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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锦绣大明txt下载     锦绣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章 审案(下) 第二更

    看着马越那惊慌失措的神态,任知古都不必再问他对杨震所说的看法了,这让任大人的心里更是一沉:“如此一来,杨震杀那倭人之事可就真个无法给他定罪了。这小子的运气也太好了些吧!”

    眼见人证已被杨震说得心神大乱,而再找其他证人只怕就要遂了杨震的心思,任知古即便心下再不情愿,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此案就要以杨震的无罪开释作结了。不过他们刑部终究不是州县衙门,也不是后世的那些法庭,还不至于当堂释放嫌犯而使自己丢脸。

    所以在一声干咳之后,任知古以有些生涩的声音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本官对此案情也有所明了,你们就都退下吧。待过上几日,我刑部自然会对此案做出个最终审结来。”说罢,他便拿起惊堂木,欲要加一句退堂了事。

    不料,就在他拿起惊堂木将落未落时,杨震突然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且慢,在下尚有下情要说。”

    “嗯?”被杨震这么一打岔,任知古险些将手里的惊堂木给甩出去,这让他显得很有些狼狈,顿时就有些不悦地看了杨震一眼,不知如今他都已经获利了,为何还有这么多话。但在公堂之上既然当事人尚有话说,他也不好就这么匆匆退堂,只得没好气地道:“你还有什么与案情有关的话,说吧。”

    杨震淡淡一笑:“在下要说的,与本次案情倒是关系不大,但却也有些联系。”在任知古有些奇怪的注视下,只听杨震肃然道:“在下要向大人举告顺天府尹韩重驰,告他假公济私,在前番将我收监入地牢时派人欲加害于我!”

    任知古刚听他说起要说的与此案无关便想让其住嘴,可话才到嘴边,就听到了这么个叫人意外的控诉,顿时就呆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这都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如何有假?还望诸位刑部的大人能为在下做主!”杨震说着,还很是诚恳地冲上面的任知古与周围的所有人都拱手作了个罗圈揖。

    下意识地,任知古皱起了眉来:“杨震你莫要信口开河地诬赖一名朝廷命官,那韩知府岂会知法犯法做出这等事情来?”

    “若我只是个寻常嫌犯,他韩知府自然不会对我怎样,但偏偏在下之前却曾得罪过他,故而……”杨震这一说,周围众人才想起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锦衣卫扣下朝廷命官家公子一事,韩知府就是其中的一名主角了。

    见众人已经相信韩重驰确有害他的理由,杨震心下就更加笃定了,便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自己怎样在顺天府大牢之中被狱卒虐待,他们又是怎么找来的牢中其他犯人朝自己下黑手,自己又是如何挣扎求存。最后,他们更是找来了外面的杀手欲对自己不利,幸好自己有些能耐,且对那杀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终于躲过了这一劫。

    事实上,杨震并不确信这一切就与韩重驰有关,尤其是最后一次,他更是早知道了是宋雪桥派的人来。但他很清楚,此刻要对付宋雪桥尚不是时候,这些事情他也可以推个干净,所以索性就把脏水都泼在了倒霉的韩重驰身上。

    谁叫韩重驰也有害他之心呢?毕竟若不得韩知府的首肯,那些底下的人是不可能安排人手对付他,并将外面的杀手送进牢里来的。即便韩重驰并不是元凶,却也是帮凶,所以杨震觉着自己也并没有冤枉了他。

    这一番半真半假的故事说下来,直听得不少刑部的差役都对杨震生出了同情之心,同时也对韩重驰表现出了愤慨。毕竟这些人也都是身份低微,容易被特权阶层欺压的对象,杨震的遭遇很容易使他们产生共鸣。

    而身份远比他们为高的任侍郎则在心里打起了算盘来。如今看来,想定杨震的罪已不可能,他之前的打算自然也无法达成。但眼下这个机会,说不定还真能让他捞到不小的好处。

    若是真为杨震说话而向朝廷指控韩重驰,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在官场里博得一个刚正不阿的评价。而且在此事上,他还可以通过帮助杨震对付韩重驰而示好于他身后的那些大人物——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任知古已敏锐地觉察到杨震背后是有大人物撑腰的,不然根本不可能有今日之变故——这对他将来的仕途发展可有不小的助益哪。

    虽然任知古对杨震害得自己兄长丢官罢职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但他终究是个成熟的政客,懂得权衡利弊。既然一时还奈何不了对方,又何妨与之合作从中得些好处呢?当然,这也并不妨碍他今后继续算计杨震。

    打定主意,任知古便把目光落到了下面不远处的书办身上,在看到那人点头示意已将此事也记录在案后,才道:“竟还有这等事情?杨震你大可放心,若此事为真,本官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多谢大人秉公而断。”杨震看得出来,对方说这话绝不是一般的敷衍之意,不过他肯这么说的用意何在,如今的杨震可是猜不透的。但只要能给韩重驰一些教训,叫他知道自己不是能随意算计的,那就够了。

    这时,任知古再次拿起惊堂木,重重地在案上一拍,喝一声:“退堂!”在两边衙差整齐划一的低喝声里,这次堂审终于结束了。

    而直到两边传来低沉的威武声,从刚才就已陷入到沉思中的马越才如梦方醒。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一抬头,却看到任知古已迈着方步转到了后头去了,这才明白今日的堂审已然终结。

    “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马越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他很清楚,今日堂审之事一定会报到朝廷,甚至会被百官所知,那么以此次案子的轰动性,鸿胪寺错把骗子当成使节的事情便会很快传得人尽皆知,到那时鸿胪寺和自己就会成为这万历年来最大的一个笑话了。

    这时,已经准备走出大堂的杨震突然停住了脚步,在马越跟前小声道:“害人终害己,我想马司宾这次应该能理解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说罢,便再不看他一眼,走出大堂,在几名衙差的押送下重新返回天牢。但这回杨震可以肯定,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堂堂正正地从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走出去了。

    而在他身后,马越依然满脸纠结地站在那儿,似乎身子都已僵硬了一般。直到有衙差实在看不过去上去提醒,请他离去,他才失魂落魄地蹒跚而去……

    刑部二堂,尚书大人的公房之中。

    刘自强正翻看着面前的审案笔录,越往后看,他脸上的惊诧之色就越是明显。看到中间,他更忍不住叹道:“这杨震的胆子可着实不小哪,居然连这种事关朝廷体面的事情也如此直言不讳。”

    “此人确实胆子极大,不然也不至于会做出这一连串的事情来了。不过以下官之见,他这么说也是其精明的表现。只有把这案子的水彻底搅浑,他才能充分自保。而且就下官看来,这事还真不是他信口乱说的。”说着,他又把马越在此事后的失态表现道了出来,以作为证据。

    “唔,如此一来,这事可就要在朝中掀起一场波澜了。想必丁大人一定不会料到竟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吧。”刘自强抚须感慨地道。

    而当他把笔录看到最后时,更是面带惊讶:“他竟又把韩知府给牵扯进来了吗?这杨震还真是个不怕把事情闹大的主儿。”

    这事才是任知古真正关心的,所以便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上司一眼问道:“不知中堂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这个嘛……”刘自强刚想说这种一面之词的东西就不要提它了,可一眼瞧见自己下属那张满是期盼的脸,到嘴的话就是一滞。

    官当到刘自强这个份上,差不多也就到顶了,若再想进一步,就是内阁辅臣。可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所以一直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办事原则。而且官场上也讲究个官官相护的规则,能不得罪人还是不得罪的好。

    可刘自强却看得出来,自己这位副手可不是这样的人,身为侍郎的他,还想再进一步呢。而眼前这起案子,很明显就是一个机会与切入口。要是他不让任知古公开此事,或许对方当时是会答应的,但心里必然会存了芥蒂,这可与刘自强自身很不利了。

    两相权衡之下,刘自强自然得为自己考虑了。于是便对任知古道:“任侍郎既然是你得知的此事,一切自然由你做主。无论你是打算追究还是隐瞒,本官都会帮你担待。”

    任知古闻言大喜,忙拱手道:“多谢大人能秉公而断,下官拜服。”这一句话,便已把他的心思表露了个清清楚楚。

    下午有点事,所以第二更晚了些,争取三更吧,不过应该会晚些。。。。。

第二百四十一章 重获自由 第三更

    刑部堂审五天之后,杨震终于被确定无罪,得以从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堂堂正正地走出来。不过这时他的情况已不再被京城官民所注意,人们的注意力早已被这两日里接连发生的另两件事所吸引。

    其一就是鸿胪寺的丑闻。就在前两日,突然就有一个说法,原来一直被鸿胪寺奉为上宾的那几名倭国使节居然是假冒的。对此,鸿胪寺上下人等自然是极力否认,但随着东厂和都察院的深入调查,却查明这几名倭国使者确实并非真正的使节,他们那些所谓的国书印信自然也都是伪造之物。

    于是朝廷当即就派人将留在鸿胪寺里的那几名招摇撞骗之徒给拿下了,只有两名运气尚算不错,正好外出的倭人逃过一劫,但也被官府发文通缉。等待这些骗子的,自然就是大明最严苛的法律制裁。

    至于另一些当事人,那些被人蒙在鼓里,将骗子当成使者的鸿胪寺上下官员,则是一批人被贬斥,一批人被降级,一时整个鸿胪寺都成了人们谈论的笑柄,自顾不暇的他们自然不可能再给杨震出狱一事增加麻烦了。

    第二件惹人关注的事情,则是顺天府尹韩重驰突然以身体抱恙为由上了乞骸骨的折子。但随后,就有消息传出,这不过是为了官员的体面才做出的表面决定,事实上,韩知府身体倍儿棒,根本就没什么病。他所以会被致仕,是因为有人上告说他公报私仇,在牢里下黑手整治无辜的犯人。

    这种传言一开始还没什么人信,但随着一些在顺天府地牢里吃过苦头的人不断站出来以亲身经历说话,这一说法也迅速被人所接受。一时间,本来在民间官声还算不错的韩重驰便成了过街老鼠。就连带着家人离开京城也走得很是冷清,不敢有丝毫的招摇,生怕被愤怒的百姓堵在半道之上。

    百姓们并不知道,当大家都在关注这两起新鲜事情时,引发这两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杨震,却在不怎么被人注意的情况下走出了刑部衙门。

    被投进大牢时,天时尚有些暑气,可待自己重获自由却已连秋天都过了一半了。看着道旁那不断飘零落下的秋叶,杨震心下不由一阵叹息:“看来今后行事还是得谨慎小心为上,这儿毕竟是北京城,可不能再像这次般鲁莽了。”

    正当杨震若有所思地准备转身往镇抚司去的时候,却一眼瞧见了七名锦衣卫服饰的汉子大步朝自己而来,正是莫冲他们来迎自己了。看着七人笑脸盈盈的模样,杨震的心头便是一热,这几人还是很讲道义的,竟有心来接自己出狱。

    七人来到杨震身前,便整齐划一地站住了脚,随后同时抱拳行礼,齐声道:“恭喜百户大人平反昭雪!”

    杨震脸上也现出一丝笑容:“你们都起来吧,大家兄弟就不需要太多客套了。怎么样,这些日子里你们在棋盘街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回百户,即使您不在,我们也一样能守好了棋盘街!”莫冲回应道。他们确实没有说谎,因为有杨震之前的震慑作用,即便这两个月来他一直被关在牢里,这些锦衣卫群龙无首,却也没人敢再在棋盘街上生事。而这七名下属,更是每日都遵照杨震之前的规矩每日巡视于街道之上,这更让一般的宵小之徒不敢放肆了。

    杨震听其言观其神色,便知道他们所言非虚了,便很是赞许地对着他们一点头:“不错,没有叫我失望。其实咱们锦衣卫自身就有极大的威慑力,不是一般的官员或是地痞混混就敢招惹的。你们这回能在我身陷囹圄的时候紧守门户,那将来即便我不在任上,你们也能将棋盘街给守好了。”

    “一切都要仰仗百户的声威,我等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黄浜忙奉承了一句。

    “哈,我才不在你们身边两个月,你们这变化可着实不小哪。不但底气比以前要足了许多,还学会了逢迎拍马了。”杨震笑了一下:“走,咱们先去镇抚司,待我向都督请罪之后,再回棋盘街上好好庆贺一番。”

    一行八人就在刑部衙门前那几名看守带着些异样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地向城东而去。

    来到镇抚司门前,杨震便命七名下属留守,自己则在一整衣襟径直走了过去。

    如今的杨震早已是锦衣卫里的名人,守门的侍卫自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一面上前搭话行礼,一面已让人进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工夫,就有人来传话,命杨震入内见都督刘守有。杨震淡淡一笑后,才一挺胸,便走进了这扇黑漆大门。

    见到杨震后,刘守有也不急着开口,而是先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他半晌,这才道:“杨震哪杨震,你实在可算是本督所遇到过的最能生事的下属了。即便你被关在牢狱之中竟也不肯让我省心,又闹出了两起事件。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杨震低头拱手:“回禀都督,属下所以这么做也实在是出于无奈和自保而已。若不这么干,只怕我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就从牢里出来的。”

    “哦?你觉着这次你能躲过这一劫靠的是自己的应对吗?”刘守有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眼中却已闪过了不快的意味。

    杨震这才想起之前在顺天府大牢里所发生的事情,便赶紧解释道:“都督误会了,属下只是说闹出这两件事情来是为了自保,但若没有都督出面从中斡旋,属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安然从刑部大牢中脱身的。”

    见杨震如此上道,刘守有这才现出满意的神色来:“你既是我刘守有的下属,这次被人冤枉,我自该出手帮你。不过,我也希望你可以明白一个道理,做我刘守有的下属,就该一心一意,好好地为我做事,你明白吗?”

    这是在提醒自己接下来要为其查出唐枫背后那些隐藏在锦衣卫内部的人的身份了。杨震心下好笑,这位刘都督怕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这回还是个双面间谍吧。但面上却依然很是恭敬地道:“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不会让都督失望的。”

    “好,那本督就静候你的佳音了。”刘守有说着便一摆手:“你刚出狱,想必也是乏了,就且先回去歇息几日吧。放心,这两月间,本督并没有另派他人顶替你的位置,所以你依旧还是棋盘街那儿的百户。”

    “多谢都督的体恤之恩。”杨震再次抱拳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从刘守有这儿出来后,杨震下意识地便又转到了唐枫的那间最为偏僻的公房之前。却发现两月之后的唐枫与之前并没有任何的改善,依然显得很是落寞而冷清,此时他正在案前看着一卷书呢。

    似乎是杨震注视他的目光惹起了他的感应,唐枫忍不住抬眼一瞧,正看到杨震朝自己眨眼示意。唐枫见他安然出狱,心下便是一喜,忍不住冲杨震一笑。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只回了一个眼色,却没有出来说话,毕竟这儿人多眼杂,他们间想要说的话实在不合适在这儿说。

    在与唐枫打过招呼后,杨震才转了回去,直接出了大门便欲与兄弟们汇合回棋盘街。不料在门前,却又遇上了那位叫所有锦衣卫都要忌惮三分的掌刑千户洪奎星。

    这位洪千户正好从外面进来,一见到杨震,神色便是一肃:“杨震!”

    “见过洪千户。”杨震忙拱手施礼,心里却提起了戒备来。

    洪奎星盯了他半晌,才哼道:“你之前可着实给咱们锦衣卫长脸哪!可还记得前番我见你时与你说了什么吗?”

    “这……”杨震当然还记得,当时洪千户叫他行事小心着些,若再有什么差错,他身为掌刑千户定不相饶。不想这话才说了没多久,杨震就闹出了这么大一桩祸事,这让杨震一时还真不好回应了。

    就在杨震心悬在了半空,不知对方会如何发落自己时,洪奎星突然又是一笑,这一下,整个气氛顿时就松了下来:“不过这一回你做的倒也不错。那些倭人确实嚣张得紧,该杀。若是我遇上了,也不会饶了他们。”说着还像是鼓励般地一拍杨震的肩膀,这才走进门去。

    杨震有些古怪地回望了洪千户一眼,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态度。难道这位洪千户也对倭人有看法吗?

    带着这一疑问,杨震出了门,在汇合了七名下属之后,就直奔棋盘街而去。这次他能顺利从狱出来,而且几乎没有任何损失,自然是要好好地庆贺一番了。

    在狱中已淡出鸟来的杨震现在很想在“食为天”这样的酒楼里好好地大吃大喝一番。但他的这一愿望却再次遇到了阻碍,就在他们返回到棋盘街上,正欲进酒楼时,从一旁的巷子里突然探出个人来,冲杨震叫了一声:“杨二郎……”

    第三更,总算及时到来。。。。。杨震也终于出来了,好日子即将开始!!!!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他乡遇故知

    自来到北京城后,已久未有人称呼杨震为二郎了——除了唐枫——这让他大赶意外,便即循声望去。却见着了一张巧笑嫣兮,宜喜宜嗔的少女俏脸,那女子见他望来,还下意识地抬手朝他招了一招。

    看着这张有些熟悉,却又记不太起来的俏脸,杨震的眉头不觉一皱,努力想着自己何时遇到过这么一位美人儿,但既然对方都招呼自己过去了,出于礼貌,杨震还是迈步走了过去。待来到那女子跟前,有些疑惑地问道:“敢问姑娘是?”

    那女子刚才见到杨震迟疑的模样,心里就已不是滋味儿了,现在听他这么问自己,就更是来气,原来的笑靥早已被伤心所取代,忍不住道:“你怎么这样,这才多久没见,你就不记得我了。亏我还请爷爷帮你呢……”

    当少女甜美的笑容被懊恼和不快取代之后,杨震终于将她的模样与记忆中的某人重叠起来,不禁笑着抱拳道:“原来是张姑娘,自杭州一别后,你和道长一向可好吗?”

    原来这个女子便是当初在运河之上与杨震相遇,并且在杭州城里有过一段交集的张静云了,而她的爷爷,自然就是那名身份神秘的老道士。见杨震终于认出了自己,她才转怒为喜,冲杨震轻轻一哼道:“哼,倒还算你有些良心,还能认得出我是谁来。”

    杨震苦笑着一摸鼻子:“你我自杭州一别已有一年多了,你又是女儿身,正所谓女大十八变,在下能这么快将你与之前那个黄毛丫头联想到一起就已很不容易了。”他说的确是实话,杭州时的张静云只是一枝含苞待放的蓓蕾,而今却已渐渐长开,成一个姑娘家了。而且那时她总是穿着道袍,而现在却是一身女装打扮,即便容貌上只是一些细微变化,但给人的感观差距还是挺大的。

    “你说谁是黄毛丫头呢?”听到杨震如此称呼自己,即便是说过去,张静云也很不乐意,当即瞪了杨震一眼。但她也听得出杨震这是在夸自己长得漂亮了,心下还是略有些高兴的,所以瞪他的模样倒显得有些娇嗔的意味。

    杨震自知失言,赶紧再次道歉,随后又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来了北京?道长可是随你一道来的吗?”他自知与这位少女斗嘴是胜不了的,所以还是不说这些容易导致她生气的话了吧。

    张静云见杨震服软,心下大为满意,也就不再继续咬着前面的话题不放了。不过不知怎的,一旦对上杨震,她就总想与之闹闹别扭,所以面对这个最普通不过的问题,也下意识地道:“怎么,就准你来京城,还不准我们来了?”说着看了一眼又有些愣怔的杨震,扑哧一乐:“呆头呆脑的……是啊,我是和爷爷一起来京城的。”

    呆头呆脑……自杨震来到这个时代后,还从未有人如此形容过他呢,这让他又一次有些失神了。而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张静云就更是乐不可支:“哈哈,看吧,果然被我说对了,你果然是那么的呆头呆脑。”

    面对这样的情形,杨震除了苦笑,实在难以作出第二种表情来了。不过,他还是听清楚了张静云的话,在对方笑完后,才道:“原来道长也在京城,不知他身在何处,我也好去拜会一下他。”对于那个将《清风诀》传授给自己的老道,杨震心下还是有些感激的,因为要不是他,自己的武艺不可能提升到今日这地步,说不定早就死在一些敌人手里了。

    张静云却没有记起这件两年前的事情,只道他是为之前自己爷爷出言相救之事而感谢,便一摆手,很是大气地道:“这不算什么,你之前也救过我们,这次当是礼尚往来吧。不过要是你想见他倒也容易,喏,他就在前面的酒店里等着见你呢。”说着便朝前方一处并不甚大的小酒店一努嘴儿。

    杨震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再联合之前差点被自己忽略的说话,心下已有了一定的猜测。不过在这个老喜欢与自己斗嘴的少女面前,他却不愿意点破,只是一点头道:“既然道长相请,在下自当前去一见。”说着却不急着过去,而是冲身后的那几名兄弟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自行去找吃的。看来今日想与这些兄弟一同喝酒庆祝的打算是泡汤了。

    在打发了莫冲等人之后,杨震才与张静云来到了那处小酒店跟前。虽然如今正是饭点,可因为这酒店委实有些残旧,食客却不多,除了在最里面坐着的张老道外,也就三桌客人了。

    张老道已看到杨震进来,便含笑地向他点了点头。杨震在他面前却不敢托大,远远地就已抱拳行礼,走到近前再次问候道:“道长久违了。不想时隔两年,你我居然再次于离杭州千里之外的北京相遇了,真是有缘哪。”

    “是啊,当真是缘分哪。正所谓缘分来了,是怎么都躲不了的。”老道说话间,意有所指地瞥了自己的孙女一眼,好在他的这个举动很是隐秘,倒没有被两个年轻人看出来。

    在老道的示意下,两个年轻男女才分别落座。一看客人都到了,酒店的小二就很是麻溜地将早被点好的几道素菜和一壶茶水给端了上来。

    看着眼前那几道青菜豆腐,杨震的嘴角忍不住就是一撇。他这两月在牢狱之中吃的就是这些,本以为今天能开开荤呢,不想最终要吃的竟还是这些粗茶淡饭。

    他这神色自然是瞒不过张老道的,但他却假装看不到般,为杨震斟了一杯茶水后才向他问起别后的情形。对此,杨震倒也不隐瞒,就将自己在杭州,在诸暨,以及最近在北京的遭遇简略地说了一遍。

    张老道听了后频频点头:“张公子这几年来杀戮之心可比当初要少得多了,这委实是一件功德哪。却不知你最近可还在练老道所赠的那本功法吗?”

    提及此事,杨震便是一阵感激:“道长所赐之功法确实高妙。在下这两年勤修下来虽然只能算是略窥门径却已大有裨益。也正因有此功法护身,在下才能屡次脱险。故而可以这么说,道长可算是在下的多次救命恩人了。”

    “公子这话就有些言重了,老道只是为了不伤天和,才给你的这本修身之法,至于修习此术给你带来的其他便利,老道我是不敢贪功的。”

    见他这么说话,杨震对张道人的敬重之情又增了几分,随即又想到了适才与张静云的对话,便道:“据张姑娘所言,此番在下蒙冤入狱道长也曾出手相救,那在下就更要多谢道长了。”

    张道人皱着眉头看了自己孙女一眼,随后无奈一笑:“咳,这孩子还是口太快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老道在张首辅府上当一个清客,在他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知道故人遭难,自然不能不帮着说两句。杨公子就不必太放在心上。”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杨震这才明白张老道在此事上尽了什么力。别看他只是说了几句好话,但作用却是不小,只要能让张居正保持中立,就足够了。

    在又聊了几句闲话之后,杨震才把话题转到了张老道为何会要见自己的话题之上。他可不信双方是偶然遇上的,看这情况,是张老道有意见自己,才在这小酒店中等候,并派了孙女在外守着。

    听他如此询问,张道人便有些尴尬地一笑:“杨公子还是这么的机警,老道佩服。今日前来见你,确实是有事相求。”

    “道长对我有恩,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不会推辞,不敢落一个求字。”杨震肃然道,他说的也是真心话。对这个身份神秘,来头不小的道人,他还是相当尊敬的,自然不会推脱他的请求了。

    见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张老道便是满意一笑,随即又扫了自己孙女一眼才道:“是这样的,老道接下来将往广西的苗域一行,那儿瘴疠横行,且多毒虫毒蛇,实在不适合静云同去,故而……老道想找一个值得信任之人将孙女儿托付于他代为照顾。不知杨公子可愿意效劳哪?”

    杨震闻得此事便是一愣,而另一边的张静云更是变了脸色:“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从来没有与我说过有这事情哪……”

    “正因为不想你涉险,我才没有告诉你此事。”张老道的回答却很是平静:“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直跟在老道身边流浪四方算是什么样子。”后半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却只把目光看向了杨震。

    “不成,我这一生都要陪伴在爷爷身边,伺候你……”张静云不依道。

    但很明显,这一回任她如何扮嗔撒娇,老道是彻底铁了心了,说不准就是不准。眼见如此情况,杨震自知无法劝说,便只得点头道:“若道长心意已决,在下自当从命!”只是他心里依然有些奇怪,为何张老道会想着去那等偏僻的所在呢?

    额,今天看手机app才发现那边还有人留了言,那就在这儿统一作下回答,一般更新都在中午1点左右和晚上9点左右,两更,要是不正常了或许会多更,希望各位书友能够接受。。。。。

    另外,也希望各位能在评论区和app圈子里留言什么的,好叫路人知道各位的想法,谢谢

第二百四十三章 美人在侧

    张老道见杨震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下也是大悦,便端起面前的茶杯来道:“杨公子能如此帮我,老道别无所报,只有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了。”说着就一口干了杯中茶水。

    杨震自然不敢托大,便也随之举杯。就在两人举杯饮下茶水之后,就算是将张静云给交托掉了。而在看着杨震把茶喝下之后,张道人便站起身来,很是干脆地道:“既然杨公子已答应了照看静云,那贫道走得也安心了。”说着又有些慈爱地摸了摸静云的头发道:“静云,今后你可要乖乖的,莫要给人惹祸。”

    见他如此举动,又这么说话,不单是杨震,就是张静云也愣住了,甚至都忘了生随意把自己交托给他人的爷爷的气了,急切道:“爷爷,你这就要走吗?”

    “是啊,此事本就不容耽搁,我又因为……在京城多待了几日,所以必须立刻启程了。”说着老道也不逗留,便迈开大步,从两人身边穿了过去。

    看着他毫不停顿地离开,杨震才猛然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道长这到底是要去做什么急事,竟连等上几日也不成?”

    “嘿,不过是当初留下的一笔孽帐,老道得赶在事情还能收拾之前处理了,不然就悔之晚矣。”在丢下这么一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后,张老道便飘然而去。

    老道一去,这对年轻男女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沉闷了。杨震是对此事觉着奇怪,而张静云却是因为爷爷的离开,两人一时竟都忘了说话。其实张静云早在来京城之前就已知道爷爷将去广西一行,却不料他竟走得这么急,而且还将自己给留了下来,这让她在不舍之余,也不禁生出了一些忧虑来。以往无论遇到什么麻烦,爷爷都能从容面对,可这一回,他既然不肯带上自己,就说明此去安危就连他也保证不了了。

    “那个……张姑娘,请问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在一番沉默之后,杨震只得接受了这么个事实,便看向张静云道。

    张静云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醒过神来,看着杨震不知怎的,她的面上竟泛起了一丝红晕来。但她却还是回答得很是痛快:“既然爷爷都这么安排了,我不会逆他的意思,你说了算。”

    “额……既然如此,若张姑娘你不嫌弃的话,且随我回去吧,我租了一处屋子就在这附近。”杨震只好说道,既然答应了人家照顾张静云,那就只能负责到底了。

    张静云低低地应了一声,便随着杨震一起出了小酒店。突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杨二郎,我能和你说件事吗?”

    “请说。”

    “那个,你能不能别再张姑娘张姑娘这样的叫我了,这显得太生分了。你就和我爷爷一样,叫我静云吧。”张静云把这话一说后,脸上就更红了几分。

    当一个姑娘家张口让你称呼她的名字而不要显得太生分地叫某姑娘时,这其中的含义就是傻子也能听出来了。杨震不是傻子,而且还与洛悦颍热恋过,自然能听出张静云对自己的心意。

    虽然觉着这样有些对不起身在杭州的洛悦颍,可这么个娇俏可人的少女的一片心意,他自然是无法拒绝的。于是杨震便厚着脸皮道:“既然静云这么说了,那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他当即改口,张静云在羞涩之外,更多了几分喜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对这个男子有了朦胧的感觉,而这次分别两年后的再遇,更让她对他的感情浓厚了一些,现在能从称呼开始使两人的距离近一步拉近,对她来说着实可喜。这种异样的喜悦感觉,竟不自觉地冲淡了因为与祖父分别的愁绪。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杨震租下的院子走去,却有些奇怪地保持着沉默。张静云是个女子,在心上人面前总是要保持一定矜持的;而杨震,则是觉着有些古怪,自己才一出狱,就带了一个妙龄女子回家,这感觉真是太难以形容了。

    而在来到杨震所租下的那处小院后,事情就变得更加的尴尬。

    因为两月来杨震一直被关在牢狱之中,这院子自然就没人打理了,此时一进门,就觉得此处肮脏不堪,到处是蛛网灰尘,根本就住不得人。早知道这样,杨震就应该请人先自己一步来小院里打扫一番的,而现在看来,这工作就只能交给他自己来完成了。

    而更让两人觉得有些尴尬的是,这小院能住人的只有一处屋子,换句话说,要是张静云住在此处的话,就得和杨震睡在一个屋子里了。

    虽然这小院有东西两处厢房,但因为杨震只是单独一人,所以当时就只在东厢房安放了床榻和其他家具,西厢房完全是一处杂物房,别说住人了,就连根凳子都放不进去。

    关了两月的杨震压根把这茬儿给忘了,当他打开房门之后,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个问题,顿时面色就是一僵。而在张静云得知是这么个情况后,面上也是一红:“这可如何是好?”

    孤男寡女两人说什么都不可能凑合这一夜的,杨震只得高风亮节地在打扫完整个院落和房间后,将自己的屋子让了出来给张静云住,而他自己,则准备回锦衣卫的那处小院里住上一夜。待到明天再想其他办法。

    张静云自然无法反对这样的安排,就有些歉意地将杨震送出了门去。看着自家院门在面前砰地关闭,杨震有些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算什么,我可是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人,怎的这就变得无家可归了?”

    就在杨震似是自嘲地想着这些,就欲往另一边的小院走去时,突然脑子里又转到了另一件之前被他遗忘了的事情。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已过黄昏,但天倒还未黑尽,倒还来得及去一趟那边。

    他想到的,就是之前在顺天府大牢里与向鹰之间的约定。那日曾约定一月为期,到时杨震就去地方与之相见。但谁料之后案子变得越发复杂,杨震一时竟出不来,这一拖就多了一个月的时间,却不知向鹰还在不在。

    想到自己已迟了一个月时间,杨震便不再耽搁,当即转身就往城东南方向而去,那边正是向鹰告诉他相见的地址所在。

    半个时辰后,杨震来到了一处略显破败的大宅跟前。因为京城官员流动性极大,有的更是才买下一处院子就因犯错而远贬他方,所以这种空置的宅院倒也不算少见。

    杨震在这宅院外面绕着围墙转了一圈,看到向鹰曾提过的记号之后,才翻身而入。只是看着这处院子如此破败的模样,杨震实在不敢保证对方还在等候。

    走不两步,杨震的脚步就突然一顿,随即身子就猛然一偏,纯靠着身体的本能躲过了突然袭来的一口钢刀。若不是如今的杨震已能做到行在意先,只怕这突兀的一刀就能了结了他。

    但这一下,还是叫杨震吓得不轻。他赶忙朝后退去,同时下意识地在腰间一摸,却摸了个空。他忘了自己刚从牢里放出,回家后又被张静云赶出,走得匆忙,压根就没来得及带上兵器。这下要空手对手手持利刃的对手,可就有些麻烦了。

    而趁着杨震后退间一愣的工夫,那偷袭者已再次杀上,钢刀卷起一阵劲风直奔杨震的左边颈项处砍来,同时,在刀风的掩盖之下,还有另一股力量急夺向杨震的胸口。

    虽然对方这种奇正相交的攻击很有想法,却未能瞒过杨震的耳目。只见他身子偏转如弓,然后双脚用力一蹬,在对方扑杀到位之前,如利箭离弦般弹射到了一旁,险险避开了两个杀招。

    但这一下,已让杨震消耗不小,而随着对方回过神来,返身再攻来时,杨震就未必再能故技重施,继续躲闪了。

    杨震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但他心里却并不慌乱,甚至都没有再次摆出闪避或反击的架势,而是开口道:“向兄,是我杨震,可莫伤了自己人!”原来在刚才对方那连环招式中,杨震已瞧出了对方所用正是鹰爪功,再结合此前与向鹰的约定,他自然就猜出了此人身份便是自己所找之人了。

    向鹰本来还待再攻,一听杨震招呼,手中招式便是一停:“是你?你怎的直到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早在狱中出事了呢。”

    “咳,一言难尽。”杨震见对方果然是向鹰,总算是松了口气。随即他就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明显比在牢里见过的要憔悴和苍老许多的向鹰道:“向兄,你这是出了什么事,怎的看着如此狼狈?”

    “我……”向鹰被人看出问题,又问到了自己的伤心事,顿时面色就是一黯。但随后,他又咬牙切齿道:“我这一切,都是被那宋雪桥所害。不但我受了伤,而且我那无辜的妻儿也……”说到这儿,这位看着都没什么感情的杀手眼中竟有两行泪水滚滚而落。

第二百四十四章 新的帮手 (七夕快乐~)

    在这座废弃宅院的某处厢房内,杨震与向鹰相向而坐,面前只点了一盏晦暗不明的油灯,后者正讲述着自己之前的遭遇。

    却说向鹰在离开顺天府大牢,决定就此脱离宋雪桥后,便赶回住处,决定带着妻儿先离开京城。待将他们安顿妥当之后,再返回与杨震相见。但他却没料到周致那边一直都在提防着他,早早就派人眼线散布在他家附近。

    一见他举家匆匆离京,就有人在暗中跟踪了下去,另外的人则将此事上报东厂。而这时,宋雪桥也知道了他并未杀死杨震一事,当即就下达了格杀令。于是诸多宋雪桥的东厂下属就循着跟踪者留下的记号一路追杀,终于在他们离京后的当天夜里追上了拖家带口的向鹰三人。

    一边是向鹰与两个全无还手之力的妇孺,一边则是数十名奉命截杀的杀手,杨震都不用想就知道会是怎么样一个结果了。

    而当说到这一遭遇时,向鹰的眼中再次有泪水涌出,像他这样的铮铮铁汉,就是全身的血流干了,一般也不会留泪,但这一回,他却两次流下泪来。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只因未到伤情处哪!

    但即便如此,向鹰口中对此事的叙述却并未稍停:“……我独力应对数十名东厂好手本就力有未逮,再加上他们卑鄙地总是寻隙攻我妻儿,让我分神应对疲于应付。所以战不了多少合,我便被他们砍伤……”说到这儿,他神色便是一凝,本就还有些苍白的脸庞显得越发的惨白了。

    此时,一阵秋风从院外吹入,直吹得房前的一棵老槐树哗啦作响,如泣如诉,似是在为向鹰的遭遇而感到痛心与悲伤一般。而伴随着这种叫人心凉的声响,向鹰继续道:“身上的伤使我的动作无法如之前般迅速,结果他们便瞅准了机会,再次攻我妻儿,终于我援救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我的面前……”

    “向兄……”杨震在叫了一声后,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而后我心神大乱,再难招架,就再次被他们所伤。那时我万念俱灰,唯一想的就是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要活着为他们报仇,这才拼死杀出重围……”向鹰说到这儿突然咬牙道:“其实那宋雪桥要取我性命我是一点都不会怨他的。我既然做了那些事,就早料到有被人所杀的一天。可或不及家人哪,我的妻子和儿子是无辜的,他们为什么要将他们也杀了……此仇不报,我向鹰誓不为人!”

    向鹰有一点并未细说,那就是当他逃脱追杀后,已身负重伤,再加上妻儿皆死,了无牵挂,又自知东厂必然会在京城之外四处截杀自己,所以便索性反其道而行之,重新潜回北京,并在这处他人所不知道的落脚点住下疗伤。

    也正因为他所受之伤颇为不轻,直到这两日里才基本恢复行动,所以杨震迟了一个月赶来才能再次与之相见。所以说,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杨震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略作安慰,同时不无自责地道:“向兄节哀……真要论起来,你遭遇此等变故我也是罪责不轻。若非我一力说服你离开宋雪桥,你的家人兴许就不会……”

    对这一说法向鹰却并不以为然:“你只是加速了此事的发生,从此事的前后来看,他宋雪桥早就有心在算计和提防着我了。不然我如此迅速地带家人离开,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我们,并派人截杀的。”

    杨震沉默了,对向鹰倒是颇为佩服。一个人遭逢此等大变居然还能冷静做出判断,实在是太难得了。半晌后,他才问道:“那接下来向兄又有何打算?”

    “原来我只想着赚够了钱就带着他们隐居过点普通人的生活。但现在……我已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唯一要做的就是杀了宋雪桥等人为我的妻儿报仇!本来我打算养好了伤,这几日里就要趁夜刺杀他的!”作为一名向来以刺杀为生的杀手,向鹰做出的这一决定是最自然不过了。

    但杨震却出言相劝道:“向兄我以为你这么做殊为不妥。他既然如此对你,又知道你逃了性命,怎会不严加防范呢?你若此时用刺杀之道,只怕不但不能杀他报仇,甚至还会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能报此深仇?”向鹰无奈一笑。他何尝不知这么做机会很小,但心中刻骨的仇恨却推着他走向那一步。

    “其实报仇不光只有这种直接的刺杀而已,还有许多其他的法子。”杨震忙劝道:“你之前不是曾答应与我一起做事吗?虽然我迟来了一个月,但你我再次相遇,总是一种缘分,是老天让你和我联手。我保证,只要你和我联手一起做事,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亲手报这杀亲之仇的。而且,对付像宋雪桥这样的人,一刀刺死他只会便宜了他,我们该用更残酷的办法来对付他才是。”

    杨震前面的话或许对向鹰有一定的影响,但远不如后面一句来得大。他心中对宋雪桥的仇恨之深,确实不是一刀杀死对方就能解恨的。若能用更残酷的手段进行报复,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而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除了拼死刺杀别无他途,借杨震之力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你真肯为我报仇?”向鹰在沉默之后问道。

    “其实我要除掉宋雪桥并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我自己。你可不要忘了,他之前就有心害我,我任何能放过他?”杨震的回答很是干脆利落。

    “那……好吧!只要你肯帮我除掉宋雪桥,我向鹰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不,你的命还是你自己的,咱们只是联手!”杨震说着,向对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向鹰见他如此说话,对他就更信任了,也伸出右手来,与杨震紧紧相握。

    终于在经过一番牢狱之灾后,杨震得到了来京城后第一个真正的帮手!

    在向鹰这儿随便靠了一夜,天才刚亮,杨震便告辞返回自己的住处。把张静云一个人留在家里,他总有些不放心,毕竟都答应她爷爷要照顾她了,自然不能只给她个地方住就算了。

    在回去的半道上,杨震还着意地买了一些馒头豆浆作为早饭给张静云送去。在来到院子跟前,在低头看看自己的这副模样后,杨震便是一阵摇头苦笑,自己这都成什么了,男朋友还是保姆?

    不过接下来一些事情却还是要做的,比如叫人来收拾一下那边的西厢房,他总不能每到晚上都避出去住吧?想着这些事情,杨震随手就推开了院门,而院中的场景却看得杨震一愣。

    这小院本来是有些杂乱无章的,堆放着各种前一个租客遗留下来的无用杂物,杨震也没心思稍作整理。再加上两月没有回来,昨天来时更是满院子都落满了尘网,杨震今天本打算叫人一并收拾了。

    可没想到,现在这小院竟变得井井有条,一些真没用的东西被整齐地堆到角落里,而一些诸如有些残旧的桌椅则被放到了墙边,桌子上甚至还摆着一只茶壶和三只茶碗。

    而更叫杨震吃惊的是院子里的人。一身碎花布衣的张静云正蹲在那口杨震都以为早被废弃不能用的井边边哼着欢快的小曲,边浆洗着衣服——这些衣服都是杨震两个月前换下来没有来得及收拾的。一个年轻男子单独生活,自然是会邋遢一些的。

    看着眼前的一切,杨震在吃惊之余,更觉着有些脸红。本来他是答应张老道照顾张静云的,可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是要倒上一倒,分明是张静云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愣了半晌,杨震才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个……静云,你不必做这些事的……”

    张静云听到杨震的声音,才停了手上的活和口中的曲儿,笑靥如花地站起身来道:“杨二郎你回来啦?我这不是看着屋子里这么乱不痛快吗,这才忍不住……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只是觉着让你做这些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杨震说着,便把手中的吃食往对方面前一递:“你没用过早饭吧,且先吃点吧。”

    “多谢二郎,你先放着吧,等我洗完了衣裳再吃。”张静云说着重新蹲了回去,一面继续洗着衣服,一面道:“其实这种事情我也总给爷爷做啊,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杨震这才知道她之前所说的要照顾爷爷并不是空话,但现在叫这么个少女如此为自己做事,他总有些过意不去。但此刻若是阻止她做这些,似乎又更容易伤了张静云的心,这让杨震很是纠结。

    “对了,今后你就不用去刻意买这些吃食了,只需要买些菜蔬粮食来就可,我可以自己做饭的。我做的饭菜可不赖呢,我爷爷可喜欢吃了。”张静云突然又道。

    听着她说这些,看着她浆洗衣服的模样,杨震不觉产生了错觉:张静云似乎就是自己才刚娶进门的小媳妇儿……

    因为是七夕节,所以内容里也弄点应景的吧~~~希望木有伤害到什么人~~~其实还是伤害到了我自己~~~~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世事总难料(上)

    虽然是背对着杨震在那儿洗着衣服,但当杨震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时,张静云也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这让她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俏脸也泛起了一层红晕。

    其实她本不用做这些的,但不知怎的,一想到这儿是杨震的家,她就很想在他的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让他知道原来自己并不只会刁蛮任性,自己也是一个能够持家的女人。至于这么做的真实想法,她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一股莫名的暧昧气氛就在一蹲一站的两人间弥漫开来,待杨震明白自己所想的是什么时,也不禁脸上一烫:“我果然也和寻常男人没有分别,得陇望蜀。既有了悦颍,此刻见了静云又生出这等想法……”

    一想到那个身在杭州,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女子,杨震心中便不觉生出了几分愧疚来。虽说是个男人都有享齐人之福,兼收并蓄的念头,但他终究带着后世的思维,在此事一时还是无法放开的。

    于是在一阵沉默之后,杨震把手中的食物轻轻搁在了那张方桌之上,对依然在低头洗衣的张静云道:“那个……静云,我这就得去当值了,中午前后我再带人来收拾院子和西厢房。你就在这儿好生歇息着吧。”说完这话,他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正洗衣裳的张静云柔柔地从鼻子里应了一声。本以为在以有些火辣的目光看向自己后,杨震会说些什么浑话,或是轻薄自己一下——毕竟这儿就他二人,做什么也没人看到的——可结果却等来了这么一句告辞的话。张静云心里在略有些放松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幽怨:“他就这么瞧不上人家吗?”心中的埋怨让张静云洗衣的动作变得粗鲁起来,就像手上握着的就是杨震一般……

    “逃”出院子的杨震可不知道对方是这么个想法,此刻的他只觉心思有些混乱。身边多了这么个美娇娘,而且看得出来她也对自己有些意思,若是吃了,那就忒也禽兽了些,可若是不吃,却连禽兽都不如了……

    直到走到棋盘街一带,瞧见依旧一身粗布衣衫,显得很是低调的向鹰时,他才将心头的儿女情长暂且抛开,迎了过去:“向兄倒是来得挺早。”今日一早与之分别时,杨震就邀了他上午来棋盘街上,一起去见那些兄弟。

    向鹰冲他一抱拳:“既然向某今后打算跟随在杨百户手下,自当听从吩咐。”

    “不敢当,你我可不是什么上下级的关系,你是我的朋友,没有什么吩咐之说。”杨震忙谦逊地说道。随后,才引了向鹰来到了那处小院。

    看到杨震出狱后首次回来就带了个陌生人,早在院中列队等候于他的莫冲他们便露出了惊讶之色:“百户,这位是……”虽然向鹰已尽量收敛自己的气势,但他这种惯于杀人的杀手自身所带的杀气还是叫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慢的。

    杨震见手下兄弟一脸戒备的模样,便忙笑着解释道:“各位不必如此。这位向兄乃是我新结识的兄弟,他无论为人还是武艺都值得一交。而且我觉着咱们今后或许需要这么一个自由身的朋友,所以今日就带他来与你们一见了。”

    “原来如此。”几名兄弟听他这么说来,才略微放宽了心,便也一一上前与向鹰见礼。他们也知道,在经过之前的一连串事情后,自家已成为京城许多人的焦点,若能有这么个好手外援,今后的保障自然高着一些。

    “向兄,因为宋雪桥的存在,所以在下暂时无法向镇抚司要求将你也编入锦衣卫中,还请莫怪。”在众人散去后,杨震又如此说道。

    “无妨,我肯与你联手,要的并非这些……”说这话时,向鹰的面色看着平静,但眼底深处却闪烁着浓厚的杀机与恨意。

    “向兄放心,在下与那宋雪桥也结怨颇深,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再这么逍遥下去了。接下来,咱们就好好商量一下,看从哪儿入手才能先让他还一部分利息出来。”杨震明白向鹰心中的痛,所以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思,虽然他知道这事要做成可不简单。

    就在杨震他们酝酿着如何用手上的力量报复宋雪桥时,一件即将改变他眼下处境的事情也在皇宫里发生了。

    对当朝首辅张居正来说,每一天其实都与之前的任何一日没有太大的差别。早早地起来上朝,然后再给少年天子讲上一个上午的课,在午饭之后,便是批阅从全国各地呈送到京城来的奏疏,直到夜深入睡。

    几乎每一天,他都重复着前一日的事情,若说有何不同的话,也就是每日要处理的事务的轻重大小有所区别了。但今天,却又从中发生了一点插曲。

    在张居正批阅奏疏,写着条陈时,便用余光瞧见天子身旁的近侍王权有些躲躲藏藏地站在门外不敢进来。直到看到他暂时停下手头的工作,拿起茶碗喝起参茶来提神时,王权才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行礼道:“见过阁老。”

    “唔?你来见本阁所为何事哪?”张居正颇有些奇怪地看了这位一眼,但还是点头让他进来说话。他可是知道王权是被冯保派去看着万历的,实在难以明白为何他有事不向自己的上级冯保汇报而找到了自己这儿。

    “这个……”王权吞吞吐吐地面露难色。最终还是一咬牙道:“小的是受陛下之命前来,想请阁老代为决定一件事的。”

    “哦,你竟是奉了陛下之命而来,却是何事哪?”这下,张居正就更觉得有些奇怪了,但依旧不动声色地问道。

    “陛下想在宫里的禁卫中增加一人,特来请阁老的意思。”王权终于一咬牙,将天子的意思给说了出来。

    张居正先是一愣,这宫里禁卫的事情,一向由御马监那边负责,也就是归宫里所有太监的头儿冯保管,可不是他一个内阁首辅的责任范围。而且以天子之尊,要办这么件小事实在不难,只要和冯保明说便是。

    但随即,张居正便回过了味儿来:“陛下是想调那个叫杨震的到他身边当差吧?”从天子对杨震的看重及表现,以及杨震作为锦衣卫本就是天子近卫的身份,他很容易就猜到了万历的这点小心思。

    就此,他还推出了天子派人来自己这儿请示的原因。因为万历觉着将这么个能惹事的家伙调进宫来冯保未必会肯,所以才想到了曲线救国的办法,从自己这儿入手。一旦他点了头,冯保总不好驳了面子。

    对于少年天子这回能用如此办法来达成目的,张居正还是有些欣慰的,终究是不负自己的一番教导,天子终于不像一般少年般直来直往了。

    王权见张居正一眼就瞧出了事情的真相,心里更是紧张,只得低头应道:“是,陛下正是这个意思,还请阁老成全。”

    “唔,老夫知道了,你且去吧。”

    不想张居正却根本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只是随口道。这就让王权有些摸不透对方的意思了,如此怎么向天子回禀呢?但既然阁老发了话,他可不敢稍作拖延,只好苦着张脸悻悻地退了出去。

    张居正笑着看对方出去,这才把精力重新投放到面前如山般堆积的各地奏疏上来。直忙到天色渐黑,他才重新抬头。

    在一旁注意着他举动的秦纲赶紧为他送上了一块手帕,让他擦去手上的墨迹,而后小心地道:“阁老,天色不早,再过会儿宫门就要落锁,可是要回去了吗?”

    “不忙,今日冯双林是在宫里吧?”擦着手,张居正淡淡地问道。

    “冯公公应该是在宫中吧。”秦纲也不是很肯定,他作为一个文官,向来就对那些内侍没什么好感,即便是权势极大的冯保也是一般。

    “走,去他那儿转转,正好我伏案半日,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张居正说着,吃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然后在秦纲的陪同下转到了后面。

    冯保果然是在宫里,一听说张居正来了,他忙放下了手上的事情,笑着迎了出来:“太岳兄怎的亲自来了?若你有事,大可叫人通传一声,冯保自会过去。”

    “双林太客气了,老夫也是静而思动,走动走动而已。”张居正随口应道:“再加上有几件事情想与你商量一二,这才过来。”

    两人便在冯保的这处小院落里缓步走着,说着话。张居正先是说了几件关于今日奏疏里的事情,冯保便根据自己的见解提供了些看法。其实他也瞧得出来,张居正此来绝不只是为了这种事情,一定另有别情。

    果然,在说了这些后,张居正才状似无意地道:“今日还有一件事情,那王权突然来找老夫,说是陛下欲要将杨震调入宫中当值,不知双林兄你对此有何看法哪?”

    冯保听他这么一说,便是一呆,心里顿时就盘算了起来,他提此事究竟是个什么目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世事总难料(下)

    冯保刚想反问张居正对此是何态度,话到嘴边却已回过味来。看情况,张居正是乐见其成的,不然他大可以不发一言,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现在他既然特意上门来与自己说起此事,就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对于万历想将杨震调进宫来的心思,作为小皇帝从小以来的伴当,冯保还是能猜出几分来的。虽然他是皇帝,但终究少年心性,总会对一些勇士产生兴趣,尤其是杨震之前还救过他。冯保并不担心天子将杨震调进来后会有什么转变,他有些顾虑的是杨震这个人。

    说实在的,虽然和杨震间接地打过几次交道,但冯保对这个年轻人却总感到有些不那么放心。别看现在好像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谁又能保证他会一直听话呢?若他只在锦衣卫底下做事,冯保倒是有十足把握压着他,可一旦人了宫,变数可就大了。

    见冯保在听完自己这话后陷入了沉思,张居正不觉有些奇怪,这么件小事就如此难作决定吗?本来他并没有把这事太过看重,只是出于对冯保的尊重才来说上一句,可现在看来,事情恐怕不简单哪:“怎么,双林觉得为难?”

    冯保这才有些迟疑地开口:“调一人入宫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此人却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我是怕他进宫后会闹出什么事来。”东厂锦衣卫内部的争斗,他可不想曝露在张居正的面前。

    “哦?”张居正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心下却很不以为然。要知道宫里是天下间规矩最重的所在,若杨震真敢胡来,自有宫规惩治,冯保拿这个做决口实在很难叫人信服。

    冯保苦笑一声:“太岳兄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个杨震乃是你的同乡,也是湖广荆州府江陵县人。”

    “竟有此事?”对于杨震的来历,张居正倒确实不知。虽然武昌城里曾发生的事情就有杨震,但日理万机的张首辅又怎么可能去在意这些小细节呢?不过知道杨震是自己的同乡后,他倒有些不好强自坚持了,毕竟人总要避下嫌的。

    “太岳兄你可能并未注意到,这个杨震便是当初在武昌将胡霖等诸多官员给斗倒的锦衣卫中的一个。之后,他又在浙江和京城闹出了不少事来……”说着,冯保就简略地将杨震过往的“光辉战绩”说了一遍:“所以我总觉得让这么个不安分的少年入宫陪伴天子总不是那么合适。”

    张居正略有些吃惊地听完他的讲述,心里不觉也有些赞同如此看法了。可就在他要说话时,冯保却又抢先道:“不过我又细想了下,觉着此人毕竟是陛下看重之人,实在不好拒绝,那就答应了陛下吧。”

    张居正有些怪异地看了冯保一眼,到嘴边的话只能吞了回去。怎么突然间冯保又改变了主意,他是想到了什么吗?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这个提出建议的人自然就不好打自己的脸了。

    就在冯保要婉拒张居正的提议之时,他突然转到了另一个念头,其实将杨震调进宫来未必全是坏事,或许对自己也有好处。

    要知道,随着万历年岁不但增长,他对事事都要管着自己的冯保等人意见也随之多了起来。冯保从王权那儿也知道了不少这方面的事情,清楚若再继续派王权盯着天子总有一日会惹来万历的极度不满,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事情。

    可要是换了杨震这个是万历亲自定下的人来看着他,情况便会缓和很多。皇帝对他有好感是一方面,这就能让他少生抵触;另一方面则是杨震终究还欠着他的情,想必在此事上还是会听从吩咐的。正因有这些考虑,所以冯保突然就改了口,变作支持杨震调入宫里了。

    虽然不知冯保是怎么考虑的,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张居正只好苦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便照双林的意思,调他进宫来吧。”

    这两位掌握着大明至尊权力的大佬以为这只是一件简单而普通的人员调动决定,却不知世事难料,他们在不经觉间,已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这几日来,杨震总觉着有些焦躁不安,似乎什么事情都办不好。其实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一些亟待欲做的事情一直都没有眉目,才叫他生出了这样的错觉。

    他想要和向鹰联手对付宋雪桥,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身为锦衣卫百户的他地位权力终究有限得紧,如何能对一个东厂千户构成威胁呢?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刺杀,但这是杨震现在所不能接受的。

    如今的他早不是以前无牵无挂的自己了。不提兄长杨晨,只为了身在杭州,对自己真心一片的洛悦颍,杨震就不能冒这个险。何况如今在他身边还有另一个红颜知己张静云。

    想到张静云,这就是杨震如此焦躁的另一个原因了。虽然第二天他就叫了人将院子和西厢房都收拾出来,自己可以住进去。但每每想到不远处就有一个娇俏可人的美人儿,夜里的杨震总有种前世都未曾有过的冲动。

    每当午夜醒来,杨震都要花费不小的毅力来克服某种不良的想法。这时,他心里就不觉苦笑,这具十**岁,火力正旺的身体还真不全是好处哪。

    在这种战场与情场的双重煎熬之下,杨震只觉得这比呆在牢里更叫他难受,只想着赶紧找个机会来对宋雪桥下手,以将满心的火气都撒出去。

    但世事总是那么的难以预料,这时,一个全新的变数已出现在了杨震的面前,让他不得不暂且抛开这两个困扰着他的问题。

    这日中午过后,镇抚司就再次有人上门传话,让杨震前去一趟,说是都督刘守有有新的安排。

    这时,杨震才记起自己尚有另一重任务,那就是双面间谍,不知这次是否与此有关。一想到这事儿,他的头就更觉得有些痛了。但上司来召,他自然不敢迁延罔顾,当即就随来人去了镇抚司。

    一见到杨震到来,刘守有劈脸就笑着对他一拱手道:“杨百户,这次可真得恭喜你了。”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杨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试探着问道:“敢问都督,属下有什么喜事吗?”

    “本督刚得到宫里的消息,陛下看重了你的本事,特意要将你调进宫里当差了。能在天子跟前做事,这不是无尚的荣耀吗?”刘守有呵呵笑了两声,随后又不无遗憾地叹息道:“只可惜哪,本督手下就要少了一名可以重用之人了。本来以你的本事,过上两年立点功劳,便能提拔到千户的。可惜,实在是可惜。”说完,还频频摇头。

    杨震却听得一愣,怎么事情竟变得这么突然,怎么自己就从一个锦衣卫变作宫中侍卫了?

    他可是知道锦衣卫里有大汉将军这个职位的,那听着好像挺威风,但论权势什么的完全都无法和真正的锦衣卫相提并论。怎的自己这个百户当得好生生的,就要去当这么个吃力不讨好,还没有任何权势的武职了?

    转过念来的杨震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这几日来一直没有遵照刘守有的意思打探唐枫那边的消息,从而惹得刘都督不满,用这么个办法来惩治自己呢。

    但看刘守有那遗憾同时又带有些羡慕的神态,却又不像自己所猜想的那样,这就让杨震觉着更加奇怪了。在思索依然没有什么头绪后,他只得问道:“都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属下怎么就被调进了宫去?”

    “本督不是说了,这是圣意眷顾,陛下看重了你的能力与本事,才着意调你入宫的。”

    “真是圣意?”杨震又是一怔,刚才他以为这只是刘守有的托词呢,可见他如此强调,显然就是确有其事了。可如此一来,杨震就更觉奇怪了,怎么身在九重宫阙的当今天子会想着调自己入宫,他又是怎么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的呢?难道是之前所做的事情太过招摇,惊动了皇帝?

    “这是圣意,故而你是不能耽搁太久。明天你把手上的事情交接出去,后日就进宫去吧。”刘守有也不等杨震想明白此事,便吩咐道。

    “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杨震只有领命听从了。这一刻,他才懂得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尤其是当你地位尚低时,更只是被人随意拨弄的棋子而已。

    “还有一件事情,却是冯公公让我转告你的。”刘守有见他答应了,才突然把脸孔一肃,声音也压低了道:“当今天子少年心性,总会做些与我大明江山社稷不那么有利的事情。你既然得他看重,必然常伴左右,冯公公让你多多留意这些,你懂我的意思吗?”

    杨震心头一震,这是要让自己做安插在天子身边的眼线哪。但此时的他,如何能说不呢?只能低头应了声明白,同时心下就更觉得有些紧张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入宫前夕

    “你要进宫去当差?”张静云瞪着一双大眼,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惊吓般地看着杨震,声音更大得有些出奇。

    杨震有些奇怪地看了面前这位明显有些失态的姑娘一眼,不知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我听说皇宫里的男人除了皇帝外都是……都是太监,你也要去当……太监?”张大姑娘很是担心地看着杨震,显然她是知道太监意味着什么。

    杨震只觉一阵无语,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道:“静云你是听谁这么说的?”

    “这个不记得了。”张静云一摇头,随即看出了杨震神色间的异样,就小心地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了,只有后宫里的男人才得是太监,前面还有大臣官员,将领禁军呢……”杨震无奈地解释道:“而我就是入宫去当禁军侍卫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担心你也要……”说到这儿,张静云才惊觉自己身为一个女子说这些着实有些不妥,顿时面上就飞起了两片红霞。

    “嘿……”杨震不无尴尬地一笑:“要真是这样,我早跑了,怎还会在这儿和你扯这闲天。”

    “也是哦,对了,你进了宫还能出来吗?”

    “当然了,下了值我便能回来。不过可能需要在宫里值夜,所以就得委屈你一个人住这儿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知会过锦衣卫里那些兄弟了,他们平时会照看着你的,没人敢欺负你。”杨震说道。

    在回来跟张静云说起这事之前,杨震已和手底下那几名兄弟也做了交代。虽然他们对于杨震突然被调入宫一事很不能理解,但既是上面的意思,自然无法违抗,只能无奈接受。

    当时,莫冲就不无感慨地说:“百户才刚让咱们棋盘街一带有了秩序,你这一走,只怕我们这几兄弟就未必能守得住了。”

    “要对自己有信心。其实你们并不差,只是以前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实力而已。接下来,你们就该让所有人都看看,其实没了我杨震,你们一样能管好这儿!”杨震给他们打气道:“而且我在这附近的小院还得靠着你们照顾呢。”

    对于杨震的要求,这几人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他看好门户,使他没有后顾之忧。杨震这才能放心地和张静云如此说话。

    夜近三更,整个北京城除了打更的与巡夜的军卒之外,都已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时,杨震却换上了一套适合夜间行动的深色衣衫,出现在了他刚进京时所居住的那处院落之外。就像是知道杨震到来一般,随即一条人影也自那院中翻墙而出,来到近前看时,正是唐枫。

    即使如今两人的境遇天差地别,杨震却依然对唐枫很是尊敬,当即上前行礼道:“千户。”

    “你要入宫当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早前杨震去镇抚司接到这个任命时,就与唐枫照过一面,后者暗中示意今晚三更见上一面。

    杨震却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院墙那儿:“钱思忠不会觉察到什么吧?”钱思忠是刘守有安排在唐枫身边的耳目,所以不能不防。

    唐枫淡淡一笑,显得极有自信:“他现在睡得正沉,根本出不来。”

    既然唐枫这么说了,杨震自然相信。锦衣卫有的是手段叫某人沉睡到天明而不自知,不然唐枫就真个没法在京城做自己的事情了。

    既然没有了这方面的顾虑,杨震便回答之前的问题道:“其实我也不知他们为何会有如此安排。但就刘守有所说,却是天子着意将我调进宫去的。”

    “竟还有这种事情?你在京城之所谓,竟还惊动了皇上吗?”唐枫也略觉惊讶,但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其他可能的理由来。

    在唐枫面前,杨震也没有隐瞒什么,继续道:“而刘守有的意思是,叫我成为皇帝身边的一个眼线,及时将他的动静言语禀报给冯保。”

    “哦?”唐枫双眼一眯:“这事就值得玩味了,或许将你调进宫去另有内情……那你打算怎么做?”这一点可很是关键,毕竟关系到当今天子。

    “现在我还无法决定,且见了天子后再说吧。说不定,我也就一普通的禁军侍卫,别说将天子的言行禀报上去了,就是天子的面都见不着。”杨震对此还是有所保留的。

    “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不过一入宫门就是另一个世界了,无论如何你都要小心在意。”唐枫忍不住叮嘱道:“你行事向来张扬,但宫里的规矩却是天下间最大的,所以你一定要尽量收敛,不然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多谢千户提点,这点在下还是知道的。”杨震笑了一下。随后又有些为难地道:“如今我既要入宫,之前让我反间的计策怕是做不来了。”直到这个时候,杨震才将自己此来的真实目的道出。

    对于这种双面间谍的勾当,杨震是很不乐意去做的。现在既有了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自然不会放过了。

    唐枫略微一怔,便明白杨震的心思,苦笑道:“本来此事上咱们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为了保证自身安全而已。既然你要入宫,这事自然就做不成了。放心,此事我会与上面的人交代,绝不会让你为难。”

    “如此就有劳千户了。”杨震抱拳以示谢意,随后便与之告辞,重新遁入了黑夜之中。

    唐枫看着杨震消失的方向,面带一丝苦涩的笑意,轻轻摇头:“看来这个杨震终究非我辈中人哪。想要借他之力来与刘守有他们一斗是不现实的。好在,他看上去也不可能投到刘守有那边……”想到这儿,在一声轻叹中,他又返回了院子。

    与唐枫分别后的杨震并未回家,而是转到了向鹰的藏身之处。向鹰终究已成了东厂的目标,非必要他都不会露面,所以杨震只能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了。

    至于他此来的用意,却体现在了见面后的话中:“向兄实在要让你失望了,我奉命被调入皇宫,怕是暂时无法帮你想着如何对付宋雪桥了。而就目前看来,咱们想要对付他也颇有些难度,何不暂且忍耐呢。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向鹰看着比当初在大牢相见时更阴沉了几分,在听了杨震这番话后,他也是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为难。既然事实如此,我自不会强求杨兄你为我冒险了。不过……”虽然他的话没有说明白了,但只从眼中闪过的丝丝狠戾之色,却还是能叫人猜到其目的的。

    杨震见状更是心下一懔,忙劝道:“向兄万万不可冒险做出刺杀之事来。那宋雪桥既然知道你已走脱,自然是要有所防范的。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身边必然不止向兄你一个高手,你若勉强出手,不但报不了仇,反而会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殊为不值!”

    向鹰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才猛地抬眼看向杨震:“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来我是怎么过的吗?”说他他猛地捋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两条胳膊来。杨震一见,心下便是一惊,只见他两条粗壮的胳膊上,竟划满了刀口,每一条伤口都入肉极深,有那最新鲜的,还在不断地渗着鲜血,着实的触目惊心。

    “每日每夜,对宋雪桥的仇恨都在煎熬着我。我必须以刀割手,用疼痛来缓解这种恨……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多拖!”向鹰的声音依旧低沉,但杨震却能从中听出无尽的怨恨。

    虽然能够理解他的报仇心切,但杨震为了他的安危却不得不继续苦劝:“向兄,你若只是一心求死自然可以冒险刺杀。但你想过没有,要是自己失败了呢?那不但无法报仇雪恨,更无颜见你九泉之下的妻儿……若向兄你信得过我,就再给我一年半载的时间,我一定帮你痛快地报仇!”

    在沉默地看了杨震良久,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去般后,向鹰才缓声道:“你真有把握?”

    “倘若我到一年后依旧无法为你报仇,那我便与向兄一同前去刺杀!想必合你我二人之力,即使他宋雪桥再有防备,也不可能抵挡得住。”杨震毫不犹豫地道。

    这确是一个不错的保证,向鹰也看得出杨震此一番话是出自真心,便点头道:“那我就信杨兄弟你这一回,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一定。不过我也希望向兄你可以听我一句劝,即使心中有再大的愤恨,也莫要伤害自己,这只会叫亲者痛仇者快。忍耐,有时也是一种磨练与修行。”

    向鹰看着杨震,终于郑重点头:“好,我依你的,今后再不做这些无谓之事。”说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我还没恭喜杨兄弟呢。能去宫里当差,势必能更进一步,我在此祝你前程似锦。”

    杨震满意地一笑,知道总算是说服了向鹰,那他进宫就再无旁的忧虑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进宫面君(上)

    将身边各种私事都处理妥当,又在次日回镇抚司交接了手头的一切之后,九月十四这天,杨震终于将正式入宫当差。

    当来到这处北京百姓只能远远观瞧的巍峨肃穆的宫城前时,杨震的心里不觉也有些紧张起来。即便他天性无惧权贵,但一想到自己将要在这个帝国的心脏处做事,依然难免心情激荡。

    其实在前世时,杨震也是来过这儿的,不过那时他是游客,而这里只是一个有着丰厚历史积淀的景点而已。但现在,当远远瞧见那高耸的天-安门,不,此刻它应该叫承天门城楼时,他就有了一种真正与这个时代融合在了一起的感觉。

    据杨震前世游览此处的记忆,在穿过承天门后,便是午门,然后再进去便真个进入皇宫大内了。而就在他想像记忆里般朝前走去时,却被一旁陪同他前来的刘守有给叫住了:“你瞎走什么?”

    “哦?入宫不是走这条路吗?”杨震有些奇怪道。

    “这路也是你能走的?这天下间唯一能从午门入宫的,也就天子而已。即使是张阁老,也不敢像你这般!”刘守有说话间才猛然想起因为这次的事情来得突然,杨震压根就没有学会宫里的规矩,这下可就麻烦了。

    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皇宫大内是天下间规矩最重的地方。在这地方当差可不光只要聪明和能力就够了,更需要谨慎小心,不可行差踏错,因为在这里不但行为会受到约束,就是说话,随意扫视都将被视为欺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见刘守有突然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还一脸懊恼的表情,杨震忍不住问道:“都督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吗?”

    “哼……”刘守有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疏忽,只哼了一声道:“我只是对你不放心罢了。走吧,莫要让薛统领他们久候了。”说罢,便引了杨震往东一转,径自来到了位于宫城的东华门前。

    虽然论气势这东华门远比不了之前的承天门与午门磅礴,但这儿毕竟也是皇宫的大门,自然也叫人看了后心生敬畏。尤其是门上那一颗颗足有碗口粗细,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门钉,更是让人不敢逼视。

    而在门前不远处,还站了几名身着戎装的男子,为首一名四十来岁的健壮汉子,一脸的精明强干模样。一见到刘守有,那人就忙带着笑地赶了过来,老远就直朝刘守有拱手道:“见过刘都督,这等小事竟由都督你亲自前来,真是叫薛炎意外哪。”

    “老薛你就别这么多礼,咱们谁跟谁,何必客气。”刘守有忙笑着回礼,然后道:“毕竟是来宫里,派别人来不是太不像话了吗,而且我也不放心,就只能自己跑这一趟了。”说着又拉了薛炎往边上走了一步。

    薛炎看出他是有事说,便顺从地跟随着来到一旁,静等着对方开口。刘守有回头看了杨震一眼道:“这人是陛下亲自所要,我不敢不尽心哪。不过这小子为人胆子极大,又不怎么守规矩,这进了宫来,今后可就要你老薛多多费心了。”说话间,一张银票已被他塞进了薛炎的大手之中。

    薛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银票上的数额,随后赶紧将之纳入袖口之中,脸上的笑容就更亲切了几分:“好说好说,只要是您刘都督吩咐下来的事情,无论好不好办,我薛燕都一定帮你做好。”口里作着承诺,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杨震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叫这位刘都督给自己送钱?

    刘守有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继续道:“其实你照顾他也不光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更是给冯公公面子。冯公公对这小子也有栽培之心……”

    “是是,末将明白,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一听这还是冯保的意思,薛炎的态度顿时就变得更加谦卑起来,连连点头称是。同时,他的余光忍不住就在杨震的身上打起了转来,但一时却瞧不出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别的,能叫这些大人物都对他另眼相看。

    看不明白就算了,反正今后有的是相处的机会。薛炎在与刘守有说了几句后,便笑着来到杨震跟前:“你便是杨震吧,自今日开始,你就是本统领手下的百户,我叫薛炎。”

    “见过薛将军。”杨震不敢托大,赶紧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单膝着地行了个标准的军中之礼。

    “唔。”对于他这动作和对自己的称呼,薛炎还是很满意的:“免礼起来吧。本将知道你这是首次担任如此要职,一定不会习惯,所以今后若有什么不懂的,大可来找本将询问。还有,宫里可不同外面,若没有人知会,你不得随意走动。现在,就随本将进宫去吧。”

    “是,多谢将军提点,属下记下了。”杨震再次表现得很是老实。这是他在来此之前就想好的,皇宫毕竟是和外面不同的世界,若想保护自己,还是得照这里的规矩来,他可还有亲人和爱人在等着他呢。

    与刘守有告别之后,杨震就随着薛炎步入了东华门,并在门洞之后领到了自己的装备——一套和锦衣卫的飞鱼服极其相似的大红色戎装,一把带鞘的腰刀,以及一块铜制的腰牌。

    “这腰牌只要你到了宫城附近就都必须佩上,不然就是被人当成刺客当场格杀也是咎由自取,明白了吗?”在进了宫后,薛炎的态度就没有在刘守有跟前时那么客气了,脸上更是早没了什么笑容。

    “属下明白。”杨震沉声答应道。

    “因为你是新来的,今日午后我会派人带你在此处走走,熟悉一下这儿的规矩。然后,再根据御马监的意思分配你差事。”在交代完这些后,薛炎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带了杨震前往他们的驻地。

    才刚到驻地前,就见着一名年轻的太监在那儿等候着,一见薛炎,那太监就笑着迎了上来:“可是薛统领带了杨震入宫吗?”

    “正是,不知公公是?”薛炎不无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人。一般来说,除了御马监那些负责皇宫防务的太监,很少有內侍会来他们这边。毕竟军营里阳气要重,并不适合这等阴柔的家伙。

    那小太监这才肃容道:“奴婢是奉了陛下之命来让杨震前往见驾的,不知他现在可能腾出时间来哪?”

    一听此人来意,薛炎更是惊讶不已,怎么这么个小小的侍卫就连天子都要见他了?锦衣卫指挥使陪他来皇宫,还给了自己好处,东厂提督冯公公看重于他,现在就差当今首辅张阁老对此人表示出兴趣了。这如何能叫人不感到震惊呢?

    而对于身后其他那些侍卫们来说,这就更叫人既羡慕又嫉妒了。要知道他们来宫里当差长则数年,短则一年半载,可是连正经地见皇帝一面都没有过,极少数的几次,还是在大朝会上,以仪仗队之类的身份站在人群里,只能远远地瞧着群臣朝拜的天子。可现在,这位才刚进宫,连差都没当过的小子却被天子派人来召见,如何能叫他们心服?

    薛炎虽然心下意外,但很快就恢复过来,赶紧将杨震叫了过来:“既是陛下召见,你这就去吧。”

    “是。公公请!”杨震心里既感古怪,又有些埋怨天子的如此做法。这不是要给自己搞特殊吗?如此一来,今后自己还怎么在这个侍卫圈子里混?

    本来杨震是打算低调做人,在宫里安分守己的。可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入宫,就遇上了这么个事情。也不知道这位少年天子又是闹的哪一出,之前将自己调进宫来,现在又要急着见自己,他是真对自己有这么大的兴趣吗?

    即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杨震也不敢在面上有丝毫的表露,只管跟随着那名小太监行走在皇宫大内有些复杂的甬道之上。

    那小太监似乎知道万历欣赏眼前这位年轻的侍卫,便边向前走,边小心提点了杨震几句在宫里和见到天子后的规矩,比如行走间莫要四下张望,见驾后该如何行礼等等。杨震对此确实不太清楚,闻言赶紧照做,头随之低垂了下来。

    可或许是心性使然,杨震虽然低着头,但眼睛的余光却依然在四下打量着这儿的地形特征。越看就越觉得此时的紫禁城与记忆力的故宫有不小的差距。虽然格局上变化不大,但那些建筑,却明显不是故宫的特色。

    杨震以为这是满人入主之后的改变,其实他却错了。事实上,后世的故宫是满人入主中原后在原来的大明紫禁城的遗址上重新修建出来的。此时所见的这紫禁城,早在闯王李自成攻破北京后被毁于一旦,这不能不说是整个中华民族的一大损失。或许,这也是李自成最终败亡的原因所在,他只是个破坏者,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建设。

    在跟随着小太监走了好一阵,穿过几处宽广的广场之后,杨震终于停驻在了一个气象恢宏,黄瓦盖顶的大殿跟前。他略一抬眼,就看清楚上面的匾额上写了“养心殿”三字。

    “你且候着,我去向陛下禀报。”那小太监说着,小心翼翼地迈进了殿门。

    半晌后,殿里才传出一声拖长了的召唤声:“召锦衣卫百户杨震进殿面君!”

    杨震深吸了一口气,才一整自己的衣冠,大步走进了那有些幽深的大殿……

    夭寿啦,主角要进宫啦,大家要是想保住他的丁丁,就赶紧投点票吧,不然万历会因为喜欢他而把他咔嚓了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进宫面君(下)

    时已深秋,天上的阳光本就已不甚炽烈,在宫墙林立的皇宫大内中,阳光就显得愈发的羸弱,这使得照进空旷的养心殿中的阳光更少,也使这儿更显幽深难测。

    杨震迈过殿门前高高的门槛,便照之前小太监所教授的那般高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性命:“臣锦衣卫百户杨震叩见陛下!”说着紧着趋前几步,便即跪倒下来,整个身子伏在地上,一副五体投地的模样。

    虽然没有像某些影视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谄媚与肉麻,但一向带着后世人人平等思维的杨震在做出这一切后依然觉着有些不适应,心里想着是否可以推了眼前这份差事。这要是天天见了皇帝要如此行礼,可着实无趣得紧。

    若是他这一想法被旁人所知,一定会有许多人以为他是疯了。能有这么个机会觐见天子,就是他们这些当侍卫的最大的梦想了,至于能这么天天见着天子,只怕任何人都会连做梦都笑醒的。

    见着皇帝,就意味着你或许能在皇帝心里留下印象。而若是能经常面君,则表明你是皇帝的亲信之人,那前途自然无可限量。别看如今的大明朝廷还是张居正、冯保他们当家作主说了算,但谁都清楚,一待小皇帝成年亲政,这个国家还是得由他说了算。而在这时若能与皇帝搞好关系,实在是最明智的投资了。

    杨震心里转着这些古怪的念头,趴跪在地,却不闻前头有任何的动静,这让他感到有些惊讶起来:“这闹的是哪一出,难道皇帝喜欢看人这么跪着吗?还是说他压根就不在这儿?”好几次,他都有一股冲动,想要抬头看看前面的情况,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在来此的路上,小太监可是着重说过,面君之时皇帝不叫他起来抬头,作为臣子的绝不能这么做,不然便是欺君之罪。

    好在,当杨震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前方响起:“杨卿免礼平身,起来回话吧。”

    “呼……”杨震略松了口气,总算是不用那么狼狈地趴在地上了,想着这些,他完全忘了要谢恩这回事,便麻利地站起身来。

    而皇帝似乎也对于他的失礼不以为意,只听他继续道:“你且抬头让朕看看。”

    “娘的,老子又不是女人,你看我做什么?”心里想着这不敬的话,杨震还是依言抬头,与正坐在龙案之后的当今天下之主对了一眼。而只这一眼,杨震就愣在了当场。

    饶是他自认为心性稳重,即便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有太大的心理波动,可今日看到皇帝的模样后,却还是难免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怎么是他?”

    这位坐在御案之后,看上却略显疲惫的少年天子,居然就是他曾在棋盘街“食为天”酒楼里救过的那名少年。虽然他只见过对方一次,且时隔数月,但此人太有特色——身体臃肿笨拙,这可是如今这个年代的少年所少有的体貌特征——所以现在一见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即使如今的他身上早换了一袭绣着五爪金龙的袍服,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气质,却依然难掩其笨拙臃肿的身形。

    之前杨震只判断对方是某个诸如公侯之类的富贵人家的公子,所以在做派和穿着上与一般的纨绔子弟和暴发户大不相同。可不料,这位居然是这天下间最最贵重的人,竟是当今天子。

    如此一来,之前的一切也就清楚了。为什么自己这案子看似凶险却能化险为夷,为什么还听说在朝堂上天子会与臣下因此案有所争辩。只因万历自己就是杀倭一案的当事者之一,自然是要站在杨震这一边了。

    至于这次他被调进宫来一事,杨震本以为或许是冯保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看来,应该真完全是少年天子的意思了。

    万历刚才所以迟疑了一下,就是因为考虑到杨震在见到自己后会不会失态。现在见他果然大吃一惊,在略有些得意之余,也不禁有些紧张:“他不会一口就把之前的事情给道破吧。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只怕朕就少不了要受张师傅和母后的责罚了。”他并不知道,此事早被张居正获悉,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但事情总算没有照着他所担心的情况发展下去,杨震终究不是寻常之人,即便受此惊讶,依然很快就调整了心情,没有让一句“是你!”脱口而出。

    见杨震在惊讶之后重新恢复平静,万历心下略安,同时对杨震就更是看重了几分:“杨卿果然是一表人才,怪不得朕听说了你曾在京中敢徒手杀死一名持刀的倭国凶徒呢,果然传言非嘘哪。”为了避免可能存在的麻烦,他赶紧抢先把话说出,同时给了杨震以暗示。

    杨震当时就心领神会,知道天子不欲他人知道自己曾出宫一事,便拱手道:“陛下谬赞了,臣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手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功劳。”

    见杨震如此上道,万历眉眼间的笑意就更盛了几分,夸赞道:“杨卿这就太自谦了,敢做此事的,不光要武艺了得,更要有一副不畏强权之心,非是寻常之人能做得出来的。朕对于锦衣卫中有你这样的人是大感欣慰哪。也正因你有如此表现,朕才会有意将你调进宫来,常伴在朕左右。如何,杨卿,你可愿意吗?”

    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换了谁都不可能不受宠若惊地谢恩的。杨震自然也不例外,赶紧单膝着地,低头叩谢皇帝的重用。其实在他心里,对此还有另一番计较,却是此刻不能表露的。

    他一直以来都在想着如何对付张居正,但相对于高高在上的当朝首辅而言,他实在是太也渺小了些。而这天下间,唯一有实力能与张居正相抗者,也只有眼前这位胖乎乎的少年天子了。所以这次能因缘际会而被皇帝赏识继而被调到身边为侍卫,实在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王权,朕身边侍卫之事一向是由你负责打理的,你给杨卿安排一下吧。”万历见杨震答应得如此痛快,心下也感到高兴,当即转头吩咐身边的内侍道。

    王权这时正有些怔怔出神想着些什么,万历这话出口,他也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低声应道:“奴婢领旨,待会儿就去安排。”

    如果说在天子身边谁对杨震的到来最不开心,就非王权莫属了。倒不是他妒忌杨震深得万历的重视,他本就没有意思在天子跟前讨得什么好处,不然也不会当冯保安插在天子身边的眼线了。

    但他早两日就已从冯保那儿得到消息,这个杨震也是安插到万历身边的眼线。这下,他对杨震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在早有了自己这个天子近身内侍为耳目的情况下再安排这么个人进来是因为什么,就是在蠢的人也知道。这分明是冯公公那边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了。即便他们现在还没有将自己换了的意思,但至少已不可能如之前般重视。对于一个抢自己工作的外来者,王权自然会生出不小的敌意来。

    杨震可不知道自己才入宫里就已结下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对头,还很是有礼地朝王权拱手为谢,却只换来对方的冷淡以待,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道后宫的争斗不光是限于那些后妃宫嫔,就连太监和侍卫都要参与其中吗?

    万历可没有觉察到这股暗流,他依然充满了兴趣地看向杨震:“杨卿,朕听说你一身武艺颇为了得,何时得空,你演练一番让朕一开眼界如何?”当日杨震在酒楼上空手入白刃将倭人格杀当场的一幕他可一直都记得,每每想起就觉着热血沸腾,对杨震的本事自然也是极其羡慕的。

    杨震知道这是少年常有的对强者的仰慕,便忙道:“陛下吩咐,臣自然不敢扫兴。不过……”说着却是一顿。

    “不过什么?”万历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过臣之所学,多是以杀伤敌人为第一要务,真要只是演练一番,怕是不会太精彩。”杨震如实说道。确实,他的武艺一向走的是灵巧与狠戾混合,只有在生死相搏时才见其威力,若只是演练几下,可看性确实不如一般大开大合的拳脚。

    “这倒无妨,朕到时命人与你交手便是。”万历很不以为然地一笑道。

    虽然天子对杨震大有好感,也很好奇,但他毕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现在只是趁着早朝结束的当口接见一下他而已,接下来他还将听张居正的授课,所以便只能打发了杨震离开。

    或许这次会面对杨震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左右不过一刻钟而已。但对于宫里其他人来说,却已是了不得的大事了。试问除了几位阁臣和六部尚书外,哪个大臣能得皇帝如此召见,而且一谈就是一刻钟?而这人还只是个新入宫的侍卫,就更让人侧目了。

    自养心殿退出来的杨震并不知道,他已成为不少人关注的焦点。

第二百五十章 遭嫉

    “你听说了吗,今日陛下召见了一名新来的侍卫,还与他谈了好一阵子。”虽只过了不到一两个时辰,杨震受天子召见且谈了好一阵话的消息就已不胫而走,迅速在侍卫群中传播开来。

    而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些人的第一反应是不信。而在说此话的人再三保证之后,他们心里就难免生出嫉妒之心来了。这也难怪,毕竟身在宫里,若能得皇帝的看重,将来的前程自然大好,谁不希望如此呢?而一旦自己得不到,却有个新人一来就做到了,自然会被人所妒忌。

    “咳咳……”正当几名侍卫凑在一处小声议论着此事时,一声低沉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使得他们的身子陡然一震,赶紧散开,重新站直了身子。

    来的是个面目黧黑,神色严峻的中年将领,也是这一班侍卫的头儿,名叫萧然。只见他一双豹眼中陡然射出寒芒来,在众人面上一扫而过,就使得这些身量不比他矮小的侍卫们身子一颤,头不觉就低了下去。

    这萧然在侍卫中的威信根本不下于统领薛炎,所以只要他出现,众侍卫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在镇住这些人后,萧然才冷声道:“居然在当值之时在此交头接耳,成何体统。待会儿下值后,自去领受二十军棍以示惩戒。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是……”众侍卫满心委屈地答应了一声,这回当真是无妄之灾了,同时心里对杨震就更恨了几分。若不是他的出现让大家一时忘了处境,又怎么会受此责罚呢?

    在处置完这些不守规矩的侍卫后,萧然才略一哼声,迈步就要往他处去巡视。不想这时,一个略带阴柔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萧统领且慢行!”他听到这声音,脸上的冷然刚硬之色便顿时转成了一副笑容来,他在此当差多年,自然听得出这是陛下跟前的王权王公公的声音了:“不知王公公有何吩咐?”说话间,他已很是恭敬地转身行礼。

    王权也冲他拱了拱手:“咱家怎么敢吩咐萧统领呢?咱是奉了陛下的意思来跟你说件事的。”

    一听是皇帝的意思,萧然的神情就变得更加恭敬了,赶紧把腰又弯低了几分:“臣恭听圣意。”

    “是这样的,宫里刚招入了一名新的侍卫。陛下可很是看重他哪,所以希望萧统领能将他安排到陛下跟前当差。”王权一面说着话,一面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果然,萧然在听到这意思后,虽然强自忍耐,但抽动的眼角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嫉妒之意。而王权在嘴角一勾后继续道:“此事陛下可是相当重视的,所以还请萧统领尽快落实。”

    “是,臣谨遵旨意!”萧然面色木然地答应道。

    “如此,咱家就回去了。”冲他一点头后,王权便转过身去,迈步而行。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只听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声:“也不知这个叫杨震的有什么能耐竟使陛下如此安排。论本事,论功劳,萧统领他们哪一个不比他强呢?”

    这话落到萧然的耳朵里,更让他的面色阴沉了几分。

    刚才他所以惩治那些私下议论纷纷的下属,也有发泄对杨震不满的情绪在里头。而随着王权的这番话,就更叫他对杨震产生敌意了。他萧然在宫里当差已有三四年了,自问一向尽心尽力,可却从未得到过天子的任何赏识。他本以为这就是当侍卫的命了,不想今日却横空出世了这么个杨震,叫他明白原来天子要重视一个人是这么的简单,这让他如何不恼?

    心下带着些恼怒,萧然脚下自然就快了几分。今日就比以往快了半刻转回到了算是属于他们驻地的一座偏殿跟前。这时守在那儿的侍卫一见他到了,就赶紧上前禀报道:“统领,有一个新来的杨震正在里面等候。”

    “嗯?又是他?”一听到这个名字,萧然的眉头就不禁皱了一下。但既然这是皇帝的意思,他也不敢不照办,便推门走进殿去,同时心里琢磨着怎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也好略出口恶气。

    正等在殿中的杨震听到声响,转头看到一名神色严肃的汉子进来,就赶紧上前行礼:“卑职杨震见过将军,将军可是萧统领吗?”

    “哼,我可担不起这个将军的称谓,你还是叫我统领吧。”萧然以这样一种方式表露了自己的身份。

    杨震听后,便是一怔。或许大明立国之初,等级极其森严,将军这种称呼还不能乱用。但到了眼下的万历年间,这些刻板的规矩早就形同虚设了。连一个寻常商人都有人称其为某老爷,一个统领被人称作将军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之前他就这么称呼的薛炎,对方还颇为高兴,怎么到了萧然这儿却变了模样呢?

    杨震可不知道,自己已是诸多侍卫们的公敌,只道是这位萧统领为人太过刻板严肃的问题。于是便赶紧抱拳道:“是,卑职知错。卑职杨震,见过萧统领。卑职奉旨入宫,只等统领安排。”

    他不提旨意什么的还好,一提这事,就更让萧然心里难以平衡了。只见萧统领一声冷哼:“本统领知道你是京城近段时间来的风云人物,但既然入了宫,就得照着宫里的规矩办事,若敢再像之前般胡作妄为,小心本统领军法无情!”

    没想到这一见面就是这么个态度,杨震心里自然也来了气。他本就担心自己无法适应宫里的规矩,这倒好,对方真就拿这个来压自己了。但事到如今,已是人在屋檐下,杨震只得低头道:“卑职明白,今后一定谨遵统领的教诲。”

    萧然所以如此说话,固然有给杨震下马威以出口恶气的意思,同时也是想激对方一激,说不定这个在外面就很不安分的家伙当场就翻了脸。如此一来,自己就顺理成章能好好整治一下杨震了。可现在对方是这么个态度,他准备好了手段就施展不出来了,只能哼声道:“你能做到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同时心下暗自想着,看来这个年轻人并不简单,不是几句话就能挑拨起来的冲动之人。

    两人说了不少,可萧然依然没有提及如何安排杨震的差事,于是杨震在对方沉吟时,再次试探地问了一句之前的问题。

    萧然此时只能无奈地道:“适才本统领就得到了上面的意思,你将被安排到陛下身边做侍卫。”说着,又把脸一板,一双眼睛就像是两把刀般直扎进杨震的眼中去:“在天子跟前可比一般的宫廷侍卫责任更重,你可要小心仔细了!若有任何差池,即便陛下不责罚,本统领也绝不饶你。”

    通过对方的神态语言,杨震终于看出了他对自己态度如此恶劣的原因所在,一切都只在皇帝这两个字上。这让杨震心里不觉苦笑:“万历哪万历,你本是出于好心才提拔的我,却一定料不到你这份好心会让我竖下不少的敌人吧?”口中却是唯唯称是。

    在明白事情根由后,杨震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老实地面对对方的针对,不然在这孤立无援的皇宫之中,即使有天子的信重,他的处境也一定不会太妙。

    既然一时找不到杨震的错处,萧然便不打算继续让这个家伙在自己面前惹眼,便把手一挥道:“你且去吧。自明日开始,你就在陛下跟前当值。记住,每日四更,你都必须到此报到,然后随陛下前往早朝!”

    “是!”杨震回答得倒是很干脆,可心里却是一阵哀叫,四更天就要报到,而且是每天,这对他来是可就无异是一种折磨了。

    无论前世今生,杨震这么早起来的日子都是屈指可数的,即便是之前为了在手下面前树立威信,他也只让这些人在卯时天亮才报到。可现在,却比卯时还要早了将近两个时辰,这可不是说笑的。

    想到这儿,杨震不禁要怀疑这是不是萧然出于对自己的嫉恨才刻意安排整治自己的。可看着萧然那副严肃的面容,杨震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即使是萧统领怕也不敢拿这种事情捉弄人,而且,这事若是假的,只要一次就能被拆穿,他压根就不可能中第二次计。

    在略作迟疑后,杨震再次向萧然恭敬地一抱拳,这才出了偏殿。

    “看他的表现,此人倒也有些道行。看来真要对付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得仔细想想再作决断了。”在把人打发后,萧然也陷入了沉思。当一开始的嫉恨之意慢慢淡化之后,他也随之冷静下来,他怎么说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几年的老手了,深知宫里权力争斗的复杂和可怕。

    而此刻的杨震,却早把萧然的恶劣态度放到了一旁,心里想的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当好差,怎么能不犯错的问题。现在看来,进宫确实不太适合他哪!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小皇帝的悲催一天

    即便心中不愿,杨震却也不得不接受事实,并小心做好自己身为一个侍卫的本职工作,以不给那些想要找他麻烦人任何机会。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杨震终于了解了当一个大明的皇帝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与劳累,直看得他这个侍卫都觉得有些心慌了。

    本来他还猜测着四更天是否只是他们这些侍卫才会赶到时辰,可上值的第一天,就发现自己错了,原来对宫里人的作息时间来说,四更就已是一天的开始了。不单众侍卫悉数到位,等着参加朝会的大臣齐聚在午门之外,就是那些宫人内侍也早在各自的岗位上忙得不可开交。

    而用不了多少时候,杨震便瞧见了一脸睡意朦胧的当今天子万历朱翊钧就在一众太监的陪伴下打着呵欠从后宫转了出来,而这时,深秋的天色还黑着呢。

    见此,和其他侍卫一道恭候在侧的杨震不觉咧了咧嘴,心下暗道:“这也太惨无人道了些。很明显小皇帝此刻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他们却硬是要在这个时候开什么朝会,难道这样的仪式就比皇帝的身体还要重要吗?”

    确实,作为一个正处于生长发育阶段的少年人来说,一日中的睡眠的极其关键的。而凌晨这段时间,又是人最渴睡的时候,总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人从睡梦中强行喊起来,若说皇帝心里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甚至会因此而生出逆反心理来也很正常。

    或许正因为有这方面的原因,在成年亲政,并把张居正彻底熬死之后,万历就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自万历十五年开始,他就不再临早朝,不再见外臣,将自己彻底封闭在了深宫之中,只有少数的几名重臣得以见他一面。

    杨震此刻却不可能想得这么深远,他只是有些同情地注视着脚步蹒跚的小皇帝,然后随着其他人一道向前而去。待到这么多人抵达宏伟的太和门时,天空终于有了一丝亮色,然后随着一阵钟鼓声响起,那关闭了一夜的宫门也就随之徐徐而开。

    早在宫门外等候了有些时辰的官员就按着文武官职和官阶的高下,排着整齐的队伍肃穆地走进皇宫。在此期间,虽然有数百人之众在行进,却几乎听不到任何一点杂声,那些官员更是一个个挺胸凸肚的,显得极有威严。

    看着眼前这出宛如排练好的戏剧般的场景,杨震的嘴角就忍不住又抽动了一下。虽然在这等庄严肃穆的气氛下,他这个举动很不合时宜,但带着后世思维的他依然觉着这些表面功夫实在叫人发噱。或许,后世许多企业商家每天清晨所做的一些激励性的集会就发源自此吧。

    不过很快地,杨震就明白原来这些官员如此作派,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是自愿的,而是因为在他们的不远处有人盯着。那是一些年纪不大,眼神锐利的青年言官。这些御史言官每日一早的工作就是盯着参加朝会的官员,无论是谁,只要你在参加朝会期间有任何不庄重的举动,比如咳嗽、小声议论,甚至是不合时宜的笑,都将被记下名字,等待这些官员的就将是一份份的弹劾和严厉的处罚。

    虽然这套由太祖高皇帝所创的严格规矩在经过两百来年的洗礼后已渐渐废弛,但如今因为有张阁老的重新提倡,官员们还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所以,在眼下这种朝会的时候,你是很难看到像后世影视剧里所呈现的那种有些杂乱如市场般的景象的。

    而另一与影视剧里不同的是,朝会并不是在只能容纳数百人的宫殿里开,而是设在空旷可容数千人的太和门前。不然京城里够资格参加朝会的足以千计,那宫殿自然是容纳不了这许多人的,难道还要叫群臣在外面轮流参加吗?

    而在搞清楚这一点后,杨震又不觉为万历感到无奈。现在这个时节倒还算好,秋高气爽的,只是有些微凉。可再过段时日,待到冬天来临,下起雨雪来,这皇帝与群臣开朝会可就要面临风刀雪剑的考验了。想到当今天子十岁登基,这么小就要接受这样的残酷考验,杨震不由再次对他抱以同情的一瞥。

    其实,若是这朝会如此排场能真个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倒也不算浪费。可实际上,这早朝因为所有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天子更是发呆的时间多过清醒之时,所以近一个多时辰下来,基本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也没有,最多就是将早前朝廷的决定当众宣读一下而已。

    而且,此时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不开眼的官员像某些影视剧里的一样突然就从队伍里跑出来,高叫一声:“臣有本奏!”然后就哇啦哇啦说上一通,让皇帝给拿主意。

    且不说此时的朝政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做出判断和决定,若真有那不开眼的家伙敢这么做,此人也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大家参加朝会只是一个形式而已,根本没打算真个在这时候处置大事,你这么一弄势必拖长了朝会时间,你道这么笔直地站着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吗?

    所以,在经历过一次乏味无聊到极点,只是形式主意的朝会后,杨震就作出了判断,其实大明朝完全可以取消这个不人道的早朝制度,这对官员和皇帝都是件好事,说不定在大臣们多睡一会儿后,他们的办事效率还会更高呢。

    但这也只不过是杨震作为一个小小的侍卫的一点妄想而已,无论是谁,胆敢提出取消早朝,必然会被满朝官员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即便这些人的内心深处也不乐意参加早朝,但光是一句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足以让所有人都不敢反对早朝制度。

    皇帝自四更左右起床,五更参加早朝,直到辰时前后,才终于可以歇息上一会儿,开始享用他的早饭。当杨震得知这事后,又不觉有些同情起这位少年天子来,他居然是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开朝会的,而且一开就是一两个时辰,这得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情哪。

    还是那句话,如今的万历正是生长发育的时候,本就消耗得快,这么饿着肚子,自然极其难受了。所以当他能吃早饭时,自然就不会有任何的收敛了。从御膳房送来的各式点心包子,被他在短时间里一扫而光。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杨震就可以确信如今天子这一身肥肉,完全就是不规律的饮食作息给逼出来的。

    在用过早饭,稍作歇息之后,天子又将来到养心殿的一处偏殿里,听首辅张居正讲授为君之道和其他的知识。对此,杨震倒觉得不是件坏事,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有足够的能力治理天下,而现在的万历明显还没有这本事,能得到在历史上都排得上号的政治家张居正的教导,对他来说自然是极有利的。

    只是这一讲就是数个时辰,直到过午都不见有歇息的,就让身处殿外值守的杨震觉得有些不合适了。即便是成年人,也不可能在长时间里保持注意力的完全集中,更别提万历只是个少年人了,想必在半个时辰后,他就会开小差了吧?

    但既然这些都是张居正定下的规矩,万历自然不好反对,杨震就更只能在心里想想,而不敢有任何的表露了。

    而后,就是午饭,此时已接近未时,看着万历用饭时那狼吞虎咽的模样,杨震就知道他一定又是饿得狠了。其实不光是皇帝,就是他们这些陪伴在侧的侍卫也是饿得不轻,所以在偏殿用饭时,也是如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杨震本以为接下来皇帝应该会睡个午觉,然后下午就自由活动一下。可结果却再次出乎了他的判断。用过饭只歇息了片刻后,皇帝就又要接见臣下,商讨国家大事。

    这次,却比朝会要实在得多了,商议的也多是迫切需要解决的各种问题。不过因为有张首辅的存在,其实小皇帝真能做主的事情也几乎没有,他最多也就是在张居正拍板之后在上面点个头,表示个同意而已。

    即使身在殿外,可杨震依然能清晰地瞧见万历眼中所包含的无聊与无奈,显然他也很希望这样的商讨能快些结束。

    待到与群臣的会面结束,天也渐渐暗了下来。但对万历来说,却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因为他还将批看大量的奏疏。即便这些奏疏早由张居正等阁臣定下了基调,但为了尽快学会如何治国,他却必须在灯下批看和学习,直到一二更天。

    后世的某些人在为满清粉饰时,总会以他们的皇帝是如何勤政,大明的天子是如何怠政来说明两个皇朝间的差距。但事实上,至少在继位的头几年来,少年天子万历是不比那些满清皇帝要懒惰的,而以一个少年人来说,能做到这点,只会比那些后来者更不容易。

    但同时,这种枯燥乏味且劳累的君主生活,也在一点点地消磨着朱翊钧的耐心,当压在头顶的那座大山一去,在逆反心理的推动下,他就会彻底走向另一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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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小试牛刀(上)

    北京作为大明朝的首都可比作一个人的心脏,几乎主宰着整个帝国方方面面的发展;而紫禁城则是北京城的心脏,自这儿发布出来的每一道命令,动将改变成千上万普通百姓的生活与命运。

    比如这些年已逐渐被推广开来的一条鞭法,就是当今首辅张居正苦心孤诣而想出的为百姓尽量减少负担的新法,随着它被推往大明其他一十三省,人们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这一新法到底是好是坏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了。

    在外人看来,作为中枢的紫禁城自然是个风云激荡,每日里变化极多的所在。可事实上,身处其中的那些人却只会发现这儿是多么的一成不变,几乎每天都与过去的那些天没有任何的区别,人们一如既往地忙碌,但所忙的却根本看不到什么成果。

    在这种一成不变的环境里,日子总是过得极快,一忽儿间,杨震在宫里当差已有半个多月,这让他对宫里的一切都渐渐熟悉,也让他从原来对一切都觉得新鲜变成了如今对什么都已没什么兴趣。毕竟在一个枯燥而刻板的环境当中,你是不可能一直保持旺盛的好奇心的。

    不过有一点,杨震依然很是好奇,那就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歇息几日。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已发现有不少侍卫曾短暂的有过一两日未来上值的情况,而根据同僚所说,他们是被准许每过一段日子就歇息一两天的,宫里的规矩和责任毕竟太重,是人都得休息着调节一下。

    可叫杨震意外的是,自己却从未被萧然或薛炎提起过此事,似乎他这个新人压根就不需要休息一般。其实他也明白,这是萧然暗中对付他的一种手段,谁叫他之前深得天子看重而惹得萧统领心生嫉妒呢?既然明着囿于宫里的规矩萧然不能拿他怎么样,那就在这种事情上做些手脚吧。

    其实萧然做此决定还包藏着另一重险恶用心,因为侍卫们每日都得起早贪黑地护卫在天子跟前,而且上值之后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所以一段时间下来就会很是疲惫。而人一旦感到疲惫,就难免精神不集中出什么差错,到那时萧然便可名正言顺地惩治杨震这个让他看着很不爽的新人了。

    但这段时间的折腾下来,杨震居然一直保持着不错的精神,这就让萧然的这一如意算盘彻底无法打响。他却不知,杨震前世就曾接受过远超过这点强度的残酷训练,而且如今的他还因修习清风诀而能在静静站立时调整自己的身体与精神状态,所以这么做除了能叫杨震心中不快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用处。

    在这么折腾杨震几乎没什么成效,又抓不到他的错处的情况下,萧然对杨震的不满就更深了几分。人有时候就是如此,当你恨某人而不断打击他时,若对方真被你欺负得狠了,你对他的恨意就会渐渐减少;但若是你的种种算计都被对方轻松化解,那在失败的挫折下,你就会变本加厉,用更狠辣的手段来对付他。

    萧然便是如此,见一计不成,便想到了另一个法子,而时间也正好赶上了他可以用这一计策的时候。

    虽然宫中侍卫每日里最长做的事情也就是在天子跟前站得笔直的当作人肉布景,几乎没有任何机会与人交手——大明的天子除非偷跑,否则是连皇宫都不可能出去的,自然也就不会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了,在守卫森严的紫禁城,就是再能高来高去的高手,怕也混不进来——但侍卫们也不能荒废了自身的武艺。所以每隔一两个月,宫里就会组织一场侍卫演武与比斗,除了督促他们勤练武艺外,也是为了从中选出优秀的人才。

    而十月初四就是比斗的日子,这天不但管着侍卫们的御马监那些首领太监会到场,而且连一些有身份的勋贵之人也会抽空来看上一看。若是有人因为武艺高强而被这些贵人看重,并向朝廷举荐,本来前途并不甚好的侍卫就有被派往边地杀敌立功的机会——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希望去冒这个险,立这个功劳的。

    而随着如今大明国势日颓,边事却不如以往激烈的情况下,这种禁宫侍卫的比武较技更多的也就是个过场而已,已经很难再从中选出能用之人了。

    但今日,事情明显就有所不同了。不少侍卫都心知肚明今天会有一场好戏,所以一个个都显得精神抖擞。反倒是杨震,因为不知其中的机巧,看着倒不如他人般精神了。但他这模样落在他人眼中,就更觉得这位杨侍卫今天要糟。

    所谓的侍卫演武,其实和一般的操练与阅兵并无什么区别,而作为久在宫里以仪仗队身份当差的侍卫们来说,这自然是极简单的事情。一番如后世的广播体操般的操练之后,就算是能给在旁观瞻的御马监的太监们一个交代了。

    随后就是稍微能让人提起些精神来的侍卫间的比斗了。以往也曾有过矛盾不小的两方在这个时候好好斗上一场,甚至将人打伤的事情,所以今日到场明白其中内情的人都来了些兴趣。

    不过好东西当然不可能立刻就上,在薛炎宣布比斗开始之后,率先登场的也就是寻常侍卫之间的切磋较量,看着和之前的演武也没什么区别,都显得是那么的虚假。

    杨震站在侍卫群中看着眼前两名同僚在那儿你来我往地打斗,心里却是微微摇头,这打得也太假了些,好歹在动作上要显得凶狠些,才能让观众产生紧张感哪。看来,这些侍卫们压根就不懂得博人眼球的手段,所以才只能一直当这么个辛苦却无甚功劳的侍卫。

    好在几对之后,上了一对之前曾有些恩怨的对手,让原来显得有些无聊的比斗显得稍微精彩了些。不过因为两人的武艺都有限得紧,这场比斗到最后也沦落成与街头混混打架没什么两样的局面。

    杨震见此,忍不住就露出了不屑的眼神来,嘴角还轻轻地撇了一下。而这一神色,却完全落入到了一直都在打他主意,时刻关注着他的萧然眼中。于是后者在这对对手下场之后,看向杨震道:“杨震,你很瞧不上这些同袍的武艺吗?”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杨震身上,不少人看他的神色还颇为不善。

    因为是突然被提拔上来的侍卫,又得到了天子的格外照顾,杨震本就是众矢之的。而现在,他又被萧然叫破瞧不上自己的同袍,这自然就更惹人反感了。

    杨震心下暗怒,但面上却显得一片诚惶诚恐:“卑职不敢,卑职……”

    萧然却压根不听杨震的解释,一摆手道:“听说你在外头的名声还是挺不小的,甚至还杀了一名倭人?看来你确是有一身不错的武艺了。既然如此,你就在大家面前显显身手吧,也好叫大家心服。”

    “不错,杨震,你既然能破格进宫里当侍卫总是有些本事的,还不下场露一手?”

    “赶紧下场,别像个娘们儿似的……”

    “快些,你不是怕了吧?放心,咱们这些兄弟手下一定会留情的,一定不会伤了你……”

    顿时,众多侍卫就也随在后面起哄叫嚷了起来。他们每日里都得小心翼翼地当值,一点差错都不能犯,心里自然是极度压抑的。也只有在像今天这样的演武较技的时候,才能稍微放开,或者叫放肆些,展露出年轻男子的本色。

    被众人如此催促着,即便杨震是个不喜张扬之人,这回也不能推辞了,何况他本就没什么好怕的。于是在朝萧然一拱手后,杨震便道:“既然是萧统领的意思,卑职自然不敢不从。不过,有些话卑职却还需要先行说明。”

    “怎么,你是怕自己出丑露乖,所以先圆个场吗?”萧然冷笑着嘲讽道。

    杨震却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而是郑重地道:“卑职所会的,并不是那些花哨而无实际用处的武艺,所以若只让卑职一人下场演练怕是没什么好看的。”

    “放心,本统领还是会为你安排人交手的。”

    “这却是卑职要说的另一个为难之处了。”杨震说着,眼睛突然就眯了起来,透着一种危险的意味:“卑职所会的,乃是杀人伤人的技巧,若是在比斗中伤了同袍,可就不好了。”

    他这话落到一旁观瞻的御马监首领太监辛淮的耳中,让他不禁皱了下眉头,真要是在比斗里出了什么事情,他的责任可不轻哪。

    但萧然却并不把这当回事,很不耐地道:“杨震,休得如此推三阻四的,既然本统领让你比试,若是有什么问题自然无须你来扛责。你别是不敢吧?若真是如此,我还是劝你离开的好,我们这儿不接受你这等懦弱之人!”

    杨震叹了口气:“既然统领都这么说了,那卑职从命便是!”说罢,一步就从人群中跨进了作为擂台的空场之中!

第二百五十三章 小试牛刀(中)

    见杨震总算是下了场,萧然在心下暗喜之余,已同时跟身旁那名如铁塔般强健的汉子打了个眼色:“狄顺,就由你来和杨震较量一番吧。”

    众同袍听到他点到由狄顺下场,顿时就对杨震抱以不小的同情。这位仁兄可是宫里众多侍卫里武艺最高,力气最大的人,除了两位统领外,就属他最是厉害。要不是如今边地早立不了什么功劳,只怕他早就披甲上阵去与北边的蒙古鞑子作战去了。

    虽然这些侍卫从外间也听说过一些杨震如何了得的说法,但他们并不以为这么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会是狄顺的对手,现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狄顺会将这个得罪了萧统领的家伙打成什么模样。

    狄顺早在前几日就已得了萧然的命令,让他在今日较技时好好地教训杨震一番,所以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便答应一声,将披在外面的斗篷一撤,就大步走进场中,冲杨震一拱手后,便摆开了架势,静候对方的进攻。

    杨震却不急着攻击,而是先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位对手来。他很清楚,既然萧然如此安排了,那此人就必然是个难缠的对手。要想今后少些麻烦,今天就必须胜,还且还要胜得漂亮,所以他要尽快找出对手的弱点,一击而胜。

    只端详了一阵,杨震便发现眼前的对手确实不凡,虽然只是端然站着,却不露半点可趁之机给自己,同时只看其那一身鼓起的肌肉,便可知他是个兼具力量与技巧的好手。

    在杨震因为审视对手而略感心惊的同时,对面的狄顺也感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压力。以往他与人较量,往往对手会被他强大的气势所压迫而不得不主动攻击,从而让他在短时间里找出一击破敌的破绽来。

    可杨震所做的却和他一样,居然也是以静制动,更不为自己的气势所慑。如此一来,反倒是狄顺有些不适应了。他可是奉了萧统领之命教训杨震的,可不能拖得太久。想到这儿,他本来稳入磐石的脚步就不觉向前试探地挪动了一下。

    萧然和薛炎两个统领见到如此情形,神色间终于显得郑重起来。他们的修为都是不低,自然明白两人间不动要比动更加的凶险,看来这位杨震确实不一般。

    周围看着的诸多侍卫眼界可就没那么高了,见两人居然大眼对小眼地干站着没有任何动手的征兆,顿时就有些不耐烦了。有人就忍不住朝杨震喊道:“杨震赶紧上哪,别磨磨蹭蹭的。你就是再缩头缩脑,该败还是得败!”

    可此刻杨震早把注意力放到了与狄顺的对峙中来,对其他人的冷嘲热讽根本就是充耳不闻。而就在众人大声嚷嚷,试图让他赶紧攻击时,杨震已陡然发现了狄顺原来毫无破绽的架势竟变了一下。

    虽然只是向前一步而已,可这在杨震眼中已是极大的破绽了。没有任何的停滞,就在狄顺踏前一步,暂时无法重新凝聚起那种浑然一体的攻守来时,杨震已如一道闪电般突上前来。

    狄顺一见杨震的动作,心里便是一紧,赶紧停脚缩身,双手握拳护住周身上下以抵挡杨震的攻势。但就在他摆开架势时,却惊讶地发现面前竟没有了敌人的踪影,刚才还气势汹汹扑来的杨震竟在一眨眼间不见了。

    略一错愕,狄顺就知道大事不妙。杨震不可能凭空消失,他必然是以极快的身份绕到了自己身后。而因为第一下就落了下风,此刻的狄顺能顾着的只能是前方,身后完全就是不设防的。

    果然,就在他急着想要反身迎敌之前,杨震已决然地挥出一击,正打在了狄顺的后颈处,将他当场击倒,连起来继续一战的本事都没有了。

    这一切说来虽然不少,但在旁人看来却是极快。他们甚至都没看清楚杨震究竟是怎么击败狄顺的。只见到在他们的嘲弄声里,杨震突然就向前一蹿,然后不知怎的就来到了对手的身后,轻松将其击败。

    “怎……怎会这样?”所有想看杨震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侍卫们都愣住了,有人更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以为只是狄顺配合杨震在演戏而已。

    只有像萧然、薛炎这样的少数几人,才明白这一战到底有多么的精妙,他们也终于明白杨震确实不是个容易对付之人。这个认识,叫萧然的神色更是一紧,心下就有些后悔了,早知他如此了得,就不该动这个主意,现在倒好,反叫杨震出了风头。

    一个照面放倒狄顺,让杨震着实出了口多日来的恶气,但很明显,这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杨震突然嘴角一勾,以一个极其不屑的神态看向了不远处正自黑着脸的萧然,挑战的意味不言自明。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杨震如此挑衅,即使萧然的涵养再高也难以忍受,何况他本就有些恼羞成怒。而且他也知道,今日若不能给杨震一些教训,只怕以后就再难压制住这个下属了。虽然宫里规矩森严,但侍卫依然是属于军人的一部分,他们在身份之外,也同样看重本事,一个上司若在此时示弱,威信自然将大大降低。

    已没有其他退路的萧然只得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出,口中对杨震道:“杨震,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本统领之前就提醒你不要伤人,你倒好,真把本统领的话当耳旁风吗?”说着,挥手命人将依旧倒地不起的狄顺搀到一旁,而他自己则在解下腰间的佩刀和披风后道:“既然你如此不懂规矩,就让本统领来教一教你吧。”

    见到这一幕,众侍卫是极其兴奋的。自从这几年萧然在众人心目中的威信不断增强,他们早已许久未见这位副统领出手了。今日他因杨震再次准备下场较量,自然让人心情激荡,有人甚至都大着胆子高声为自家统领喊起好来。

    而那边御马监的辛淮等人却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这算什么,当宫里是街头吗?居然就因一些言语上的不合而要动手?”

    “公公恕罪,不过今日是我们这些兄弟难得的比较日子,就随他们去吧。”薛炎这个统领赶紧向身边的几位抱拳求情道。

    “哼,随你们。但若是真闯出什么祸事来,可莫怪咱们不讲情面。”辛淮用有些阴沉的声音说道,算是提醒了。

    “是。”在应声之后,薛炎心里却是一声苦笑。对于萧然这个心胸并不怎么宽广的下属,他也很是头疼。但这个杨震今日所为也确实太大胆了些,作为上司,他必须让杨震吃些苦头。

    薛炎虽说对萧然的心性不太满意,但却知道他一身武艺是极其了得的。所以即便刚才杨震击败狄顺时显得很是厉害,他也相信萧然能占到上风。

    那边下场的萧然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过他也吸取了之前狄顺的教训,没有再来个以静制动,因为很明显对面这位还是很能沉住气的。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以快打快吧!

    打定主意的萧然在落场之后几乎都没有任何的招呼,就已迅捷扑上,急攻向了杨震的面门、胸口等要害处。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甚至都带了一点偷袭的意味了。但别说一般的侍卫压根瞧不出问题来,就是看出来了,也没有人敢说自己上司的不是。

    不过这一手却也早在杨震的意料与判断之中,就在对方下场时,他已从萧然的步伐间看出对方是在蓄力了。所以即使遇上如狂风骤雨般的袭击,他也不见丝毫的慌乱,脚步一错,就已闪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萧然也知道自己的第一波进攻势必难以奏效,所以一见杨震躲闪就迅速变招,反身再攻。他在下场前就已打定了主意要以最猛烈的攻势彻底击溃杨震。

    而一旁观战的侍卫们,也因为看到统领大人的如虹攻势而纷纷叫起好来,一时现场的气氛极其热烈。

    可接下来的情况,却叫萧然有些所料不及了,杨震居然一边躲避一边招架,靠着灵活的身法和精准的预判,将他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都给抵挡住了,而随着不断的进攻,他自己的体力却在不断地损耗,眼看着就要后劲难继。

    “此人年纪轻轻的竟有如此修为吗?”看着面前这位依然轻松招架的下属,萧然的心不断地往下沉,他知道今日怕是讨不了好了,而且自己会否出丑,也要看杨震的心意了。

    这个认识,叫萧然是既惊且怒,很是无法接受。本以为自己下场势必能好好给这个年轻的下属一些教训,从而在出气的同时一振威风,现在的情况却是截然相反,这落差确实太大了些。

    如此一来,萧然心里焦躁之下,招数是越发的狠辣了,几乎招招都往杨震的要害处招呼,但同时也在不自觉间露出了一些能被人抓住的破绽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小试牛刀(下)

    见萧然如此咄咄逼人,且一招狠似一招,径自往自己的心口、咽喉、双眼等只要中招就非死即伤的要害处袭来,杨震双眉一挑,就生出了怒意来。

    本来,在与萧然交手之前,他也曾考虑过这回以和为贵,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双方打个平手也就罢了。毕竟即便他胜了萧然,也无法改变对方是自己上司的事实,又何必要闹到完全对立的份上呢?

    但眼下的局面杨震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没能击败自己,萧然是不可能甘心的。而他当然也不希望在众目睽睽之下败于人手,即使侍卫群体不像军队里般以强者为尊,但一个失败者总会被人鄙视。

    既然你不想和,我也不想败,那就我胜你败!

    主意既定,杨震就不再如之前般一味退避,即使招架也更多是出于防守的目的,而是在防御的同时还蕴藏着反击之势。每每挡下萧然的攻击后,杨震都能靠着力量将其震开一段距离,并让其露出相应的破绽来。

    若此刻萧然有点自知之明,还可以说句平手罢斗,这样他的面子好歹能保住大半。但好胜的他怎肯接受如此结局?于是在又一次被杨震双臂挡下攻势而后又被反弹得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后,恼羞成怒的萧统领终于不顾一切地在一声怒喝之后扑身飞击,施展出了自己最为得意,杀伤力也最大的绝招来。

    看到他突然跃起,目露凶光地杀向杨震,一旁观战的薛炎神色便是一紧:“不好!”作为多年的同僚和上司,他自然知道萧然这一招的厉害,只要对手一个不慎,中招之后非死即重伤!但同时,若是对方破了他这一招,惨败的就将是萧然自己了。

    想到这两人的比斗最终竟演化成如此模样,薛炎当真是瞧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可不是侍卫们关起门来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的比试哪,现在还有御马监的公公在旁看着,另外其他一些宫里的太监也被打斗吸引在一旁看着热闹,如此一来,侍卫内部的纷争可就要在宫里传开了。

    与薛炎那复杂的担忧完全不同,杨震此刻的心思却很是简单了。他已能感受到这是萧然最强的一招,那就让自己用干脆利落的手段来击败对方,从而结束这场比斗吧。

    虽然萧然这一招居高临下气势不凡,而且还罩住了杨震前后左右的所有退路,让他只有硬拼一条路可走。但此招却依然有一处疏漏,那就是他瞄准的只是站立的杨震,而在打定主意后,杨震就倏然双膝一曲,蹲了下去。

    这一蹲,顿时就让萧然那全力击出的一招落了空,只从杨震的头顶呼地掠过,而招式带起的劲风只是激得杨震头顶的发丝一阵抖动而已。

    萧然这一绝招落空,周围的侍卫都发出了阵阵惊呼与叹息来。他们不敢相信,自己认为极其强大的萧副统领竟不能击败杨震这么个年不过弱冠的新人。

    而随后,一幕更叫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在萧然一击落空,招式用老,身子却尚在半空,无处借力,更无法凭空变向躲闪时,杨震的反击开始了。他刚才那一蹲既是为了避过萧然的凌空一击,更是为后面的反击蓄力。

    此时,既躲过了对方的攻击,他整个身子就跟安了弹簧一般猛地弹起,以最快的速度袭向有些茫然,又再难控制住自己身体的萧然。

    “砰!”没有任何的闪避与招架,招式落空的萧然结结实实地挨了杨震自下而上袭来的一招。随后他本来向前扑去的身子就是一停,随即在一声闷哼中,整个身体竟打横着往背后飞了回去。

    这时,周围侍卫因为萧然一招落空而发出的惊叹声才刚出口呢,见此变故,就再次发出了一声比之前更大的惊叹声,同时众人再看杨震的目光就全然不同了。

    杨震能击败萧然固然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但他敢如此不留任何情面地将萧然打得这样狼狈地横飞出去,就更是众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了。这等冲击,竟让侍卫们在看到萧然飞出后连一点想要上前搀扶或是保护一下的想法都没能生出来。

    而薛炎和辛淮等人则更是目瞪口呆。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宫里,以前还从未有过如此大胆的下属,敢在众人面前下如此重手对付自己的上司。这让他们也是一致失神,都忘了叫停这场比斗了。

    而要说对此事最吃惊的,还是萧然自己。他怎都想不到杨震这个属下竟真敢对自己下狠手,这种意外的冲击,竟使他连被击中的疼痛感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满眼的诧异与惊怒,以及一丝他所不愿意承认的后悔。

    早知是这么个结局,他就不该步步紧逼,不该下场比这一场的。但现在,后悔已没有了任何用处,他这一败,势必会威风扫地,今后再想如之前般一言九鼎怕是不可能了。

    但很快地,萧然就发现现在谈什么今后还是太早了些,因为事情尚未完结。在他带着诧异、惊怒与后悔的双眼里,此刻竟反照出了一条身影正以比他往后横飞更快的速度扑上前来,正是杨震。

    杨震在一招击飞萧然后竟没有就此停手,竟然趁胜追击了上来!

    而此时的萧然,早已彻底失去了反击乃至自保的能力,看到飞扑过来的杨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闭目咬牙承受接下来的攻击。

    “住手!”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薛炎,一见杨震身形展动,他就知道事情要遭,赶紧出言制止。

    但一切都已太晚了,因为杨震的攻击已然发动。在他这句话出口的同时,招式已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萧然的身上——先是两拳擂在他的双肋间,将其彻底从空中打下,然后右膝一曲,正撞在往下落的萧然后颈处,最后则是化拳为掌,平切在他的肩胛骨上,将萧然以更快的速度平推到地上。

    “啪——!”平拍在地上的萧然像只破麻袋般在地上一弹,随即就没了动静,就连惨叫痛呼都没有发出半声。事实上,当他被杨震于半空截击,连中数着后,便已彻底失去了知觉。

    现场一片静谧,所有人都用见了鬼一般的眼神看着已经停手傲然而立的杨震。许多人都觉着一股凉气自自己的后脊梁不断冒起来,看杨震时已有些发慌了。

    大家都是练家子,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意味着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要杨震不是作假留手,这几下就已彻底断送了萧然的一生。别说今后还当什么侍卫,怕是连生活都无法自理了。因为这几下只要中了,萧然的肋骨、脊椎和肩胛骨都将重创,其他还好,脊骨一断,人自然就瘫痪了。

    而就萧然眼下的情况来看,很明显他确实是实实在在地中了招!这一刻,所有人都在为之前的狄顺暗自捏了把汗,若刚才也是下此重手,只怕狄顺如今也得和萧统领一般下场了。

    杨震在站定之后,却跟只是随意比试了一场般朝着众人一拱手,便欲退回去。

    “大胆!”辛淮终于开口了,他的脸已有些泛青:“你这侍卫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此重手伤人!”说着便把手一挥:“给我把他拿下了!”

    他这一句是招呼的众侍卫,可此刻那些侍卫明显还震惊于适才的突变,即便听到辛公公的招呼也没有任何反应,这让他更为恼怒。

    而杨震却开口了:“这位公公这话就让卑职难以接受了。之前在下就有言在先,我所会的,都是杀人伤人的技巧,一旦真与人比斗,难免出现死伤,这话各位之前也应该听说了吧?”

    “你……”辛淮没想到这侍卫的胆子竟大到如此地步,还敢抢白自己,便更是恼怒,加大了声音对周围众人喝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都聋了吗?还不赶紧将他给我拿下!”

    这一声怒斥,终于惊醒了众人,当即便有几名侍卫走上前来,但到了杨震跟前时,他们却有些犹豫了。毕竟刚才杨震所展露的本事太过厉害,难免叫人心生忌惮。

    就在情况变得有些对杨震不妙的时候,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自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且慢!”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尤其是辛淮更是身子一抖,随即就朝后跪了下来:“见过陛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也一起呼啦啦朝后跪下拜倒一片:“拜见陛下!”

    这时,心比较细的薛炎却发现同他们一道跪下的杨震嘴角微微勾着,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让薛统领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莫非杨震早知道了陛下要来,所以才闹出这一场来?不但能一举击溃萧然,也能保证自己不受惩治?若当真是这样的话,此子不但有一身叫人惊骇的不俗武艺,其心计就更叫人感到害怕了……”想到这儿,薛炎顿时就心生警惕,看来今后得重新定位自己与这个下属间的关系和态度了。

    问:为什么倭人在8月15日宣布投降?(答案晚上更新时给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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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大明介绍:
锦者,锦衣卫;绣者,绣春刀;且看穿越五百年来到大明万历初年的杨震如何走上巅峰,重振河山!锦绣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绣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绣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