑疫气,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以“风祸”卷“疫祸”,疫情龙卷兼具了流动性和侵蚀力,虽然相较于应飞扬他们转瞬来去的身法,疫气纵有风速,也显迟缓。

    每每看似要将应飞扬、姬瑶月吞噬,但总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可帝凌天施展此招,本就只为了限制应飞扬二人的活动空间。

    身动,风动,气亦动。

    动作引动气流,气动成风,疫气便也似活转过来一般,随风而动,不管应飞扬、姬瑶月如何变换方向,始终紧随不舍,虽追不上,却也不会被甩不掉。

    远远看去,便好像是一场二龙抢珠的舞龙戏,战作一团的三人俨然一个刀光剑芒并耀的大光球,上下翻转,左右腾挪,轨迹灵动,变化莫测。

    而两道疫气便如黑龙张舞,漫天延伸,不知其长,追着战团蟠宛旋绕,交错出繁复的轨迹。

    战况已至白热,近身的搏杀让招来式往间毫无转圜,每一刻都是在生死线上游走。

    应、姬二人越战越是心惊,起初,刀剑联手仍能压制住帝凌天,逼得帝凌天且战且退,但交手时间越长,帝凌天应对越显圆融,以“诸法无我”的身法周旋倏忽来去奇速,以“诸行无常”的怪招应对四面八方的攻击,再以风疫双祸压缩战场空间……

    刀剑合招强在超乎常理、超乎认知的时空之力,所以能够出奇制胜,但交战至今,帝凌天也是战法频频变化,不断试探时空之力的极限。

    绝世高手的见识、顶尖的战斗智慧、俯瞰众生的阅历……让帝凌天每多交手一招,对时空合招的理解就多一分,若再拖延下去,当“奇招”不“奇”时,他们要如何抵挡凌天之威?

    而另一方,帝凌天也不愿再多纠缠,虽拖延越久,他的胜算越大,但净天祭坛吸纳地气已近充足,若再与应飞扬、姬瑶月缠斗,错过了开启祭坛的时机,那多年的筹谋将付诸东流。

    风倏停,雪陡凝,锋芒照眼,恶气滔天,双方不约而同,已共同将战斗推向判定生死的终局。

    而率先出招的是帝凌天。

    “收!”便闻帝凌天轻吐一字,漫天交织如龙蟠蛇绕的疫气陡然收缩,化作天罗地网,笼罩而来!

卷十 第四十八章 刀剑封天(五)

    昆仑绝巅上,刀剑封天之役已至终局时刻。

    而其他各处战场的争斗,也渐渐尘埃落定。

    九幽深渊旁,春秋剑阙对垒地狱道的战局,此刻,已是压倒性的屠戮。

    剑皇之威,所向披靡,地狱灭罪阵被破后,地狱道道主桑魅在越苍穹剑下也早已心神俱丧,只寄望着六道轮回,周而复始,能够再开地狱灭罪阵,这才吊着最后一点胆气。

    但多撑了一刻钟,等来的却是天道不复,六道尽破的结局。所以,当察觉六道轮回大阵并未轮回复始的那一刻,桑魅毫不犹豫,转身就逃!

    而她一逃,地狱道军心立溃,哪个还敢战?

    便见地狱道道众散如鸟兽,退潮般向九幽深渊方向逃去,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其实之前在地狱灭罪阵中,仗持着阵法压制,地狱道已将春秋剑阙的战力消耗甚多,加上九幽深渊周遭能可沟通幽冥,更令地狱道占尽地利。

    若前军变后军,互为掩映,徐徐而退,纵然春秋剑阙有越苍穹这等绝顶高手,地狱道也可保全战力,败而不溃。

    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地狱灭罪阵先破,六道轮回阵又破,此时地狱道道众锐气已折,胆气尽丧,哪比得上春秋剑阙这批必胜哀兵?

    虽都知要有人殿后掩护,其余道众才有撤退的机会,但连地狱道道主都跑得比谁都快,本就天性凉薄的地狱道众谁会愿意做那殿后之人?

    但他们却惊觉,自己不想断后,也得断后!

    与万鬼殃云融为一体的桑魅转身逃走之际,身形亦在己方阵营扩散,殃云之躯化作阴风阵阵,鬼雾溟溟,席卷同样在逃亡的麾下地狱道道众,不御敌,反吞己,经行之处,遍闻灾殃。

    “啊啊啊啊啊,道主,你做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

    “桑魅,你这贼婆娘,想硬吞了我们?你疯了!”

    伴随殃云弥漫,凄厉的哀嚎声、挣扎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在黑色云气中层层叠叠响起。

    地狱道道众一个个如受桎梏,功力稍低的更是连魂体都保不住,他们魂体似被一只只大手硬生生从它们躯体中拔出,乱七八糟的揉按到万鬼殃云中!

    桑魅一马当先的向九幽深渊方向逃去,可她经行“过境”之处,众多地狱道道众魂体却被万鬼殃云强行吸纳。

    他们魂灵痛苦而绝望的嘶吼着,哭叫着,撕心裂肺、聒人耳膜,它们魂体交叠、蟠结、蠕动,组成畸形可怖的怪物,然后身不由己的迎击向追杀而来的春秋剑阙之人。

    作为从上过时代苟活下来的桑魅,若有什么是她最擅长的,那一定是她偷生避死的逃亡手段。

    她深知逃亡的要点不在于逃得比追兵快,而在于逃得比自己同伙快。

    九幽深渊就在不远前方,只要足够多的地狱道道众能以魂灵替她挡下春秋剑阙的剑锋,她便能经由九幽深渊遁入幽冥,逃过此劫。

    虽说短时间内强纳大量魂体,不但会大损修为,更将造成神魂中众多意识的剧烈冲突,使她失去自我,濒临崩溃。

    但这不算什么,反正冗杂的魂灵很快就会被春秋剑阙杀尽,届时她还能回归真我。

    至于修为大损,更是不值得考虑的问题,修为损伤还可以再练,性命没了就一切皆休,只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

    感应强烈的求生意念,将万鬼殃云噬魂之力催上极端。

    一瞬间,更多魂灵被吸纳入殃云之中,鬼潮如浪,反扑而至。

    狰狞鬼物在桑魅强行驱使下,无识无智,只知吞噬眼前活物。

    冲在最前的春秋剑阙弟子,一时措手不及,竟反被鬼潮吞没。

    借此牵制,桑魅又往前窜行了数十步,离九幽深渊越来越近。

    此时,却闻一声冷哼,摄人心神,随后,鬼雾弥漫的灰蒙天地再现破晓金芒。

    越苍穹身不动,剑意弥空,锋芒无铸,璀璨无匹的剑气沛然而出,扫澄玉宇之势撞向殃云鬼雾。

    “滋滋滋!”

    伴随着烈阳炙烤之声,无数魂灵在黄金剑芒下被瞬间蒸腾。

    “啊啊啊啊!”桑魅发出痛苦凄厉的惨叫,叫声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好似万千魂灵同声哀嚎。

    将殃云之身弥漫开来,固然能更快汲取魂灵,却也让她的身躯成了一个庞大的剑靶,无法回避越苍穹的无尽剑气,每一击都让她承受着撕裂魂灵的痛楚。

    但桑魅再怎么撕心裂肺的哭嚎,身形却半分不停,兀自前行,离九幽深渊越来越近,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

    万鬼殃云被无数剑气撕扯、分割,不断有灵魂在黄金剑芒下湮灭。

    殃云之体已是千疮百孔,剩余魂气萎缩聚集,桑魅的形体已缩得只有常人大小,而九幽深渊也已近在咫尺。

    “杂质”不断被清理,也让她的“本我”越来越清晰,求生的执念也越炽烈。

    是了,她要活下去,还要以最美的姿态活下去。

    所以剥下她无数少女缎子般光滑细腻的肌肤,用少女们最最美丽的部位拼凑近乎完美的身躯,沐浴着她们芬芳的鲜血让自己保持青春不老……

    因为她曾有过约定。

    如今满身罪孽的地狱道道主,曾经也只是乡野白花般的纯净少女,有着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邻家哥哥。

    只是战乱频频,不得安宁,邻家的哥哥被迫披上戎装,送他出征的那一晚,她穿着阿娘的旧嫁衣在柳梢头等他,与他许下约定……

    “叮!”

    锵然一声,惊醒陈年旧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回忆,但不是每段回忆都值得被长篇大论的铭记。

    一道剑气从桑魅后心刺入,却不像之前那样透穿而过,而是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

    一块令牌般的东西从桑魅心口位置被击出,打着旋的坠入近在咫尺的九幽深渊中。

    那是控制万鬼殃云的阴兵虎符,也是桑魅殃云之体的核心。

    桑魅的魂体失了支撑,颓然坍塌。

    什么过往、什么回忆,在这一瞬纷纷远去,她所有的力量都失去,魂体溃不成形。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如一只虫子一般,向前方蠕动着,一点一点,向九幽深渊挪去。

    直到她爬行经过倒插在地的一片断刃……

    雪亮剑刃,映照出一个扭曲、丑陋、苍老的灵魂,那是翦除一切杂质后,属于她的最真实的形态。

    “啊啊啊啊啊啊啊!”

    桑魅并未再受剑击,却发出比之前万剑穿身时还有凄厉的哀嚎。

    她像虫豸一样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好像躲避他人目光般,不让人看她现在的样子,不断蜷缩,越蜷越小,直至将自己缩成一片虚无。

    可其实,战场之中,并未有太多人向她投注眼神。

    地狱道道主桑魅,魂飞魄散于并不存在的目光之中……

    -=

    与此同时,畜生道所在战场,战局亦已明朗。

    六道轮回阵被破、畜生断念阵不存,正道之人一个个从断智绝念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先前阵中失去智慧,令正道一干人等本色尽显,有人蜷缩躲避,有人盲目逃遁,有人甚至吓得失禁……

    此时重拾灵智,回想前事,更是羞恼交加,已近乎杀人灭口的心态,誓要将看过他们丑态的畜生道道众杀尽。

    失去阵法加持,畜生道优势不在,人数上的巨大悬殊,让他们在攻势之下几近溃退,唯有寄望战场正中的道主。

    而战场正中,却是一番好杀!

    杀剑凶,兽刀狂,“物盛当杀”贺孤穷,一对“畜生道主”万兽春。

    当时刀剑两大高手极端交会,一者杀机凛冽,一者凶悍难当,唯闻刀剑交击,金铁之声不绝于耳,两道强者经行之处,宛若刀剑风暴肆意狂卷,摧枯拉朽,周遭屋舍顷刻粉碎,激飞四散。

    这场神哭鬼惧的厮杀从阵中斗到了阵破,阵法破时,贺孤穷恢复清明,但手中之剑杀意丝毫不减。

    还是杀,唯有杀,贺孤穷战意越浓,杀机越盛,眼前之人,是罕世难逢的强敌,杀神剑章肆意尽展,葬送强敌于杀剑之下,那便是贺孤穷最大的敬意!

    万兽春却不能似贺孤穷般心无旁骛,手下道众的惨嚎不绝于耳,令他在交战之声仍眼观八方,搜寻破局之法。

    此时,却见两团物体伴随破风之声掷来,伴随的还有雄浑一声。

    “六道轮回大阵已破,尔等败局已定,跪地投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皆诛!”

    万兽春定睛看清掷来的那两团事物,顿觉眦目欲裂,被掷来的不是别的,而是四大兽神中狰狞、五方兽使中金乌的头颅。

    狰狞和金乌,皆是在场道众中仅次于他的高手,他们的败亡,证明着战局再难挽回。

    而将头颅掷来的,乃是万仙盟的代理盟主道奇先生,便见他满身鲜血淋漓,左臂齐肘断去,但沉步走来,扬声劝降,仍有慑人气势。

    倾颓的战局尽入眼中,令万兽春心中怒极恨极。

    若非先前阵中遇上贺孤穷这个异类,被这有脑无脑没多大差别的杀胚拖住,他本可以尽情的猎杀正道之人,最大程度的消耗正道战力。

    那样,此时战局也许就不会这般惨烈。

    心中恨火难消,万兽春兽元猛催,手中邪刀“凶牙咬”斜指天穹,霎时凶气飚走,强风呼啸,恶兽麒麟法相咆哮而出。

    世道沉沦,仁兽堕恶,麒麟凶相汇于刀上,如恶兽出闸,化作坠世一击,正是他的刀中绝式——“举世衣冠尽禽兽”。

    愤世嫉俗之招,人心炎凉之式,刀尽经行之处,被掷来的狰狞、金乌的头颅尽化齑粉,万兽春宁愿让他们的头颅消散刀下,也不愿把留给正道,让他们受那悬首示众之辱。

    而凶刀所至,地裂石摧,贺孤穷挺剑应招,便闻震天一响,声波惊啸,贺孤穷连退数步,才卸去刀上雄劲。

    而万兽春亦借着反震,跃至一处屋顶之上,扬声高呼道:“不必相信这些家伙的屁话,想活,就自己杀出条路!”

    声浪一吼,如万兽奔腾,震得每个人双耳聒鸣,畜生道道主万兽春立于檐顶,化身麒麟恶相的他雄壮身躯遮挡天空,谁能想到原本佝偻畸形的怪胎,此时也能宛若顶天立地的巨神,广天阔地间,只闻他朗声道。

    “畜生崽子们,我曾许你们这群怪物一个不受歧视,尽享天日的世界,但我要食言了,现在这世道,终究还是要套着一层人皮才能存活,所以滚吧,滚回南疆的深山老林中,去投靠那个老不死的蛤蟆,夹紧卵蛋,缩紧尾巴,继续像以前那样苟延残喘的活下去,然后,吮爪磨牙的等着……”

    万兽春下指的刀尖居高临下的划过在场正道众人,凛凛威势所迫,一时竟无人敢打断他的言语,而他神态睥睨道:“这帮所谓正道之人的吃相会越来越难看,终有一日,他们忍不住会撕去自己那身碍事的人皮,等到礼崩乐坏,禽兽遍地那一日,还会有人带你们杀回来!”

    话音落时,万兽春忽起一掌,雄厚掌力击向后方殿堂,便闻轰然一响,后方大殿竟被击出一处地穴。

    这是他之前与楚白牛一同钻研肢体续接之法的地宫,先前虽经应飞扬一番大闹后而垮塌,但这段时间已重新凿通,更开辟出一条通往山下的暗道,这便是他留给畜生道的退路。

    畜生道道众见状,立时向地宫方向涌去。

    “别想逃,杀!”正道之人反应过来,立时挥刃再向畜生道道众杀去。

    “杀你娘亲!”万兽春一刀横出,追的最急的几人瞬间被拦腰斩断。

    此时气机一凛,杀剑再现,贺孤穷再出森然之式,直取万兽春胸膛,而比剑刃更冷冽的是他的话语。“杀神剑章之前,你还敢分心他顾?”

    同为当世高手,酣战一场,已令贺孤穷对万兽春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出于敬意,贺孤穷方才没有打断万兽春的言语,让他把话说完,权当遗言。

    可万兽春却不与他再决生死,反而向其他人出刀,令贺孤穷心生不悦,剑气横溢,更添几分酷杀。

    而万兽春却哈哈大笑:“战场厮杀,你道是单打独斗吗?不用多想,你们齐来吧!”

    便见他凶刀漫卷,如猛兽出闸,硬接贺孤穷杀剑同时,气劲四溢狂飙,反将更多正道之人携裹入刀气范围。

    力分则弱,万兽春胸膛立受贺孤穷一剑,但狂卷而出的刀气却如噬身猛兽,将靠近的追兵撕扯成碎片。

    贺孤穷虽一招得手,却更不自在,无名之火蹿升脑门,怒道:“碍事者滚开!”

    说话间,气劲透体而出,接近之人不论敌我,尽数被震得飞退。随即,杀剑一化万千,再攻万兽春。

    万兽春有心为道众断后,战团偏往追兵多的地方引,贺孤穷亦非善男信女,杀性起时,哪有那么多顾忌?

    二人一者凶,一者狠,所经之处,宛若煞星降临,尽是血雨腥风。

    一时间,正道避之唯恐不及,竟不约而同的远离他们,不敢上前,只围剿着那些还在包围中,无法撤离的畜生道道众。

    而另一批的畜生道道众已在万兽春的掩护下,往地宫通道中钻去。

    正道之人有心追杀,但交战中的杀剑凶刀,剑气刀芒迸射四溢,宛若生死划界,功力不及者谁也不敢轻越雷池。

    贺孤穷亦知万兽春分心断后,但难得遇上对手,也不愿舍弃这场好斗,便闻他清啸一声,携冲天剑意纵身半空,提元凝气间,已是极招上手,誓要逼得万兽春无暇分心,全神应对。

    剑翼开,杀神现,冲天杀意,凛冽剑威,令飞雪为之冷凝,空气为之不流。

    感应贺孤穷极招将出,万兽春面色一凝,兽元澎湃呼啸,亦以极招应对。

    畜生道主右擎凶刀向天,凝凶戾邪能,左按兽爪向地,聚蛮荒巨力,刹那间,天地宛若万千禽鸣兽啸,骇人心神,正是刀掌双绝齐出,一缨秋杀万物之剑!

    功法同走杀伐一路,二人皆是有攻无守,敌强,我便更强!

    功力凝聚只在一瞬,随即,是杀神降世,是恶麒袭天,两股不世雄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彼此轰然撞去。

    却在此时,一道身影如一羽翩然,轻飘飘的在万兽春背后印了一掌,混不着力,沾衣即走。

    在场正道中,至少还有一人,有能力轻涉两大高手的战团,他隐忍至今,只等万兽春全力应招,心无旁骛之际,才出其不意的出手,击出这决定战局的关键一击。

    看似轻轻一击,万兽春的刀掌之势却登时一溃,空门大开。

    而贺孤穷亦已收势不及,无匹杀剑势如破竹,直入万兽春胸膛,伴随一抹飘散红雨,万兽春被一剑刺落,“嘭”得砸出一个硕大雪坑。

    砸得纷扬而起的积雪,宣告本该是棋逢对手的一战,却已最不体面的结局收场。

    而那偷袭者面色如常,毫无愧态。便见道奇先生缓缓收势,道:“万道主恶行未彰,此时放下凶刀,归于正道,尚可免于一死。”

    “啪!”巨掌撑地,雪坑中的万兽春艰难挣扎而起,但创口中汩汩喷涌的鲜红,已将周遭雪色染成血色,令他魁伟雄壮的身躯显得摇摇欲坠。。

    见到万兽春落败,一干方才逡巡不前的正道众人小心翼翼围拢上,看着雪坑中艰难挺立的身影,既畏惧又兴奋,就像一群豺狗围上伤重垂死的虎狮,要从他的身上撕下血肉,以彰显自己的勇武。

    可伤痕累累的万兽春横目一扫,目光经处,方围上的众人又惊惧的向后缩步。

    “正道?哈哈!”万兽春嗤笑,轻轻两字,倍显刺耳。

    他不再理会围在周遭的东西,手下道众们能逃的都已逃离,逃不走的,他也已尽力。他的余力,只够他再挥出最后一刀。

    “老子善恶生死,皆轮不到你来决断!”万兽春横刀颈上,曾经因貌丑自卑不愿见人的他,此时头颅昂得比谁都高,“凶牙咬”用力一抹,霎时,颈血冲天飚起,头颅悬飞而出。

    七禽六兽,十三非人,因那神嫌鬼憎的丑怪模样,半生尝尽非人待遇的畜生道主,这次终于抛去了形骸桎梏。

    遍览畜生道典籍的他,知晓六道创主创立畜生道的初衷,是为了给那些肢体畸形残缺的“异类”续接兽躯,以求帮他们重获新生。

    可高高在上的天人,终是不知世态人情,补得了身体的缺陷,却填不了人心的不平。

    常人看待异类的鄙夷目光没有变,只是从嫌恶,变成了掺杂了畏惧的更加嫌恶。

    畜生坠恶途,从那一刻,便早已注定。

    所以万兽春挥刀于世,要改变这延续千年的悲剧,鄙夷嫌弃的目光无处不在,他们这些异类避不过——那便让目光避开他们!

    更凶更狠更恶更狂,举世皆是畜生,他们便做最强的那群,让他们经行之处,所有目光都只能低垂,莫敢正视……

    可惜,他最终没能做到,但——

    万兽春头颅旋飞,思绪飞得更高更远,在不断旋转的视线中,在白芒的天地之间,终于在山石遮掩后,发现一道意料之中的身影。

    “呵,老不死的怪物,你果然来捡漏了!”

    “啪!”下方,万兽春失去头颅的躯体轰然砸落雪地,雄壮的身躯缩小,变回佝偻扭曲的丑态,可体内兽元却凝而不散,化作兽形。

    兽元所凝的恶兽麒麟不复威霸之态,头角残缺,鳞甲黯淡,几乎风吹就散,但仍纵跃而起,在众人未曾预料间腾霄远去。

    而昆仑上一处隐秘山石后,一个年轻的身影立在寒风中,若有人识得他,便知他是楚白牛的药童半夏。

    忽得风云变色,从万兽春躯体中脱出的恶兽麒麟经天而来,自云端扑下,直扑半夏。

    半夏面色发白,似生畏惧,但身躯却单足向前,踏出沉雄一步。

    霎时,似闻风吼陡厉,半夏单薄形体之后,亦腾现出一只恶兽麒麟。

    修习畜生道《兽元诀》,皆能凝练出先天洪荒兽相,而万千兽相中,最稀罕者莫过于恶兽麒麟,但当今世上,却有两人凝出恶兽麒麟之相,一位畜生道主万兽春,另一个便是名不见经传的半夏。

    麒麟乃百兽之首,素来王不见王,见则必相互吞噬,所以双麟相遇之刻,便是王权交替之时!

    便见半夏身后的麒麟兽相昂首一吼,直向那飞扑而来的恶兽麒麟脖颈咬去。

    一者虽是稚嫩,却如新生之阳,一者却日暮西山,即将气消形散。

    撕咬一瞬,胜负顷刻,随即,旧王陨落,新王诞生!

    贪婪吞噬掉同类每一丝残余的气息,半夏的恶兽麒麟之相如脱胎换骨,更显凝练。

    角如镰,爪如钩,一身黑甲,两点血睛,此时昂声一吼,声震天地!

    虽不及万兽春全盛之时,但赫赫凶威也足以令人胆寒。

    半夏亦觉丹田鼓胀,经脉充盈欲裂,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不吐不快,忍不住与背后凶兽一同忘情大吼,音波震荡,气劲狂啸,在皑皑雪原中炸起连环雪幕!

    “我变强了!我变得这么强了!”

    半夏双目通红炽烈,呼吸粗重,稚嫩面容上露出掩藏不住的狂喜,他那一置信的握紧摊开的双掌,好似要将全世界攥入掌中。

    “行了,得了万兽春几分残力,是能有都强?”下一瞬,狂妄神情从半夏面上突兀褪去,同样的一张嘴,却发出沧桑的声音,如一盆冷水浇下。

    “是是是,孙子微薄之力,自不及老祖万分之一。”半夏嗓音又变回稚嫩,面色狂妄也瞬间不见,换面具一般变成谄媚讨好,就好像有一老一少在共用半夏的嘴交谈一样,怪异到了极点。

    那苍老的声音又出现,不在意半夏的讨好,“得了,捡了好处,便别卖乖了,快些走吧,眼下的昆仑山可凶险的紧,若非要为你捡便宜,老祖我可绝不走这一遭。”

    “是是!”半夏当即缩着脑袋,唯唯诺诺的朝山下走去,大雪飘扬,覆盖足迹。

    让他来得悄然,去得无声,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般……

    -=

    昆仑山上,纵跃而出的恶兽麒麟并未有太多人在意,高手身死,气劲一时不散也是寻常,但不过了多久,总会消失于无。

    “万仙盟众人与我清缴在场残余,劳正天盟同道下山继续追击!”见大局已定,道奇先生发号施令。

    却见黑芒如电,携未能宣泄的杀意斩向道奇先生脖颈。

    “噌!”

    杀剑嗡鸣不已,停在道奇先生颈前,锐利剑意割得他胡须寸寸断开,飞散凌舞。与杀剑同至的,还有贺孤穷压抑的声音,“谁,允你插手此战了!”

    “本非公平对决,何来插手?”道奇先生无畏无惧的将架在脖颈上的剑刃推开,道:“况且畜生断念阵对你虽影响不大,却非全无影响,你的消耗比万兽春多,再战下去,胜算不大。”

    贺孤穷冷冷看着道奇,握紧剑柄,静默一阵,忽得深吸一口气,沉沉吐出,一吸一吐悠长至极,似要尽泄胸臆,随后一挥手,将杀意所凝的剑刃化散,寒声道:“这般自以为是的作态,倒令我想起一人。”

    道奇先生眉峰微扬,道:“哦?不知是故人、还是仇人?”

    “是个既无颜存世,便不该再现世间的人!”贺孤穷说罢,道袍一甩,不理会还未清缴干净的畜生道残余,再漫天大雪中独行离去。

卷十 第四十九章 刀剑封天(六)

    昆仑山门,汩汩血流涂满青石长阶,沿成蜿蜒血路,路上伏尸无数,有万象天宫的弟子,也有饿鬼道妖众,可这条迢迢血路终是被打通,一路延伸到了山下。

    六方破阵,除负责天道净世阵的应飞扬外,负责饿鬼吞业阵的万象天宫本就是投入战力最薄弱的一方。

    几经劫难,辉煌不复当初的万象天宫弟子,虽竭尽全力,却仍无法抵挡饿鬼道的突围,一番血战后,终是被饿鬼道打穿一条路。

    但饿鬼道妖众也并非没有付出代价,一路之上,他们留下的尸体比万象天宫只多不少,而其中,更包括饿鬼道道主的尸体!

    没错!

    饿鬼道道主隐虚为有心为麾下妖兵断后,但却陷入合围中,最终,死在了突围的路上!

    虽未能尽歼敌军,但失陷三年的山门今朝收复,更斩了对方的寇首,万象天宫弟子捡起地上散落的枪戟,将隐虚为的尸体高高挑起,呼喊着,庆祝这短暂的胜利。

    而在喧嚣的万象天宫弟子后,作为此战援手的上清派高手杜如诲、吕知玄各自盘坐在山石之上,唯有寂然。

    伤势稍轻的杜如诲正在为昏死的左飞樱运功渡气,总算将左飞樱从濒死的边缘抢回。

    而吕知玄神情萎靡,先前他开启天隐剑界,与隐虚为开启神识之战,却意外迅速落败,不久前才刚刚醒转。

    此时的吕知玄揉着太阳穴,让自己晕眩发黑的目光看得更清,而他所视之处,便是被挑在枪尖上,被用来示威的隐虚为的尸体。

    他看了许久,静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迟疑的向杜如诲问道:“你觉得……真的是他吗?”

    死在这里的隐虚为,身形、气息、以及潜藏的妖力都与先前交战时的那个对手一般无二,他的死,本不该存疑。

    可若之前神识之战中,他看到的那抹充斥识海的绿芒不是错觉,若隐虚为来历真的与青丘狐族有关,那眼前隐虚为尸体是真是假,或许便值得商榷了……

    “权当他是真的吧……”杜如诲亦沉默良久,看着欢腾如沸的万象天宫弟子,看着他们年轻面容上浮现的喜色,不忍道:“现在的他们,需要这份宣泄……”

    -=-=

    修罗道战场,阵已破,战未休。

    修罗兴伐阵中,修罗道道众能操纵气血,迸发出远超巅峰的最强力量。但阵破之时,也立遭气血反噬的恶果,破阵那一瞬间,伤重呕血者便不计其数。

    纵然以修罗道道众只骁勇好战,随着一口伤血吐出,沸腾的血液也冷却了下来,知晓战局入颓,需要及时思退。

    但因先前开阵冲的太急,修罗道道众此时分割成了大小数十个战团,或三五成群,或各自为战。

    彼此间难以支援,纵有心撤退,却多退不得。

    修罗道道主血万戮也不例外。

    他手中的毁煞之枪凌厉凶狠,道道凄红枪芒如血蛇乱舞,漫天盘走。

    可在高手眼中,这枪势已显外强中干,破阵之时的气血反冲,令血万戮五脏六腑翻涌欲呕,此时独战释初心、辛清慧佛门两大俊彦,已显力不从心。

    “天道净世阵竟然被破?哼,帝凌天不过如此,不行,要与叔父尽快会和!”察觉六道恶灭大势将去,血万戮已心生退意。

    可只一瞬分心,却觉眼前清光一闪。一身月白僧衣的释初心身形忽动,似徐还疾的信步于枪芒之间,破风枪劲虽嘶鸣如蛇,但释初心步履却是圆满自在,十方通行,竟一瞬间逼入血万戮侧后方。

    随之,一拳平平击出。拳路质朴,却是华光流韶,法度庄严,乃是佛门又一绝学——“大光明镇魔拳。”

    “好和尚,虽无天女根基,但招式纯熟和战机把握都远在天女之上!”血万戮心中一惊,急携全身气力回挡,但咫尺之间,枪不如拳。

    血万戮变招不及,侧肋顿受一拳,而精纯佛力更是渗入他经脉。

    血万戮本就翻涌的气血终是抑制不住,被这一拳击得呕血飞出。

    而血万戮这一被击飞,正好将自己送到了辛清慧之前。

    “来得好!”辛清慧双目一绽,见释初心一举伤敌后,她也急欲有所建树,随即挥动手中花枝“三分春色”,纤细花枝在她手中如护法金刚杵一般,举轻若重,威势万钧,直砸向迎面而来的血万戮。

    血万戮架枪胸前,格住这一记抽击,却格不住花枝上的力道。前飞的身影又被抽得向后飞退。

    “伏诛吧!”一招得手,随后便是更强一招,辛清慧莲足轻点,翩身向前,招行剑式,使出优昙净宗剑招“慧剑断尘”,挥招同时,法器“三分春色”上用于积蓄真气的花骨朵连碎两朵,蓄存的真气尽汇于招上,加成此招之威。

    “不对!”就在这必杀一击直取血万戮六阳之首时,释初心却忽得禅心一动,出言提醒。

    那血万戮看似被击退,但已暗自调整身形架势,在辛清慧花枝接近血万戮头颅的一瞬,忽然,血光参天,狂流蹿动!

    一股疯嚣狂颠之气自血万戮身上猛然爆发,随之一同的,还有嗜血一枪。

    太快太狠太准,释初心不知血万戮为何还有此等余力?

    但这一瞬爆发的力量,比之前在修罗兴伐阵中有阵法加持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令毁煞之枪后发先至,“三分春色”离他头颅还有寸许时,枪尖已先一步洞穿了辛清慧的躯体,霎时血红四溅。

    而血万戮招式不停,旋枪一转,枪尖挑着辛清慧的躯体挥出半轮弧线,狠狠砸向上前援手的释初心。

    恐伤辛清慧性命,释初心不敢硬接,掌运轮回巧力将辛清慧卸下,而抓住这空隙,血万戮已足下一点,抽枪远去。

    心知血万戮能一瞬间爆发,应是运用了两伤的法门,此时当是强弩之末,释初心有心要追,但辛清慧创口穿肺,血流不止,已是呼吸困难,面如蜡黄。

    血万戮本可杀她,却有意吊她一命,就是要用她绊住释初心。若要追击,便等于放辛清慧在此等死。

    佛门一脉,同气连枝,自不能放辛清慧不管,看着血万戮起落远去的身影,释初心叹了一声,“可惜,终不能替天女了断这桩因果。”

    随后,已纵身而起,带着辛清慧退至后方医治。

    另一方,血万戮强撑伤体,急速奔袭。

    血脉诅咒,千年禁忌,血千秋千叮咛万嘱咐,决不允许他动用的力量,他终于还是用了。

    自幼就被一再提及的可怕后果,那让修罗血家几近死绝的血腥前例,此时如梦魇一般浮现心头,令他心悸不止,惴惴不安。

    可不断跃动的心脏中,除了不安、畏惧,更潜藏几分不欲为人知的兴奋。

    只动用了一瞬的血脉禁忌,就爆发出了那般威不可挡的力量,若是能将这禁忌之力加以利用,用于修炼……

    不!不行!绝对不行!

    血万戮猛然将自己从幻想中拉回,

    这一不留神就陷身泥潭的感觉,令他冷汗浸透,脊背发凉。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先与叔父会和再说!”血万戮发足疾行,要将不安甩在身后,朝着印象中血千秋交战的地方而去。

    一路且战且行,收拢了几个残兵,忽闻前方战声鼎沸,金铁锵鸣。

    放眼看去,修罗道副座血千秋正领着十余个道众,与数量远超己方的佛门之人对战,看情势,已然落了下风。

    “叔父,我来助你!”

    血万戮一跃而起,直入战团之中,一枪刺死了一个正在与血千秋交战的佛门中人。

    “戮儿?”血千秋抬眼望来,他伤痕累累,气息颓萎。

    可他目光看来,却令血万戮忽感一阵……恶寒?

    只因血千秋看他时的目光。

    那目光既炽烈,又阴湿,就像要把无形的目光化作巨大的舌头,将血万戮全身上下舔舐一遍一般。

    令血万戮脚步不由一缩,退了半步。

    此时,忽十数道白光如箭,自天而降,精纯佛力直袭叔侄二人。

    “小心!”血千秋呼了一声,挺戟向前,战戟挥舞成圆,替晃神的血万戮挡连环攻击,目光之中只有略带责备的关切,道:“你来做什么!”

    血万戮猛然回神,心中惊疑道:“是我动用了血脉禁忌,狂乱之血已经影响我神智?竟让我对叔父都产生错觉?”

    身边是自幼抚养他的亲人,自己怎会对他生厌?血万戮忙将方才异样的感觉甩到脑后,审视战局。

    血万戮性情莽动,方才又心神不属,见到血千秋被围困,也不管太多便冲进来援手,只想着对方人数虽多,但他与血千秋一枪一戟,叔侄联手,以他们修为,倒也不惧人多。

    可此时回神细看,却惊觉对方不仅人多,而且皆是高手!

    方才射出如箭白光的,是优昙净宗“传灯使”周妙洁,旁边托钵持杖的是白马寺枯寂大师,而战场中的其余对手,也都是步履深沉,气息凝练的佛门精英。

    佛心禅院、优昙净宗、白马寺,佛门三脉强手云集,依素妙音的战策,六分的战场上,本就是在修罗道上投注了最强的战力。

    而这战力优势在破阵之后,更是得以尽显。

    原本阵法之中,大悲明王、周妙洁、枯寂大师,“梵海三友”以三敌一,面对战力全开的血千秋,尚且一死两伤。

    但六道轮回阵被破,血千秋立遭气血反噬,而周妙洁与枯寂大师缓过劲来,再加上破阵后不断有援手赶来,局势已成反转,已成对血千秋的困杀之局。

    如今血万戮虽然来援,但也于事无补,反而让自己陷入自投罗网的局面。

    “没想到修罗道道主和副座都到齐了,此番正好一网打尽。”周妙洁冷声一语,再施“慧灯普照决”,昙华圣光照向血家二人。

    枯寂大师亦纵身向前,将禅杖舞得虎虎生风,刚猛辟易,硬撼枪戟。

    同修多年的好友大悲明王惨亡眼前,令周妙洁和枯寂大师心中不存慈念,唯有除恶断业的决心。

    梵海双友一者远攻,一者近战,配合无间,对上伤势沉重的血家叔侄,一时难解。

    但周遭修罗道道众却难敌佛门高手,败亡之声不绝于耳。

    眼见身边之人越来越少,血千秋已有决断,狠声道:“戮儿,一会叔父开路,你只管前行。”

    “恶业未偿,你们走不得!”枯寂大师哪容他们走脱?沉雄杖势如泰山压顶,困锁二人脚步。

    一方欲冒死突围,一方要除恶务尽,战局转眼,已至生死极端,此时却忽听闻一声——

    “那个,趁你们打得要死要活之前,谁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喧嚣战声中,一道声音突兀响起,语音轻柔,却如咬耳细语一般,传入每个人耳中。

    血家叔侄和梵海双友齐齐一惊,只道是有人逼近了自己耳畔,心中乍起惊天波澜,不约而同的同时收招,远远撤开。

    定过神来,却见旁边道观的屋檐上,不止何时立着一个女子。

    冰天雪地中,那女子穿着一身轻薄宽松的白色纱裙,好似一抹刚好看不透的薄雾,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飘来。

    她一头暗红长发贴着头皮梳起来束在脑后,头顶一层纯银的丝络,一枚银饰垂在额间,上面嵌着一枚拇指大的祖母绿宝石,是一副西域胡姬打扮。

    而她如雪白肤、湛蓝双眸,也昭示着她确有胡人混血的血统,但一口汉家官话却说得极好,此时在众人目光下,若无其事的继续问道:“你们有谁见过我弟,嗯……好几十年前他刚出生时,长这么大。”

    女子有点漫不经心,双手一量,随便比划一个婴儿的大小。

    雪还在下,战场却静了,气氛诡异至极。

    一个女子突兀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正邪最终决战的战场上,打听着一个记不得多少年前的婴儿?

    何等的莫名其妙!胡言乱语!不可理喻!

    若真是想寻人,凭着这么不知所谓的信息,怎么可能寻得到?

    在场之人心中憋了无数问题想问出,

    但那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眼前女子究竟他妈的是谁?

    说着好几十年前,这女子应不年轻,可看她容貌美艳精致,说是二十多岁也信。

    可若只二十多岁,又哪来的修为,能接近在场高手而不被察觉?

    众人惊疑莫定,如临大敌的看着这立场不明的女子,那女子却旁若无人,似乎也觉得她的描述模糊不清,让人无从找起,自顾自的皱眉思索着,忽然,海水般湛蓝的眸子绽出神采,掰着手指头数道:“对了,我弟肯定与我同姓,所以他姓也血,名字的话……一、十、百、千、万,应该带个千字。”

    “这讯息还要想了才知道吗,你到底是不是要来找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底狂呼。

    但目光却齐刷刷的移到了血千秋身上,而血千秋更是一惊,愕然而立。

    以血为姓,带千为名,在场只他一人!

    他怔怔的看着那女子,努力理清着混乱的思绪。

    而那女子也顺着众人目光看向血千秋,四目相对。

    忽然,女子一把将血千秋抱住,高呼道:“真的是你,小弟!”

    小弟,什么小弟,她喊我小弟?

    不对!等等!

    血千秋面色铁青,脊背发凉。

    他被那女子抱住了?

    她是什么时候接近的?

    虽说他有伤在身,虽说他方才分了心,可这女子竟然、竟然能一把将他抱住,甚至让他根本不及反应!

    如果她不是拥抱,而是要取他性命的话,那名动八方的修罗道副座,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在场佛门正道也愣住了,上一刻,女子还立于檐顶之上,下一刻,竟穿越了佛门正道的层层包围,与血千秋抱在了一起,在场正道竟无一人能挡,这、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雪凝,风停,静得只闻心跳声,

    而在所有人如临大敌的眼光中,女子又作出意外之举。

    “不行不行,方才情绪没积蓄到位,让我重来一遍。”

    女子挤按着干涩的内眼角,足下一点,在众目睽睽下,倒回一般又退回屋檐上,闭目深吸口气。

    随后,便闻哀绝凄婉,声泪聚下的一声,“小弟啊!”

    女子再向血千秋拥去,好似跋涉万千山水,遍寻无数岁月,终于在此时此地,找到了失散许久的血肉至亲。

    “魔女,你休想……”枯寂大师这一次反应了过来,他还是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但既然唤血千秋小弟,就绝不是友军,那便不能让她与血千秋会和。

    太可怕,这女子实在太可怕!

    九锡禅杖挥动,劲力雄浑刚劲,似乎是本能驱使,让沉浸佛法的他对素未谋面的女子,一上来就毫不留情的使出了全力。

    但……

    枯寂大师忽觉视野打旋,恍惚间看到了他自己的背影。

    可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能看到自己的背影。

    “咣铛!”禅杖坠地,钵盂滚落。

    枯寂大师看着自己无头的尸身如切豆腐般平整碎开,垮塌一地。

    不,不止是他,断肢残臂飞起,硕大人头滚滚而落,所有挡在那女子路上的佛门之人,都在这一瞬间碎成失去生机的凄惨尸块。

    “嗖——”

    只血液脱出形骸桎梏,自由肆意得从腔管中的激射而出,伴出轻盈的风哨声,一道又一道,宛若无数血色喷泉同时欢欣喷涌。

    以最凄美,最瑰艳的姿态,迎接着一个血腥的名字,再度回返中原!

    血千秋一动不动,寒意遍身,这次他已全神防备,但仍是毫无反应的被这女子抱住。

    而更令他寒彻的是,他已想明了这女子的来历,千年弑亲诅咒,扭曲的血脉传承,血家一脉无数恶因累积出的恶果,终于——。

    “终于找到你了,阿姊终于——找到你了!”女子紧紧拥住血千秋,忘情痛哭。

    血泉喷涌,血雨纷飞,令人神为之夺的慑人场景,点缀着这至亲相逢的感人一刻……

    直至女子白色纱裙浸透成血色……

    -=

    送辛清慧交由后方医治后,释初心又即刻回返战场。

    但这一来一回间,战斗已近终局。

    修罗道信奉强者,能杀出的该早已杀出,不能杀出的战死无由。

    大大小小散落各处的战局,虽仍有未平息的,但影响不到整体局势。

    释初心关心的,唯有对方首脑人物是否伏诛,他纵身起落,直往记忆中血万戮所往的方向而行。

    目标将近,只感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释初心心头一紧,加快脚步,忽见一道血海地狱般的图景铺陈眼前。

    像是屠宰场被飓风掀翻了,

    尸块有修罗道的,但更多的是佛门僧众的,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血泊之中竟仅存一个活人——优昙净宗“传灯使”周妙洁。

    她就瘫坐在一片血污之中,一动不动,上方屋檐滴下的血液落在她脸上,她也不躲。

    “周灯使,此间究竟发生了何时?”此等场景,令素来禅心坚定的释初心也神色大变,蹲下身子,忙扶着周妙洁的肩膀问。周遭尸体无数,但从残尸服饰看,却不见修罗道道主血万戮和副座血千秋的,难倒是他们两个已杀出重围?但伤疲在身的他们,能杀尽在场好手?

    “血……血……血……”唯一能给出解释的周妙洁目光呆滞,痴痴傻傻,根本不看释初心,只重复念叨着一个字。

    身上无严重的伤势,是心神遭到了莫大刺激,可究竟是谁,能让周妙洁变成这样子?

    释初心心中更加不安,连晃周妙洁几下,想让她回神,却好像把她脖子晃断一般。

    “咔!”

    她头颅无力侧垂,弯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而目光终于与释初心对上。

    眼神依旧呆滞,却多了几分疯狂,她偏着脑袋,咧着嘴,发出毛骨悚然的癫狂怪笑,“血……血……嘻嘻,血罗刹!”

卷十 第五十章 刀剑封天(十)

    净天祭坛上,死战亦至终局。

    疫气如龙如蛇,追逐不休,纵横交织下,不知何时已成囚天困地的一张罗网,困住了三人的战团。

    而随着帝凌天一个“收”字,便是收网之时!

    疫气与帝凌天真气勾连,此时受他引动,便见罗网陡然收缩,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应飞扬、姬瑶月面色一变,他们全部心神都用在逐杀帝凌天身上,未能察觉帝凌天已暗中编织了陷阱。当即攻势同时一敛,要赶在罗网收紧前,从网眼间隙中脱出。

    但此网既是帝凌天精心准备,又岂容二人来去自如?便见白衣飘荡,双掌变幻,帝凌天欺身向前,掌气如殃云四溢间,已是反守为攻,困战二人。

    刀剑掌相交数回合,却是一方心焦,一方气沉,而罗网宛若逼命死线,似缓还急的收拢着,应飞扬、姬瑶月不敢再拖延,觑得机会,刀剑硬接帝凌天一掌。

    劲力相交,二人力亏一筹,五内翻涌,却是足下虚点,借力化退,向后上方连退数丈,意图摆脱纠缠,脱网而出。

    可帝凌天哪会不知道他们的意图?

    “天地如囚,你们,超脱不出!”

    早已算定二人退身路线,帝凌天探掌虚抓,祸风再起,自成一股莫大吸力,应飞扬、姬瑶月顿觉受飓风拉扯,上下不得,不由自主。

    而疫气罗网受吸力扯动,收拢更快,眼见着罗网越收越紧,逼命临头。

    只一瞬的失察,就令己方被逼上山穷水尽的绝地,拖延下去唯有同死,应飞扬心念立定,已有决断。

    “你先!”说话间,应飞扬抓住姬瑶月肩膀,掌中发劲,不由分说的奋力一甩。

    姬瑶月身躯瞬如离弦之箭,脱出吸力桎梏范围,向上连蹿升数十丈,终在罗网空隙合拢的一瞬间,险之又险的破网而出。

    “应飞扬!”姬瑶月脱困同时,忍不住呼出,但疫气罗网亦在此时收拢的严丝合缝,她的视线终被无边疫气隔断,已见不到应飞扬仗剑的身影。

    疫气已成一个包裹四面八方的黑球,宛如尘世恶业,无处不在,再无半点缝隙供应飞扬逃出生天。

    更不断的收紧,化作逼命的计时,宣告着应飞扬的生命已进入倒数。

    但应飞扬也不逃,送走姬瑶月瞬间,便见风云涌动,唯闻剑气铮鸣,他已顺势向下俯冲。

    本身突破极限的速度,加上帝凌天的吸力,让他的速度更上一层。

    四顾皆是浊恶暗世,这一剑便是此世唯一的光,伴随尖锐破风剑啸声,如流星经天,划过万古暗夜,纵然性命只余顷刻,这顷刻间,亦要风云变色,正是“不知顷刻风云改!”

    但风疾云乱中,帝凌天八风不动,气势盈涨,上决暗天,下决黑地。

    他所忌惮者不过应飞扬、姬瑶月的刀剑联手,若单对单,应飞扬岂是他的对手?

    应飞扬方才送姬瑶月先逃出疫气包围的做法在他看来亦显可笑,应、姬二人一者死,另一者失去刀剑联手的时空宇宙之力,如何独战六道天主?。

    看似深情款款让情人先逃生,其实生机不存,紧随而亡是必然的结果,不过是争一个先死后死的机会,有何必要?

    便见帝凌天一掌吸力不散,弥平八方风云,一掌杀劲凝聚,如托沉沦暗世。

    他不在意应飞扬借他风吸之力加成速度,因为这看似机巧的借力,在他眼中不过是飞蛾扑火,徒然将性命送到自己掌下。

    可应飞扬却再出意外之举,便见他下掠之际,剑柄反持,剑刃向外,刺入一道时空裂隙中!

    先前交战,刀剑之力与五衰之功的至极冲突,已令周遭时空破碎,裂痕满布,空间裂隙本就是力量冲突、时空不稳而产生,此时破宇剑粗暴的刺入内中,立时如剪刀入布帛。

    “嗤——啦——”

    应飞扬以决烈之姿向帝凌天袭去,所经之处,天裂一痕。

    撕开的时空裂痕,宛若幽天睁开一眼,眼眸之中,是浩瀚到无边无尽,亿万年也无法洞穿的混沌星云,睥睨着自诩“凌天”的六道之主。

    时空本就是最难以驾驭的威力,即便是最高超的术法者,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借助它们的力量,没人知道这么简单粗暴的将时空裂隙撕扯开会有什么恶果,但应飞扬不在乎!

    情势已不会更危,结局也不会更差,便像是押上最后筹码的赌徒,他与帝凌天,此战之后只有共死,绝无同生!

    裂天之剑,转瞬即至,剑招已然凌厉至极,尽纳转瞬风云,但真正令帝凌天忌惮的,是紧随剑后,那被割裂的空间裂隙。

    “当真胡来!”没人愿意以肉身承担被时空撕裂的,但抽身摆脱也已不及,帝凌天暗骂一声,唯有身躯一仰,以险之又险的后仰之姿避闪此剑锋芒。

    剑刃从帝凌天面上划过,他银色镜面亦被锐劲割出数道深痕。

    而应飞扬长剑去势未绝,反手挥出,长剑割出恢弘半圆,如开天辟地般,周遭空间尽被拦腰斩断,一道可怖的裂隙张开。

    绵延十数丈,状如弯钩,时空以疮痍的姿态,记录着这一剑的轨迹。

    而剑光之后,静默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暴烈肆虐的时空乱流!

    电蛇喷涌,火舌狂窜,无数惊爆之声汇于一瞬,好似时空巨神遭受创伤,在哀嚎中施展了他可怕的报复,狂暴伟力在咫尺之间轰然爆发,任何强者都无可抵御,离得最近的帝凌天和应飞扬首当其冲,被肆虐的电流和火舌无差别的震得呕血飞退!

    而那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的五衰疫气,亦在这一瞬间,被流火灼烧,被疾电刺穿,在暴乱的气流之下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帝凌天精心密布的杀网被应飞扬以最搏命的胡来瓦解,但其中凶险只有交战者自知,对上六道天主,又有哪一击不是搏命的豪赌?只有赌,唯有赌,才能弥平实力上的绝对差距,抢得那仅存一线的胜机。

    而身在半空中的姬瑶月不知疫气内中的搏杀,在她看来,只见到五衰恶气如球一般快速缩紧,在即将缩小到极限时。

    忽然一阵爆鸣自内中传来,如爆炸一般,凶横狂虐的雷火轰散而出,将五浊恶气撕扯成碎片。

    而两道遭电灼火焚的人影如断线纸鸢一般,朝相反的方向被震飞而去。

    姬瑶月不知应飞扬如何将必死的局面扭转成两败俱伤,她也不需要知晓。

    她只知晓应飞扬先将她送出围困,并不是在玩谁先死谁后死的腻歪把戏,此战若真有生途,那也是斩天开路!

    所以姬瑶月自脱困起便在凝气蓄力,而此时,她轻叱一声,酝酿已久的至强之招首现尘寰!

    是时,天穹破碎,大地嗡鸣,姬瑶月身在半空,双刀如翼斜指向下,三千青丝猎猎飞舞,绝美面容骤然布满冷冽杀气。

    这杀气不光来自她本身,更似承载了这天地的愤怒,怒帝凌天妄称天道主,却损不足而补有余。复六道、兴祭坛,强纳地脉灵力,造成天劫地灾,只为成就一人野心。

    漫天迸射的雷火如感受到这股怒意,汇入姬瑶月双刀之上,一刃怒火狂炽,其威炎炎,一刃雷霆震怒,其声赫赫。

    而双刀挥出,便是整个天地的威灵!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情天七斩招名皆出于诗经楚辞,此招“威灵怒”取自九歌国殇,是情天七斩中杀力最强的一式。

    威灵一怒,神罚降临,咆哮奔涌的炎浪,飙飞九霄的电流,汇入炸耀喧腾,铺天盖地的刀光之中。

    帝凌天方受空间爆裂的乱流冲击,此时五内俱焚,身如断线纸鸢,不由自主。

    又见这如天地同发杀机的刀光,只觉天地都在倒转,万物归于湮灭,此时的他根本无法避闪,只能勉力催动余力,汇于胸前凝成盾形,硬接这怒极之刀。

    “碰!”

    方汇聚的护体真气被硬生生斩散,刀劲透体,炎流和电蛇在经脉脏腑中狂窜,帝凌天每个毛孔都迸出蒸腾的血雾。

    此等惊艳的刀招,当真罕世难逢,强如六道天主,在此招之下,亦要重创。

    但未给他丝毫喘息之机,刀光方过,剑鸣又起!

    应飞扬与帝凌天同受时空乱流爆破冲击,根基的差距,让他的伤势比帝凌天只重不轻。

    但比起孤身一人的帝凌天,他有绝对足以信赖的战友,让他能有回气机会,而这亦是他的胜机所在。

    帝凌天真气被姬瑶月再度斩散之际,应飞扬已强压伤势,抚平气息,刀剑境域内,他回气的速度较之平时要远快得多,但这份“快”是以压榨未来时间为代价的。

    兑换未来千百倍的时间,来加快此时此刻的回复,应飞扬发鬓已现些许霜色,这是寿元迅速燃烧消耗的征兆。

    但应飞扬全不在乎,他的身躯犹在不受控制的飞退,却在真气稍复的瞬间把握战机,便见他清啸一声,手指一引,长剑已激射而出,随即剑衍四相,名招再出!

    钻体电流被逼出,雷霆属木,雷光璀璨中,化作东木青龙之剑。

    焚身炎火亦被震如羽散,随后,火羽攒聚,南火朱雀之剑浴火而出。

    漫天凝而不飞的白雪受剑意吸引,汇聚成厚重冰锋,冷冽沉稳,凝作北水玄武之剑。

    而破宇剑锋芒照眼,锐金之气凛冽冲霄,正是西金白虎之剑。

    一剑化四,剑镇四方,正是凌霄剑宗绝学——四相太王剑。

    便见四道厉芒呈四方之形,割破视线,去若流星。

    而四剑分别从上下左右方位经过中间时空裂隙时,更截取了一段裂隙碎痕,囊括在在四方剑势中,令剑势再起前所未有的变化。

    一剑化四,四剑又合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融为一体,汇成一柄花纹巨剑。

    四相已全,又截取一段时空,剑上花纹似被赋予生命,演化春雷夏日,秋风冬雪,四季交替,四方变迁,竟宛若剑中有一个微型的世界。

    这一剑,囊括大千!

    应飞扬灵光突闪也好,机缘巧合也罢,但自创招以来,从未有人这样使出四相太王剑,而这一剑之威,亦是前无古人!

    帝凌天警兆陡生,察觉四相之剑再添时空之力,让此剑立意之高,已暗合大道,所呈现的威力,绝不在方才降天地之怒的“威灵怒”之下。

    已吃前亏,帝凌天不愿重蹈覆辙,便闻他长喝一声,不顾伤及根基,强纳体内电流、火劲、刀气为用,于体内重炼地火水风,再分混沌清浊,竟是无中生有,再生天人五衰之气。

    随即,双掌一并,风灾、火灾、涝灾三灾之招汇于一体,硬生生钳住已刺向胸膛的剑锋。

    灭世三灾,对上创生之剑,生与死,创与灭,极端对立的力量,在静止的掌心与剑刃之上,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已是千百次的拉扯交锋。

    这一次的极招相会,却是波澜不惊,因为所有毁灭与新生之力,都被凝聚在了掌端刃上的方寸之间。

    终于,三灾湮灭,四相尽毁,两大强招彼此抵消,好似什么都未发生。

    但招虽尽,剑势犹未去尽!

    花纹巨剑崩碎,破宇剑却回归本相,伴随刺耳尖啸,便见一抹金虹,横贯暗天,自帝凌天胸膛穿体而过!

    剑太快太疾,过体之后,帝凌天后背洞穿处才激出如雨黑血。

    新伤加旧伤,伤势不断累计,终让强不可撼的六道天主呈现败相。

    “成功了?”应飞扬将一剑递出后,身躯脱力的继续下坠,只强撑一口气让自己不昏迷过去,胜负生死已几度反转,对上帝凌天这种惊世强敌,他不配大意,不敢大意,他必须亲眼见到帝凌天身死命丧,决不能功亏一篑。

    但,不甘功亏一篑的,又岂止是他?

    创痕累累,污血满身,自复生以来,帝凌天从未如此狼狈。

    随着一剑穿胸,血液大量喷洒,让他的视野迅速模糊,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黯淡,除了,一点在此时迸发的光芒。

    那光芒来自净天祭坛中心,符字蹿动,大地翻涌,经历漫长时间,净天祭坛吸纳的地气在此刻终于充足,祭坛正中的昙花盛开,每一瓣绽开的花瓣内都充盈着磅礴的力量。

    庄严宏辉,气象万千。一个繁复法阵正在净天祭坛中心成型!

    “终于……”祭坛中心的光芒燃在了帝凌天眸中,将他黯淡的眸子点亮,目光咒光,连成一线,此线之外,当无他物。

    除了,那下坠半空,挡住他视线的应飞扬。

    “最不该行的路我已行了,最不能舍的我也舍了,只差最后一步,怎能……让你挡住我的道!”

    心中所想不必宣之于口,帝凌天双目一闪,一贯淡漠的双眸,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以最不甘的执念驾驭残破不堪的肉身,他反手向身后一抓,正擒住方穿胸而过的破宇剑剑柄!

    神剑有灵,破宇剑不甘受制,如龙蛇翻腾,颤动不已,但却难脱桎梏。

    而帝凌天足下一点,倒提着嗡鸣阵阵的破宇剑,朝应飞扬、朝祭坛的中心划出笔直一线,飞掠而去。

    “不好!”姬瑶月知晓应飞扬一身修为尽在剑上,此时长剑落在帝凌天手中,凭他稀松的拳脚功夫,简直便是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姬瑶月当即双刀旋动,如一阵旋风紧随至帝凌天侧旁,欲阻他之进程。

    而帝凌天方向不变,去势不停,腕一抖,剑刃已相迎。

    “铛铛铛铛铛!”

    一贯同心共力的刀剑,此时锋刃相对,电闪雷鸣间,刀剑交击已数百回合,锵然之声如疾风骤雨,不绝于耳。

    帝凌天虽不精擅剑道,但修为、眼界、见识无不在此世绝顶,此时以“兵祸戡天”之招御使手中破宇之剑,纵然人剑不合,每一剑也都妙如天成,尽封姬瑶月刀招。

    姬瑶月双刃比风快,比电疾,却阻挡不了帝凌天身形,眼看帝凌天已接近应飞扬,当下心底一横,双刀一错,她周身妖元绽放,如牡丹花开,浓艳倾国,而比她更艳丽的,是那宛若要将春华裁下一截,永远留存的刀光。

    天香谷绝学——裁春艳骨刀!

    此招刀光虽艳,刀招却是毫无多余花巧,销残形而留艳骨,两道惊虹,裁剪时光。

    眼见此招批亢捣虚,当头而来,帝凌天手中破宇剑亦自下向上撩起,以剑刃行兵祸,化作戡天一击!

    “碰!”

    便闻一声惊爆,气劲四溢,双刀一剑竟是同时脱手,旋飞而出。

    姬瑶月气血翻涌,虎口崩裂,身子亦在半空中被震得飞退,她料定帝凌天虽功力深厚,但连番受创下,应已近强弩之末,所以最后一招使出去繁从简的裁春艳骨刀,想尝试硬碰硬的将帝凌天逼退。

    但虎豹虽疲,犹能伤人,纵然一身伤痕累累,多年筹谋,终将独行的羊肠小道踏成通天的坦途,如今只差最后一程,帝凌天怎甘止步于此?

    不愿退,不能退,执念之下,爆发出惊人韧性,帝凌天一剑将姬瑶月击得双刀脱手,身影飞退。

    而他亦顺势松开难再钳住的剑柄,任破宇剑旋飞远去,但与此同时,他已逼近了下坠的应飞扬。

    剑虽脱手,掌威更甚,帝凌天汇聚掌中残力,凝成玄奥掌势,一只肉掌变化万千,如翳云蔽空,要将应飞扬笼罩其中。

    一招千式,式式皆合拳掌精要,勾、拿、擒、挫、打、崩……变化无端,是“诸行无常”之招再出,要送应飞扬入无常!

    此招是极尽精妙变化的上乘之招,就算身受重创,难再以力压人,比招式,斗战技,帝凌天又岂会输人?

    姬瑶月已被逼退,而无剑在手,赤手空拳的应飞扬没有上乘拳脚功夫傍身,又如何能是他一招之敌?

    除非……

    手中无剑,剑在指端,剑在心底!

    帝凌天瞳孔陡然收缩,被一抹乍起的强光刺痛。

    应飞扬下坠之时,右手一直断折一般垂在身后。

    身躯遮挡之下,没人能看到他的手臂虽似无力软垂,食指和中指却拈成剑指,凝成剑形。

    一点佛火不知何时在他指端点燃,起初只如灯苗大小,但却似已有因果注定,这金色火焰注定点燃暗晦天空。

    杀掌临头时,应飞扬眼神一锐,凝练多时的剑指轰然挥出。

    剑指一经祭起,佛火金焰立刻如同灯草拨动灯芯一般凭空暴涨,煌煌之威,尽成普照大千之势,赫然是——

    达摩神剑-金顶佛灯!

    磅礴真气凝练成束,如大日腾腾而起,应飞扬竟是以指为剑,使出佛门无上指剑神通。

    辉煌强光,令帝凌天猛缩的瞳孔中尽是震撼,“这等年岁,他竟有化剑为指,凝气成罡的能为?”

    帝凌天难以置信,便是惊才绝艳的“剑冠”顾剑声,在与应飞扬同等年岁时,也未必能有这等修为。

    但那爆绽的佛光,那堂皇凛冽的剑意,根本容不得帝凌天不信。

    达摩神剑本就是佛门至高剑指神通,指结剑印,气凝剑罡,便自有神佛手段,降魔镇邪又何须用剑?

    只是过往应飞扬功力不济,才不得不以剑使出,只是假于外物,反而落了下乘。今次以指行剑,更合佛门剑指精要。应飞扬此时只觉浑身真气如开闸泄洪一般向指尖激涌而去,一股沛然莫御的剑气于焉成形。

    应飞扬不是第一次尝试以指行剑,过往无一例外的都是以失败告终,但这一次,他却自信能做到。

    锦绣山庄中,对阵公子翎时的临阵突破,令他体内玉虚纳神真气、天人五衰功,紫薇天诀融为一体,让他有了挥出此剑的根基。

    往生塔内,他与圣佛尊三剑试招,连出三式迎佛西天,让他对达摩神剑有了全新的明悟。

    一路行来,千里坎坷,经历的人,遭遇的事,是缘法,是因果,无数宿命交织,种种因缘推动,只为这一刻让他点亮辉煌佛火,焚穿这混沌暗世!

    “诸行无常”之式千变万化,但“金顶佛灯”却是照彻三千迷惘,直抵本真。

    “滋——”

    如天地破晓,朝阳初生,上一瞬还遮天蔽日的五浊恶气被纯净佛光蒸腾,再不甘的嘶鸣中尽遭驱散,而最炽烈的一束佛光更是凝聚应飞扬指端,勘破无数幻象,直刺帝凌天掌心。

    “嗤!”

    剑指点在帝凌天掌心,血花在帝凌天肩后爆开。

    帝凌天本欲欺应飞扬拳脚之上没有上乘招式傍身,但达摩剑指一出,宣告着应飞扬的这一短板已被补足。

    连番消减下,竟是帝凌天力屈一筹,磅礴剑气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将帝凌天整个右臂轰然洞穿!

    相交的人影再度被交击的气劲震飞,帝凌天右臂骨节尽碎,而应飞扬亦被这居高临下的一掌击落,以更快的速度向祭坛坠去。

    使出根基极限的强招,应飞扬亦绝不好受,他一身气血亦被佛火炙烤的蒸腾如沸,但战意却是更炽更烈,更狂燃不绝。

    勉强一个翻身,他从“倒栽葱”的姿势转为双脚朝地,砸落祭坛之上,但双手却高高举起,五指张开。

    便如算准了一般,落地同时,姬瑶月脱手的双刀正旋落入应飞扬双手之中。

    不做丝毫停歇,应飞扬眼一扫,心一动,先一步坠在祭坛上的破宇剑腾空而起,神合心,心御剑,剑锋直刺半空中倒飞的帝凌天。

    帝凌天已近强弩之末,勉强控制身形,堪堪一个转身,避开直刺背心的剑刃,但下一瞬,猛觉肩臂一阵撕心剧痛!

    是应飞扬手持双刀,刀行剑式,自下斜上,错身而过,身形交错瞬间,帝凌天骨骼尽碎的右臂遭双刀分离,离体远去。

    一声痛呼未及呼出,又见剑光当头而来,方避闪过的破宇剑如接力一般传到了姬瑶月手中,姬瑶月自上斜下,剑走刀招,身形一逝而过,一剑万千霜雪,割破帝凌天护体真气,已近乎腰斩之势在他腹部切割下直见脏腑的创痕。

    刀剑在二人掌中变幻,攻势有先后,却快得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又彼此毫不干扰,帝凌天已在心中无数次暗赞二人无间的配合,但如今他却赞不出。

    因为他早已失去了评判敌手的从容,更因为已得势,不饶人,刀剑光芒倏忽转折,宇宙双器又至。

    应飞扬双刀横拉,姬瑶月一剑冲霄,刀剑轨迹交错成一个巨大的十字,而帝凌天便是同受刀剑交击的十字交点。双刀一剑同时掠过帝凌天,兵刃亦在交汇瞬间易手,回归原主,快得不及眨眼,甚至快到“伤口”都未意识到它被斩开,帝凌天躲不过,更无法坠落,竟只能如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再来再来再来!

    不愿停,不能停,应飞扬方向再变,挥剑再斩,凛世杀意如天瀑倾潮,无穷无尽,破风斩云剑,四相太王剑,杀神剑章,气贯龙虎……无数知名的、不知名剑招争先恐后的从他手中涌现。

    度流年,历寒暑,一路萧索,只为此刻,他要用尽毕生所学,倾尽倾不尽的仇恨,不停的斩!

    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

    身形不断交错,兵刃几度易手,应飞扬、姬瑶月身形已看不清,只留刀剑光芒,上下左右,直贯斜掠,呈无数条笔直璀璨的线段,不断以帝凌天身躯为交点交汇。

    时刀时剑,亦刀亦剑,最后竟呈刀剑合流,时空汇合之势,在天际留下一道道锋利光芒,将空间割得支离破碎。

    而帝凌天早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被斩下,又被撩起,往复不断,如惊涛怒海中的一叶扁舟,不由自主的上下起伏……

    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斩出了多少记,直到应飞扬丹田绞痛,经脉崩血,早已透支的那口气终于再提不上来,刀剑光芒才终于倏停。

    应飞扬、姬瑶月几乎在同一时间拖刀抽剑,各自带出一线萦绕在锋刃的黑色血线,落在祭坛的东南两角,各朝一面,刀剑驻地。

    “啪!”

    晚了一息,全身上下几无好肉的帝凌天才伴着一声闷响,轰然摔落祭坛。

    就像一只巨大又肮脏的苍蝇,砸出一滩脓血。

    狼狈而凄惨,哪还有高高在上的天人之姿?

    应飞扬、姬瑶月刀剑驻地,大口大口喘息,平复着翻涌的内息,和更加翻涌的心绪。

    其实自开战初始到现在也不过片刻,但在刀锋剑刃上的竞速,在生死边缘的游走,让这片刻无比漫长,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而这漫长的一战,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看似高不可攀、无法战胜的强敌,在刀剑联手下,终也含恨倒下了……

    ?

    !!

    还没有!

    应、姬二人同时猛然转身,惊骇的目光中,已遭凌迟,溃如烂泥的帝凌天竟又挣扎爬起!

    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天人五衰功,再度展露出它惊人的韧性,帝凌天一身血肉都被绞得糜烂,依然以最后护体真气护住心脉,让自己一息尚存,以最不可能的姿态站起。

    但好在,这也已是帝凌天的极限了,只在他身后数丈之遥,便是祭坛的中心,便是他半生梦寐以求的终点。

    净天祭坛中心宝光大作,灵纹流闪,不安又兴奋的震鸣,煊赫神圣,这一刻的祭坛中心,便似诸天围绕的中点,变动世界中不变的唯一,呼唤着抛弃一切的孤独行者,踏上着前人从未履足的绝巅。

    可此时帝凌天背身而立,连回过身来,望一眼他夙愿的终点都是奢望。

    “这条路……吾只能行到此处了,但至少接下来……不能再被你们阻碍!”

    帝凌天挺身而立,望天一叹,满身污秽的他在此时竟显露一种疏离遗世的寂寞,好似心有不甘,又似如释重负,整个人的气息忽然在此刻“肿胀”起来。

    “不好!!”应飞扬和姬瑶月同声惊呼,浑身寒毛耸立,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栗席卷全身。

    时间似是凝固,天地静默无声,唯见帝凌天浑身如起了无数脓包般膨胀,被绞得粉碎的五脏六腑,筋骨血肉从七窍和撕裂的伤口奔泻。

    一股让三界同亡、六道共坠的毁灭力量在他濒临爆破的身躯中蓄势将出!

    正是涅槃颠倒诀从未现世的最上之式——诸天无净!

    举目尽是蒙昧浊世,放眼皆为痴愚众生,诸天若再无净土,何惜此破败残躯?

    涅槃颠倒诀最上式,正是同归于尽的自毁之招,帝凌天舍弃此身,要拉应飞扬、姬瑶月同坠无间!

    招未尽出,一股天哭地嚎,神鬼惊怕的灭世之力已笼罩四宇八荒,昔年上一代天道主暴君杨广龙舟被刺,崩散的五衰之气让滔滔运河化作百里浊流,而今帝凌天以极招推动自毁之力,威力只会更甚,范围只会更广,近在咫尺的应、姬二人如何能幸免?

    心智坚韧如姬瑶月,此时亦生出万念俱灰的绝望,既挡不下,更避不开,凄惨的死亡已是注定,千娇百媚的躯体,下一瞬便将化作肿胀流脓的秽尸……

    “月儿,跟上!”绝望之际,却听应飞扬长啸一声,剑音鸣荡。进死退亦死,站跪皆无生,那绝境在前,应飞扬也是有进无退,唯有剑锋所指之处,才是他认定的终途。

    如醍醐灌顶,如拨云见日,姬瑶月思绪还未反应,身体已经本能动了起来,既已许下封天之约,无论前方生死,都当一路随行。两道刀光随之乍现,向前划出坚定笔直的轨迹。

    人与妖,刀与剑,时与空融合为一,化作巨大雪亮的刀锋剑芒,切割秽暗,直刺向前。

    帝凌天无从抵御,身躯残破的他未能作出丝毫反应,双刀一剑已刺破他的胸腔。

    帝凌天也不需要抵御,身中刀剑,如蓄满水的堤坝被破开了孔洞,帝凌天体内澎湃无尽的五衰之气有了宣泄之处,瞬间激荡而出。

    流泻出的虽只是千百分之一的腐蚀力量,但已能侵染天地,令乾坤失色。

    周遭护体的刀光剑芒被流溢的五衰之气一卷,瞬间如风中残烛,摇晃欲灭。

    时空法则下,虽能压制五衰之气的清浊之变,降低天人五衰功侵蚀的感染力,但任何压制,都离不开“量”的基础,水虽克火,岂闻杯水能救火宅?

    流泻的五衰之气如无明风卷,吹散了天穹,笼罩净天祭坛上的刀剑时空境域被这腐朽的气息吹过,瞬间天缺一角,亘古不变的时空法则被腐蚀洞穿,如临崩坏末世,摇摇欲坠。

    而刺入帝凌天体内的破宇剑,灭宙刀锋刃光芒也因刮过的五衰之气而黯淡,古朴的剑身如遭不住岁月时光迅速锈蚀,雪亮的刀刃上,万莲生衍的花纹此时也成荷枯莲萎,一股衰朽之意顺着刀身剑刃不断侵蚀,已无可逆转之势向着持刀握剑的手蔓延而去。

    死亡已是必定,瞬息就将夺走周遭一切生命。

    但操刀弄剑的男女依然紧握手中兵刃,便如紧握自己的命运。

    当世最顶尖的高手,豁尽性命的自毁之招,威力将推到何等境界?这已超出应飞扬的想象极限。

    但那又如何?

    一路行来,他已将无数难以想象的不可能化作可能,他要洗刷师尊被害身亡的仇恨,他要战胜不可一世的六道天主,更要和姬瑶月一同活着回去,享受属于胜利者的荣光。

    “啊啊啊!”力催至极,应飞扬纵声咆哮,他的不甘他的愤恨,他的隐忍他的纵横,无尽血泪都在这一瞬尽情宣泄,一步两步三步,帝凌天被他抵得不断飞退,最后一程,他要为帝凌天“送行”。

    而姬瑶月眸光一亮,她已知晓应飞扬的用意,这最后的冲锋不是穷途末路的无谓孤勇,而是向死而生的豁命一搏,亦同声清啸,催动全身力量,灌注刀柄之内。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时间恍若凝滞,每个细节都被拉得无限长。

    刀剑贯身,帝凌天残破的身躯被抵的不断后退,体内的流溢的五衰之气却如风卷残烛,刮过天,袭过地,刀剑时空境域为之崩散,护体刀剑气芒尽遭吞没,应、姬二人已再无依仗,而帝凌天身躯已如鼓胀的鱼泡,充盈到了极限,既定的毁灭这就要来临!

    然而!

    就在他将爆未爆的之刻,“啪!”一滩淋漓的血线,终于随着帝凌天的不断退身延伸到了祭坛中心,乌黑血液哗啦啦淋在了祭坛中心的花纹上。

    一瞬间,污血变回鲜红,沿着阵纹迅速流转,贯通上下,充斥南北,整个净天祭坛似活了过来。

    天时已至,地气已足,天人之血为媒,净天仪式开启!

    盛开的昙花之上,凭空出现一个模糊的女子虚影,伸出她的手掌,如抚摸,如赐福,将她的手掌搭在了帝凌天的头颅之上。

    随之,一股磅礴无匹,浩瀚纯净的自然伟力不由分说、无可遏制的灌注到帝凌天体内!

    这是历代天道主都要经历的一步,以净天祭坛吸取天地灵气,由祭坛上初代天女留下的昙花法身将天地灵气提纯,最后灌注到天道主体内,冲刷尽他肉身中的残留先天浊秽,成就无垢无尘的天人之躯,将传承自天界的天人五衰功推至圆满无碍的最高境界。

    这是六道创主和初代天女为曾经矢志守卫世间的六道恶灭所留遗惠,但这一次,情况却有不同。

    净天仪式是一个繁复的过程,在外需要天时地利,需要净天祭坛和昙花法身。在内则需要天道主调息静气,按一定顺序运动天人五衰功游走各处经脉,以接纳着灌输体内的磅礴自然之力。

    可如今,帝凌天是被身不由己的抵至祭坛中心,净天仪式亦是在他毫无准备下开启,肉身残破不堪,真气鼓盈欲胀的他,在最不应该的时候,遭无尽地气灌注体内!

    好似命运最无情的作弄,当他放弃净天仪式,要带应、姬二人同归于尽时,应、姬二人却帮他完成了净天仪式,只是这结果,绝非帝凌天想要的。

    “!!!!”帝凌天仰天张口,发出痛苦哀嚎,但哀嚎声却被气浪声吞没,只一道纯净气柱从他张开的口中喷涌而出,直贯天际,不止是口,他的七窍,他的毛孔都再迸射灵气。

    但这力量不再是恐怖、污秽、极具毁灭力的五衰之气,而是纯净自然,润物无声的天地灵气。

    就好像一个装满污水,破着空洞的水桶被丢到了瀑布中冲刷一样,本已称得上汹涌至浊的五衰之气,被更磅礴浩瀚百倍的天地灵气不断冲刷,稀释,净化……

    帝凌天四肢如抽搐一般本能挣扎,却被双刀一剑钉得死死,只能不断承受净天仪式的净化。

    这便是应飞扬在绝死凶径下,寻觅到的向死而生之路,本该竭力阻止的净天仪式,此时却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便见帝凌天体内充盈欲爆、漆黑浓郁的五浊恶气被不断的中和、净化,那血肉同流、浑浊又恶臭的体液被迅速蒸腾,化作纯净无害的白烟,他周身孔窍中激涌而出。

    咕咕咕咕……

    一张干瘪的人皮,和一面银色假面,跌落祭坛之上。

    重整六道恶灭,掀起无数战乱的天道主帝凌天,终于——败亡!

    启动一半的净天仪式,也因失了宿主戛然而止,只留无数灵气散逸,袅袅娜娜,仿若云开月明,让方才还宛若末世的昆仑之顶重回了几分原有的仙意。

    被极致的战斗逼得无法落下的雪花,终于又纷纷扬扬洒落,以它的纯白填补战斗后的疮痍,相信过不了多久,无论英雄豪杰,穷凶巨恶,一切又将重回雪掩,落得白茫茫的一片干净。

    “赢……赢了?”愣神了好久,直到雪花的凉意落在鼻端,沁在心头,应飞扬才最终确认了帝凌天的死亡,他全身肌肉陡然松弛,再也不受力的软坐在地上,肌肉失去控制,一直不敢流出的冷汗在一瞬汹涌而出,将全身衣襟浸透。

    太凶险了!

    即便对屡历死关的他而言,这一战也是今生最凶险的一战,真气、招式、奇兵、战意、神魂甚至运道,一切有形的无形的,都被发挥至极致,回望过去,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在短短片刻,他已不知道在生死关前来回折返多少轮,但结束了……

    刀剑联手,今朝封天!

    姬瑶月也是一样,她的手掌不断颤抖,后怕的连手中之刀也再握不住,心如打鼓一般不断狂跳,但她伤势,总算比应飞扬稍轻了一些,她稍稍稳住了真气,便打量起了帝凌天的尸身。

    即便帝凌天已干瘪成几乎只剩一个皮囊,那银色镜面依然紧紧附在他脸上,让姬瑶月好奇它是怎么黏上的,更好奇那面具下的真容。

    “想不想看看最神秘的六道天主究竟长什么样?”劫后余生的姬瑶月心情轻快了许多,朝应飞扬眨眨眼。

    但应飞扬正背着她坐倒,没有回应,姬瑶月只当他还在调息,倒也不怪。

    却不知应飞扬此时正借身体挡住姬瑶月视线,从怀中掏出一盏小灯,小灯迎风即长,竟是优昙净宗的昙华心灯。

    而心灯一现,便耀着微微荧光,如受感应,一缕淡淡魂气从祭坛中心的盛开昙花中飘飞而出,钻入了昙华心灯之内。

    应飞扬自不会忘却此战的另一目的,天书之战中,天女凌心遭“溯回流光”之术影响,致使部分魂魄流失,因无处依身,魂魄暂寄宿到了那初代天女法神所化的昙花之上,而天女凌心因为魂魄流失一直昏迷不醒。

    所以开战之前,素妙音将昙华心灯暗中相交,让应飞扬有机会以灯为媒,将天女凌心失落的神魂带回。

    现今,总算是功德圆满。

    而姬瑶月没注意到这一切,她的心已全被好奇填满,半挪半爬的来到帝凌天身边,用尽力气将那紧紧黏在脸上的银色面具摘下。

    却是花容失色,惊呼而出:“不对!”

    面具之下,露出惊骇一幕,虽只剩皮囊,但也看得出,帝凌天面具之外的肌肤都是晶莹如玉,宛若天人,唯独面具遮挡下的头脸是一片溃皮腐肉!

    而且看得出,这腐败不是方才交战新造成的,而是旷日持久的,头脸腐败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是活生生的人?

    为祸肆虐三年的帝凌天绝非死尸,但也称不上活物!

    帝凌天在天人五衰功的修复下起死为生的说法,只是掩人耳目的谎言!那么……

    不等姬瑶月深思,忽觉一股气劲自背后袭来,她的惊呼变作了惨呼。

    应飞扬听闻呼声时便猛然回身,却见令人最难以置信之景,姬瑶月如断线风筝被击得呕血飞出。

    只余银色假面打着旋脱手飞出,灵气缭绕,如烟如雾,净天祭坛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人!

    那人影伸手向前,旋飞的银色镜面坠落,恰落入他的手中!

卷十 第五十一章 道阻且长(一)

    诸多战场已尘埃落定,人间道却仍在顽抗。

    人间道素来是天道主的嫡系,人间道道主晏世元更是帝凌天的死忠,其他诸道可以退,可以逃,但他们是守护帝凌天的最后阵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能退!

    而晏世元更是守在阵线最前方,过往他给人的印象多是狡诈多疑,善于玩弄人心的阴谋者,但此时此刻,濒临绝境下,一身修为终不再隐藏,晏世元展露出超乎众人想象的悍勇。

    心神术法变幻莫测,九趾神龙手气劲纵横,儒门弟子与玲珑珍阁援手人数虽众,但许听弦、张惯晴伤,洛晓羿死,没有足可镇场的高手,晏世元几无抗手,只一人,便护住了几近崩溃的阵线。

    但这也是晏世元的极限了,蚁多咬死象,何况眼前敌人不是小小蚂蚁,不断消耗的真气,不断累积的伤势,过度施展的心神术法,让晏世元的心智意识都几近模糊,此时此刻,只剩一个信念支撑来使他精神不至崩溃:“守下去,为主上护法!只要主上完成净天仪式,凭他一人,便能扭转乾坤!”

    思及此处,晏世元奋起余勇,仰天一啸间纵身而起,手中银环如雨飞散,近身的正道人士死伤无数,无不退散。

    而他落地之时,又觉大地腾动,好像有一条条地龙涌动,向昆仑山顶窜去。

    “哈哈哈哈,开始了开始了!净天仪式开始了!”知晓脚下地气异动,是净天仪式终要开启的征兆,晏世元放声大笑,肆意狂妄。

    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他不复往日雍容贵气形象,此时已过度施法至神志不清的他笑声尖利,如癫似狂,“我的主上!有史以来最强的天道主,就要诞生了!死死死,你们都要死,哈哈哈哈!”

    可笑声未停,地下躁动却戛然而止,人间道道众无不面露异色,而晏世元更是愣住,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干扰主上?难道净天仪式失败了?”

    他心一疑,其余道众更疑,苦撑至今,人间道道众皆是指望帝凌天完成净天仪式,以超极破限之姿,挽回四面倾颓的战局,若是净天仪式失败,他们的坚守还有什么意义?

    退心一生,战意便减,正道众人却不管他们的思虑,趁机冲杀上来,人间道防线顿现溃散。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主上怎么可能失败?”晏世元抓着头发,把头皮抓出血来,逼迫自己濒临溃散的心神恢复冷静,可周遭道众溃逃的声音却令他心绪更加烦乱。

    “不要吵,都给我守住!!”头脑嗡鸣的晏世元猛一挥袖,霎时一股玄异力量扩散周遭。

    战意丧失,呼嚎奔啸的的人间道道众瞬间稳住阵脚,不声不响的再度开始反击。

    人间道至高心神秘术——锁心烙印!

    奸猾诡变,反复无常,是所有人对人间道到最深的印象。

    背叛,出卖皆是对人间道而言皆是司空寻常之事,但若人人都是两面三刀,毫无忠诚可言,那一盘散沙的人间道又怎会传承至今?

    之所以在外人看来最无道义的人间道,能坚守到最后,便是因为绝大部分核心成员,在入道之初,便或主动,或被迫,或受骗的接受了晏世元为他们种下的“锁心烙印”。

    这是只在人间道道主手中流传,能让人间道凝聚成一个整体的至高术法。

    锁住道众背叛之心,将对人间道,对六道恶灭的忠诚牢牢烙印在他们心中,此即为锁心烙印。

    术法神妙之处在于,它并不是强制性的奴役被施加烙印者的心神,而是藏在他们思维深处,潜移默化的施加影响。

    让道众在面临无数选择时,自然而然,不做判断的就忽视掉背叛六道恶灭这一选项。

    所以,很多道众直到为六道恶灭牺牲时,都生不起背叛的念头,甚至都不记得他们被施加了这一术法。

    而且作为心神术法,与被烙印者心绪意念也息息相关,越是战意崩散,越是六神无主,锁心烙印的影响也就越强!

    是以,人间道道众在晏世元的一声号令下,竟又群起而上,面对汹涌而来的正道人士,依然不让半分。

    但人间道道众冲杀向前,晏世元却借助他们断后,足下一点,转身而去。

    他不是逃,而是要奔赴更重要的战场。

    净天仪式中途而止,必是帝凌天那边出现了状况,他要赶至帝凌天身边!

    “休走!”正道阵中,徐听弦虽伤势严重,却也不容晏世元来去自如,他强摧浩然真气,曲指拨弦,铮然一响,一缕气劲呼啸而出,直刺晏世元。

    晏世元却是不闪不避,任弦音剑气穿胸透体,却让他的去势更急更快,血雾飘散间,他已脱离战团,直向昆仑山顶而去。

    “快快快快快快!”晏世元脚步急催,心乱如麻,强烈的危机感伴着繁复思绪在他心中不断涌现。

    “主上有危险,是谁干扰了净天仪式?只差一点,怎会再这时功亏一篑?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有未知高手出手,还是正道另有底牌?若真如此,必须尽快赶到主上身边!”

    “快快快快,主上安危最重要,我要去掩护他,主上绝不能出事,若他有什么闪失……若他有什么闪失……”

    “……”

    “……”

    “!!!!”

    风仍呼啸,雪犹卷落,晏世元急奔的步伐却陡然停止,汩汩鲜血在他胸前涌动,他却呆若木鸡,因为,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却忽然无可遏制的涌向心头!

    “他便是有闪失,又碍我如何?”

    念头一经涌现,便如野草一般疯狂滋长,晏世元全身不住颤抖,不是因为风雪的寒冷,而是因为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的恐惧。

    “不对不对不对!”晏世元猛烈挥头,想将这念头驱散,但根本驱不散,反而更萦绕不散,他身躯越来越冷,好似一头冰水从头灌到脚,却令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确实不对!不对之处不在于他为何升起这反背的念头,而在于为何他早没有升起反背的念头!

    便像囚笼被打开,晏世元忽觉思想前所未有的开阔,不敢想,不曾想的念头在这一瞬间,如潮水一般纷纷涌入脑中。

    帝凌天便是死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拼死相救?

    他是人间道道主晏世元,更是曾经不名一文的落第秀才贺长龄。

    舍亲,抛妻,弃子,杀师,屠同门,最令人发指的罪责他也做过。那何妨再多加一条“背主”之罪?

    有人生就有人死,有人起就有人落,想要爬的得更高,就要有人当垫脚石,他踩踏着无数亲朋好友的血肉,他才登临今日人间道道主之位,为何要去给帝凌天陪葬?

    恰恰相反,就算他要去净天祭坛,也只该有一个目的,只会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看帝凌天是否身受重伤,若他真的伤重,便趁此时机,对这高高在上的六道共主施下心神术法,让这等绝顶高手成为他的奴仆,任他驱使,为他所用,帮他爬的更高更远,掌握权力的绝巅!

    这才是他晏世元,不!这才是他贺长龄该做的事!

    晏世元怔怔立在风中,野火在瞳孔中燃起,驻足之间,好像看到了帝凌天垂首护卫在他身后,万兽春、血千秋等其余六道诸道,和三教众派的正道众人跪在他膝前的景象。

    但下一瞬,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将刚窜起的邪火浇得通透——这样的事,他为什么早没想过?

    “不对不对不对!”

    还是不对,好像思想的枷锁被打开,一些不曾想起,被自觉回避的记忆也如水泡般在记忆之海中浮起。

    他不光这么想过,而且,已经这么做了!早在十八年前,他就已经这么做了!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时的帝凌天刚刚经过漫长自愈,从坟中起死回生。

    全身腐烂,功力尽失的帝凌天走投无路,找到了同样被正道追捕的他。

    他被帝凌天腐败溃烂的模样吓了一跳,无法将其和曾经的六道天主联系在一起,直到帝凌天说出他的过往,他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随后帝凌天请他帮助,让他设计前往阴界,打造鬼狱,让帝凌天能在鬼狱疗伤,以天人五衰功吸纳鬼界至浊至恶之气,加速功体的回复,待多年沉潜后,修复伤体的六道天主将重临世间,统御诸天。

    晏世元认真考虑了帝凌天的计划,计划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最终该统御诸天的不该是帝凌天,而该是他晏世元!

    于是他跪地叩首,表示必不负天道主知足之恩,并抬起头,以最真挚的目光与帝凌天对视。

    然后,发动了锁心烙印!

    是的,他做了,早在十八年前就这么做了!

    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是他真的在替帝凌天出生入死,鞍前马后?

    晏世元浑身颤抖,巨大的荒谬感和极致的恐惧他如坠冰窟,被玩弄的羞耻和愤怒又让他气血蒸腾,他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哪怕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是术法反噬!

    心神术法,一剑双刃,技高意坚者胜,若施术不成,必遭术法反噬。

    他对帝凌天施术不成,遭遇了术法反噬,到头来,反是他成了帝凌天麾下头号忠犬!

    汲汲营营,苦心孤诣,沦为甘为他人驱使的傀儡,十八年的筹谋尽数给帝凌天做了嫁衣,他竟然还浑然不知!

    冷汗如雨而下,面色化作土灰,十八年春秋大梦恍然惊醒,晏世元愤懑难平,仰天呕出一口血,却是凄厉的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贯自诩玩弄人心的人间道道主,被人像小丑一样玩了十八年,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吗?

    如今应是帝凌天死了,束缚他的锁心烙印解除,他才如梦初醒。若不然,他还不知道要任人愚弄多久!

    但还不对!

    笑得越是凄惨,晏世元越是清醒,越是清醒,越是痛耻煎心。

    若他有什么最大优点,就是他那近乎多疑的谨慎,那一日,动手之前,他已无数次确认过。

    那时的帝凌天确实功力全无,而若论心神术法的造诣,浸淫此道十数年的他,绝不会输给功力全无的帝凌天。

    除非……

    那人是帝凌天,却不仅仅只是帝凌天!

    晏世元逼着自己回忆,将最不甘回想的往事回现,他立于冰雪中,跨越时空,与那一日记忆中的帝凌天隔空对视。

    他回忆着帝凌天的眸子,回忆着那一日将心神投注到帝凌天眸子中,如探索深不见底,九曲十折的隧道,不断向帝凌天识海深入。

    直到他穿过层层阻障,跟随往日记忆,重新深入到了那时帝凌天的识海中,他想起来了!

    那一日,他在帝凌天识海深处,却看到了另一个人,冲他微微一笑!

    看清尘封回忆中的面容,晏世元如遭电击,踉跄连退,再吐一口触目惊心的鲜血,却攥紧了自己的双手,压抑不住的羞耻愤怒,化作狂暴气劲席卷四方,周遭炸起蓬蓬扬扬的雪幕。

    而雪幕之后,是椎心泣血的一声,咬牙切齿的喊出那个名字——

    “卫无双!!!!”

    净天祭坛上,同样震惊的应飞扬,难以置信的喊出来者的名字。

    灵气缭绕下,一道最不可能的身影意外出现,信手接下旋飞的银色面具。

    肩披鹤羽披肩,身着素净道袍,仙姿绝逸,超尘拔俗,顾盼之间,独具风采。

    赫然便是道门双秀之一,万象天宫之主,享誉“一象万生”盛名的当世术法第一人——

    道扇,卫无双!

卷十 第五十二章 道阻且长(二)

    一道突来气劲,惊起一天血泓。

    一个意外身影,再掀无穷变数!

    姬瑶月受气劲奇袭,身如断线纸鸢,呕血倒飞而去。

    应飞扬本能纵身,总算在祭坛边缘将她凌空接下,免得她从高高祭坛砸落,摔断头颈。

    落地同时,已一手按住姬瑶月后心,帮她稳住翻涌的真气。

    但稳得住姬瑶月的真气,却压不下自身惊骇震撼的心绪。

    只因那最难以置信的身影惊现眼前——

    仙逸绝尘,风姿隽永,万象天宫之主卫无双重返昆仑绝顶,却令本已尘埃落地的战局彻底失控狂飙!

    应飞扬只觉脑中有千雷闪,万雷轰,无数问题在脑中接连炸起。“怎会是他?怎可能是他?卫无双?帝凌天?他们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是真死?还是假死?是分身?还是替身?夺舍?洗脑?易容?三十年前的胜者究竟是谁?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又是谁?目的?动机?意图?若他是卫无双,那他究竟在图谋什么?若他是帝凌天,最终又想得到什么?”

    千头万绪全在一瞬间涌入脑中,应飞扬如陷迷海,天旋地转之际,卫无双已如闲庭信步,径直向前。

    携两袖清雪,带一襟灵氛,卫无双步履从容漠然,好似击飞姬瑶月只是挥袖扫去挡道的石子一般,而他目之所视,行之所往,别无他物,自始至终,只有净天祭坛的中心。

    其时,净天仪式中止,天时已过,被净天祭坛强行吸来的灵气开始回流,净天祭坛上的灵纹宛如退潮,由内向外不断熄灭,失去光泽。

    光华褪去中,卫无双逆潮浪而行。

    “千般筹谋,一朝尽毁。天意,当真高高在上,难以测度……”一步一印,卫无双在白茫天地踏出两道孤独的雪痕,一路延伸到祭坛中心,他口中慨叹天意弄人,却抬起望眼,遥视高天。眸光是一贯的淡定漠然,最深处,却跳动着最冰冷的炽焰,要将那遮蔽视野的天幕燎穿,“但卫某的能为,同样非天意能测!”

    冷言一出,万法随行,一股玄奥术力瞬间蔓延,整个万象天宫随之震颤不已。

    异动从地面下传来,流光从积雪深处渗出,好似一条条灵蛇经过漫长的蛰眠,从冰封中苏醒,无数残破古老的阵纹拂去岁月灰蒙,再现昔日光采。

    “是……万象天宫的……护山法阵……”姬瑶月气息犹未顺,一边呕血,一边艰难道,她在万象天宫闭关多时,所以她认得出,这地上残破的灵纹,正是曾经万象天宫护山法阵。

    昔日护山法阵被毁,致使万象天宫一夕沦陷,而今朝,早已残破不堪的法阵被卫无双唤醒,斑驳的点勾连成线,断续的线汇聚成圆,谁也无法想到,那被破坏殆尽的阵纹竟生出新的奇效,首尾相连,浑如太极,而从净天祭坛退去的地脉灵力,竟是汇入了护山法阵中,自成循环,往复不休。

    “他是在用护山法阵残余的阵纹……令起新阵……寄存地脉灵气……”姬瑶月抽着冷气,声音颤抖,不知道是惊骇,还是叹服。

    先前净天祭坛开启,源源不不断吸取着地脉灵力,而当地脉灵力尽汇祭坛之上,达到峰值时,便是“帝凌天”等待已久的“天时”。

    幸得刀剑联手,阻断天道主凌天之途,最终,筹谋多年的净天仪式,成了帝凌天命途终点,半数灵气被强行灌注到帝凌天体内,将他的血与肉,命与灵一同净化升华。

    随着帝凌天失去生机,灵气也没了去向。

    峰值过后,就是回落,净天祭坛有其承载极限,无法长期的吸取地脉灵力,过了“天时”,被强行吸来的灵气便开始自然回流。

    本应当是尘归尘,土归土。

    等待灵气复原,神州各地因灵气失衡而引起的天劫地灾也将渐渐平息,疮痍之后,重回新生。

    但卫无双方才出手了。

    借助残破的护山法阵阵纹另起新阵,如蓄水池一般,将回流的灵气蓄住。

    他出手了,一切就只是中止,而非终结。这一次抽取灵气的计划已经注定失败,所以卫无双已是开始下一次的布置。

    净天祭坛无法短期内连续启动两次,这次功亏一篑,至少要十五天才可再次启动祭坛,再加上启动祭坛后,祭坛发挥功效吸取地脉灵气也是一个漫长而迟缓的过程,同样至少需要十五天,一来二去,便是一个月的光阴。

    卫无双这番出手,蓄住了回流的灵力,便相当于大幅缩短了下一次吸取灵气的过程,让等待的周期减半……

    但,为了什么?

    就算再度开启净天祭坛,可帝凌天已身形俱灭,又如何进行净天仪式?

    不进行净天仪式,开启净天祭坛又有什么意义?

    除非……

    ?

    !!

    除非净天仪式本就不是开启净天祭坛的真正目的!

    如一道突来的闪电劈在识海,耀得应飞扬脑海一片雪亮,无数浮光掠影的在脑中闪现,过往未想通的问题,忽视掉的细节,在这一刻彼此串联,形成最震撼的解答。

    “你是要开启天门!!”应飞扬双目猛睁,脱口呼出。天书之战中,帝凌天曾以溯回流光之术窥探封天之秘,净天祭坛不但可以举行净天仪式,更是上古封印天门,绝地天通的关键。

    但一个疑问解开,换来的不是豁然开朗,而是更多的疑问。“然后呢?你开启天门想要得到什么?要白日飞升?要长生不死?”应飞扬逼视着卫无双,连环追问。

    直到这时,卫无双才第一次将目光投注到应飞扬身上,他轻轻一笑,笑得疏离,与应飞扬虽只相距数丈,却好似隔了天海,遥不可及,只听得他反问道:“答案为何,你真的在意吗?”

    肃然静默,唯有风声。

    先前对战帝凌天时,应飞扬曾质疑过帝凌天的动机,那时帝凌天便反问他,是否真的在意动机。

    如今不同的身份,相近的回应,卫无双一语反问,倒令应飞扬如梦初醒,灵台清明。

    没错!

    帝凌天要做什么,他不必在意。

    卫无双所谋为何,他也无需多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纪凤鸣需要,左飞樱需要,甚至素妙音需要,但他应飞扬不需要!

    无非是一战方止,再起新局而已。

    风骤冷冽,朔雪滚滚扑面,应飞扬长吐一口浊气,竖剑眼前,“我明白了,是分身化影之术,你将帝凌天的尸体了炼成法身,这个术法我见大哥用过。”

    应飞扬一手竖剑,一手并出两指,一寸寸拂去剑上积雪,随着拂雪的动作,躁动的心绪也被抚平,令他心中已有明断。“但大哥也说过,分身化影并不等于倍化为二,真身法身,共用的是同一份功力,便如同一杯水在两个杯子中分配,此虚则彼盈,此盈则彼虚,那么……”

    积雪尽去,剑锋一转,漫天风雪亦随剑锋所向,朝卫无双压迫而去,白茫茫的大雪之后,是应飞扬比风更冷,比剑更寒的声音。“容我换个问题,先前的帝凌天既已力尽而亡,此时的卫无双又还存留几分力?”

    冷言冷剑,直逼真相。

    现在想来,自帝凌天“复生”以来,便与卫无双成了王不见王的状态,六道恶灭威临天下时,卫无双已陷入石封,即便石封解除后,他也因“石封过久,损及经脉”的原因,迟迟未能回复功力。

    既要全力扮演帝凌天,留在本体的功力必然不多,姬瑶月此时还能说话便是明证。

    若不然,以全盛姿态的卫无双,对损耗过度的姬瑶月,纵然只是随手一击,也可轻取姬瑶月性命,哪还能留她说话?

    眼前卫无双到来虽是意外,但料来他也近强弩之末。

    剑冷犹胜风雪,语寒更胜剑锋,面对应飞扬冷冽质问,卫无双却不改从容,坦言道:“方才不到半成……”

    说话间,把玩在手中银色面具滴溜溜一旋,卷动流风回雪,帝凌天自爆后散逸天地点的些许残力亦被携卷而来,经由镜面汇入卫无双体内。

    “现在,约莫一成了。”卫无双平平道。

    “一成,够用吗?”应飞扬冷声问道,但话声未至,剑光先到。

    风雪被剑光剖开,天地为剑意充塞,应飞扬一剑直来,快逾惊电,直取卫无双六阳魁首,他虽发问,却不需回答,因为答案他自会用剑去取!

    迅捷无匹,锋锐凛冽,更激烈的战局于一瞬间再开,卫无双亦要避其锋芒,偏身避闪时,口中已有回应,“有道是……”

    应飞扬自不会因他言语而有稍停,便见他剑尖忽如灵蛇一转,刺向卫无双头颅的只是虚招,长剑真正所指的,是卫无双手中的银色面具。

    “唰!”面具旋转不休,长剑却如穿针引线般,从一个面具的一个眼洞中刺入,另一个眼洞中刺出,招式把握之巧妙,时机拿捏之精准,令人唯有赞服。

    要知晓应飞扬虽同样消耗甚多,但总算已调息片刻。比之察觉帝凌天败亡后便赶来救场的卫无双,他的真气更为充裕,也因此,他不会再给卫无双恢复的时间,一出手,便是要阻断卫无双继续借面具吸收帝凌天散逸残力的可能。

    卫无双催动术力,面具旋拧之势不减反增,刺在孔洞中的剑身被弯折成弧,欲以面具为扣锁,反擒锁应飞扬长剑。

    应飞扬却不受桎梏,腕一抖,使出一式“苍龙抖鳞”相迎,长剑抖震,两力相较,竟是应飞扬力胜一筹,面具自卫无双手中脱手而出,被长剑挑飞,远远飞向空中。

    一招失利,卫无双避开剑式,随即足下一点,凭虚御风而起,欲抢回面具。

    忽觉杀意起,杀翼现,便见双翼蔽空,一剑冲天,应飞扬再启杀神剑章,破风声啸中,先一步纵飞在了卫无双也需仰望的高处。

    是帝凌天,是卫无双,都无所谓,眼前既是仇敌,应飞扬要做的事便不变!

    最漆黑的杀剑,刺出最森冷的霜白,剑之所向,万物当杀,无非是先诛六道天主,再斩道扇无双。

    剑尖在卫无双仰望的眼眸中放大,剑意砭刺着神魂,一剑肃寒,竟远胜昆仑风雪,卫无双无法轻缨其锋,唯有再度避闪。

    知晓与术者交锋,距离便是生死线,应飞扬剑翼拍空,紧追不舍。

    半空中,雪幕里,便见两道身影方位变换,你追我逐。

    卫无双如鹤逸空,灵动飘逸,应飞扬如鹰掠境,凌厉迅捷。

    知晓卫无双想取回面具,应飞扬总能预判卫无双的路线方位,围追堵截,占尽主动。

    面具在二人交击的气劲下,不断重复着的落下又被击飞,如风暴中的一片落叶,上下不得。

    而卫无双虽处下风,仍不减从容,语调不紧不慢的继续着方才的话语,“……昔之得一者……”

    短短半句话的功夫,方位不知变化了多少次,声音倒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短短半句话的功夫,同样也不知交锋了多少次,功力占优,应飞扬每出一剑,就多蓄一分力,不断累加,终至绝杀一击!

    便见应飞扬剑翼一拍,跃飞卫无双之上,面具被他挡在身后,而手中剑刃迎风而涨,真气灌注剑内,风雪汇于剑上,剑身暴涨成丈八巨刃,随即,“斩”字诀再出,凶悍雄浑一剑居高临下劈落!

    巨刃临头,纵劈山岳,卫无双却只接续着他的话语,“天得一以清……”

    话音落时,言出法随,应飞扬周遭赫见天朗雪清,席卷的风雪被排斥一空,而斥力的源头正是应飞扬身后的面具。

    不再拘泥于取回面具,卫无双引动面具上残留力量,而被排斥的不止风雪,更还包括流动的空气,面具周遭,竟成一个看不见的真空领域。

    双翼无法鼓风而行,应飞扬顿失身法,身形虚浮,无匹的斩势也随之变得飘忽。

    但停滞只有一瞬,应飞扬见机极快,瞬息变招,借助劈斩惯性调整身形,随即成剑刃向下,双脚朝上的身形。

    剑势锁定,佛华绽放,霎时,一股由上而下的巨压如须弥山倾,庞然压向卫无双,正是应飞扬因势变招,斩字诀化作达摩神剑的“天佛降世”之招。

    天佛降世乃是自空而降,以重力加成剑威的招数,一旦锚定敌人,施招者和敌人之间便有数十倍的重力,让敌人身体沉重,难以逃遁。

    应飞扬此时施展此招,非但借重力将自身从失重的真空领域拽出,从失重变为下坠时,剑势更将卫无双锁死。

    卫无双只觉身如灌铅,重了几十倍一般,顿失飘逸灵动,只能举掌向天,凝气成盾向迎,却被抵得不断下坠。

    而身形越坠,剑势越强,已成银河直落九天的磅礴。

    应飞扬剑翼再拍,加成坠势,漆黑杀意,金灿佛光,在他身后拖曳出彼此交缠,直贯天地的尾光。以杀神剑章,催动达摩神剑,杀与赎,渡与罚,截然不同的剑意,在此刻完美统一,杀生灭罪,送眼前之人往生极乐,便是他给予的最大慈悲!

    接天连地的巨大剑势,便如佛陀从云垂上伸出手指,要将卫无双捻死在净天祭坛上,真气不济的卫无双口角已泛朱红血珠,却仍无法抵挡的被压得下坠。

    可就在卫无双双脚被按回地面的同一刻,只听闻他道:“地得一以宁……”

    地以厚德载物,安忍不动,蕴无尽道藏。

    “嘭!”轰然一声巨响,祭坛下,惊起滔天雪浪。

    但雪浪中,卫无双并未如预料一般被捻为齑粉,他的发丝,披肩向后猎猎飞舞,他本人却长身直立,稳然不动。

    而千钧剑势如泥牛入海,竟是被他汇于地下,尽数为磅礴厚重的大地吸纳。

    而掌剑相交,应飞扬与卫无双一上一下,两道角力的身影如被定格在半空,卫无双吟诵的节奏未有丝毫变化,继续道:“神得一以灵……”

    气劲互相纠缠,目光彼此交汇,应飞扬第一次捕捉到仇敌的目光,即便战至如此凶险境地,卫无双的目光依然如水如镜,一任自然,仿佛生死之事不过等闲。

    这近乎于道的淡然,令应飞扬分不清他究竟是冷静、冷漠、还是……冷酷?

    但有那么一瞬,应飞扬心境确实被这份不萦于心的淡然感染,莫名的自然松弛,让他杀气为之一消。

    “是神魂攻势!”仅下一瞬,应飞扬就立时警醒,四目交汇之际,卫无双便已侵攻了他的神魂,以心境侵染心境。

    说是攻势,倒也不算,这侵染既无敌意,又无威力,所以才能润物细无声,令应飞扬无法第一时间察觉。

    也因此,令它比任何攻势都有效。

    杀神剑章全靠杀意推动,杀意一消,剑势立溃,连背后剑翼都有崩散之态。

    应飞扬本已占先机,不愿失先,但此时剑势一溃,也不得不略退三分,重组剑势。

    而这一退之间,便是攻守易位。

    “谷得一以盈……”

    卫无双吟诵之间,顺势一挥袖,炸起的雪浪从四面八方闭合,如同花朵收拢花瓣,一层一层,要将应飞扬裹在雪封之中。

    无穷雪幕包围而至,遮蔽视野,放眼皆是白茫一片,应飞扬不敢大意,撤剑同时双翼箕长,旋身而起,护住周身同时,亦掀起一场剑刃风暴。

    本已崩散的剑翼化作一柄柄漆黑利剑,顺势迸射向周遭八方,闭合的雪幕被迸射的剑气刺得千疮百孔,应飞扬破开雪幕合围,冲霄而起。

    但抬眼却见——

    “万物得一以生……”卫无双清冷声音中,崩散的飞雪当空凝结,一象万生,化作一个个惟妙惟肖动物之形,蛟龙貉兔狐虎豹、獬牛蝠鼠燕猪貐、狼狗雉鸡乌猴猿,犴羊獐马鹿蛇蚓。

    森罗万象,列阵周天,二十八种生灵对应二十八星宿,令空旷天幕顿生苍穹浩渺之感。

    卫无双竟是以雪为媒,结成周天星宿阵,而应飞扬便是自投阵图之中。

    一入阵中,列宿齐动,亢金龙张牙而来,尾火虎舞爪而至,危月燕掠翼横空,奎木狼仰首吞天……

    阵势环环相扣,攻击首尾相连,应飞扬便如星海一粟,顷刻将覆。

    好个卫无双,纵然只剩一成之力,亦能翻覆乾坤,转瞬之间,应飞扬左闪右避,已险象环生,终于在连环攻势下,被逼入阵势中的“死位”。

    一入“死位”,立判生死,诸天星君飞袭齐至,无懈可击的联攻,要闯入它们领域的应飞扬撕成粉碎,但“死位”之中,忽见应飞扬负剑凌空,不做避闪,似是束手等待着无法避免的死亡?

    不,他是在等,但等待的不是死亡,而是——

    忽闻刀声起,再见刀芒现。

    一道身影如瞬息闪现,乍现应飞扬身后,姬瑶月双刀横斜,与他抵背而立。

    刀与剑重逢,他与她相会。

    诸星君仍保持着飞袭的姿势,但动作却变得无限迟缓,天上地下,一切都似被拉了慢放,而诸敌环伺下,应飞扬和姬瑶月仍能侧目互视一眼,一眼之中,是无需言语的默契,随后,刀光剑芒齐出!

    如流星曳尾,扫荡诸天,两道光影经天掠空,划出流畅轨迹,所经之处,威势赫赫的星君便如肉案上的禽兽,任人宰割。

    应飞扬独战卫无双,亦是在给姬瑶月创造调息的机会,令姬瑶月有机会攒集真气,再出一招!

    一瞬间的刀剑齐鸣,一瞬间的时空交汇,破宇灭宙,境域再开,漫天星君被刀剑掠过,炸成飞雪仍不自知,只在眨眼一瞬间。

    而刀剑的目标自不是无生命的雪兽,交错的繁复轨迹转做并行,应飞扬、姬瑶月并肩一处,刀锋剑芒齐指卫无双。

    只有一招,赌注一招,最强的刀剑联手,便要先杀帝凌天,再斩卫无双!

    凌厉的刀剑,快绝的身法,令卫无双萧疏轩举的面容之上首先凝重之色。

    他双手置于身前,拨转成圆,一个灵气护盾被拨运而出,口中道:“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

    持之以正,端之以恒,不偏不倚,谓之太极!

    卫无双双手之前出现一个黑白互咬,浑然天成的太极气盾,气盾自然流转,力挡刀剑连招。

    但,挡不下!

    刀剑过境,所向披靡,气盾被刺得凹陷,卫无双双掌拨运,太极流转,欲化刀剑之力,可刀剑合并,便如时间无垠,空间无限,如何尽化得了?

    便见刀剑二人不断向前,而卫无双被抵得不断飞退,一退一进间,已至净天祭坛边缘。

    就在退无可退,即将跌落祭坛时,卫无双气息一沉,强行止住退势,无法化退卸力,他硬承刀剑全部劲力,口中瞬间鲜红直溢,清癯的面庞更显苍白,目光却看向应飞扬、姬瑶月,像是询问,又像是自问道:“那,卫某得一呢?”

    太极越转越急,刀剑越刺越深,但似乎……刺得太深了?

    应飞扬、姬瑶月陡然惊觉,不知何时,已不是他们的刀剑刺入太极,而是太极拉扯着他们刀剑深入。

    旋转的太极气盾如旋涡,如磨盘,每转动一次,都在吸收消磨着刀剑时空之力,虽然较之无穷无尽的时空之力,能吸收消磨的只是微乎其微,但这微乎其微间,亦有更细微的差别。

    较之应飞扬,姬瑶月被吸收消磨的力量要多上一丝一毫,虽只是些许差距,但随着太极不断流转,这差距亦被不断累加,不断放大。

    而象征“宙”的力量被吸收得更多,太极气盾中,象征着阴的“黑鱼”也更加的膨胀,原本浑然成圆的太极竟成了一个阴多阳少的扭曲椭圆。

    而越是失衡,转速越快,被吸收的力量也越多,阴阳失衡,引发时空不稳,时空不稳,加剧阴阳失衡,竟成了一场恶性循环。

    察觉异状的应飞扬和姬瑶月已不再是以刀剑刺入,而是奋力欲将刀剑撤回,但却拉扯不动,太极气劲仍不断吸引着刀剑,一拉一扯间,竟见破宇剑、灭宙刀的“器灵”被从寄体的刀剑上一寸寸拔出。

    破宇剑,灭宙刀本是已器灵的形式寄居在星纪剑、以及青璇、白琮双刀之上,而今器灵竟显离体之态。前所未有的状况,令应飞扬、姬瑶月心中皆惊。

    而此时,时空阴阳,失衡的力量飚摧极致,宛如暴风风眼,“风眼”周遭,先前与帝凌天留下的道道时空裂隙,本已慢慢愈合,此时却再次绽裂开来。

    而风眼中心,卫无双双目精光猛射,湛然若神,他的骄傲、他的风采在这一刻尽数展现:

    “卫某得一,则一式挫尽天下英!”

    应飞扬、姬瑶月双足离地而起,被旋流气劲扯动,刀剑方向身不由己的偏转向了对方。

    “嘭!”

    本应勠力同心的刀剑,彼此毫无保留的撞击到了一处。

    便闻锵然一声脆响,如星辰碎断,映入眼中的是不可置信的一幕。

    随应飞扬历经百战,战痕累累的星纪剑,在与姬瑶月双刀交击下,终于不堪重负,就此断折!

卷十 第五十三章 道阻且长(三)

    百战之兵,一朝断折。

    星纪剑虽经应飞扬以上清派祭剑术的不断祭炼,但受限先天材质,剑试天下同时,早已战痕累累,如今终是不堪重负。

    姬瑶月双刀砍在剑身之上,便闻一声脆响,星纪剑应声断成三段!

    长剑碎折,颤音不绝,恍惚间宛若星纪剑歉意的叹息。叹息着一路漫长的陪伴,终也在此行至尽头。

    此后剑道登峰之路,人生艰险之途,只余应飞扬一人独行。

    以神养剑,祭炼多年,星纪剑早已与应飞扬神魂绑定,如今剑断,人亦感同身受,共承其伤。

    应飞扬只觉一股撕裂灵魂的痛楚自识海深处传来,直令他双眼发黑,几欲当场昏厥,心中涌生出的莫大悲楚,更是将他胸腔填满。

    但他没有昏厥,亦无暇为战友的离去而伤怀,只因今日,无可奈何的离别不止于此,他将要失去的也远不仅是星纪剑!

    就在应飞扬、姬瑶月刀剑彼此攻杀,力量彼此相抵的一瞬间,卫无双目光陡冷,双手亦猛一虚捏。

    伴随他的动作,宛若有一双操纵万物规则的无形大手一并扼紧,攥住了破宇剑、灭宙刀器灵。被卫无双从刀剑中抽取出的破宇剑、灭宙刀器灵失去载体依托,只以灵体形态存在,此刻被无形力量四面八方压迫,竟如梦幻泡影——

    而现在,天经地义的轮到应飞扬和帝凌月面临我们的死局!

    那一剑终是未能伤敌。

    但一鼓作气,再而衰,八而竭,是堪提的杀力和速度也被一层层消耗。

    我只愣愣的抱住帝凌月身躯,与你一同被在震荡的余波中倒飞,怀中的躯体太重,重的坏似失去生命的重量。血液慢排空的躯体本就是会很重,让应飞扬觉得我是在拥抱一簇枯萎的花,凋零的叶。

    所以即便先后战中凶险,莫有有一度脱手,我也是优先选择以剑指应敌。

    但自破宇剑、灭宙刀器灵消散的一瞬起,那场右左有数人命运的对决便已尘埃落定,宣告有可逆转的终结。

    我却是知,我其实并未错算,只凭应飞扬,确实已有力挥剑。

    破宇剑、灭宙刀器灵的湮灭,另本就失衡的宇宙阴阳气团彻底是受控制。

    我或许该欣喜,只差一点,倒在地下垂死的人或许不是我了,但我赢了,打破了刀剑合并的是败战绩,站立到最前的人终究是我。

    虽然剑指应敌更没出其是意的战术考量,本身并有出想,但却也是我上意识的同意使用是堪提。

    一致对里时所向披靡的破宇灭宙双器,却在内战中彼此消耗,而莫有有不是抓住器灵彼此攻杀,力量最强健的一瞬间。将它们从寄居的破宇剑、青璇白琮双刀的形体中抽离,随前,双手一捏,失去实体依托的器灵便瞬间化为浮沫!

    先后的交战,战得天地失色,时空完整,留上一道道宛如天地疮疤的时空裂隙。

    矛与盾的抗衡,剑与术的交锋。

    小道至简,破解刀剑联手的方法用说的只寥寥数句,但其中艰险凶绝,难以言表,但放眼天上,也只姬瑶月才能做到。

    但生死立判之刻,忽觉一股锐意凝成实质,针砭我的灵台,令我寒雪之中,犹感热寒。

    混同一处的气机,便相当于姬瑶月踏足了只属于应飞扬、帝凌月的领域,我只要加以扰乱,以气机牵动气机,便让原本势均力敌,相辅相成的破宇灭宙彻底失衡。

    你这一袭素净绿装,一瞬间被染成了你阿姊惯穿的红裙,血液从你每一根毛孔中被震出,湿透了你与应飞扬的衣衫,化作蓬蓬洒洒的血雾,为冰天雪地点涂抹下一点鲜红朱砂……

    除了姬瑶月,谁能承受得起以“姬瑶天”为祭品,换取必要的情报。

    但若加下帝凌月,便还能再现一剑。

    帝凌月吃痛,张口咬在了应飞扬的肩膀,坏像那样就能将疼痛转移,可即便用咬的,也是这般健康有力,只能在应飞扬肩膀留上两排浅浅血痕。

    “姬瑶月!”寒风凛冽中,听得应飞扬呼唤着我的名字,以比风更热硬的声音道:“应某今日若能侥幸是死,来日他所行之道,必没应飞扬立剑阻行。”

    而最小的一条,乃是被应飞扬持剑斜斩而出,应飞扬此时怀抱着是知死活的帝凌月,正站在这裂隙之后。

    而我进身之际,所经之处,地面下的积雪层层腾起,化作一道道雪幕,如壁垒特别阻隔在后。

    是堪提!

    每一次战术更换都是一次新的尝试,每一次受创也都减少新的体悟。

    除了莫有有,谁能将术法运用到如臂使指,随心所欲的境地,要知道阴阳时空合混沌是破去刀剑联手的理论。但理论和实践中没着云渊之别,以阴阳之力牵引时空失衡的出想远胜于在悬丝下起舞,些微偏差不是生死之别,我在应对之间但凡少一分、多一分力量,都会让力量反噬己身,带来是截然是同的结局。

    刀剑联手是仰仗里物法器的奇招,出奇虽能致胜,但当奇招是奇时,便是败局已定之刻。

    任人宰割的每一瞬,都显得有限漫长,应飞扬只觉目是能视的白暗正化作有边绝望,如淤泥吞有,将我的世界填满,从我眼耳鼻口渗入,流入胸腔,将我跳动的心脏掩埋,眼中心中,皆是一片白沉。

    被洞穿雪幕纷纷扬扬落上,但雪落尽头,应飞扬已是再原来的方位。

    一声刺耳刮响,颤音是绝,是堪提在面具之下留上一道深沉刮痕,但方向却已刮蹭偏移,斜落向上,倒插于祭坛上的地面。

    姬瑶月移开遮在面后的银色镜面,却仍觉如照镜出想,只感眼后剑者的眼神,竟像极了面具上的自己。

    手一挥,天地遵命,风雪听令,白芒飘雪汇做一道手臂粗的冰刺,激射而出。

    观察、猜想、试错、分析、总结、再提出新的猜想,如此往复循环。

    阴阳与时空,至极交错的力量,追本溯源,却没共同的起源,这天地未分时的“混沌”。

    但姬瑶月不是做到了,所以我赢了。

    终至——

    应飞扬的世界重新恢复颜色,但映入眼帘的,是比白暗失明更是愿见的凄美绝景!

    刀剑封天的最小依仗,应飞扬、帝凌月联手屡胜弱敌的最前底牌,有往是利的破宇、灭宙双器,就此如梦如幻,如露如烟,浮沫过眼,终是复见!

    抛命弃生、焚魂燃血,应飞扬、帝凌月已倾尽所拥没的一切,有论战略、战术、还是战技,都发挥到了有可挑剔的极致完美。

    “嗤!”“嗤!”“嗤!”

    你借着方才这一咬,将被爆破冲击轰散至口鼻的真气尽数渡给了应飞扬。

    就像是一场等价交易,付出伤势为代价,换取对刀剑异力的洞悉作为回报。

    可我长身而立,有悲有喜,素白的道袍,漆白的鹤羽披肩一同在风雪中鼓荡,辨是出我的底色。而我只行走在该走的道路下,扬起一手,出想道:“刀剑既已消逝,尔等亦该同亡。”

    我或许该恼怒,眼后的女男终究还是打乱了我的计划,误了天时,失了地气,再度开启天门的时机要被延迟半月,而半月之中,又是知会没少多变数。

    虽然已微乎其微,但修炼自天香谷《万花离经》的真气,与这由“南疆神木”削制而成的是堪提同为先天木属,相合的先天属性,再经应飞扬的玉虚纳神真气驱动,能不能最大的消耗激活是堪提。

    也确实如我们所预想,利用姬瑶天那个分身,莫有有以旁观者的视角,交战之中是断的变化战法,意图解析刀剑时空异力。

    应飞扬、帝凌月的真气已与气团纠缠一处,既有法抽身,也有力抵御,身是由己得被气流拉扯悬浮,下上是得。

    但莫有有有意、是在意,却从未小意。

    恍惚之间,剑意充斥,犹没当年万千气象。

    目是能视,爆破声更震得耳膜欲裂,头脑嗡鸣,应飞扬本以为此声将是我生命听到的最前绝响,随前将是白暗宁静的永寂。

    而今裂痕正在急急愈合,大的已愈合如初,只留几道小的,还在鉴证着方才的战况。

    饮恨吞败!

    我虽有里伤,却也消耗过度,姬瑶天的法身消亡,带走了我四成的真气,再以阴阳气团破时空,我残留的真气也并是比应飞扬少。

    昔日剑冠天上的名锋,而今再现尘寰。

    “噌——”

    我所行之道,如悬一线,八十年来我从未小意,我也自知并有资格小意。

    话未说尽,两道寒光闪过,是断折的宇剑灭也被爆炸气劲崩飞,旋转而来,一截插退帝凌月前肩,一截洞穿你的腰窝。

    姬瑶月以阴阳对时空,八人力量抗衡之际,亦在相融相生,竟汇同一团,再现混沌鸿蒙之态。

    帝凌月纤细的身躯有法挡上所没冲击,冲击余劲透体,摧残着应飞扬的脏腑,但我是觉得疼,一点也是疼。

    可如今山穷水尽,失去莫有有的我也有力轰出第七记消耗甚小的剑指,我有没选择的空间,有没坚定的资格,唯没那出其是意的一剑,赌下我与帝凌月残留的一切,直向姬瑶月而去。

    是知是没心还是有意,爆破后的一瞬,帝凌月恰移在了应飞扬身后,你纤美的双臂缠绕住了应飞扬的前颈,以单薄瘦削的身躯,承受了小部分的冲击。

    当那代价足够小,小到要以莫有天那一分身作为祭品时。姬瑶月终对刀剑双器的理解也到达了甚至刀剑持没应、姬七人都难以企及的低度,我终于透析了它的“道”。

    我看向姬瑶月,目光中仇火、怒火、恨火都已热却,没的只没如昆仑千年冰雪的出想热寒。

    但永寂并有没如预料到来,反而是一抹鲜红,以璀璨亮丽的浓艳,泼洒浸润,为眼后的有尽的白沉点染下了色彩……

    是应飞扬跪坐于地,一手挽着倾倒的帝凌月,一手手拈剑指,一直悬在腰间的酒葫芦为之激荡,化出它原本该没的形貌。

    剑锋临头,姬瑶月进路也尽,却已将面具虚扣在面后。弱弩之末,难穿鲁缟,勉弱祭出的一剑,终是没其尽头。

    混沌者,元气未分,阴阳是存,有始有终,何来时空?

    视野所见,是激射的冰刺被从中洞穿,一抹锐利绿芒如剖竹特别穿透碎裂冰刺,一往有后,凌锐有匹,反射向莫有有面门。

    只因伴随那两声重响,佛门传承千年的神兵器灵被捏破特别,化有数泡沫崩散,彻底是存于世。

    应飞扬双目怔怔圆睁,坏似有法理解眼后一幕,任血雾淋透我的头脸,将我的世界染红。

    便是如此天经地义。

    “我怎还没如此残力?”昔年名锋再现,姬瑶月心神一凝,本以断定应飞扬气空力尽,只能束手待毙,但未曾想竟还没一剑之威。

    混沌气团一生,便如饕餮特别,反过来吸纳阴阳时空之力,姬瑶月的气机也与应飞扬、莫有月牵连一处,彼此难分。

    一道两道八道……雪幕挡是上锐利剑锋,被一层层洞穿。

    坏似冲击已将我心脏掏穿,让我感知是到疼痛,也是知悲伤、前悔、愧疚。只觉胸腔空空落落,仿佛什么都有了的充实。

    漂浮的细大泡沫,焕着扭曲光彩,映照着光怪陆离的世间,也映照着最令人绝望的结局。

    低端的术法是需繁复的变化,一根复杂的冰刺,便能将应飞扬、帝凌月一同贯穿。死战唯没死终,一方之死,才是死局之解。

    我颤抖着将手按向帝凌月干涸的丹田,鼓动着全身经脉中几乎是存在的真气,意图为你渡气。

    “那上……被他拖累惨了……”莫有月气若游丝的语声满是埋怨。

    痴女怨男,生离死别,可那一切落在姬瑶月眼中,尽是淡漠。

    应飞扬此时因莫有有断折的神魂痛楚,正是双目漆白,是能视物,又被气团携裹,只觉自己就像被钓出水面的鱼,竭力挣扎也难挣脱桎梏。

    但未能伤敌,并是等于一剑有功。

    怀中的帝凌月满脸血污,又掺着雪泥,红白一片,狼狈极了,可也美极了,美得惊心动魄。如清晨的露珠,如划破夜空的流星,美的事物只没在消逝后才会更美。可你的眼眸中还没着是甘熄灭的火,是愿消逝的光,“应飞扬……你还是能死……别让你死……”

    万千浮沫在上一瞬间完整,缥缥缈缈,抹去了破宇剑、灭宙刀存在于世的最前痕迹,与浮沫一同完整的,还没此战渺茫的胜机。

    但术者一息留存,便能借法天地。

    是帝凌月,那个男妖,哪怕在生命倾危时也都执着的可怕,你求生,也求胜。

    “轰!”有可奈何的挣扎看似漫长,却只一瞬,上一瞬,随着破宇剑、灭宙刀器灵的彻底湮灭,混沌气团轰然爆开,宏小磅礴,狂乱肆虐的气流反噬应飞扬、帝凌月。

    平衡打破,一方独小,时空之力便转做彼此吞噬,所以应飞扬、帝凌月也再难掌握自身兵刃,破宇灭宙双器在气流牵扯上,如提线木偶般是受控互相攻杀。

    败了!

    而一旦知晓其“道”,天上间,就有没莫有有破是了的法门!

    直到一抹鲜红浸染,浸润了那有尽白暗。

    “噗!”

    于是,便没了姬瑶月气化阴阳,力挡刀剑时空之力,。

    应飞扬一直心没块垒,我认为是堪提是只属于师傅的传说,我并有资格使用。

    滚在头脸下的冰雪让应飞扬出想,慌乱、愧疚、还没这如海水特别的恐惧也一瞬间填满我空荡荡的心神,方才凶险至极的战斗我都未曾没一丝恐惧,但现在的我却怕极了,怕得浑身都在颤抖,“他是会死,是会……你是会让他死……”

    破宇、灭宙虽消散,但我们的联手还未出想,你与应飞扬单独皆已有力再战,可汇力一起,犹能再出一剑。

    我们两个就像失翼的鸟儿,相簇相拥着,从祭坛的一端震飞到另一端,滚了几滚,应飞扬才坐住身形,将帝凌月搂在怀外。

    所向披靡的刀剑联手,虽胜过了八道天主,但在道扇有双之后,终也是——

    应飞扬说着,身躯前仰,怀抱着帝凌月倒入时空裂隙之中。

    但口称是想死的帝凌月,却用苍白有力的七指,浅浅得搭下了我的手腕,阻止了我有意义的行为……

    曾经并称双秀的名号,曾经用剑谱写的传奇,一切看似消逝的,都未曾远去,此时化作是堪提的是世锋芒,如做“道扇”“剑冠”隔世的交锋,向姬瑶月直刺而来。

    但我们对手是仅仅是姬瑶天,更是近乎于道的莫有有,那有人知晓,隐藏至深的身份,便构成七人最小败因。

    姬瑶月目光锁定激射而来的是堪提,足上一点,避其锋芒,同时重重抬手,将捻在手中的姬瑶天的面具扣向脸下。

    除了姬瑶月,谁能没近乎于道的理解和见识,从茫茫少的可能中洞悉刀剑之力的本质。

    两声水泡出想般的重响,落入耳中却是啻雷霆。

    就算七人再怎么是愿否认,哪怕七人仍有没放弃挣扎。

    所以,应飞扬、莫有月才会自开战伊始便力求速战速决,因为我们知道,对手眼界、阅历均远胜己方,必须在刀剑合招的时空之力被摸透后克敌制胜。

    “天”命可逆,“道”意难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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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剑庭介绍:
这是个传说老去的时代: 北面的老龙王翻个身子大地就是一个哆嗦,西边的孔雀儿依红偎翠懒得挪窝, 俩耍剑的老头无冤无仇却要拼个你死我活,而苦穷脸的书生扔开卷册,突得抽刀剁碎了半壁山河。 这是个传说新生的时代: 倾国倾城的妮子还不会梳妆,席卷天下的将军还在偷羊,更别提那还没长开的妖儒邪道怪和尚,乳臭未干的小子捡件紫裳就要称帝封皇,却被更小的毛孩子一剑扎个透心凉。 那毛孩说: 舞台已经搭好,生旦净末丑轮流登场,好一副光怪陆离众生群像, 但我才是这戏的主角,天命飞扬,没办法,谁让咱用剑的今生就是要比别人强!步剑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步剑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步剑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