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人一狗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乡村泥泞的小径上，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嚎啕大哭，不断地向前奔跑。
他一边跑，一边伸出右手，仿佛要抓住什么。
“妈妈…你不要走……”
前面，一个靓丽的身影闻言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极美的脸庞，只见她微微一笑，安慰道：
“小鸿不哭，妈妈很快就回来……在家要乖乖的听爸爸的话哦，不然妈妈会生气，一生气就不喜欢小鸿了……”
说完，她便转身继续前行，越走越远。
“妈妈……妈妈……”
小男孩哭得更伤心了，拼命挥手叫喊，想要跑上前去抓住妈妈的衣服，可是自己的身体却被一双大手给拉住了，他使劲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当中。
“放开我，我要找妈妈！”
小男孩朝着那只拉住自己的大手狠狠地咬了一口，终于挣脱开来，拼命向前追去，可是却不小心滑了一脚，双腿向前滑去，身子却向后腾空仰面摔倒。
“噗通！”
泥浆四溅。
……
第二天。
县医院，主任医师办公室中。
身穿大白褂的医生坐在办公椅上，只见他从抽屉中拿出一份病例档案，递给一位身穿破旧灰色棉袄年轻男子，说道：
“孩子的情况很不乐观。他摔倒的时候，后脑正好撞击在硬物上，经检查，他头部的枕骨和顶骨都粉碎性骨折，手指按压后脑可出现明显凹陷……”
年轻男子闻言脸色微变，他插口道：
“医生，这些专业的东西我都听不懂，麻烦你能不能说得稍微简单一点？”
“这么说吧，他的伤很严重，很有可能伤到了脑组织。虽然他现在的恢复情况看上去还比较好，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大脑是人体内最复杂的东西，大脑受伤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他现在才四岁，大脑还没有发育完全，这一次的受伤，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智力和身体方面的生长发育，你要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年轻男子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他辞别医生，有些踉跄地从办公室走出来，来到走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蹲在墙角嚎啕大哭，伤心欲绝。
※※※
四年后。
黑岩村完全小学，教师办公室。
一位中年妇女正坐于办公桌桌后，手中一边打着毛线，一边问道：
“你就是林鸿的父亲吧？”
“是的，马老师您好，我叫林昌明。”
林昌明连忙点头应道。
他的头发胡须都很长，虽然可以看得出来，来学校之前特意整饬了一番，可是仍然无法掩盖住他那一身邋遢的气息。
马老师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可能又觉得太过明显，只好侧了侧身，躲过对方那刺鼻的酒气。
“今天喊你来，主要是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好好，您说。”
“你看一下，这是林鸿的数学试卷。”
说着，马老师将一张试卷递了过来。
林昌明拿过来一看，顿时一愣，惊讶道：
“一百分？”
“呵呵，你也觉得奇怪吧？”马老师立刻接上了话，“这一次数学考试，林鸿得了一百分，全班独一份。”
林昌明脸上露出非常高兴的笑容，可是，马老师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但是，按照他以前一贯的表现，他是不可能考一百分的。”
林昌明有些回过味来了，他反问道：“那老师的意思是，这是他抄袭的？”
“当然！”马老师脸上一脸不屑。
林昌明大怒：“你凭什么说这是我儿子抄袭的？你不也说了吗，全班只有他一个人一百分，还能抄谁的？”
马老师冷冷一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你也不看看你儿子平时都什么样。上课天天开小差，整天发呆犯傻，跟没有回魂似的，布置的作业也从来不做，考试从来都是交白卷……”
“你说，他有可能考一百分吗？”
“这次考试，坐在他前面和后面的人，都考了九十九分，所以他运气好，能够抄到一百分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现在才不到八岁，小小年纪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要是不好好教育改正，长大了那还得了？”
马老师牙尖嘴利地一古脑儿说了一大通，将不善言辞的林昌明反驳得哑口无言。
林昌明脑子一片空白，他盯着马老师那张薄薄的嘴唇看了半天，有好几次都想冲过去将其撕裂。
最终，他大吼一声，说道：“我儿子绝对不会抄袭！这只不过是你胡乱瞎猜罢了！”
巨大的声音惹来周围老师们的纷纷侧目，大家窃窃私语，意见不一。
大家的目光中有鄙夷，也有同情，就是没有任何一人相信林昌明的话。
林昌明说完，不愿再在这里呆下去，也不愿再和这个老师说话，直接转身走人。
“哼，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难怪他连自己的老婆都守不住……”
耳边传来的闲言碎语让林昌明顿时停住了脚步，他双拳紧握，身体震颤不已，显然在极力控制着内心的愤怒。
脑海中闪过儿子的身影，他最终还是跨步离开了。
……
放学后，林家大堂。
气氛极其凝重。
林昌明坐在一张条凳上，手中拿着一瓶劣质的二锅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在他身前，正跪着他的儿子林鸿，只见林鸿正双手捏着自己的耳朵。
林昌明将最后一口酒喝完，打了个酒嗝，最后将手中的酒瓶一把摔在了墙角。
“嘭”地一声，酒瓶玻璃碎片四溅，吓得林鸿浑身一颤。
“你…你为什么要抄袭别人的试卷？”
林昌明大着舌头指着儿子喝问。
林鸿沉默不语，一脸倔强。
“老…老子平时怎么跟你说来着…咱…咱们虽然穷…但但志却不能短！你现在这…这个样子，我对你也没什…什么要求。交白卷…没有问题，但…但是，你为什么要去抄袭？！”
说道最后，他已经开始冲着自己的儿子大声地吼了起来。
林鸿被他那凶悍的气势被吓得连连后退，终于开口坚定地说道：
“我没有抄袭！”
林昌明看到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心中火气更大。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还敢撒谎……”
极怒的他朝四周看了看，却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情急之下于是将裤腰上的皮带一把抽了出来，抓住皮带扣，对着林鸿用力一甩。
“啊——”
林鸿那瘦小的身子打了一个颤，虽然他紧咬牙关，但是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叫出了声音。
“我没有抄袭！”
林鸿嗓音带着哭声还是非常倔强地坚持着。
林昌明被儿子的惨叫声给惊得头脑一清，眼神中露出一丝后悔和愧疚，然后他晃了晃脑袋，将皮鞭扔到一旁，然后一把抓着林鸿的衣服，按到旁边的凳子上，挥起巴掌对着林鸿的屁股狠揍起来。
“啪！”
“我让你撒谎……我让你抄袭…”
“啪！”
“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啪！啪！”
……
夜已深。
隔壁房间传来父亲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趴在床上的林鸿，咬牙挣扎了起来。
“哎哟~~”
起来的时候，由于动作有些大了，扯到了屁股上的伤口，屁股上传来火辣辣地疼痛让他不由得叫出了声，不过他连忙用手捂住了嘴，生怕因此而惊醒隔壁的父亲。
屁股上一片红肿，虽然父亲已经给自己涂上了红药水消肿，可是仍然痛得厉害。
他并没有开灯，而趁着微弱的月光，披上外套，然后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木箱子，从里面抽出一本书，便离开了房间。
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到院子里，并没有走正门，而是来到后门，轻手轻脚地将门拴抽开。
“嘎吱——”
院子后门被打开，他闪身出去，正待将门合拢，却看到一只黄色的影子突然窜了出来。
“阿黄。”
林鸿轻轻呼唤了一声。
原来，跟着出来的，是一只黄色的土狗，瘦不拉几的，身上的皮毛有一块没一块，像是长了癞子一般。
土狗围着林鸿雀跃着，不时用头部轻轻地供着他的腿部。
林鸿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他笑呵呵的逗弄了一番土狗，然后轻轻将后门合上，然后招呼道：
“走。”
一人一狗，便朝小河对面的光亮处慢慢走去。
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异，一瘸一拖地，却不是两只腿的长度不一样，而是腿部关节该弯的时候却不弯，所以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协调，并且走路的速度也非常缓慢。这也是他经常被同龄人嘲笑的重要原因之一。
河对面，有一家车木厂，专门生产锅柄，木柄，镰刀手柄之类的木制品，是村里唯一的乡镇企业。
每当深夜，全村唯一光线明亮的地方就是车木厂，厂子里面有一盏功率很大的电灯，晚上通宵都不会熄灭，这是厂里考虑到防盗因素而特别开着的。
而村里其他地方，晚上是很少长时间开灯的，毕竟电费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也算是一个开支，能省一点是一点。
“阿黄，我的屁股好痛。”
林鸿趁着微亮的月色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前走着。
“马老师让我叫爸爸到学校去，我还以为她要当着爸爸的面表扬我，谁知道，她竟然跟爸爸说，我的试卷是抄袭的。”
林鸿看着跑过来又跑过去的土狗，也不管对方能否听懂自己的话，自顾自地这样说道。
“阿黄，我真的没有抄袭，这样简单的题目，我哪里还用得着抄袭别人的？他们都那么笨，要是抄袭他们，我怎么能拿一百分？要不是前两天爸爸跟我说，只要我考试能考第一，他就带我去找妈妈，我才不会做这么简单的题目哩。”
“马老师真坏，她冤枉我，我以后再也不听她的课了。”
“同学们也坏，他们看不起我，平时只会取笑我，还说我太笨，所以妈妈不要我了……其实他们自己才笨死了，读书这么简单，竟然还要花这么多时间。我才不愿意和笨蛋一起玩，那样也会变笨。”
“爸爸竟然也相信他们的话，他还不讲信用，本来说好带我去找妈妈的……哎，阿黄，妈妈到底在哪个地方，为什么不回来呢？”
……
就这样，林鸿一边走一边说，直到带着阿黄来到了车木厂的围墙外的一颗大树底下，这个位置极隐蔽，光线又能从树叶缝隙中透射下来，是个极好的地方。
林鸿朝阿黄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示意阿黄安静下来。
只见土狗很听话地立刻找了个地趴了下来，然后开始睡觉。
林鸿本来想像以前一样，在旁边的树墩上坐下，可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屁股今天已经开花，于是只好轻轻地靠在大树树干上，然后掏出腋下的书本。
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依稀可见被精心包裹的封皮上，上方正中间有着两个规规矩矩用圆珠笔描写的美术字体——“数学”，在这两个字的下方，还有四个较小一点的字“三角函数”。
林鸿顺着边缘打开书本，只见里面夹着一片褐色的树叶，他将树叶放到前面，然后从此处开始阅读起来，很快便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要是被学校的老师看到，肯定会惊异得眼珠子都要掉落一地，同时震惊万分。
要知道，“三角函数”可是高中数学二年级的时候才会学到的内容，而现在，林鸿八岁，在上小学二年级。
才上小学二年级的林鸿此刻竟然捧着一本高中二年级的数学课本看得津津有味！
这可能吗？
大家绝对不会相信眼前的一幕，绝对会认为这不过是林鸿是“老猪鼻孔插大葱——装象”而已。
要知道在学校，林鸿就是低能儿、二愣子、智障儿的代名词。
全校的师生都知道，二年级有一个叫林鸿的傻子。由于小时候摔坏了脑壳，智力发育受到严重影响，平时走路都有些歪歪斜斜，又不喜欢说话，平时沉默寡言。上课也完全不听老师的，经常独自呆在角落发呆，从来不做作业，考试经常交白卷。
在这个时期，连小学的老师都没有把握说能够完全看懂高中高中的数学课本，更不用说像林鸿这样的极品弱智儿童了。
时间慢慢流逝，村子里的公鸡开始“喔喔喔”地陆续打鸣。
一直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林鸿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嘀咕道：
“这么快就天亮了？”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酸痛的脖子，看了一眼手中书本的页码。
“只有七八页就看得差不多了，后面都是一些习题，今天白天就可以看完。哎，这是最后的一本了，这本看完，以后看什么呢？”
林鸿还真有点舍不得。
这是他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平时他都藏在自己的“百宝箱”里面，虽然他一直以来都有意控制自己的看书速度，每一个字都看得非常仔细，但到今天为止，还是要全部看完了。甚至，一些稍微难一点的内容，他还反复看了很多次，上面的习题也早就做了不知道多少遍。
林鸿收起书本，对着地上的土狗轻轻呼啸一声，土狗立刻窜了起来。
“阿黄，走，我们回家。”
这时，太阳从东方冒出了头，整个世界突然之间明亮起来。
金黄色的阳光倾泻下来，山村小径上，一人，一狗，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第二章 百宝箱
林鸿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从床底下拉出来，打开，然后再将手中的课本放到右边的位置。
这个木箱是林鸿的母亲留给他的，同时也是他的“百宝箱”，他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最重要的，自然是母亲留下来的课本。据父亲一次酒醉之后的说法，这是当年高考恢复的时候，母亲用来复习的书籍。林鸿虽然不知道“高考”具体所代表的意义，但也依稀知道这是一种高年级的考试。
林鸿认为这些书籍是母亲留给自己最重要的财富，如果没有这些书籍的陪伴，他晚上根本都不知道干什么。
自从那次摔倒大脑受伤以后，林鸿就得了一个奇怪的毛病，无论是白天和晚上，他完全不用睡觉，无论多疲惫无论怎么强迫，他都无法入睡。
刚开始，他还以为大家都是这样，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尤其是当父亲为此而打骂了自己几次之后，他渐渐明白了，原来人一到晚上都要睡觉，如果不睡，就是不正常，就会受到父亲的责骂。
于是，一到晚上，他就和大家一样，乖乖上床睡觉，而实际上那是他假装的，等父亲睡着以后，他便又爬起来自己玩自己的。
刚开始的时候，面对这种情况林鸿还有点惶恐，不过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舒适的地方，日子照样过，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经历了一段懵懵懂懂的时期之后，林鸿发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好用，课本上的那些内容，不但一看就过目不忘，而且还能够非常轻松看懂课本上的知识。
于是，晚上无聊的时候，他就开始自学老师还没有讲过的内容。
很快，他就将二年级的内容全部看完了，经历了几天无聊之后，他想起了自己的百宝箱里面还有母亲留下来的不少书籍，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些书籍当成了打发时间的玩具。
可是，他发现这回自己看得有些迷糊，完全没有之前那般顺畅，似懂非懂的样子，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津津有味地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一次，他跟着父亲去大伯家吃年夜饭，在房间内，看到了正在上初三的堂兄的课本，正好解开了一个他心中的一个谜题，这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之所以看妈妈的那些书本看得吃力，应该是中间还有很多知识没有学到的缘故。
好在堂兄也是一个爱学习的人，对书本保护得很好，重要的课本都在房间里面的小柜子中摆放得整整齐齐。
于是，从此以后，他一改常态，有事没事就跑到大伯家跟在堂兄后面玩耍，好在他性子本来就安静，堂兄倒是不怎么烦他，就算发现他在看自己的课本，也只是交代林鸿不要弄坏弄脏即可。
当然，更多的时候，堂兄看到的是林鸿在看他的小人书，例如《水浒传》，《大唐英雄传》什么的。
就这样，林鸿用令人震惊的速度，在大家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将小柜子中的所有课本都看完了。
在看完初中所有课本的基础上，再回过头来重新看妈妈留下来的那些课本，林鸿惊喜地发现，这回已经没有了任何障碍。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直到今天，他已经将“百宝箱”中所有的课本差不多看完了。
林鸿将数学课本放到原来的地方，然后从木箱底部夹层拿出了一张有些发黄的照片，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思念。
照片中，是一个身穿的确良碎花衬衫的美丽女子，她满脸笑容地摆着一个跳舞的姿势，似乎在无忧无虑地跳着舞蹈。
在她的身后，是一幢宏伟而雄壮的建筑，林鸿已经从课本中知道，那就是人人向往的京城天安门。
看了一会儿，林鸿又重新将照片放到箱子底部夹层藏好，这是他手中最后一张妈妈的照片了，其他的都被自己的父亲给没收扔掉了，父亲从来不跟自己说有关妈妈的任何事情，也不允许他保留妈妈的任何照片。
父亲对他说，那是个狠心的女人，不值得想念，没有资格当他的妈妈。
但实际上，林鸿心中非常清楚，父亲也是很想念妈妈的，否则也不会在喝醉以后经常痛哭流涕地叫着妈妈的名字。
在箱子的右上角，还有一个黑色长方形的小匣子，上面有很多裂痕，仔细看，会发现这些裂痕都用胶水粘合了起来。
那是一台熊猫牌的收音机，是妈妈专门从BJ托人带过来的，在这个时期，拥有这样一台收音机，可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当时还惊动了村里所有的小伙伴，都纷纷来林鸿家里一睹真容。
可惜，这台收音机的寿命并不是很长，在一次父亲醉酒的时候，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林鸿为此整整哭了一夜。
曾经很多次，他都想找人将这台收音机修好，但是一直未能如愿，听人说，懂维修的人要在县城才能找到，并且维修费也很贵。
另外，林鸿也自己多次拆开过收音机的外壳，不过里面密密麻麻的电子元器件让他很傻眼，太复杂了他完全不懂，最终只能放弃。
林鸿拿起伤痕累累的小收音机把玩了一会儿，然后恋恋不舍地放下，将“百宝箱”盖上，锁住，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回床底下。
肚子在这时也开始“咕咕”地叫唤起来，林鸿便开始洗锅做饭。
他年纪虽小，做这些事情却已经非常熟练。
不做不行，倘若不做，自己就得饿肚子，酒醉的父亲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起床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林鸿虽然长得矮瘦矮瘦的，但是却是个大胃王，吃的东西，几乎是同龄人当中的两倍。
在这个物资极度缺乏的年代，家里经济条件也非常不好，好在家里种了不少红薯，并且农村的野地里、山坡上也从来不缺少填肚子的东西，不然林鸿这样的大胃王绝对是经常吃不饱的。
早餐非常简单，稀粥、红薯加咸菜，林鸿却吃得非常满足，似乎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一样。
吃完自己的份量之后，林鸿将剩下的红薯和稀饭放在锅里继续温热着，这是留给父亲的，这样他起床之后，就能吃到热乎乎的早餐。
第三章 我是来卖废铁的 求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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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袭事件”在当时虽然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事情，但是放在林鸿身上，大家却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之后学校也没有再追究此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也逐渐将这事抛诸脑后，而林鸿在考试的时候，也恢复了以前的习惯，交白卷。
林鸿在学校是一个绝对的特例，一不做作业还交白卷，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倘若是其他人，早就被开除了。
林鸿的班主任早就想把这个拖整个班级后退的家伙踢回家去，可是却不敢，因为当初林鸿入学的时候，是校长亲自带过来的，还在私底下亲自叮嘱过，要她多多照顾和包涵。
对此事，学校的很多老师倒是都了解一些情况，原因嘛，就是因为校长也是下乡的知青，只不过由于娶了当地的妻子，知青返乡的时候留了下来。而当初，校长和林鸿的母亲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当然，特立独行的林鸿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依然过着自己独来独往的生活。
最近的林鸿有些郁闷，因为母亲留下来的那些书籍他都已经翻来覆去看过好多遍了，闭上眼睛都能背诵出来。所以，他不得不终止了晚上去车木厂“偷光看书”的伟大计划。
白天陪着一群笨蛋读书，他觉得已经够无聊了，可是晚上更无聊，他整晚都无法合眼，所以这些天，他都在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想找点有意思的事情来做。
百宝箱里面的那个收音机，都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的拆过好多遍了，可是每次一看到里面的那些电路板，他都适可而止，因为他担心自己不小心将里面的东西弄坏，给以后维修带来麻烦。
今天是周末，车工厂没有什么活，父亲很早就从车木厂下班回家了。
远远的，坐在家门口发呆的林鸿就看到，父亲今天手中提了点特别的东西。
等父亲走到跟前，只见他将手中的东西朝地上一扔。
“咚！”
这个东西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爸，这是什么？”林鸿好奇地问道。
“厂里的一块废铁，厂里没用了，我给提回来了。”
林昌明此刻一身的木屑，他来到院子里面的水井边，开始打水脱衣冲凉。
“废铁？”
林鸿闻言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提起来在手里东看看西瞅瞅。
林昌明看到儿子的动作，不由笑了起来，他一边用瓜瓢舀了一瓢水直接往身上淋，一边说道：“臭小子，你提着这个去老徐头那里，他专门收这个，管他要五毛钱。”
“五毛钱！”
一听这东西可以卖钱，林鸿更是高兴了。五毛钱可是能买不少东西呢，一想起村长家商店里面的酸梅粉和大大泡泡糖，他的口水就不停地分泌出来。
想到这里，林鸿立刻提着废铁一拐一拐地朝走出院子，然后只听到他呼啸一声，正在院子里面午睡的土狗立刻摇着尾巴跟了上去。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林昌明眼神中露出有些愧疚的神色：
“小鸿，跟着老爸让你受苦了……她一直想让你过去，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在那边会好吗？”
林鸿受伤的事，林昌明并没有告知妻子，这些年来，虽然双方并没有断了联系，但是却是那边来信多，他取信少，并且每次来信，他都没有告诉儿子。
外面的世界虽然很精彩，但林昌明却不认为那是属于林鸿的。
黑岩村村头，那条通往县城的乡村公路旁边，住着一个收废品的老头，至于什么名字，林鸿也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老徐头。
在林鸿的印象中，老徐头以前还经常出来收收废品，这一年多来，倒是很少见到了。
老徐头的家，离林鸿的家并不远，林鸿以前跟着父亲去过几次，倒是熟门熟路的。
他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堆满破旧物品的院子里，这里废品虽多，但是由于地方比较广，倒是没有什么怪味。而且，老徐头平时也喜欢整饬整饬花草，整个院子里面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木，经过对方精心一番布置，林鸿都觉得这里的环境要比自己家里都还要好了。
当然，这只是林鸿大概的感觉，小小年纪的他，自然是不懂得什么叫空间利用，什么叫建筑布局的。
院子里的东西种类很多，琳琅满目，林鸿每次来这里都有一种探宝的感觉，在他眼中，这些东西并不是垃圾，而是正等待他去探索挖掘的宝物。
废金属、废塑料、废轮胎、废电子元器件和设备……
林鸿一路走来，简直有点目不暇接，不时地驻足观望，有时候连一个螺丝帽他都想拿到手中把玩一番。
“嗯？徐爷爷怎么不在？”
整个院子走到头，林鸿都没有发现老徐头的身影，不由觉得非常奇怪，毕竟大门是打开的。
最终，他来到了一个宽大的雨棚下面，之前他在外面看到的，大多都是一些可以放置在露天，不怕日晒雨淋的东西，而在这个雨棚里面，则大多是一些纸质废品，如废报纸，废纸箱，以及废杂志和书籍等等。
“这么多书？”
看到那一座小山似的纸制品，而且其中不乏一些厚厚的书籍，这不禁让林鸿眼睛一亮，他立刻将手中的铁块放在地上，然后快步走到“小山”前，蹲下，开始在其中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来。
林鸿快速在其中寻找着，虽然这里的书籍，大多都是缺少很多部分的残本，但是他却有一种被深深震撼的感觉，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之前，他也来过这个废品收购站，但是都只是在外面呆过短暂的时间，从来没发现，原来好东西都在这里。
林鸿连续翻了好多本，最终一本残破得只剩下半截的杂志封面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那个封面上有一块黑色的长条状电子元件，在黑色长条的两边，分别有两排整齐的针脚，林鸿记得非常清楚，自己的那个收音机里面，有很多这样的东西。
“《中国无线电》？”
林鸿看着杂志的名字，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他翻开封面，开始慢慢看下去，正好前面有一篇关于无线电历史的文章。
“无线电的历史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年，十九世纪末期西方世界涌现了一大批天才级的人物，其中对无线电贡献最大的是一位苏格兰人，他的名字叫麦克斯韦……”
林鸿很快就沉浸在这篇文章讲述中，他第一次对“无线电”这种神奇的东西有了一种模糊的概念。他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幅历史的画卷，无线电历史上，那些伟大而杰出的人物纷纷登场。
可惜的是，这本杂志不知道为什么被“腰斩”了，每一页，他都只能看到一半，然后就得从另外一页开始看起，虽然其中有这么多的断层，林鸿仍然看得如痴如醉。
“咳咳……”
林鸿的耳边突然传来两声咳嗽的声音。
林鸿猛然一惊，手中的杂志掉落在了地上。
“徐爷爷。”
不知道什么时候，废品站的老徐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只见他此刻正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人服装，手中带着一只白色的棉网手套，手掌的那一面，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
林鸿连忙站起来，然后将地面的那个铁块捡起，解释着说道：
“我是来卖废铁的。”
第四章 老徐头
虽然林鸿曾经到过几次这里，但是对老徐头却并不很熟，之前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再加上，林鸿从小被人嘲笑惯了，对陌生人本能地有一种畏惧的感觉，所以当老徐头出现在他的身后的时候，他连忙将自己到这里的目的说了出来，生怕他误会自己是来这里偷东西似的。
“你是昌明家的小子吧？”
“对，我爸爸叫林昌明，我叫林鸿。”
林鸿小鸡啄米般使劲地点着头。
老徐头点点头，说道：“东西给我看看。”
“嗯，给。”
老徐头将林鸿手中的废铁接过，稍微掂了掂，然后看着林鸿用征询的眼神说道：
“五毛钱。”
林鸿再次点头，虽然他并不清楚老徐头是如何算出这块废铁的价值的，但数目和他父亲说的一样，自然不会错了。
老徐头得到林鸿的首肯之后，将铁块随手扔到了棚子里面的一个角落。然后他将右手油兮兮的手套撤掉，从口袋中掏出五毛钱，递给林鸿。
“谢谢徐爷爷！”
林鸿礼貌地道谢。心中虽然有些高兴，但却没有之前那般兴奋了。
“呵呵，不用谢，这是一种平等的交易。”
见林鸿很懂礼貌，老徐头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开口这样解释。
说着，他重新戴上了手套，走到帆布棚子的后面，开始继续之前的事情。
见到对方露出笑容，林鸿心中也不那么紧张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本杂志，然后一拐一拐地跟在了老徐头身后，见对方开始做事，也不出声，只是在一旁看着。
老徐头见状，也没说话，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
只见他将一捆盘根交错，乱七八糟的脏兮兮的电缆线慢慢展开，然后在一根圆形杆子上用力地绕着圈儿，一圈又一圈，直到电缆线达到尽头，然后又找出另外一根，用老虎钳钳住接上，再继续绕，直到四米多长的木杆全部缠绕上了电缆线。
接着，他将中间的木杆子抽出来，刚刚盘根交错的电缆线便成了一整根绕着圈儿，整整齐齐的电缆线。
最后，老徐头将这根电缆线栓在一个木桩上，开始牵着另外一头将其拉直。拉直以后，整根电缆已经有十几米长。老徐头将最终得到的电缆线接在院子里的两根竖起的木杆上。
林鸿发现，在院子中间，还有好多这样根这样的木杆，上面吊满了各式各样的金属丝线，有的甚至还交错相织，形成了一张渔网似的东西。
“徐爷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鸿看到老徐头忙完告一段落，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呵呵，我啊，这是在做天线。”
可能是顺利完成了手头的事情，老徐头的情绪比较高，很是开心。
“天线？”
这是一个林鸿从来没有听过的新词汇，虽然听不懂，但是却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林鸿，走，爷爷带你去开开眼界。”
老徐头朝林鸿挥了挥手，然后没等林鸿反应过来，他就转身朝自己的家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将手中的手套扔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林鸿听到老徐头的话，心中不由大喜过望，原本他还很担心这个徐爷爷和别人一样，对他会非常不友好，却没想到事实恰恰相反，对方不但愿意和自己说话，而且还带自己“开眼界”。
这不由得让他感动莫名。
林鸿看似呆呆傻傻，思想却非常早熟，尤其是他的脑袋越来越好用之后，对那些只有大人才懂的人情世故也渐渐有了一些模糊的认知。
林鸿怀着激动的心情一拐一拐地跟在老徐头的身后，第一次进入到了老徐头的家里。
乡下的房屋结构都差不多，基本都是独栋，中间有大堂，房间大多以大堂为中心，分列两旁，房间多少则根据人口和经济状况的不同而有所区别。
林鸿最终来到的，是老徐头家里的左边房间。
老徐头打开房门之后，林鸿才发现，他的房间比他想象当中的要大多了，简直是他们家的两倍大小，不过由于里面放满了东西，反而显得比较拥挤。
由于林鸿之前在院子里面已经算是开了眼界，见到房间里的这些东西倒没怎么感到奇怪，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在房间靠窗子的地方，有一个硕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不知名的工具和设备，林鸿现在还小，根本不认识这些东西，只是心中隐隐觉得，那些东西肯定非常宝贵。
在桌子的左边，有一个非常奇怪的木箱子，上面有许多密密麻麻的按钮和旋钮，在箱子的顶部，还放了一个方形的小箱子，里面镶嵌着一个黑色原型的东西。
老徐头走到窗户旁边，将窗户打开透气，然后在那个奇怪的木箱子前面坐下。
林鸿也走到旁边，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爷爷，这是什么？”
“嘿嘿，这可是爷爷的宝贝。这叫做无线电台，是爷爷自己制作的。”
“无线电台？”
林鸿心中一愣，不由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本杂志。
老徐头也不再说话，直接拨动了一个箱子面板上面的一个按钮，顿时，林鸿惊讶地发现，顶部那个方形木箱子中霎时间传出了一阵熟悉的沙哑声音。
“这是收音机？”
林鸿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妈妈给自己买的那个小收音机发出的声音就是这样的。
老徐头听到他的话，有些好笑地说道：“这可不是那些玩具可以比拟的，这是真正的电台。”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余，和一个几岁的孩子说这些，他能听懂吗？就目前的情况，整个黑岩村里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跟他进行交流的人。这孩子能够知道收音机已经很很不错了。
今天，他将自己设计的天线终于架设完成，心中高兴之下，于是便邀请林鸿进来参观自己的成果，却是有些孟浪了。
想到这里，老徐头转头对林鸿说道：“林鸿，爷爷的事情你不要对外说，连你爸爸也别告诉，你能答应爷爷吗？”
林鸿闻言有些犹豫，父亲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连他都不能告诉，这让他很是为难。
“要是你不告诉别人，爷爷就允许你以后经常来这里玩，怎么样？”
老徐头见状，连忙扔出了诱饵。
“好！”林鸿闻言立刻点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击掌为誓！”
说完，他便伸出了自己小小的手掌。
这是他在小人书和文学作品中看到的情节，书中那些大丈夫男子汉，一旦击掌立誓，无论如何都会恪守承诺。
老徐头微微一愣，紧接着便很是严肃地点头道：“好，击掌为誓。”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一老一小就这样达成了君子协议。
然后，老徐头开始不停地旋转电台面板上的那些旋钮，调整参数，很快音箱中那有些刺耳的噪音便转为了悦耳的播音员声音。
“听众朋友下午好，欢迎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
收到节目了！
林鸿有些羡慕地看着眼前这个大家伙，心中又不禁想起自己的那个小收音机。
“虽然徐爷爷的这部‘电台’的声音要比我的那部好听，但毕竟太大了点，还是我的收音机好。”林鸿在心底这样想道。
老徐头仍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调着按钮，音箱中的声音又变了，这次变为了一个老外的声音。
“"ewsateighto‘clockonSunday……”
林鸿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外语，感到非常奇怪。
很快，音箱中的声音又变了，变成了“叽里呱啦”地日语，这次林鸿听清楚了，毕竟村里面经常反映抗日题材的电影，日语的那个风格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老徐头脸上露出了微笑，林鸿不清楚这其中隐含的深层次信息，他自己却了若指掌。经过他重新设计的天线起作用了，收到电台的范围已经大大扩展。
刚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林鸿便觉得有些无聊了。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对老徐头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对音箱中的内容也听不懂，虽然他知道这个被老徐头称之为“无线电台”的设备肯定非常厉害，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过于复杂了点。
于是，他开始好奇地四下重新打量起老徐头的这个房间来。
他发现，在工作台的右边，挂着一大块黑布，将整个墙面都遮住了，让人不禁有些遐想：那黑布后面，到底有着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窗外吹进来一阵轻风，将黑布的一角吹了起来，露出了其中的冰山一角。
林鸿的眼睛顿时一亮。
第五章 再次借书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回家的路上，林鸿高兴得哼起了卖报歌。
在他的手中，紧紧拽着的，正是那本《中国无线电》同期杂志，只不过这本并不那本只有半截的残本，而是一本完好无损的，虽然有些旧，但却非常完整。
林鸿此刻心中仍然对刚刚看到的东西震惊不已，他没有想到，那块黑布下面，隐藏着一个宽约三米高约两米的木质柜子，柜子上面一格一格摆着的竟然全是书籍！
这是林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书籍，而且每一本都非常厚，都是大部头。
林鸿的记忆非常好，他一路看过去，就记住了其中大部分书籍的名字，其中包括《电磁场基本教程》、《短波通信电路设计》、《高频电路原理》、《通信原理》……等等等等。
除了少数文学作品以外，大部分都是关于无线电、电路设计以及无线通信方面的书籍，有中文的，也有外文的，琳琅满目，种类繁多，简直让林鸿看得眼花缭乱。
林鸿并不清楚这些书籍所存在的价值，虽然非常他对老徐头拥有这么多参数感到很震惊，但是却也没多想。他只是在离开之前，鼓起勇气，开口询问能不能将帆布大棚里面的那本名为《中国无线电》的杂志借回去看。
老徐头非常大方地同意了，并且，他还带着林鸿去了另外一个房间，在那里，又看到了几大箱子的杂志和报纸。老徐头从其中的一个箱子找出了和那本残破杂志一模一样的完整版本。
这时，林鸿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好东西都被老徐头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收藏在家里，在外面的那些都是要处理掉的废品。
再次路过村里的小商店的时候，林鸿还是忍住了酸梅粉和大大泡泡糖的诱惑，没舍得花手中的那五毛钱“巨款”。在他心中，有着另外一番打算，他决定先把这钱储备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刚一回到家里，林鸿便迫不及待地翻开《中国无线电》杂志看了起来，首先看的，还是之前看得并不完整的《无线电史话》。
从十九世纪末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其中，无线电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发展到今天，相关技术已经相当完善。
这篇文章只是纯粹的介绍性文章，并无涉及到任何技术方面的知识，但却引起了林鸿对无线电的极大兴趣。
第二天一大早，他早早地便来到了老徐头的家门口，这让刚刚起床晨练的老徐头稍微有些诧异。
“徐爷爷，我来还书。”
林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哦？这么快就看完啦？”
“嗯！”林鸿很认真地点头，他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徐爷爷，我还想借一本书，可以吗？”
老徐头也只不过是随口问一下而已，那本杂志虽然没有多少页，但是倘若要真正认真看完，一个具备相关知识的成人也是有点困难的。在他看来，林鸿所说的看完，只不过是囫囵翻过去而已，对于他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孩子来说，只有图画才是他们最喜欢看的内容。
当时，老徐头并不认为那本杂志适合林鸿看，他当时推荐给林鸿好几本平时并不常见的精彩小人书，但是倔强的林鸿并没有改变主意，一再坚持要借杂志，这才同意借给他看看，并叮嘱不要弄坏了其中的页面。
所以，今天林鸿这么早来还杂志，可以说是在他的预料之中，按照他的想法，肯定是林鸿昨天翻了几页，然后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老徐头接过林鸿递给他的杂志，看到杂志是完整的，甚至连新的折痕都没有，可见林鸿对其的保护还是很注意的。
他笑着说道：“爷爷昨天就跟你说过，这本杂志你现在根本看不懂，你偏偏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林鸿微微一愣：“爷爷，我没有后悔呀。这本书很好看，我都看完了。”
“看完了？嗯，很不错。”老徐头口头这样说着，心中却不以为意，接着说道，“这次你想借什么书？要不我把那本《岳飞传》借给你，那本小人书内容非常精彩，你肯定喜欢。”
林鸿摇了摇头：“爷爷，我不要小人书，我想借的书名叫做《简明无线电原理》。”
“《简明无线电原理》？”
老徐头真的愣住了，如果是一个成年人跟他说借这么一本专业书籍，他可能还能接受，但是从一个八岁小孩口中说出这话，听着就感觉怪异得很了。
“林鸿，你怎么想起借这本书？”老徐头好奇地问道。
“我在这本书里面看到一篇文章，上面详细介绍了‘矿石收音机’的制作原理，我想自己动手做一部‘矿石收音机’。上面说，要想弄懂矿石收音机的基本原理，最好是先学习一下《简明无线电原理》这本书。”
林鸿的回答让老徐头更是惊讶，昨天他稍微扫了一下那期杂志，上面的确有一篇关于“矿石收音机”制作的教程。这样看来，这个孩子的确认真看过那本杂志了。
“可能是这孩子碰巧看到那篇文章，正好引起了他的一时兴趣吧。”
老徐头在心中这样想着，毕竟这种自己动手制作东西的内容，对小孩子的吸引力也是非常大的。
“好孩子，真不错！”
老徐头先将林鸿夸了一番，然后继续说道：“既然你想看这本书，我这就给你去找。矿石收音机虽然看似比较简单，但是真正想做成功，也是有一定难度的。林鸿，如果你在制作的过程中，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爷爷。如果缺少什么元器件，你可以直接到我这里来找，这里完整的东西虽然少，但从不缺少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谢谢爷爷！”
林鸿闻言大喜，本来他正不好意思怎么向老徐头开口呢，毕竟制作矿石收音机的材料，他虽然可以自己找到一些，但是还是缺少一些重要的部件。
林鸿心中对老徐头的感激之情真的是无以言表了，他并不怎么会说话，只是将这份感激深深埋藏在心中。
林鸿跟着老徐头再次来到他的卧室之中。
随着黑布的拉开，面对着一柜子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觉得非常震撼。
“《简明无线电原理》……”
老徐头念叨着这本书的名字，戴上老花眼镜，开始在柜子里面寻找起来。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确有收藏这本书，但是具体放在哪个位置他就不知道了，毕竟书籍太多，虽然他已经像图书馆的书架那样，给这个柜子的格子也各自按次序编上了号码，但他并没有另外花时间去系统地整理并编号，只是按照大致的分类，将同类型的书籍大致放一块而已。
老徐头从头走到尾走了一遍，却没有找到。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林鸿的声音：
“486…”
声音有些含糊，老徐头疑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在自己的工作台右边，好奇地观察着自己的无线电台，根本没有跟在自己身后。
他扶了扶老花眼镜，继续寻找着那本书。
“找到了！”
老徐头看到，这本书位于一本名为《晶体管接收机电路的原理与设计》旁边，由于这本书太厚，正好将《简明无线电原理》给稍微遮挡住了，以至于他在这里找了几遍都将其给忽略了。
老徐头将其从拥挤的书本中抽了出来，书页已经严重发黄，可见这本书已经有些年头了。
“谢谢爷爷！”
院子中，林鸿再次礼貌道谢之后，开心地拿着这本书回家去了。
“这孩子真懂礼貌。”看着远去的林鸿老徐头微笑着说道道。“只可惜这孩子当初脑袋受过伤，以至于……”
老徐头之所以对林鸿这么好，一方面是出于同情，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也有一个和林鸿年龄差不多的孙女，只不过由于某种原因，他暂时无法享受天伦之乐。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将自己的藏书重新用黑布覆盖起来，这样做的原因，主要是他家里有时候会来一些客人，被他们看到这些虽然没什么事情，但总归需要作一番解释，久而久之，他干脆将这些书给盖起来，省得别人大惊小怪的。
不过下一刻，他又重新将黑布给扯开了，因为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刚刚林鸿嘀咕的那一句话：
“486…”
他想起来，自己的书架格子编码的横排和竖排都是按照数字顺序来设计的，上面分别被自己写上了两位数的号码，例如第一排第四列，则格子的编号就为“14”。
他重新找到刚刚那本书的位置，也就是《晶体管接收机电路的原理与设计》那本大部头的旁边，然后非常震惊发现，其所在格子的编号分明为“48”，而这个格子的第六本书，竟然正是刚刚林鸿借走的那本。
“这不可能，可能是我听错了。”
老徐头摇了摇头，对自己这样说道。
第六章 来自北京的声音（上）
一本破旧的杂志将林鸿带入了另外一个神奇的世界，他这才发现，原来看似空荡荡的空间中，竟然存在着如此多无形的无线电信号。第一次从根本上了解了收音机的发声原理。
根据杂志上的记载，“矿石收音机”非常神奇，居然不用电源就可以收听到空中的无线电台，并且需要用到的元器件也非常简单，完全适合初学者制作。
于是，林鸿将制作一部“矿石收音机”作为自己的最新目标。
原本，林鸿只要完全按照杂志的说明直接制作即可，根本不用完全弄懂其中的原理。但是，这不是林鸿所想要的，他那强大的求知**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简单将其做好就完事，他要完全弄懂其中每一个原件所起到的作用。
于是，他按照书中作者推荐的阅读书籍列表，开始了他的阅读计划。
那份阅读列表包括六本参考书籍，林鸿记得很清楚，这六本参考书籍，老徐头那个书架上都有收藏。
白天，林鸿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他的眼睛虽然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脑子中却在回想着《简明无线电原理》上的内容。
黑夜，林鸿则领着阿黄，一人一狗静静地藏在那棵树下，借着车木厂的电灯一直看到天亮。
五天之后，林鸿就已经将这本书看完了，并且除了他一些他还没有学到的知识，上面的内容他基本都理解了。
又是周六，林鸿再次来到了老徐头的院子，他惊讶地看到，今天院子里还有另外一个穿着大白褂子的寸头老者。
林鸿刚走到院子门口，那老头就已经察觉，他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林鸿却感觉到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好像被什么猛兽突然之间盯住了一样，连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
“将军！”
老徐头大喊一声，右手抓着一颗棋子“啪”地一声使劲拍在了放在小桌子上那自己用墨线画成的棋板上。
寸头老头脸色一变，连忙将眼神移到棋盘之上，发现不知道老徐头那跃过楚汉河界的小红马竟然形成了“马后炮”的必杀之局。
“不算！不算！”
寸头老者的嗓门大得出奇，高亢洪亮，只见他拿起老徐头的小红马撤回原地，还想要退回自己之前走的一步棋。
老徐头高兴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连忙拉住了寸头老者的手腕：
“老孙头，事先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不许耍赖！”
“我刚刚只是一时分心而已。”寸头老者反驳道，“都怪这个小子，要不是他突然出现，我也不会下一步这样的臭棋，对吧？马后炮我会看不出来吗？”
说完，寸头老者一脸凶悍之色，瞪大着眼睛看着林鸿：“小子，你没事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我……”
林鸿被他的气势吓得退后了半步。
“行啦，老孙头，收起你那一套，我还不清楚你？别吓坏了孩子。”
老徐头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显然对这个老孙头的耍赖手段早已领教过了。
“林鸿，别怕。这个是隔壁村的孙爷爷，他跟你闹着玩呢。”老徐头回过头来对林鸿说道。
“孙爷爷，你好，我叫林鸿。”林鸿赶紧打了个招呼。
“小家伙，蛮懂礼貌的嘛。”老孙头满意地点点头，“人虽机灵，就是性格有些太娘了点。小家伙，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走起路来，应该抬头挺胸，钢钢的！像你刚才……”
“行啦，行啦，就你话多。”老徐头连忙打断他的话，老孙头不清楚林鸿的情况，再不阻止，心直口快的老孙头肯定要伤到林鸿了。
然后，老徐头问林鸿：“林鸿，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徐爷爷，这本书我看完了，来还书。”林鸿扬了扬手中的书本，然后又说道，“另外，我还想借一本书回去看。”
这么快就看完了？
老徐头心中诧异，不过也没多说，而是直接说道：
“嗯，你直接将那书放回到书架上吧，要借什么书，自己去那里找，房间的门没锁。”
说完，他便重新做下来，招呼老孙头继续下棋，并且在对方的耍赖之下，最终同意对方悔棋。
林鸿见老徐头没功夫招呼自己，于是便一拐一拐地朝老徐头的屋子走去。
老孙头看着林鸿远去的背影，这才明白刚刚老徐头为什么打断自己的话。
“这孩子腿脚不利索？”
老徐头点头道：“他是林昌明家的小子，小时候脑子摔伤过，结果留下了后遗症，应该是伤到了小脑，平衡功能受到了影响。”
“哦~”老孙头一脸恍然，“我想起来了，之前听说过你们村有这么一个孩子，小时候摔坏了脑壳，结果变成了个傻子……就是他？”
老徐头摇了摇头：“他只是腿脚有点不便而已，傻子倒不至于……”
说到这里，老徐头想起这几天来和林鸿的接触，随口说道：“没准他是同龄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
林鸿来到老徐头的房间，这次心中又是一番不同的感受，因为这一次老徐头并没有跟在他身边，心中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束缚感，感觉非常地舒服。
他首先快步走到书架面前，将黑布拉开，然后重新从头开始浏览书架上的书籍。这一次要比上次慢多了，他将每一本书籍的名称都深深地记在心底，只是记书名，因为如果要一本本看下去的话，肯定没时间。
不过仅仅是那些极其专业是书名也让他心情非常激动，因为这些书名当中也往往包括很多信息，极大地增加了他的眼界。
例如通过那本名为《怎样抑制电气设备对无线电的干扰》书籍，他就可以知道，电气设备是对无线电有负面作用的，并且已经有专家学者专门针对这个课题做过研究，找出了应对之策。
林鸿的记忆能力很强，上次只是匆匆走过一遍，他的脑海中就好像出现了一个虚拟的书架，想要知道书架上哪个位置有哪本书，他只要稍微想一下而已。只是上次由于时间关系，他并没有看完。
这一次，大概只花了七八分钟的时间，他就将脑海中的那个书架给补全完整了。
然后，他从其中拿出一本名为《电工基础》的书籍来，这是他之前那本《简明无线电原理》的序言当中，作者提到的一本书，对方说要想完全看懂那本书中的内容，必须先掌握《电工基础》中的基础知识。
林鸿将《电工基础》打开稍微翻了一下，欣喜地发现这本书真的是基础中的基础，是专门给那些没有任何电子方面知识的人准备的，一些常见的基本概念和公式，里面都有解说。
林鸿将书本合上，正想继续看看其他书籍的时候，房间里面突然传出了一阵“沙沙”之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闻声看去，原来从是老徐头的“无线电台”那边传出来的。
还没等他走到电台前面，音箱中再次传出了声音，并且这一次不再是噪声，而是非常清晰的说话声。
“沙沙沙…CQCQ，这里是BY4BU呼叫CQ并等待回答……”
第七章 来自北京的声音(下)
“沙沙沙…CQCQ，这里是BY4BU呼叫CQ并等待回答……”
音箱中再次传来同样的呼叫，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面对这种情况，林鸿感到非常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一个人正在里面不断地呼叫着？
林鸿的脑海中这时突然出现一个电影片段。那是一年多前，村外来了电影放映队，晚上在村长家院子前面的农田中放映了一部抗日战争片。当时林鸿是坐在父亲肩膀上看的，他依稀地记得，片中曾经有战士背上有一种长着长长天线的设备，他们用那个设备和伙伴取得联系。
是了，他们所用的设备就是叫无线电台！
林鸿彻底想起来了。
这段记忆之所以有些模糊，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而那个时候，他的脑子还并不是很好用，有些昏昏沉沉的，记忆力也不像现在这样一看就能记住。
“沙沙沙…CQCQ，这里是BY4BU呼叫CQ并等待回答……”
对方不断地在重复着这样的话语，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样。
而那声音中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魔力，林鸿感觉自己心中有些蠢蠢欲动，老是有一股冲动，想要去回应一下。
改怎么回答呢？
林鸿的视线在眼前的设备上扫来扫去。
这时，他看到面前那个电台面板上挂着一个椭圆形的东西，尾部连着一根电线接入到电台内部。
这应该就是说话的地方。
林鸿有些虚心地朝房门口看了看，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一把握住了话筒，鼓起勇气用颤抖的声音，弱弱地说道：
“喂…”
“沙沙沙…CQCQ，这里是BY4BU呼叫CQ并等待回答……”
对方仍然不知疲倦地这样呼叫着。
林鸿又“喂”了几句，对方仍然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这里有个按钮？
林鸿这才发现，话筒的旁边有个按钮，他立刻明白了，说话的时候应该需要将这个按下去。
于是，他按住按钮再次鼓起勇气说道：“喂…你好…”
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对方不断呼叫的声音终于沉寂了，迟迟没有再传出来。
林鸿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正想将话筒挂回原处的时候，音箱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好，小朋友，很高兴和你建立通话……沙沙沙……”
对方竟然回答了！
林鸿的心脏砰砰直跳，血液也直往脑袋上涌去，小脸儿也变得红通通的。
直接用电台和别人对话的体验，让他感到非常的奇妙。他以前听老师说过，隔壁村里有一部电话，可以和千里之外的人像面对面那样直接通话，想来也就和这样差不多吧？
心情震荡之下，他激动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沙沙…小朋友，你几岁啦？”对方主动问道。
“我…我八岁了。”林鸿终于回答说道。
“沙沙…八岁就会使用电台了，真了不起……叔叔八岁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
林鸿这次主动问了一个问题：“叔叔…你在什么地方？”
“沙沙…我在北京，北京你知道吗？就是**所在的地方…沙沙……”
他竟然北京？！
林鸿彻底呆住了。
北京，**所在的地方。
在他的印象中，北京是一个非常远非常远的城市，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属于可望而不可及。
老师曾经说过，从东陵市去北京都至少要坐几天几夜的火车才能到达。而他现在，竟然和北京的一个叔叔直接通话了，这让他震撼得无以复加。
“沙沙…小朋友，加油努力学习，长大了，来北京上大学，这里……沙沙沙——”
对方正说着，“沙沙”的声音突然间大了起来，直接将对方的声音给覆盖掉了。
“喂，叔叔，你在吗？”
林鸿连忙呼叫了几句，可是音箱中依然是“沙沙”一片，根本听不清楚任何声音，他和对方彻底失去了联系。
看着面板上那么多的旋钮，林鸿根本不敢动手去操作，因为他什么都不懂，害怕将这个电台给弄坏了。
最终，他恋恋不舍地将话筒挂上去，离开了老徐头的房间。
兴致不高地林鸿，和外面和两个正在下棋的老头道别，往家中走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躺在床上，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刚刚的经历给了他前所未有的精神冲击，他从来没有想到，通过电台，自己竟然可以和远在北京的人建立联系，而且感觉就是在面对面的交谈一样。
虽然他已经从老师口中听说过类似的场景，但当时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认为那样的情况离自己太遥远，完全当做是神话故事在听，而今天他才真正感受到了无线电的无穷魅力。
北京……
妈妈好像就是在北京吧。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母亲的那张照片，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思念。
如果我也有这样一个电台，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和妈妈说话呢？
想到这里，林鸿立刻爬起来，然后从床底下的“百宝箱”中拿出了那个被父亲摔碎了的收音机，接着又从箱子里面拿出一把小刀。
他正式开始动手制作“矿石收音机”，而且所需要的元器件，直接从自己的这部小收音机中就地取材。
他心中非常清楚，“矿石收音机”只不过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收音机而已，肯定无法和老徐头的“无线电台”相比。但是，他现在对无线电懂的还很少，必须得一步一步从简单学起，才有可能最终像老徐头那样，亲子动手制作出属于自己的“无线电台”。
早起的检波器是直接用天然的矿石而制作的，而检波器又是收音机中一个重要的元器件，基于这个原理，让“矿石收音机”的存在成为可能。
一个简单的矿石收音机，主要部件有五个部分，一个线圈、一个可变电容、一个检波器以及耳机以及天地线。
而林鸿手中的这部收音机，就可以直接提取其中的一些元器件，毕竟他手中也只有这么一个东西，其他的东西要不就需要自己亲手制作，要不就得去外面购买或者拾取。
从里面提取了几个元器件之后，他又来到父亲的房间，从一个大箱子里面找出了一捆漆包线，然后找来一个父亲扔在院子里的啤酒瓶，开始一圈一圈地将漆包线缠绕在啤酒瓶上。
……
林鸿的动手能力虽然很强，不过“矿石收音机”一时半会儿还是完成不了，主要是手头没有最主要的元器件“检波器”。
按照杂志上的说法，检波器可以自己用矿石和金属探针制作而成，也可以用2AP9型的二极管来代替，不过二极管的灵敏度没有天然矿石好。
林鸿手头这两种东西都没有，不过他最终决定还是不用二极管来替代，因为书上提起过，二极管的价格比较贵，并不是他目前能够承受得起的。
将主要的元器件准备好，林鸿怀中揣着之前那五毛钱出门了，他知道村里的一个老中医那里有所谓的“绿色矿石”买，他记得，上自然课的时候，学校的老师曾经说过，有些天然矿石可以入药。并且，他还亲眼在老中医那里亲眼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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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威逼利诱
接下来的日子，林鸿几乎成了废品收购站的常客，他一方面不断在废品堆里发掘自己需要的元器件，为自己的第一台“矿石收音机”添砖加瓦，另一方面他也没有停止过有关这方面的专业知识的学习。
他经常每隔几天就到老徐头那里借一本大部头不分白天黑夜地啃着，而他在电子电器方面的知识也在急速地丰富着。
老徐头虽然对他不断借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感到非常奇怪，但却一直没有询问什么，他反而给了林鸿更大的权限，专门给他配了一把钥匙，这样，他有事出门不在家的时候，林鸿也可以到他那里借书看。
老徐头有几次还问过林鸿那矿石收音机的进度如何了，那个时候，林鸿往往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回答，还在调试中。
虽然老徐头多次让他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他，不过林鸿却不好意思去麻烦他，反正书本上这些知识都有，他情愿自己通过看书去解决。
为了避免老师和同学过多地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渐渐学会了中庸之道，不再那么特别，作业也开始按时做，考试也不再交白卷。
当然，其中的题目正确率却是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他从最后一名，逐渐爬升到倒数第十名的位置，然后开始不定期地上下浮动。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林鸿已经九岁，没有任何争议地顺利步入三年级。相比于其他同龄人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林鸿却没有丝毫地感受，因为不管白天和黑夜，他都完全沉浸在了神奇的电子世界之中，贪婪而饥渴地吸收着知识的养分。
这不，林鸿再次看完了《通信原理》这一本足足有五百多页的大部头，他一大早就来到了废品收购站，正打算将这本书还给老徐头，然后在废旧电器中寻找一段电缆线，将自己的“矿石收音机”最终完善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却听到老徐头首先说道：
“林鸿，你来得正好，我今天要去一趟县城，你帮爷爷照看一下家里。”
“好的。徐爷爷，你什么时候回来？”
“嗯，最快可能要明天下午。”老徐头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晚上你要是方便，也住在这里吧。这样，我去和你父亲打声招呼，让他帮忙找看一下。”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必之前，社会风气坏了很多，虽然前几年已经严打了一批，但依然还是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小青年整天想着歪心思，不走正路。
废品收购站里面的东西不少，虽然都是废旧的物品，但综合起来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不过，老徐头担心的却不是那些东西，他最看重的，却是那一柜子书籍和那个无线电台。
林鸿经常往这边跑，他父亲林昌明是知道的。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不但不反对，反而非常赞同，他多次叮嘱林鸿在老徐头那儿不要调皮捣蛋，言语之间，对老徐头似乎非常尊敬。
后来林昌明发现林鸿经常在家里看书，当他得知那些书是从老徐头那里借的，他专门还提着酒和肉，上门和老徐头喝过几次。当然，至于书籍的具体内容，林昌明是从来没有关注的。
老徐头匆匆离开了，林鸿那不争气的心脏突然有些砰砰直跳。他第一个想到的念头，就是再去试试老徐头的那个非常强大的无线电台。
上次之后，虽然他多次见过老徐头呆在电台旁边收听着别人的呼叫，但是却从来没有主动回应过。林鸿从那以后，也再没有机会单独接触这个电台，心中却一直挂念得紧。
所以，这一次，老徐头出远门，正是绝好的机会。
此时的他，已非昔日阿蒙，已经啃完了许多部有关无线电通信方面的大部头书籍，所以对电台面板上的那些指示灯和旋钮心中也已经有些了然。
怀着激动的心情，林鸿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来到无线电台前面。
饶是他有着不少基础知识打底，但是再次面对如此复杂的操作面板，林鸿心中还是觉得忐忑不安。他找到开关键，正要打开电台，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有人在外面呼喊“老徐头”的声音。
“老徐头——在不在啊~”
嗓门极大，声音洪亮高昂，对方见没有回应，再次喊道：
“老徐头，死哪去了？”
这次林鸿知道是谁了，他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电台，起身朝外面走去。
“孙爷爷。”林鸿走到屋子外面，对正在骂骂咧咧的来人喊了一声。
来人正是老孙头，对方还是以前那样，上身披着一件大白马褂，脚上一双千层底布鞋，虽然他已经年事已高，身高也一般，但站在院子中间，林鸿却放佛看到了一杆锋芒毕露的长枪一般，却有种高大威猛的感觉。
“林鸿小子，是你啊？老徐头呢？”老孙头头走到林鸿面前，伸头朝屋里瞅了瞅。
“徐爷爷今天有事，去县城了。”
“竟然去县城了…这老小子也真是的，不是约好了今天下棋么？”
老孙头脸上露出不满之色，他满腔兴致地跑这里来，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徐爷爷说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林鸿心中挂念着无线电台，暗自祈祷着老孙头快点离开。
从隔壁村到这里，距离不算近，老孙头心中不甘白跑一趟，他摸了摸有些花白的胡须渣子，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林鸿身上，顿时眼神一亮。
林鸿被他那闪亮的眼神看得心中有些发慌，连忙转移了自己的目光。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孙爷爷的眼神亮得有些让人害怕，老是让他想起村长家的那头狼狗的眼神。
“嘿嘿，老徐头不在也没关系。林鸿小子，你来陪我下棋。”
老徐头在的时候，老孙头几乎就根本没有赢过，天天输的滋味虽然不好受，但是他也没办法，谁让他好这一口呢？
在他们村里面，根本没人敢跟他下棋，往往一个眼神过去，对方就吓得两腿发软，直接认输。只有老徐头一个人敢跟他争到脸红脖子粗。
“我…我不会下棋。”林鸿连忙拒绝，他才不愿意和这个老头呆在一块，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他感觉自己全身各处都不舒服。
老孙头却不管这些，一把拉住林鸿，说道：“没事，不会刻意学嘛。爷爷我今天心情好，交你下棋。”
林鸿连忙挣扎，可是他哪里挣脱得了？老孙头那只手，简直就像一只老虎钳一样，夹得他半分动弹不了。
“孙爷爷，我真的不会下…”林鸿感觉委屈极了，挣扎之下，手腕痛得要命，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老孙头见状眉头挑了挑，脸色一顿，喝道：
“不准哭！”
林鸿顿时吓得愣住了。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老孙头板着一张老脸，大声训斥道，“你小时候受过伤，腿脚落下了残疾，但正是如此，你更应该自立自强！人生在世，如果你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凭什么想要别人看得起你？想要别人看得起你，成为人上人，你首先就得自信，自强！残疾是什么？这是老天对你的考验，‘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老徐头的话犹如黄钟大吕，久久在林鸿耳中回荡。虽然他此刻对这些话只是一知半解，但这些话却深深地镌刻在他的心底，对他此后的人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良久之后，老孙回过头来见林鸿一直呆住不说话，头脑一清，也回过神来，暗道自己喜欢训斥人的毛病又犯了。
于是他连忙皮笑肉不笑地补救道：“林鸿小子，你看这样怎样…我让你车马炮各一只，只要你能赢我，我就教你一个可以让你腿脚变得灵活的方法。”
让腿脚变得灵活？
前面具体什么意思林鸿没听到，但是后面半句话却让他眼神一亮。
“真的吗？真的可以让我的腿脚变得灵活起来？”他非常激动地问道。
“当然，爷爷怎么会骗你？嘿嘿，实话跟你说吧，爷爷可是功夫高手，功夫知道吗？呼呼！哈！喝！”说着，老孙头怕林鸿听不懂，在原地摆了几个极其威猛的姿势，口中还跟着配音。
“好！”林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伸出了自己小小的右掌，说道，“君子一言……”
老孙头微微一愣，随之反应过来，伸出右掌和他对了一掌，回应道：
“驷马难追！”
第九章 算你赢了
林鸿并没有说谎，他真的不会下象棋，因为平时没人教他下棋，他也没看过这方面的书籍。
“下象棋其实非常简单。”老孙头下起了兴致勃勃地解说道，“你应该知道乘法口诀吧？”
“嗯。”林鸿点点头。
“我这里也有一句象棋口诀，你只要按照这口诀走，基本就差不多了。你记好了：仕相不离老王边，马跨斜日象飞田，车走直路炮翻山，兵卒背家拱向前。”
“你听我慢慢给你道来。这将和帅，是整个棋盘的中心所在，他们只能在自己的城池里面活动，需要众手下的保护，这仕相呢，就相当于是将帅的贴身侍卫，他们的活动范围比将帅都要狭小，只能沿着这几道斜线移动……”
老孙头从一句象棋口诀讲起，慢慢将下象棋的基本将给林鸿听，听上一遍，林鸿基本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两人便开始了第一局对弈，按照老孙头之前的说法，他将自己的车马炮各让出一字并且让林鸿先走。
林鸿第一次下象棋，刚开始走得小心翼翼，通过不断地联系和试探，来实践刚刚老孙头所讲的理论。
面对实力比自己弱的对手，老孙头心情大好，下得比以前要放开得多，每次下棋并没有过多思考，他一边继续指导着林鸿，一边则说起了人生大道理。
“这棋盘虽小，实际包罗万象，变化无穷。正所谓人生如棋局，棋子喻万人。有人一路顺风，正如车行直线；有人日进斗金，犹如马踏日字；也有人统领千军万马，帅卧深宫……”
“啪—”
随着一声轻响，老孙头就愕然地看到林鸿的那只小手将自己的“帅”给拿掉了。
老孙头瞪大着眼睛看了一眼林鸿，然后再看了看棋盘上的棋子，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形成了双重炮之局。
“呃……那个……你怎么没喊将军？”老孙头脸部肌肉不由自主地颤动了几下。
“将军？”林鸿不知道什么意思。
“对。当你下一步即将要吃掉对方将帅的时候，就应该事先喊‘将军’以此来提醒对方，而不是这么不吭不响地就直接吃掉。这是从古代战场上流传下来的习俗，是下象棋的基本的礼仪。”老孙头脸不红心不跳地这样说道，“所以，这一次，你赢了不算，因为你没有叫‘将军’，我们重来。”
说完，他就将棋子拨乱，重新开始摆起来。
“哦，我知道了。”林鸿听话地点点头。
这一局还是老规矩，老孙头让出车马炮，让林鸿先走。
林鸿当仁不让，直接来了个中心炮，这是老孙头之前的走法，他觉得很不错，于是就直接拿来用了。
老孙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走得还挺像模像样的，刚刚是我没有认真下，一时间没注意，让你钻了空子，这次看我杀得你片甲不留。”
于是，老孙头也来了个中心炮。
林鸿接着出左马，又是老孙头刚刚的招数。
老孙头闷头不语，出右马。
两人都不再说话，闷头拼杀起来。
这一次，林鸿的动作显然更加娴熟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畏手畏脚，不过他主要还是防守，一直被老孙头给压着打。
一时间，只听到场上“啪啪啪”之声接连不断，老孙头下得兴起，完全忘记了对面和他下棋的人是谁，也不在保留什么实力，全力以赴地和林鸿拼杀起来，两人不断地交换着棋子。
“吃马！哈哈！”
老孙头大喝一声用“车”将林鸿剩下的唯一的“马”给吃掉，顿时兴奋地大笑起来，因为下一步，他还可以连着将林鸿的中心炮给干掉。
林鸿见状，也不着急，而是将左侧早已埋伏好的炮移到了正中间，说道：
“将军！”
老孙头顿时一愣，心道坏了，连忙将象架起来挡着。
“啪！”
在老孙头心痛的目光中，林鸿将他那只威风不已的“车”一炮给干掉了。
“将军。”林鸿再次说道。
没办法，老孙头只能再将“仕”给叉起来挡住。
接下来局势完全发生了逆转，林鸿开始了猛攻，而老孙头则连连招架，在林鸿那不断的“将军”声中，最终老孙头不得不缴械投降。
好一招“弃马侧翼攻杀局”！
老孙头回过神来，非常震惊地发现，刚刚那只马，只不过是对方扔给自己的一个诱饵，结果他乖乖地上钩了，立刻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老孙头感到胸闷不已，幸好老徐头今天不在，要不让还不会让他笑掉大牙？
这小子难道是扮猪吃老虎？
他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林鸿：“你确定是第一次下象棋？”
“是啊。”林鸿用非常无辜地眼神看着他，“孙爷爷，下象棋真的很有趣呢。”
“我就不信了，老头子我至少四十年的棋龄，竟然会输给你这个黄口小儿！”
老孙头的犟脾气上来了，他说道：“这局算你赢了。不过我们三盘两胜，你最少还要再赢我一盘，才算赢了。”
林鸿表示没有任何意见。
重新摆好棋子，老孙头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为了公平起见，这一局我们都全力以赴，不再让对方棋子……而且你已经先走了一局了，这局我先来。”
说完，他朝大门口看了看，然后面不改色地将刚刚拿出去的车马炮给拿了回来。
林鸿表示这样很公平。
双方重新开局，老孙头一炮当先，再次来了个中心炮布局。
林鸿紧跟其上，也是中心炮。
接下来，老孙头，出左马，林鸿也出左马。
他出车，林鸿也出车。
……
“小子，你到底会不会下棋？”
见对方老是跟着自己下一模一样的棋形，老孙头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林鸿缩了缩小脑袋，问道：“孙爷爷，我下得有什么不对吗？”
“你……”老孙头心中有点抓狂，但是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毕竟林鸿走的所有步骤，都没有违反规则，最终他只得说道，“没什么不对，咱们继续。”
老孙头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和林鸿拼子，你吃我炮，我吃你马，双方完全不顾伤亡，直接正面对拼起来。
“啪啪”之声再次不绝于耳。
……
“嘿嘿，这回看你的马往哪儿跑？”
老孙头兴奋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拿起自己的车，就要朝林鸿的一只过河马拍去，可是在离棋面三公分的时候，他突然顿住了，重新将车收了回来，放在原地。
“乖乖，差点又中了你的奸计。小子，又想玩这一套，没那么容易。”
老孙头突然意识到差点又犯了刚才同样的错误，于是他改变策略，转而去掉转车头，跑到林鸿那边逞凶去了。
然而，这仿佛又是一个标志，林鸿的棋风再次突变，攻势突然之间变得凌厉无比。
他逼着老孙头将那唯一的车和自己的车对拼掉，然后开始操作着两只过河之马在对方疆土之上横冲直撞，两马之间配合玄妙，再加上中心炮的协助之下，将老孙头苦心经营的防守局势毁于一旦。
无论老孙头如何应对，仿佛都落入了林鸿的算计之中一般，最终逼得他不得不用自己的马炮来换林鸿的两个过河小卒。
“哇呀呀——”
老孙头彻底爆发了，面对对方的攻击，他毫无还手之力，这棋下得真是无比憋屈，比和老徐头下棋的下场还要更加凄惨。
只见他双手向前一推，将棋子弄得满地都是，然后直接跳起来朝天大吼了几声。
林鸿虽然再次被吓到，但是却比之前要好多了。他心中已经对老徐头的脾性有所了解，知道对方看似凶悍，却不会伤害自己。
“孙爷爷，你不要生气，要不，算你赢了，好吗？”林鸿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我也不要你教我什么东西了。”
第十章 记名弟子求票中
老孙头听到林鸿的话，顿时更怒：“老头我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吗？大丈夫一言九鼎，愿赌服输，更何况，咱们之前还击掌为誓了。”
一想到自己和这个小子连下三盘，结果满盘皆输，他心中就不由的感觉到一阵心灰意懒。尤其是最后一局，他根本没有再让林鸿棋子，并且还是自己先走，竟然也输了。
老孙头最终坐下，叹了一口气，道：“老头子我下了几十年的棋，竟然连你这个刚刚学棋的娃娃都下不赢，难道这些年来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要是谁再跟我说你是个傻子，我就跟谁急。我看呀，当年你的脑壳受伤，不但没有让你变笨，还让你变聪明了，而且极其变态的聪明。”
林鸿是第一次接触象棋，老孙头对这点还是可以肯定的。
从第一局开始，对方明显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一些基本的规则都不知道。
可是没想到这小子的学习能力如此惊人，短短一两局，他就可以迅速吸取对手的优点，并且归为己用，现学现用，还能够举一反三，这就非常恐怖了。至少老孙头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天才人物也见了不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像林鸿这样逆天级的。
老孙头看着林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忖道：“难怪老徐对这小子另眼相看，估计也看出了点什么。此子非池中之物，也罢，就算结个善缘，暂且收下，当个记名弟子吧。”
心中已然有了决定的老孙头顿时正色道：
“林鸿，你我对赌一场，便是有缘。我孙景泰愿赌服输，你磕头拜师吧，我先收你为记名弟子，要是以后你努力练功，最求上进，再正式拜师。”
记名弟子？拜师？
林鸿听了之后有些疑惑。
老孙头见状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想不想学让自己腿脚变得麻利的功夫了？”
林鸿闻言大喜，他虽然有些迷糊，不过也知道此刻该做什么，立刻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叫了声“师父”。
老孙头并不是迂腐之人，这次收徒只是临时起意，条件不允许讲究什么排场仪式之类的，于是让林鸿只是简单磕头拜师，算是收下了他这个记名弟子。
既然有了师徒名份，老孙头也不再和之前那样喜怒形于色，不拘小节，而是摆起了师父的威严，犹如一杆长枪一般，站在院子中央，中气十足地说道：
“我练的拳法名为形意拳，师承豫西宋建柏，如果以后有人问起你的师承，你就报上我的名字，岭南孙景泰。”
林鸿认真地听着，将师父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在心底。
“我形意收徒，不择贫富，只论品性。有六不传，你记好了：欺师灭祖者，为非作歹者，忘恩负义者，害友欺民者，懒惰怯懦者，愚蠢狡顽者，皆不传。尤其是前面四条，如果为师发现以后你利用自己的功夫，欺负弱小，恃强凌弱，一旦发现，决不轻饶！”说这些话的时候，孙景泰一直盯着林鸿的眼睛。
“嗯，我记清楚了！”林鸿认真点头应答。
“好，我先传你形意拳基础中的基础——三体式，你注意看。”
老孙头开始在院子中央动作起来，只见他伸出双手，两手掌心虚抱，头往上顶，拉紧脊椎，然后左脚先向前迈出一步，两手徐徐分开，左手往前推，右手往后拉，两手如同撕棉之意。
一边打，老孙头一边讲解：
“三体式是形意拳中的基础桩法，是重中之重，玄奥无比，所以一直都有‘万法皆出三体式’的说法。不但是初学者需要站三体式，就算是形意宗师也要站。”
林鸿学着师父的身形，也在场地中摆开了姿势。
老孙头走到他是身边，不断纠正他的姿势，他继续说道：“这里有三八二十四式口诀，可以让你更好地体会其中的奥妙，你听好了：二十四式分别为三顶三扣三抱三圆三摆三垂三曲三挺。”
“何谓三顶？头上有顶冲天之雄，手上有顶推山之功，舌上有顶吼狮威容。”
“何谓三扣？膀扣开胸精气上升，阴气下降任脉通行，手足指扣周身力雄。”
“何谓三抱？胆量抱身临事不乱，丹田抱气气不外散，两肱抱肋出入不繁。”
……
老孙头一口气将二十四处要点，都分别说了出来，然后问道：“你记清楚了吗？”
他这一问看似随意，其实大有深意，师父每次传授三体式，一般都要经过这么一个过程，练拳虽然是体力活，但是形意拳是内家拳，能否练出名堂，悟性也占了很重要的因素。所以，一般师父都会有意无意考察一下自己的弟子智商到底如何。
“嗯，都记清楚了。”林鸿点头。
“背诵一遍。”
“二十四式分别为三顶三扣三抱三圆三摆三垂三曲三挺……何谓三挺？挺劲贯顶精气上通，势若挺腰气贯四梢，一身抖挺力达九霄。”
林鸿毫不犹豫，张口就来，字正腔圆，没有半点遗漏。
老孙头眼神中露出惊异之色，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只是微微点头，然后继续给林鸿讲述着三体式中需要注意的地方。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站桩，可是其中包含的东西却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所以一般情况下，师父都是分好多次分别传授给弟子。因为其中涉及到的细节实在是太多了，对手、肘、肩、胯、膝、足的状态和相对位置有非常具体而严格的要求，甚至连眼神什么时候该柔和，什么时候该犀利都有明确规定。
当然，这些都是前人的经验，初学者刚开始都是模仿，当你真正登堂入室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还是靠自己去体悟，最终形成自己的东西。
老孙头见林鸿脑瓜子非常好使，也就省得麻烦，干脆一次性教到位。
“师父，我练好这个，真的可以让我的腿脚变得灵活起来吗？”
正在站三体式的林鸿突然问道。
老孙头傲然道：“这是自然。三体式中的三体，指的就是头足手，对应天地人三才，增强人体各部分肢体地协调性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丁点附加的好处。你用心练，错不了，练到极处，你就算不用曲折膝盖，也能比其他人更加灵活。”
老孙头教得差不多了，变交代几句，便悄然离去，留下林鸿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央，咬牙苦苦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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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电波搜索
林鸿白天站三体式站了一天，这样一天下来，他感觉浑身都在痛。
拖着疲惫的身子，他回到家里，见到父亲正在做饭，于是打了声招呼，便躺在了床上。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这么累，站了一天，就好像围绕着车木厂跑了十几圈一样，浑身肌肉酸痛得不行。
不过，尽管如此疲惫，他还是睡不着。于是他闭上眼睛，脑袋里什么事情都不想，休息了片刻之后，便爬了起来。
“爸，我今天去徐爷爷家睡，帮他守夜。”
吃饭的时候，林鸿对父亲说道。
林昌明将碗里仅有的一个荷包蛋夹到儿子碗中，点了点头：
“可以。老徐头今天来跟我说过。晚上的时候，记得锁好门窗，如果有陌生人叫门，无论如何都不要开门，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林鸿将荷包蛋用筷子分成两半，然后将其中的一半夹给父亲，“爸，我们一人一半。”
林昌明见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行啦，你留着自己吃吧。”
儿子最近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心中欢喜得很。
自从他往老徐头那边跑得勤快以来，他发现儿子变得比以前更加开朗了一些，并且在学校的成绩也开始有了起色，不再像以前那样交白卷，上课一点都不听讲。林昌明将这些可惜的变化，都归功于老徐头对儿子的良性影响，所以他心中对老徐头是非常感激的。
林鸿也不再坚持，他本来是个大胃王，平时根本吃不饱，家里的老母鸡虽然经常下鸡蛋，但是更多的时候是被父亲拿去卖掉了，所以也不是经常能吃到鸡蛋。
吃完饭后，林鸿想起今天白天的事情，犹豫再三，他还是说道：
“爸，我今天拜隔壁村的孙爷爷为师父了。”
林昌明正在收拾碗筷，听到儿子的话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拜师？”
林昌明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同时他心中也感到非常奇怪，是谁会收自己的儿子做徒弟？
在乡下，“拜师”这种比较传统的行为还是比较流行的，无论是手工业、服务业还是娱乐业，这种职业民俗一直存在。当然，大城市中也是有的，只不过现在渐渐少见了起来。
和进入学校统一学习不同，还是由师父一对一的教授，传统的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一旦拜师学艺，父母甚至都无权过问学艺的相关内容。
“拜师学艺”是一件非常严肃和重要的事情，所以林昌明不得不认真对待。
“小鸿，是哪个孙爷爷？”
林鸿老实回答：“孙爷爷说他叫孙景泰。”
“是他？”
林昌明不由得愣住了。
孙景泰是隔壁村双河村的老一辈人物，说起他来，方圆十里的乡亲们都得竖起敬佩的大拇指。
孙景泰从小习武，年仅十八岁就投身革命参加抗日战争，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跟随大部队转战大江南北，大大小小的战役不知道打了多少场，后来愣是得了一身的勋章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对他之前的事情闭口不提，在村子里面开始授徒传艺。
当时有人传言，孙景泰曾经供职中央警卫团，官拜少将军衔，专门保护中央的那些大佬。
也有人传言，说他在部队里面只是个小角色，后来得罪了别人，混不下去，这才告老还乡。
当然，另外还有其他千奇百怪的传言，例如甚至有人说他根本没有当兵，而是去当土匪了。
不过后来高官刘庆元曾经拜访过孙景泰一次，而被他拒之门外之后，所有的不利传言均消失得一干二净，整个东陵市都知道，双河村有一个叫做孙景泰的老头非常牛叉，连高官都敢给脸色看。
不过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知道的人已经比较少，孙景泰被人所知，更多的是因为他是一位宗师级形意拳高手，虽然没有明确说开馆授徒，不过他却已经收了几个非常厉害的弟子，除了其中一位一直跟在他身边外，其他几位弟子都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
总而言之，孙景泰是一个非常牛逼的人物，而这样一个人，竟然收自己的儿子为徒弟，这让林昌明感到万分疑惑的同时也非常惊喜。
于是他问起了林鸿拜师的详细过程，结果林鸿很是无奈地说道：
“今天我去徐爷爷家，正好徐爷爷有事出去了，他又来找徐爷爷下棋。见没人陪他下棋，于是硬要拉着我和他一起下，我都说过自己不会，他偏偏要教我，而且跟我说，如果我下赢了，他就教我功夫……后来我跟他下了三盘，他都输了，所以他遵守约定，收我为记名弟子。”
林昌明听了儿子的话之后，一头的黑线。
他简直无法想象当时的情况，自己儿子竟然就这样糊里糊涂就成为了对方的记名弟子，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他还想领着儿子，带上点东西上门正式拜访，但是现在听林鸿这么一说，他又有点拿不定主意了。这毕竟是林鸿的一面之词，要是对方只是一时戏言说着玩的，亦或者林鸿误解了孙景泰的意思，那可就要贻笑大方了。
所以，林昌明最终还是决定不管不顾，任其发展，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天还没有黑，林鸿早早地便来到了废品收购站。这里离他的家距离也就一公里左右，非常近。
“现在总没有人来打扰我了吧？”
林鸿的内心又再次火热起来，他早早地就将废品收购站的大门关上，然后缩到老徐头的房间里面，怀着激动的心情坐到了无线电台前面。
“啪。”
他打开了电源开关，音箱中立刻传出了“沙沙沙”的声音。
现在他已经可以看懂电台面板上的一些按钮了，也知道了无线电可以使用调频和调幅两种方式来进行搜索信号。
林鸿缓慢地转动着调幅和调频两个按钮，聆听着音箱中传出的各种声音。一会儿之后，音箱中就清晰地传出了本省的几个电台的播音员那甜美的声音。不过他并没有停止，这并不是他想要找的电波，他想要找和上次一样，能够和别人直接对话的电波。
然而，这种私人电波的搜索难度大大出乎林鸿的意料，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顺利找到这样的信号，但是他连续搜索了几个小时，连一个类似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不死心的他，干脆摘下话筒，按住呼叫键，直接“喂喂，有人听到吗”地喊了半天，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到底哪里出现问题了？
林鸿不由得有些着急了，他胡乱地扭动着面板上的调频和调幅旋钮，想碰碰运气，可是最终的结果还是让他很是失望，音箱中不断传出的，还是那有些令人烦躁的“沙沙沙”的噪音。
林鸿做了几次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着急。
那天不是成功建立了通信吗？只要按照上次那样来，肯定没问题。
林鸿想到这里，立刻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那天和那个京城人对话的画面。脑海中不断闪现当初通话时的片段，不过由于当时心情过于激动，将心思都放在对话的内容上了，对面板上的内容印象并不是很深。
那个画面不断在眼前闪动，一次又一次，从模糊不堪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最终，林鸿“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液晶屏上显示这一个频率7.0*MHz，他只能“看”清楚前面两位，最后一位实在是太模糊了，他无法回忆起来。
不过，有了这个结果已经让林鸿非常满意了，他已经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收不到私人电波的原因——他之前搜索波段的频率都太低了。
第十二章 热闹的频段
无线电波即电磁波，它有两个重要的参数，分别为波长和频率。波长和频率是反比关系，所以频率越高，则波长越短，称为短波；频率越低，波长越长，即为长波。
电磁波的频率就是磁场或电场每秒钟内周期变化的次数，它的单位是赫兹，用英文字母HZ来表示。在无线通信中，由于频率的数值一般都非常高，所以通常情况下，HZ的前面还有一个字母M，例如5MHZ表示无线电波五兆赫兹。
林鸿通过努力回忆那天的记忆片段，终于记起来之前他和别人进行实时无线对话的时候，那块电台的显示屏上，显示的频率在七兆赫兹左右，而他刚刚搜索频道的频率范围，基本都低于六兆赫兹。
这便是他一直无法搜到私人电台的原因了。
这一次，林鸿进行了调整，直接开始从七兆赫兹进行搜索。
果然，音箱中很快就传来各种各样的嘈杂的声音，有时候是背景噪音太重，根本听不清楚对方到底在说什么，而有时候，却是几种声音重叠在一起，只听到叽里呱啦一大通，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而更多的时候，音箱中播出的却是“滴滴嘟嘟”的类似发报的声音。林鸿知道，这是一种叫做“摩斯码”的信号，通过电键发送一长一短的信号，表示不同的英文字母。这是林鸿在杂志上看到的，至于具体的详情，他还没有看到相关内容。
“果然是这样！”
林鸿兴奋地右手紧握拳头放在胸前，做出胜利的手势。这一步看似简单，不过却费了他一番心思，如果不是他的记忆超好，根本找不到原因所在。
高兴过后，林鸿开始慢慢对频道进行微调，将噪音和一些无关的频道过滤，仔细地聆听着空中飘荡的那些比较清晰的语音信号。
“CQ，CQ，这里是BA1DC呼叫CQ并等待回答…沙沙……”
“沙沙沙…CQ，CQ，我是BG6KAE，无聊中，想聊天的请联系，OVER……”
“沙沙沙…BR6ID,你的信号为59，我这里听得非常清楚……”
“这里是BA3AB，请求插入，请求插入……”
……
此刻虽然已经是午夜，但是空中的这个频段却热闹非凡，无数人的呼叫声音充斥其中，让林鸿感觉以为到了菜市场。
不过，此刻林鸿的大脑皮层却是极其兴奋，这种体验让他觉得非常神奇，他好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一个崭新的世界一样。他从来没有想到，原本寂静的夜晚，竟然有如此多的人选择没有入睡，而是在不断向天空中发送着自己的声音，希望和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取得联系。
林鸿注意到，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着自己一个特定的代号，并且这些代号都有着同样的编码规律，主要由字母和数字组成。
而且，他们说的很多内容，林鸿都只能听得一知半解的，虽然听懂了说的字词，但是整体联系起来，却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因为其中包含着很多专业的术语。
林鸿虽然已经恶补了许多有关无线电方面的知识，但是他还是发现，自己在这里仍然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菜鸟。
再次聆听了很久，等待频道中大家的声音渐渐稀少了之后，他才终于决定尝试对外联系。
他拿起话筒，按下说话键，发出了今天他的第一缕电波：
“CQ，CQ，我是…我是阿黄，想找人聊天……”
虽然他并不知道CQ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大家都这么呼叫，他也就有样学样了。他没有自己的代号，又不想泄露自己的名字，于是临时起意，将阿黄的名字借来用了。
停了大概两分钟，林鸿还是没有收到别人的信息，
林鸿再次说道：
“CQ，CQ，我是…我是阿黄，想找人聊天，有人在吗……”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信。
“沙沙沙…你好，我是BG1VBB，很高兴和你联通，阿黄…嘻嘻…你的呼号真有趣…沙沙…”
音箱中传出的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听声音对方的年纪并不大，和林鸿一样，属于小孩子的范畴。
林鸿听到对方的回答之后顿时精神一振，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事实上，由于小时候脑袋受过伤的原因，他在很小的时候脑子不是很好用，并且腿脚也不是很灵活，再加上小时候母亲又在身边，林鸿逐渐养成了过于孤僻而内向的性格，他害怕和别人进行交流，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却又极其渴望与人沟通。
所以，自从上次他发现可以利用电台，不用面对面就能进行通话的时候，他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正是因为他不用担心对方因为自己的缺陷而看不起自己。自己也不会因为对方站在自己的面前而感到紧张畏惧，他可以毫无拘束地和对方畅所欲言。
但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如果和大人直接沟通，心理方面还是存在一定障碍的，就像上次一样，就算和对方建立了联系，两人的对话也并不是处在平等的地位，这种对话的体验是非常不好的。
现在他居然和一个听起来年龄也不是很大的女孩儿联系上了，这种情况不由得让他喜出望外。
林鸿赶紧回答说道：“CQ，CQ，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嘻嘻…你也是用的你家大人的电台吗？怎么连基本的知识都不懂？…沙沙…我告诉你，CQ是英文里面Seekyou的缩写，只有在呼叫别人打招呼的时候才会用到哦，我们既然已经联通，就不用这个啦~”
原来是这样…
林鸿的脸庞顿时红了起来，他刚刚犯了个低级错误，于是道歉道：“对不起，我对这些一点都不懂。”
“沙沙…嘻嘻，没关系啦…以前我也是这样的喔…我偷偷地告诉你，其实我也没有业余无线电执照啦，我现在用的呼号，是我哥哥的~~嘻嘻…不过他现在已经睡了，我在偷用他的电台……你要是觉得这个呼号太长，可以直接叫我VBB喔…沙沙…不过如果是在频道上呼叫我，最好用完整的呼号喔，毕竟那是最基本的礼节…沙沙……”
林鸿认真地听着对方说的每一个字，对方短短的几句话中，却包含了太多的信息，他的大脑在快速消化着其中包含的信息。虽然通过对方的上下文，他也能猜出一部分，但是他决定还是像对方问清楚比较好。
“VBB，你好，真的很高兴认识你。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不知道可以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沙沙…你说吧，阿黄…嘻嘻…”
林鸿的脸蛋又红了起来，之前他给自己取的称号是情急之下随便取的，现在听对方用“阿黄”称呼自己，却觉得有些别扭了。
“什么是业余无线电执照？还有，你说的呼号就是我们之间的代号吧？为什么大家的呼号都是由这样差不多的字母组成呢？”
“嘻嘻…就知道你要问这个问题…我一听你的呼号就知道你是个小菜鸟…沙沙沙…那本老师就给你好好上一课，省得以后你再闹出这样的笑话…沙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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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火腿族
“沙沙…首先我给讲一下什么叫业余无线电……”
音箱中不断传出VBB那动听的声音，又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林鸿的面前。
原来，空中的电台，也是有分不同的种类的，按照不同的波长，分为好多个频率范围，世界上有着统一的规定，多少兆到多少兆只允许用来干什么。
例如，那些大广播电台都有自己固定的频率，其他人是不允许抢占他们的频率的。
而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小群人，他们对无线电技术非常热爱，而且不以盈利为目的，完全基于个人兴趣架设自己的电台，这样的人被称为业余无线电爱好者，在国内的统一称呼为“火腿族”，因为这是根据英文HAM字面意思翻译过来的。
至于为什么叫“HAM”，这其中又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典故，说来话长，简单说来，这个词汇源于美国哈佛大学的一个业余无线电社团的呼号。
各个国家对“火腿族”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不允许个人私自架设电台接收或者发送信号，必须按照指定流程申请相应的业余无线电执照，获得世界唯一的呼号之后，这才被允许上线和其他“火腿”进行相互交流。
因为频段是有限资源，全世界的人都在使用，所以对频段的利用已经划分得十分地精确，由于“火腿族”对无线电技术推进的贡献非常巨大，国际上专门留出了给“火腿族”使用的专用频段。
正如之前林鸿所操作的那样，七兆赫兹到七点零一兆赫兹，这个频段是初学者的入门频段之一，全世界各地的“火腿”们都拥挤在这条狭窄的频段上面，所以也是最拥挤热闹的频段。
呼号是“火腿”相互识别的唯一标识，正如名称一样，有了这个，大家相互之间才能区分。
呼号并不是随意取名的，世界上的火腿太多，倘若都各自取一个名字，势必会造成巨大的混乱，这点是在无线电刚刚发展起来的时候被证明过的。
所以，后来国际电信联盟对各地电台的呼号进行了统一规定，短短的呼号中包含了国家、电台的操作等级、以及电台所在地区等重要的信息。只有后面几个字母才是个人的昵称代号。
并且，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火腿之间进行通联，已经形成了一套约定成俗的通话礼仪和通话术语，例如CQ开头，表示正在呼叫；而呼叫别人，首先就应该将自己的呼号报出来……等等。
林鸿和VBB聊到了将近凌晨三点，一直都是对方在解说，林鸿在聆听和提问。
“沙沙…阿黄…我明天还要参加学校的数学考试竞赛，再不睡早晨就起不来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啊呵~~另外，这些基础知识，建议你多看看业余无线电方面的杂志，里面一般都有说明的…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VBB已经呵欠连声了，双方相互道别之后，她就下线了。
林鸿虽然有些不舍，但却也没办法，毕竟VBB不像自己，无论白天黑夜都不用睡觉，今天她聊到这么晚，已经很难得了。
今天他再一次大开眼界，没想到小小的电波当中，还有这么多讲究，幸好他今天遇到了VBB，否则他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笑话来。
最后，VBB让自己多看业余无线电方面的杂志，这让林鸿想起了老徐头另外一间房间，他记得，那里面还有几大箱子，里面装着的全是书籍和报纸之类的东西。
林鸿连忙到工作台上拿起手电，然后跑到另外一间房间，房们并没有锁，里面的东西大多是一些杂物，林鸿绕过几个大木箱子，来到了最里面。
“就是这里了。”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三个巨大的纸箱，堆叠在一起。林鸿记得，上次老徐头就是从这里找出那本《中国无线电》杂志的。
打开箱子，箱子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杂志，林鸿随便抽出一本，上面写着《电子世界》，封面上印刷的是一只大大的晶体管。
他又将其放回去，重新拿出一本，结果是《无线电与电视》。
这样胡乱抽取，实在不方便。于是，林鸿从边上开始，一本一本地将这些杂志先拿出来，接连拿了五六本之后，终于看到一本《业余无线电》。他将这本放在一边，然后继续清理，最终将整个箱子都清理了一遍，找出了总共找出了二十多本和“业余无线电”有关的杂志和读本。
他箱子里面的杂志复原，然后拿着这些杂志回到了老徐头的房间，将工作台上的电灯打开，开始了以极快的速度阅读起来。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接近四点了，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他要争取在天亮之前，将这些杂志都看完。
在他的有意加快之下，一时间只听到刷刷地翻书的声音。除了少数一些有关制作类的文章，大多数的内容都比较初级，而且很多都是扫盲科普方面的知识，所以林鸿看得很快。
到早晨天刚微亮的时候，这二十多本杂志他基本看完了。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将这些杂志重新放回了原处。
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紧急突击，他对“业余无线电”这块才真正有了一个比较详细的了解。无论是“火腿族”的历史，还是一些基本的常识性概念，在他脑海中都有了对应的记忆。
人对未知的东西都会有种莫名的畏惧，所以之前林鸿对无线电台上的那些旋钮和奇怪的字母，看着心中本能地就有种担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动了就把东西给弄坏了。
而现在，面板上的大部分标识他都已经能看懂，对上面许多旋钮的作用心中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他这才恍然，原来这东西也就那么回事，实际上只是比那些收音机稍微复杂了点而已。
他此刻的脑子有些闹哄哄的，于是他起身打开房门，来到了院子里面。然后开始在院子里站起了三体式。
这是他师父之前交代过的，这三体式每天都要站，尤其是天刚亮的时候效果最佳。
凝神静气，眼睛微闭，远眺前方，林鸿将脑海中有些纷乱的思绪全部排空，按照三体式的要点，不断地调整好自己的姿势，最终达到一种让自己最舒服的状态。
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阳光照在院子中央的少年身上，只见他的眉目之间，闪耀着一种自信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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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矿石收音机
这一次站马步，林鸿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与之前那样全身肌肉疼痛不同，这次他反而感觉非常舒服。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林鸿收势，深深呼出一口气，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神清气爽。
他锁好房门，然后小跑着回家做早饭。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学，他吃完早饭便又立刻回到了废品收购站。
这一次，他手中拿着一个长方体状的褐色木盒子，盒子上面还开了几个圆形的小孔。
正是他最近一直在做的“矿石收音机”。
实际上，他这个矿石收音机很早就已经能发出声音了，只不过由于线圈和矿石灵敏度的问题，只能收到东陵市的一个本市电台，而且声音非常不清楚，杂音太重，根本无法正常使用。
不过饶是这样，也着实让林鸿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持续改进的一个过程。例如，之前收音机的组成部分都是散乱地摆放，根本没有一个专门的盒子。
后来林鸿去车木厂玩了几天，趁休息时间大家没注意的时候，利用厂里剩下的废木料亲手制作了这么一个长条状的盒子。他父亲毕竟是车木厂的员工，他经常跟在身后，简单做个盒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些天，林鸿也看了不少资料，他了解到，要想让矿石收音机收到更多的台，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楚，首先就得非常好的天地线，而且线圈和可变电容的Q值也是越高越好，另外检波器的正向压降也要比较低，再加上灵敏度高，阻抗合适的耳机，其电台接收效果，甚至比那些专业的收音机还要好。
此刻他手中抱着的成品，正是这些天来，经过他精心改良过的，唯一没有解决的地方，就在于天地线，因为要做比较好的天线，需要比较长的金属线和巨大的空间，再加上林鸿在书上看到，天线这个东西虽然简单，但是却容易引来雷电，非常危险。
所以，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林鸿暂时没有擅自动手制作天线。
林鸿来到废品收购站的时候，老徐头还没有回家。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院子中老徐头上次制作的天线，发现大部分用的材料都是铁丝，院子中总共有十二根木杆，以长方形的形状分部在院子的一个角落，其中有几根杆子树立在院子外面。
让林鸿觉得奇怪的是，这些木杆的长度并不是一样的，而是从矮到高次序排列，杆子上的铁丝相互穿联，形成了一张长条状渔网似的铁网，非常壮观。
林鸿不用猜也知道，这些天线并不是随便缠绕的，肯定是经过精密的公式积算出来的，每一个角度都有讲究。
有关天线方面的书籍，老徐头书架上有不少，林鸿暂时还没看到。所以，他现在看这个天线的设计，并不是很明白。很久之后林鸿才知道，这种天线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天线。
最终，林鸿在天线的终端发现了一个放电管和电阻，和地线相连，他知道，这是老徐头的防雷设计，这样就算把天上的雷电引下来了，都可以讲雷电顺利导入地下，而不会损坏设备，甚至有被雷击的风险。
观察了一番之后，林鸿便来到了老徐头的房间里面，他将自己制作的“矿石收音机”放在工作台上，然后将电台上的天线拆下来，最终接在了自己的“矿机”上。
打开开关，木盒子盖子上的舌簧耳机发出了“沙沙沙”的声音。
原本林鸿想用从收音机上的那个喇叭来做耳机的，但是后来发现效果不理想，最终在废品收购站的一个破旧的奇怪帽子上找到了这个型号为田737的舌簧耳机，发现效果不错。后来他在杂志上也看到过一篇专门介绍适合矿机耳机的文章，上面介绍说这种耳机阻抗达750欧，正好适合“矿机”用。
林鸿不断调整着金属指针在矿石上的位置，这就是“矿机”上的检波器，舌簧耳机中的声音开始不断变化，逐渐出现各种电台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果然是这样。”
林鸿微笑着点点头，接上老徐头的这个天线之后，收听效果大大增强，他刚刚随便调整了几下，就已经听到了好几个电台，其中一个电台还是省会的，距离这里非常远。
他继续仔细地调整着，终于，耳机中传来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的声音，而且音质非常好。
“太棒了！”
林鸿欢呼一声，高兴得跳起来右手握拳于胸前，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这可是来自京城首都的电波，距离这里有着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最最关键的一点，这是他通过自己亲手制作的“矿石收音机”而收听到的电台。
林鸿兴奋过后，情绪又冷静下来，他开始尝试搜索更多的电台，例如国外的电台和他最喜欢的业余电台。
最终的结果让人沮丧，他根本无法像老徐头的无线电台那样，可以收到国外的电台，甚至是业余电台，能够收听到京城的电台已经是这台矿机的极限。
其实他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毕竟这点杂志上早就明确提出了，只不过他心中还是有那么些许幻想罢了。
“矿石收音机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林鸿回忆起自己所学到的知识，“就算天线再好，收到的波长也很有限，看来如果想收范围更广的波段，不但需要制作良好的天线，而且其他方面也要进行改进。”
他现在所收到的电台，都属于长波电台，频率一般都比较低，要想收到频率更高的波段，例如业余电台信号，矿石机根本满足不了要求，只有替换为性能更高的元器件，才有可能接收到诸如业余电台波段的信号。
不过整理来说，林鸿还是感到比较满意的。矿石收音机已经成功让他做成，而且在制作的过程中，他遇到的一些问题，基本都是通过自己亲手解决的，在解决这些问题的过程中，他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将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实践了一遍，这其中的感觉是非常好的。
接下来，林鸿的计划是制作一条性能比较好的天线，这样在晚上的时候，他就可以在家里听收音机了。他在看书的过程中，发现会经常碰到英文单词，毕竟这些技术都是最先从国外发展起来的，无论是书本还是杂志，很多内容都是直接翻译过来的，而一些基本术语甚至干脆直接用英文写。
所以，林鸿另外一个计划就是自学英语。而他发现晚上的时候，有些电台会播出一些英语教学节目，所以他决定矿石收音机制作好之后的重要作用，就是收听这些英语教学节目。并且等以后性能上去了，可以直接收听国外电台的时候，就坚持听原声的国外电台播音节目。
中午回去吃饭的时候，林鸿顺便将“矿机”带回去了，吃完饭后他又回来继续看书。
这次他看的书籍，则是和天线有关，他查了一些资料，决定暂时先做一个“八木天线”用来应急。
“八木天线”也叫做“八木宇田天线”是由RB天线专家八木秀次和宇田太郞两人设计的一种定向天线，具有增益高、方向性强、结构简单的优点，制作取材相当方便，非常符合林鸿现在的条件。
整个下午，林鸿都在看一本名为《八木天线制作教程》的书籍，里面详细介绍了“八木天线”的基本原理和制作方法。
而正当他将这本书看到尾声的时候，外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嘈杂的说话声，似乎来了不少人。
林鸿将这本书放回原处，走到外面一看，原来是老徐头回来了，而且不只他一人，来了好一群非常眼生的面孔，林鸿可以确定，这些人都不是黑岩村或者是附近村里的，看他们的穿着，倒像是城里人。
第十五章 老实交代
林鸿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所以他并没有在老徐头那儿继续呆下去，而是和老徐头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离开了。
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感到很奇怪，那些城里人看上去不同一般，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判断出，其中有几个还是领导，但是他们所有人都似乎对老孙头非常尊敬的样子。
不过他也没有想太多，这些事情都是大人的事情，他根本弄不懂。
他手中拿着的，还是一本有关天线基本原理方面的书籍，在这方面他觉得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觉得还是将原理弄清楚比较好。
第二天刚来到教室，他就看到班长刘晓明同学的课桌盘边围了不少人。
“真厉害！”
“好神奇哦~”
“班长大人，你太牛了！”
……
同学们看着刘晓明桌上的东西纷纷发出赞叹之声。
坐在座位上的刘晓明则神奇十足，得意洋洋地不断操作着手中的东西，演示给大家看。
“这是我花了两天时间亲手制作的小台灯，你们看，这里是开关按钮，最最关键的在这里，你们看好了，只要拨动这个，灯泡的灯光就可以调亮，也可以调暗。”
“真的耶，真的耶……”
“跟我们家的那个台灯一样呢！”
“班长，这真是你做的吗？你太厉害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是班长专门为参加学校的‘科技小制作’比赛而准备的，我看呀，班长肯定能得第一名。”一个了解内幕的同学爆料。
……
随着刘晓明演示，立刻引起了另外一阵轰动。
刘晓明环顾四周，看到同学们的眼神，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就喜欢这种被同学们赞美和崇拜的感觉，这滋味简直太美妙了。
“嗯？”
这时，刘晓明突然看到林鸿也凑过来看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不禁让他感到非常不爽。在他看来，像林鸿这样的差生，更应该对自己表达崇拜之情，像这样无视自己，他简直无法容忍，就好像是对他最大的鄙视一般。
“林鸿。”
刘晓明拿着自己的宝贝，拨开众人，来到林鸿的课桌前。
“班长，有事吗？”
林鸿正趴在课桌上想着八木天线的诸多制作模型当中的一种，结果被刘晓明打断了思路。他看到大家都围在了自己的周围，纷纷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他实在不习惯这种场合。
“你认为我做的小台灯怎么样？”刘晓明咄咄逼人地问道。
林鸿瞥了他手中的小台灯一眼，然后说道：
“还行吧。”
“还行吧？”
刘晓明闻言立刻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咋呼了起来。
“林鸿，你的意思是看不起我做的东西了？我的小台灯在你眼中居然只是还行？”
周围的同学们也纷纷嘲讽起来。
“是啊，林鸿，有本事你也做一个出来啊？”
“就他？怎么可能，每次考试都排在班上最后几名，能做出来吗？”
“就是，就是。”
“有些人啊，自己长了一个猪脑子，还不承认。”
“哈哈……”
……
刘晓明听到同学们对林鸿的嘲讽，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自己和一个笨蛋来比较，岂不是有失自己的身份。
他正想拿着自己心爱的小台灯离开，一直沉默不语的林鸿突然说话了。
“这种最简单的电路早就是我玩剩下的。”
大家听到他的话，纷纷哄笑起来，嘲笑他不懂装懂，还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然而，林鸿接下来的话却让大家目瞪口呆。
“几节电池和灯泡相连，中间串接一个简易滑动变阻器用来控制灯泡的亮度……由于电流和电阻是成反比关系，所以随着电阻的增大，电路中的电流越来越小，于是灯泡的亮度也就越小……”
大家听得云里雾里的，然而虽然听不懂，但是听到林鸿口中蹦出的那些专业词汇，却感觉非常厉害的样子。
刘晓明也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之前他那在镇里上初中的哥哥就是这样跟他说的。
正好，这个时候上课铃突然响起，大家一哄而散，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小孩子对一件事的关注热度一般都很短，“小台灯事件”在刘晓明的刻意忽略之下，逐渐被大家遗忘。之后，刘晓明凭借这个作品，一举夺得了学校的“科技小制作”比赛一等奖，还受到了校长的亲口夸奖，说他以后肯定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电子科学家。
不过这些对林鸿来说，都无关紧要，他依然我心我素，学校的任何事情都引不起他半点兴趣，唯一的好处，就是经历过这一件事之后，班上包括刘晓明在内，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拿他开涮找他麻烦。
林鸿越来越觉得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了，有时候坐在教室里，看着大家一句一句地跟着老师朗读着课本上的句子，他经常觉得场面非常的滑稽，就好像自己以另外一种身份在从高空看着他们一样。这样也更加造成了他孤僻寡言的性格，他根本和周围的同龄人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最近，林鸿也比较少去老徐头那边了，因为他每次去，都会看到有不少人在废品收购站，有村子里的乡亲，也有陌生的外地人，但奇怪的是他们并不是去卖废品的，林鸿搞不懂大人的事情，也没兴趣去搞懂。
放学后，林鸿躲在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八木天线早已完成，虽然性能没有老徐头的那个天线强大，但也可以收到好几个电台，都是位于省内和邻省的。
八木天线体积小，结构也简单，但是指向性却非常强，必须得对准电台的方向才能给收听到比较清晰的信号。林鸿将这个天线架在了他房间窗户旁边的一颗樟树上，刚开始调试的时候，他背着个收音机在樟树上爬上爬下，累得不亦乐乎。
不过后来他学聪明了，做了个小装置，将天线杆子插在一个小孔上，然后用两根绳子分别系住天线的两端，这样他在树底下就可以通过扯动绳子而调整天线的方向。
田737舌簧耳机中传来岭南省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此刻正好是“轻松学英语”栏目的开播时间，林鸿跟着电台中的老师，轻声朗读着今天刚学到的新字母和新单词。
朗读一遍之后，林鸿就将这几个新单词彻底记住了，而电台中的老师还只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这样学英语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林鸿感到非常郁闷，这样的学习效率是他所无法忍受的。不过他却不得不每天准时收听，毕竟英语不像其他书籍，必须得先学习基本的发音，然后才能进一步记忆单词。基础的东西没有学好，他根本无法进一步学习其他的知识。而他除了这个学习途径，并没有其他老师专门来教他英语。
他心中寻思着等自己掌握基本的发音规则之后，回头去把老徐头那本厚厚的英汉字典给借过来背一遍，然后再想办法改进自己的收音机，坚持多听国外的电台节目，那他的英语水平应该基本就差不多了。
正当他听得入神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外面吹进来一阵冷风，回头一看，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爸？”
林鸿愣了一下，只见自己的父亲正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林昌明没有应答，沉着脸走了过来，看着林鸿床头的收音机。
“这是什么？”林昌明沉声问道。
“收音机。”
“哪来的？”
林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回答：“这是我自己做的。”
说完，他一脸期待地看着父亲。
而林昌明则眉头紧皱地拿起了床头的收音机。
经过林鸿的不断改进，这个收音机的做工已经非常精巧了，外表不但被打磨得非常平滑，还特意在外面上了一层桐油，不但可以防腐，而且看上去非常的古朴，典雅。
要做成这样并不难，毕竟他父亲就在车木厂里上班，那里专门生产各种各样的木器，打磨木料和给木料上油，都是最基本的东西。
然而，另林鸿非常意外的是，父亲听了自己的话之后，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勃然大怒。
“自己做的？你这臭小子，撒谎也不打草稿！这也是你能做出来的吗？”
在林昌明的眼中，眼前这个非常古典的收音机，比他之前酒醉之后摔坏的那台还要更加高档。
林昌明愤怒之下，扬起了自己的右手，就想给儿子一巴掌，可是看到儿子眼神中那倔强的眼神，他又不由得心中一软。
沉默了一下，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
“你给我老实交代，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从徐爷爷那里拿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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