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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锦绣大明txt下载     锦绣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利息

    二十多条大汉气势汹汹地持棍棒杀过来,顿时就吓了全无心理准备的阮王二人一大跳,两人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想要逃避。可一转头,才发觉自己身后除了一大片空地外就是高高的院墙了。这儿本就是姚家前院让护院庄丁习武强身的所在,自然没有后路了。

    与他们的退缩完全不同的是杨震的举动,他见状只是轻蔑一笑:“看来他们还是沉不住气哪!”说话间竟迎着那些人的来势反冲了上去。

    “二郎——!”阮通看着忍不住一声惊呼,自家兄弟也太冒失了,那可是二十多人哪,虽然有所顾忌没有带刀枪等利器,可那一条条手腕粗细的棍子也不是好受的。

    可接下来的场景却叫阮通和王海都看呆了,即便杨震一上去就被人打倒,也没有这一幕叫人震撼:

    看杨震冲上来,当先一人就喊了声:“你以为我姚家没人到可以叫你们随意折辱吗?”吼声中,已高举了棍子朝他面门狠狠地砸了下来。迎着这一棍子,杨震向前冲的身子突然一侧,居然刚好就避了过去。

    那人挥出棍子还带着自己的冲力,此时已收不回来,只听啪一声棍子打在了地上,直震得虎口生疼。可还没等他作出下个动作呢,杨震已一探手握住了棍身,同时一脚踹出,正踢在了那人的胸口。那人一声痛呼,就这样被他横踢出去,砸向身后同伴,稍稍停顿了他们前冲的势头,而那条棍子却已被杨震夺到了手中。

    闪避、踢人、夺棍,这一系列动作只在眨眼间就已完成。而杨震并没有半点停留,再次窜上,手中棍一挥,逼退从另一边杀来的家丁,同时又是一脚把闯到跟前的一人踹倒在地。

    就这样,杨震一人一棍,面对二十多人指东打西,就跟虎入羊群般,几乎都在一个照面的工夫就被他打倒了。那些家丁别说伤人,自保都嫌不够,往往才来到杨震当面,就被他远了棍扫,近身拳击脚踹给打翻在地,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在打倒六七人后,在杨震面前的就变成了那几个他还记得模样的外乡人。这回杨震就更放开了手脚,在当先的大汉大吼着横扫一棍来时,突然就是一转身,正避了开去,同时手中棍一点,刺在那人胸口。而他的脚也随之一扫,只听喀喇一声,那人的两条腿都被扫断了。

    伤了头先一人,杨震不作半点停留,又是一阵疾风暴雨般的攻击,剩下几个外乡人还没来得及招架呢,就纷纷痛呼倒地,却也被他打断了手脚,已不能战。

    这时,其他几名家丁早已被眼前摧枯拉朽般的战斗给惊呆了,他们顿时就丧失了与杨震一战的勇气,有人不住后缩,还有两个胆大的从侧面迂回,想要扑向尚未回过神来的阮通二人。但他们的这点小心思又怎么能瞒过杨震呢,他突然停住前冲的步子,转而向后飞退,在那两人杀到阮通他们跟前前,已到他们身后,他抬肘就撞,正撞在两人的后腰眼上。

    那两人对此并无准备,立时就失去了平衡,胡乱舞着棍子向前跌撞而去。已醒过神来的阮通他们毕竟也是在街头斗殴大了的,立刻冲上,几下就把那两个家丁给打倒了。

    杨震解决了后顾之忧,再次扑上,其余家丁已彻底丧胆,见他上来,大叫一声就向四面逃散开去。

    在那日摆宴的楼上,姚家父子二人吃惊地看着眼前一幕,半晌说不出话来。

    姚长松在听了杨震的话后,那是怒不可遏啊,怎肯受此羞辱,即便姚仲广一力反对,还是点了还能用的家丁持棍攻击他们三人。他自恃有士绅身份,即便伤了衙差只要到时狡辩说是他们先动的手,就能把事情遮掩过去。至于是否会得罪县太爷,此时只想出口恶气的姚举人已不愿多想了。

    可结果却是自家众人被三个人——不,准确来说是杨震一人——打得狼狈逃窜,这其中的难堪与震撼就太让姚长松难以接受了。

    姚仲广虽然也大感惊讶,可到底沉稳,回过神来道:“爹,这次我们必须低头了,不然……”

    “这事你去处理吧。”姚长松颓然坐倒,却已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见那些家丁四下逃散,杨震也不再追,只回来把几名断了手脚尚在地上打滚呼痛的外乡人拉了起来,看着他们道:“说,是什么人让你们袭击官差的?”

    那几人倒也硬气,即便到了如此时候依然不肯作答。见他们如此,杨震心里倒也有些佩服,毕竟他和这些人仇怨不深,他们之前也只是听命行事,现在又已被自己断了手脚,倒不好动手逼问了。

    那边,阮五看看杨震,对王海道:“这真是杨二?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本事了?一个人就打得二十多人逃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王海也喃喃地道:“我不是在做梦吧?”说着使劲掐了身边的兄弟一把。

    阮通吃痛叫道:“你做什么?”

    “我就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看你模样应该不是了。”

    “你……”阮通为之气结,只得狠狠地瞪了这个损友一眼。

    他们正闹间,姚仲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杨震就连连作揖:“杨差爷莫怪,我适才刚找人商量着怎么把人都叫齐呢,就听说家里有人因为不忿你们的要求而纠集人要来为难差爷们。这……你们没被伤到吧?”说着还貌似很关心地上下打量着他们三人,倒也装得颇像那么回事。

    杨震对此只是轻蔑一笑:“没什么,只不过是几个宵小之徒罢了,还伤不了我们三人。对了,二公子那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下去了,不过还需要些时候。您也是知道的,我们姚家几十口人要都叫来终归有些麻烦,还请差爷再等等。”

    “那咱们就再等等吧。”杨震若有深意地一笑:“我想接下来你们姚家一个不会再有人敢和我们动手了吧?”

    “不敢不敢,还请差爷再候上一会。我也去催催他们。”姚仲广在告了声罪后,就又离开了。

    见他一走,王海就哼了声道:“他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当我们好欺吗?”

    “随他怎么说吧,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伤。今日我们来这儿最主要还是把事情办好,至于其他的,只能算拿点利息而已。”

    “对了二郎,你怎的变得如此厉害了?之前你以一敌五六人都……现在却能把二十多持械的壮汉给打散了,这实在太……太……”王海满脸不可置信地道,一时还不知怎么描述自己心情了。

    杨震只得道:“不可思议吧?我也这么觉得。但自从那次受伤后,我就发现自己的身手强了许多,看别人的动作却慢了,所以即便是与这许多人动手,我也能稳占上风。想来或许是那次伤了头后,老天给我的好处吧。”

    “还有这好处?真要这样,我也想伤这一遭。”王海半信半疑,同时又不无艳羡地说道。

    杨震只能把一切推给老天,不然他还真不好给人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掌握了后世军中最实用的杀人搏斗技巧,再加上这身子本来就灵巧强壮才有这本领的吧?他更不能说自己其实早不是原来的杨震,而是几百年后的某个杀人无数的雇佣军人。所以一切都推给天意吧。

    “二郎,你能否把刚才打人的本事教我们一些?”阮通却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提出了这个要求。他看得清楚,杨震适才打斗时是很有章法的,虽然看似简单,却又凌厉无比。

    “我们兄弟,只要你们想学,我没有藏私的道理。”杨震大度地道,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和这两人的关系更好了些,也知道他们的本性其实并不坏。

    就这么又过了好一阵,姚仲广才带了姚家上下人等来了。这次他们也算是彻底老实了,没有再敢敷衍。一共六十七口人,姚家主人十三个,包括姚长松的两个妾和姚伯广、姚仲广的两个妻子和一对儿女、姚叔广的一个小妾,其余都是姚家的下人,一共五十四人,这里面不少都带了伤,是刚才被杨震打的。

    不过姚长松和他的正妻却并不在其列,这让杨震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姚家主人不在么?”

    “家父因为身有小恙不能见客,他还特意叫在下给三位道声抱歉呢。还请三位差爷见谅。”

    “原来如此,那也不算什么。我们此来只为清点人员,现在其他人都齐了,姚举人不来倒也不妨事,毕竟他是走不了的。”杨震说着,就把这些姚家人无分上下尊卑都记下了名字和样貌,如此如果他们私走官府要拿人就容易多了。

    在又忙了大半个时辰后,杨震他们才把事情都办成了,这才在姚仲广的陪同下离开。在告辞时,杨震突然小声对他道:“烦请你给姚举人带个话,今日咱们来只是拿点利息,他日必会把本钱也拿回来的!”

    说完不待姚仲广有任何反应,转身就已离去。

第十七章 抄家

    对杨震他们的办事效率,伍县令还是相当满意的,也在三班衙役面前着意地表彰了他们一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还是得由他们这几个新来的人办,那就是在外看着姚家的人,以防他们畏罪潜逃。

    这可是件苦差事,因为谁都不知道姚家的人会不会跑,什么时候跑,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昼夜留在姚家大宅外面,时刻留意他们的动向。在接到这个命令时,阮通与王海自然是叫苦不迭,杨震却坦然接受,他以前经历过的可比这个更难更苦十倍都不止呢。

    倒是有一件事是他所在意的,他还特地找对官府中事比较了解的赵乔进行了询问:“这段日子来,姚家就没有想着向人求助么?”

    赵乔多少了解杨家和姚家的恩怨,对他有此一问也不觉意外,就把自己所知详尽道出:“如今的姚家处境可很不妙哪,乡试舞弊还牵涉到了不少官员,听说还惊动了朝廷,怎么还有人敢再为他们说话呢?

    “自事发后,姚家已使了大量的银子,无论县衙还是府衙,甚至是武昌那边也没少花销。我们县衙是连门都没有让他姚举人进,据说府衙那边也是一般。现在大家连与他们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呢,又怎么还敢见他为他说话呢?

    “至于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姚举人还带了份重礼去求张家,想借着张家的势力把事情摆平,可结果却被人哄了出来。就目前看来,他们已找不到一个肯援手之人了。”

    听赵乔这么一说,杨震更是心中大定,知道这回姚家是彻底逃不过了。正因心情大好,他就是干着监视的苦差事也充满了干劲,把所有进出姚家的人都以自己的方式一个不漏地记了下来,他也不希望有漏网之鱼哪。毕竟作为有前世记忆的他见识过太多因为一时疏忽而留下祸根最终被人翻盘的故事,他可不希望同样的故事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就在杨震他们辛苦在外监视到第四日时,一队上百人的人马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他们为了便于监察,特意找了个能够看清周围动静的所在,这么多人大张旗鼓而来,他们自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一看这架势,杨震就已料到是武昌那边派出的人终于到了,就和两个兄弟一齐迎了上去。

    这队人马的前面,正是赵乔在引着路。一见他们,就跟一旁的省城官兵说明了身份。人丛中一个着青色官袍,胸前一只白鹇补子的四十上下官员驱马走了过来,看着他们几人道:“你们是县衙门的人?奉命盯着这里?”

    “还不见过提刑司佥事赵大人!”一旁的伍知县也紧走进步,好意提醒着三个愣头青。提刑司佥事是五品官,比他这个县令职位要高上不少,所以此次来姚家他也跟随在侧了。而这位赵佥事又不喜坐轿而选了骑马,伍知县却不会骑马,无奈只得与众官兵衙差一道步行来此。

    阮、王二人向来自诩胆大,以前吹牛时也曾说就是见了皇帝老子自己也不会怕,可现在真见到了如此阵仗还是被吓得不知怎么才好了。杨震见状只得上前,很不情愿地跪下行了一礼,这才恭敬称是。在来到这个时代后,他最习惯不了的就是这个见官要跪的破规矩,尤其是进了衙门做事后,每次见了伍知县都要如此,这实在让他别扭。

    “起来回话。”赵佥事不是个喜欢摆架子的人,扬了扬马鞭道:“说说你们在这里盯了几日了,都看到了些什么。”

    杨震连忙起身,然后取出了自己怀中的那张纸,边展开边回道:“回大人,我们在这里盯了有三日多些了。九月初六,也就是第一日姚家上午有三人出去,是两个采买和一个管事,中午不到就回来了。下午又有个管事带了三人出去,至晚上才回。至于进姚家的,则是两个,看模样是郎中,午后到来,逗留到黄昏才走。九月初七……”

    “慢着。你把这些都记了下来?”赵佥事颇有些好奇地看着杨震和他手中的纸:“拿来我看。”

    “是。”杨震也不敢拒绝,就把手里用炭条写满字的纸张递了过去。前世他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盯梢工作,早习惯了把目标的所有行动都记录下来,如今不过是照做罢了。

    赵佥事看着纸张却皱起了眉头来,这纸上的字迹倒还清晰,可多数却不是他能认得的。有些字看着像字,却要简单许多,有些则干脆是一个个古怪的符号,怎都看不懂说的是些什么。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个县里的衙差能识得多少字,自然只能按着自己的想法记录了,所以这纸上的东西也只有他自个儿能看懂了。

    “你不怎么识字吧?”赵佥事可不知道这是后世的简体字和英文,随口问道。、

    杨震也知道其中缘由,便只得承认道:“正是,倒叫大人见笑了。”

    “很好。虽然你不识字,但能如此用心办事就是好的。”说着他看向身后几名亲随:“今后你们也要学着这么干,这样本官吩咐下来的事情才能办妥帖了。”

    “是!”几名亲随忙答应道,心里却是叫苦,他们也不识字哪。

    伍县令见赵佥事这么说话,也是心下大乐,杨震可是他的属下,下属能干他这个上司自然也是与有荣焉。不过他还是提醒道:“佥事大人,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对,先把正事办了。”赵佥事这才回过神来,指着杨震三人:“你们也随我们进去,这次本官受命要把姚长松和姚家一众管事都带去武昌受审。至于其他人等,则由县衙暂且扣押,姚家大院则要先封了。”

    在本次舞弊案上,郑方是占据绝对主动的。所以他要提刑司拿人,他们也只能照办。不然要是他以此为借口说提刑司官员也与舞弊案或是胡巡抚有关,那就不好分说了。

    “是!”众人答应一声,就往姚家大门处而去。到了地后,除了留下十多人把看周围,其他人都随了赵佥事往前走。杨震抢先敲响了姚家大门,前几日的那个门子应门后,看到竟是杨震又来了,后面还有许多官兵,顿时就怔在了那。

    接下来不等赵佥事下令,众人就已熟门熟路地朝内冲去,不断大声喝道:“官府拿人,所有人都给我站住了,不然小心吃了苦头!”在哗啦啦的铁链抖动声里,早就噤若寒蝉的姚家家仆一个个被锁了起来。

    很快地,近百官兵就已占领了整座府邸,他们或拿人,或东翻西找,却不知道在找人还是找值钱的东西,把个姚家瞬间就闹了个鸡飞狗跳。

    赵佥事他们才在堂上坐下不久,姚长松和姚仲广两父子已被人绑了双手给带了进来。姚长松脸色铁青,看到伍知县就大声道:“县尊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我家两个不肖子确实犯了错,可也不至于如此哪。”倒是姚仲广似乎是早知道了有此下场,只是垂着头没有说话。

    “大胆,这里赵大人还没有说话呢,你放肆什么!”伍知县立刻呵斥道。

    赵佥事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把伍知县的逢迎当回事,摆了下手道:“把人带走就是,现在就不必问什么了。你有什么话,留着去武昌说吧。”在他的示意下,几名官差已塞了块布进姚家父子口中,然后被拖了出去。

    “命人再四处搜查一下,看有没有人遗漏的,也看看这儿可有其他犯禁的地方。”赵佥事随后又吩咐道。这却是他高明的地方了,知道要让那些官兵服从指挥就得让他们得些好处,而姚家虽然没有被判抄家,可既然来了就没有让他们空手而回的道理,所以他才有这么个命令。

    果然,那些官兵衙差一听,那是相当兴奋,当时就四散开去了。

    杨震他们三人见状,也跟着而去。他们在外面辛苦了几日,当然也要得些好处,杨震还因为家中拮据更希望借此捞上一笔,他可不是什么要遵守纪律的死板之人。

    在这许多人名为搜查实为中饱私囊的闹腾下,姚家可真算是遭了灾了。无论是金银铜钱还是布匹粮食,甚至是一些看着有些价值的家具摆设都被这些红了眼的人给抢了。

    而杨震他们也多少得了些好处,腰间也鼓胀了不少。可王海还嫌不足,就提议去那天待过的书房看看,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好处。他们很快来到书房,但只在门外一看,就都皱起了眉来,这里也早被人捷足先登,书架上的书被扔得满地都是,那扇山水屏风倒地破碎,原来博古架上的不少古董也全被清空,还有两个瓷器被人失手砸碎在了那儿,其中一个博古架更是被推倒在地。

    “哎,我们还是迟了一步哪。看来他们才是抄家的行家里手,我们比不得的。”阮通无奈地道。

    正想招呼回头,杨震看着里面的目光突然一凝,目光停在了左侧的那个依旧稳立的博古架上:“这里看着有些不对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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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白莲

    “二郎你看出了什么?”阮通最近对这个从小长起来的玩伴是越发钦佩了,此时见他似有所觉察,便也跟着他往里看去,可怎么看都没有发现。

    杨震也不作答,只是一步跨进屋子,来到了那博古架前,用力摇了一下,随后更是发出了一声轻咦:“这竟似生在墙上的,怪不得没有倒下。”

    “哦?”王海闻言也走了过来拿手摇晃博古架,结果也是一般:“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不光这个怪,你们闻到了没有,这里还有股隐约的香烛气。”杨震说着抽动了下鼻子。其他二人随着他的提醒也用力吸了吸,但却没有他那么灵敏的嗅觉,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杨震回忆了下,才道:“其实前次来此地时,我就觉得这个书房里的布置有些古怪。只因当时尚有他事才没有细想,现在想来,这里摆了两个博古架而且上面摆满了古董就有问题。谁家会在自己书房里摆满这么多古董呢,这完全是什么都不懂的暴发户所为嘛。而姚家两三代人都颇为富贵,又怎么会犯下如此附庸风雅的错误来呢?”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以前去过些富贵人家的书房,那儿更多的是字画等古玩而非金铜器件,即便有摆设也不多。”

    “还有那香炉,若是自个儿读书时点上一些倒也不错,可我们来时点上就有些不妥了,我们又不是什么贵客,何况现在看来也没有香炉的影子,那么大个香炉我想总没有人会拿吧。”杨震说着一顿,又给自己的推测作了总结:“凡此种种看来,我只看出四个字——欲盖弥彰!”

    “欲盖弥彰?他们要盖的是什么?难道这里还是姚家藏宝贝的地方,那咱们可就发财了。”阮通很是期待地说道,他们在之前所得还嫌少了些,只想能再捞点大的。

    “这些古董要盖的是这个博古架,而香炉和香味则为了掩盖这里残留的香烛气!至于这里藏的是什么,就只有打开它才知道了。”说完这话,杨震就使劲拉了下那博古架。但这个看似轻巧的架子居然没有一点晃动,杨震立刻换了方式改拉为推,然后又从侧旁推拉了下。可结果还是无法让架子挪动半分,它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是生在了墙上。

    王海他们见了,更是奇怪,也都伸手在架子上拍打提拉推扯起来。突然阮通放在二层的手往上一按,却觉察到那里有东西往内一陷,他忍不住咦出声来。随着他这一咦,架子竟喀喇一下往边上移去,一个一人来高的门户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同时,刚才两人还闻不到的香烛气已扑面而来。

    原来这个博古架是由机关把控的,只有按到了那个消息才能开启,不然无论他们如何拉扯都无济于事。杨震站在门口处张望了下,发现这只是个数尺见方的密室——又或者是佛堂,因为他看到了里面角落里供奉的一个佛龛,前方还有些烧光的香烛残迹,他们闻到的香烛气自然是出自这里了。

    在确认没有危险后,杨震才轻手轻脚走进了这个小小的密室。不过这里并没有像阮通所期望的那样藏着什么金银宝贝,只有那么个不起眼的佛龛和一只蒲团罢了,在蒲团边上还放着卷经书。

    “怎么他造个佛龛也要弄得如此神神秘秘的?”杨震心下奇怪,拿起了地上的经卷,看了眼封面上面写着《弥勒普世经》。再看那佛龛内,供奉的却不是佛祖或是观音之类常见的佛像,而是个看似雍容的女子,下面还有个灵牌写着“无生老母”等字样。

    “无生老母……这,这是白莲教!”王海也凑了进来,在看到那灵牌上的字后,忍不住惊叫出声。

    听得白莲教三字,杨震的那双剑眉一挑,对这个教派他还是有所耳闻的,知道这是朝廷严厉打击的邪教,看来这回真是误打误撞地找到“宝”了。当时他就不再逗留,立刻叫王海去前面大堂向赵佥事禀报,自己则和阮通守在门外。

    但杨震还是低估了白莲教对朝廷官员的影响力,他终究不是官场中人。

    白莲教据说起自唐时,不过真正成气候却要等到元朝。在元朝末年的起义军中,白莲教也是好大的一股力量,甚至有人说刘福通、韩山童之流也曾是白莲教徒。当然,最终白莲教却不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对手,不但让他建了大明,而且该教也被严厉镇压。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白莲教就一直成了一个让朝廷头疼不已的幽灵。每当哪里有什么灾祸发生,就会有白莲教徒在中间兴风作浪挑动灾民作乱。永乐年间的唐赛儿,正德年间的刘六刘七等人的起义都与白莲教脱不了干系。而后世,到了满清时白莲教也没有消停,总是起义不断,似乎这个教派天生就是为了起义造反而建的一般。

    正因白莲教是如此一个社会的不安定因素,朝廷对它自然是深恶痛绝,只要查知谁与白莲教有瓜葛,一定不会放过。杨震他们发现白莲教的踪迹,顿时就让赵佥事和伍县令大为紧张,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

    看到这几件白莲教证据后,伍知县更是脸色发白,心下忐忑。作为一县之尊,他居然对治下有这么个白莲教窝点而不知,一个失察的罪过是逃不了了。

    赵佥事在惊讶之后,却又对杨震他们是如何发现此处密室的产生了兴趣。他毕竟是武昌的官员,自然对此没有什么负担了。杨震也不隐瞒,就把自己察觉有异后的种种分析都说了出来。这让赵佥事对这个少年更是高看了几眼:“好,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如此细致,在区区一个县衙里做事确是大材小用了。你可愿跟随本官去提刑司吗?”

    若是换了他人,有此机会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但杨震却没有这么做,他知道赵佥事这么说确是出自本心,但要从县衙要人还得要伍县令点头,而且也会有些程序要走,若显得太急而让伍县令心存芥蒂,到时不但走不了反而对自己的将来也会不利。

    在转过这许多念头后,杨震忙拱手道:“卑职受伍大人看重才有今日,虽小有成绩却不敢忘本,一切只听县尊大人发落。”

    伍县令也已从刚才的焦躁中回过神来,见他如此乖巧,心下大悦,摸着颔下胡须呵呵笑道:“不瞒赵大人,我对杨震那也是很器重的,真是须臾不得离哪。本来既然能去提刑司对他也是件好事,只是县里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来做……这样吧,待本次姚家和白莲教匪一事了了,下官再安排他去武昌见大人如何?”

    赵佥事刚才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孟浪了,这么能干之人人家怎么肯放呢?而且自己是当着对方的面挖墙角,确实不妥,所以在听了这话后,便也只是笑笑没有再作坚持,不过这心里对杨震却又高看了几分。

    在揭过这一页后,他们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白莲教一事上。赵佥事道:“看来要知道其中的内情,我们还是得问这里的主人了。”

    “姚犯人等下官已命人将之送往县衙看押了,那赵大人咱们这就回去?”

    “那就回去!”赵佥事不再拖拉,立刻下达了回去的命令。那些还在姚家各处找着钱财的人很快都被叫回了大堂,然后封上此宅大门,就浩荡而去。

    这时天色渐暗,最后一抹夕阳照在姚家院墙之上,如血涂上的墙头。而内里的姚家大院已是一片破败,几片枯叶从院中树上飘落,使这儿更显萧索。

    这个在江陵已传三代的士绅之家,终于就此败落。

    杨震在离开前忍不住回头又忘了一眼,随后回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有舞弊的事实,再加上这个要命的白莲教徒的身份,姚家只怕是真这秋日的树木般再难翻身了。

    在返回县衙后,赵佥事立刻着人把花知府、主管一府刑名的李推官以及巡检司高巡检都叫到了县衙。

    其实以官场的规矩,赵佥事应该去知府衙门商量此事才对,毕竟总不能叫花知府纡尊降贵地来县衙吧。可因为之前花知府在姚家一事上的冷漠态度,只把赵佥事推到了江陵县的做法已让赵佥事心存芥蒂,此时就借口事情太大而让他来了县衙。

    在知道竟与白莲教有所关联后,花知府也不敢托大了。本来他只想置身事外,这样就不用得罪胡霖这个顶头上司,乃至于更上面的某人,才有这么个决定,现在只能捏着鼻子来了。

    与伍知县的表现一样,在知道自己治下有白莲教徒后,花知府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生怕叫自己负责。在听完伍知县的介绍后,他忍不住问道:“那依赵大人之见,咱们该怎么办呢?”

    “这个却不是本官能置喙的,本官此次奉命前来是来拿姚家几个主犯的,可没有剿白莲教的权力。”赵佥事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第十九章 双喜临门

    赵佥事这话也的确不错,官场之上最忌讳的就是手伸得过长,把不该你管的事情都管了。不过花知府依然心中不快,既然如此你自作主张地将我们叫来县衙做什么?不过面上却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话虽如此,但赵大人毕竟是臬司衙门的,惯于和这些匪徒打交道,想来总有些看法才是。”

    这话说得漂亮,倒让赵佥事不好不给出自己的意见了。他呷了口茶道:“其实就是查出有白莲教匪的行踪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自武宗朝之后白莲教早已式微,再难威胁到朝廷。不过我们既然查到了,却还是得顺藤摸瓜地查一下的,这个却要着落到姚犯身上了。”

    这正是这些年来地方官员在应付白莲教的惯用手段。既然他们早已对政权构不成威胁,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地方官也不会大动干戈地寻找剿灭他们,而只以控制为主,这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白莲教依然难以根除的一个主要原因。

    不过这一做法的关键却在本地官员心照不宣的默契,有些事是做得说不得的,无论如何白莲教在朝廷那都是被当作反贼叛逆的,他们怎能如此敷衍了事,姑息养奸呢?今日要是没有赵佥事,花知府自然就照例这么做了,可因为对方是上面派下来的,在他的态度没有表明前,花知府等自然不敢提这个看法。

    现在看来,赵佥事的想法却也与他们一致。这其中既因赵佥事虽然不是荆州府的,却也是湖广官员,也不希望因为白莲教而使整个地界都闹得沸沸扬扬,影响了整个湖广治安;也是因为他担心一旦要细查白莲教一事,荆州地方会把姚长松等紧扣手里,如此他来这儿的任务可就完不成了。

    这种种盘算计较在场官员全都明白,却又心照不宣。就在相互间观望一阵后,由花知府最终拍板:“赵大人说得极是,为了我们荆州府的安定,还是不要把事态扩大为好。就先仔细拷问姚长松两父子,然后再作处置便是。各位以为如何啊?”

    “大人说的是。”

    “就该如此办。”……几名官员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那烦请赵大人在此多逗留一两日,待我们查了后再将姚犯交与大人。”花知府征询赵佥事的意见道,后者也没有坚持,答应了下来。

    堂外,杨震把他们的这些话都听在了耳中,却是暗自摇头:“这就是官僚了,一切都只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全不考虑朝廷。这白莲教祸延百年就是他们姑息出来的。要是因为他们的这点私心而让白莲教的某个可能存在的阴谋成功了,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虽然心中不满,此时的杨震却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现在只是个县衙的衙差,甚至只能算个临时工罢了,也就在心里发下牢骚,连话都不能说出来。

    无论那些大人存了什么心思,对姚长松他们的拷问却还是落实了下去。本来以为只是舞弊案还存了一丝侥幸的姚举人在被人施了几样刑罚之后,就再也顾不得其他地将自己与白莲教的关系都招了出来。

    原来在五六年前,姚家因为想侵占一户农家的田地而遇到了麻烦。这个时候,一个陌生人却教给了他一个歹毒的法子,最终导致那户人家家破人亡。得了好处的姚长松就与此人交上了朋友,而在此后姚家的家财更扩大了不少。

    进一步的交往后,姚长松才知道对方竟是白莲教中人。不过此时已得了太多好处的他可不会向官府举报,反而受其引诱也加入其中,有时候会帮着教里传递下消息,又或是招待一下路过江陵的教徒。他在书房里的那个密室也是在此期间所建,本是为表诚意,后来受一些教徒的蛊惑竟也慢慢信了。

    但他终究不是个真正的信徒,在官府的积威与拷打下,姚长松还是把自己掌握的江陵境内的另一处白莲教窝点招了出来,正在县城外十里处的大李庄。

    问出这个窝点,花知府也不敢怠慢,立刻让巡检司的人和府县抽调一批人手直奔大李庄而去。若是真能因此抓住些白莲教匪徒,他们还能向上面表些功劳呢。

    可结果却并不如意,两三百人浩荡杀到,却发现那里早已是人去院空,除了一些对方仓促间来不及带走表示这里确是白莲教窝点的证据外,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一点也无。

    最终此事只能不了了之,没有人从中得到什么好处,除了杨震。

    因为在这一系列事情上都给伍知县长了脸,他对这个年轻人自然是青眼有加,一声令下,杨震就从寻常的衙役变成了个副都头。虽然依然不在官方的品秩序列里,可在县上也算得上号人物了——如果不是江陵这个附郭县的话。

    对此,杨震并不是太兴奋。在县衙里一段日子,他已知道就这么扑腾实在难有出头的机会。这毕竟是文官的大明朝,除了科举上来的官员,其他人想要出人头地实在太难了,更别提他这么个起于市井的衙门胥吏了。唯一算不错的就是原来拮据的生活是好了不少,无论是薪俸还是其他的收入来源都让他不必再为生计发愁,反而可以帮衬两个兄弟一把。

    这天一早,杨震像往常一样进了县衙,发现许多人都冲自己笑得有些古怪,似有讨好的意思。这让他大为不解,可还没等他抓住一人询问缘故呢,在伍县令跟前伺候的一个小厮就跑了过来:“杨都头,大人叫你去二堂一见。”说着也是冲他暧昧一笑,让杨震的汗毛都有些树起来了。

    既然大人相召,杨震立刻就赶去了二堂,那里是知县真正办公的地方。除了每月几个特定的日子知县会贴出告示准人诉讼,并在大堂给予审断外,其他时候知县老爷还是多留在二堂的,他也不光只是审理案子这一项工作,举凡县里的税收、劳役、田耕等等事务可都是县令必须做好的。

    “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急着召见有什么吩咐。”杨震见到伍知县就行礼问道。

    “啊,是杨震啊,免礼免礼!”伍知县正看着一份公文,见是杨震到了便笑着摆手道。他这笑容也叫杨震有些觉得古怪,这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每个人见了自己都是一个劲的笑,但他还是谢过起身。

    “杨震哪,你在县衙虽然时日不长,可确实帮了本县不少,说起来本县还没有好好赏过你呢。”伍知县继续说道,显得很是客气。

    “卑职身在县衙,领着俸禄自然该尽心办事。”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功而不赏,却叫其他人怎么看待本官呢?喏,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先拿着,将来再有表现本县还有厚赏。”伍县令说着,把桌上的一封银子往前推了推,示意杨震接下。

    “这就是他们对我笑的缘故?”杨震想想又不太对,但还是把银子收下了。随后,他又想到一点,有些担忧地道:“大人,您不是想开革了卑职吧?”

    “开革?哈哈,你都想到哪儿去了。像你这样能干的下属可不好找,本官怎么舍得放你走呢?对了杨震,你可有表字了吗?”

    “表字?”杨震先是一愣,很快就想到这是这个时代有身份之人或读书人的习惯,除了姓名外还有字。不过他又不是读书人,自然没有那玩意儿了。

    看他摇头,伍县令道:“既然如此,本官托大就给你取一个吧。你名震,这个震字是八卦之一,位在于东,这样吧,就叫个东霆如何?震者,雷霆之势也!”

    对方这是早有准备了,杨震还能反对不成,只得再次谢过。同时他又想到了自己兄长杨晨在县学中也有个字叫东曦,两人的字如此相似,说明了什么?

    这一想到兄长,杨震就已猜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伍知县。伍知县略一愣后,也是哈哈一笑:“东霆当真机敏,这么快就猜到了。本县今日刚接到喜讯,我县考生杨晨,也就是你兄长,在此次乡试中高中十二名,更是我县十名考生中最高者,他已是我湖广的一名举人了!”

    果然如此,正因为兄长中举身份大不相同,作为县令的伍远才会对自己如此客气,而外面那些同僚显然比他早知此事,才会有刚才的反应!

    虽然已猜到了结果,但杨震还是惊喜不已,兄长为了科举整日苦读他都看在眼中,期间还发生了那样的变故,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兄长更是考中举人,说不定在不久的的将来,他还能考中进士,从而真正的光大杨家的门楣。

    但在欣喜之余,杨震却又生出了些歉意来。在兄长走后,他并没有牵挂于他,尽忙着自己的事了,这却不是他这个一直与兄长相依为命的弟弟该有的态度。

    这一回杨家兄弟一个中举,一个成了县衙副都头,实在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ps:杨家兄弟双喜临门,路人也想要点喜,各位看官应该懂的~~~~~

第二十章 福兮祸所伏

    前世杨震曾读过《范进中举》一文,当时对范进中举后竟发了失心疯一事颇感惊讶,以为只是作者批判之下的夸张。但刚刚的经历却让他觉得范进发疯似也情有可原,因为中举前后的人生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就是他这个新举人的弟弟都能明显感觉到不一样。

    伍知县在告诉他这个喜讯后,还准了杨震两日假期,并若有深意地道:“你这两日就在家处理些事务吧,若有不明白的可以来找本官。”

    有些糊涂的杨震在一众同僚们的恭贺声中返回家去,却惊奇地看到在自家院门外已聚集了不少乡人邻居,看他到来,纷纷热切地围了过来。杨家虽然在本地住了多年,可自从他们的父母早丧后,兄弟二人与这些邻里关系就很是冷淡,这既有杨晨读书人清高的缘故,也因杨震以前少不更事总是得罪邻居。

    就是一般的节日,他们家也少有客人上门,怎么今日却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一个个都还带了礼物,满脸堆笑,口口声声说自己以前有眼无珠,还请杨家二郎多多担待什么的。

    在杨震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当口,这些邻居就各自放下礼物离开了。而在他尚未仔细看那一篮篮一筐筐的礼物究竟是什么时,又有更多的人上门来了。这些人却是杨震所不认识的了,但他们却都自称是杨家多少年来的亲友,这次因为知道杨家大郎中了举特来道贺。

    杨震随口应付了他们一阵后,这些人又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他们此来的真实目的——竟是要把名下的田产都挂到杨晨名下。即便对个中情由依然不甚明了的杨震,此时也知道必有内情,天下可没有百吃的午餐,他索性以自己不敢做主为由把这些所谓的亲友都给打发了。

    之后一天多时间里,杨家门前的客人总是络绎不绝,有送礼的,也有送地契田产的,甚至还有想卖身为奴当杨家奴仆的。对此,杨震自然都暂时拒绝了,同时他心里也不禁感到奇怪,怎的兄长一中举就不断有人送东西上门来呢?

    这就要怪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他还不能明白中举对一个人,一个家庭乃至于家族有着多么巨大的影响。

    一旦你中了举,就有了终身考进士的机会,这只是杨震所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大明朝不但进士可以当官,举人也一样(只是少些罢了),也就是说中举之后你就有了官身。而有了官身,官员该有的一切福利待遇你自然也就能够享受到了,不但社会地位远超常人,还可以减免你所持有的大量田地的赋税以及家庭内不少人的徭役和人头税。

    后面两项对这个时代的老百姓人来实在是极大的负担,多少人因为天灾加上不曾减少的田赋而家破人亡,多少人因为要服徭役而受官府的盘剥,最终家道中落。而这一切,只要你投靠到一个举人门下,就一切都不再成为问题。

    这便是明朝这个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时代给举人及以上的人的优厚待遇,也是为什么每年会有这么多人参加科举,全国有数十万人皓首穷经寒窗苦读的原因所在。一旦你考中了,那诗里所写的黄金屋、千钟黍就都将是你的。

    后世的彩票中了大奖或许能让你一生无忧,但和这个时代的中举比起来,那些钱又算得了什么呢,这是可以保证起码两代人富贵的。那些自身无法考中的普通人为了摆脱压在身上的赋税劳役,就会想方设法投身到这些中了举的老爷门下,虽然田契改了名字,他们每年都将给举人送上一份不菲的租税,但和要交给官府的以及被官府盘剥为难所付出的相比,这实在不值一提。

    至于卖身为奴,虽然名上不好听,却也有很大的实惠。不但可以免去苦役,说不定还能借着举人老爷的身份得些好处呢。毕竟举人家也用不了太多仆从,他们事实上还是自由的。

    这也正是如今大明朝土地兼并严重,朝廷收入不断减少,人口看着也不断少下去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个时候的杨震目光还没有这么长远,甚至连这些人为何有此表现也是在请教了衙门里的人后才得知的。不过在一阵叹息后,对此他也难说该怎么办才好,只有等着兄长回来再说了。

    在又等了几日,到九月底时,杨晨才在几名公差的护送下回到了江陵县,这却是郑方对他的特别照顾了。

    而在杨晨回来的消息一传出,比获知他中举消息时更多的“亲朋好友”上了门来,有他的同窗来道贺的,更多则是那些想攀关系之人。杨晨对此倒是早有准备,以自己刚回来还没有进一步的打算,以及这些事情还须通过衙门处理并不急于一时的理由把众人再次打发走了。不过以这些人的热情,想来过不了几日还是会上门来的。

    在忙活了好半天后,杨晨才终于和杨震关上院门,兄弟二人相对一笑,后者就也是一拱手:“给大哥贺喜了,您终于中了举人。”

    “是啊,真是不容易哪。”杨晨展露出开心的笑容来:“原以为我都不能参加本科乡试了,却不想峰回路转哪。这一切,也多得二郎你呐。”

    “大哥,你我兄弟,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吧。”

    “说的也是,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我们该向前看才是。二郎,在知道我中举后,我已有了决定,我想参加本科的会试。所以……”

    “大哥要去北京?”杨震见兄长一副有些为难的模样,就替他说了出来。

    “是啊,春闱是在明年二月,从路程上算,我下个月就得启程。但是如此一来,你我兄弟又要别过了。”

    “大哥你是去做正事的,岂能以我为念,兄弟我也长大了,现在更是县衙的副都头,自己照顾自己还是可以的。”

    “哦,你竟当了副都头?”杨晨略感惊讶,忙询问其中原由。杨震也不隐瞒,就把自己这段时日在江陵县衙的事情都说了,直听得杨晨啧啧称奇,同时也心下大慰,自家兄弟终于有出息了,那他这个兄长更可以放心去京城参加科举。

    “不过只在衙门里当差却不是长久之计,这毕竟不是正经出身。”在有了身份后,杨晨考虑事情的角度自然也不同了,以前兄弟能在衙门里当个都头是他怎么都不敢想的。

    “我知道,这不是还没有更好的机会吗?要是有一日大哥你做了官,兄弟我自然是要跟随在你左右的,那就有个正经出身了。”

    “你呀,还是与以往一般。不过这么说也对,看我能否中个进士再被选中为官吧。”此时的杨晨踌躇满志,似乎不把任何问题放在心上。

    但杨震却提出了眼前的难题:“大哥,今日来的这些人,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这么拖着吧,那你一走他们可就要烦我了。”

    “这田地我们还是要拿下一些的,毕竟盛情难却呀。至于奴仆,咱们有手有脚,要他们做什么,我会回绝了他们。”杨晨已有了主意,当然该如何取舍却是要花些心思的。也许是因为墨儿之事,让他对奴仆还有些戒备,所以这一点上是不可能开口子的。

    之后几日里,杨晨可着实忙碌。他不但要和一些乡人签订田地契约,还要多番应酬,和县里乃至府里的头面人物有一番虚礼要应对,这就是一个全新的乡绅走出的第一步了。

    正当杨家兄弟对将来满怀憧憬的时候,危险却也一点点逼进了他们。

    在江陵县城一个不起眼的院落中,几个人秘密地凑到了一起,他们正是当日从大李庄逃出的白莲教徒。

    此时,他们正进行着一次密谋——

    “幸好我们见机得快,一看姚家出了事就撤离了,不然恐怕就被官府给一锅端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姚长松怎的如此无用?”

    “还不是他家的密室被人发现了,还因此查出了他是圣教教徒的身份。听说查出此事的人居然又是那杨震。”

    “从县衙后来收到的照会来看,武昌乡试弊案也与杨家兄弟脱不了干系,不然那边也不会特意让杨晨参加此次重试了。现在又是他,姚家怎么就招惹了他们,还是说他们是冲着我们圣教来的?”

    “无论是什么原因,我们必须除掉他们,不然圣教的尊严何存?”

    “可现在要对付他们也不容易哪,那杨晨据说已是举人,我们若杀了他,只怕反而给我们自己带来无穷麻烦。”

    在一阵沉默后,终于有人说道:“举人而已,在江陵又算得了什么?我们不必自己动手,只要借刀杀人,就足以置他们于死地了。”

    “借谁的刀?”

    “在江陵县,谁的权势最大,可以完全不把一个举人放在眼?”

    “你是说……”其余几人都想到了那个答案,眼中都露出了深以为然的笑容来。

第二十一章 气运与算计

    天色暗下来后,整座江陵城也渐渐归于安静,街道上已少有行人。

    老洪头一如既往般提着灯笼,打着更鼓在空旷的街道上踽踽而行,口里不时吆喝上一句:“天干物燥哟,小心火烛!”当他又一次走到张府门前时,还是满怀憧憬地张望着里面的斗角飞檐,想象着要是自己是这儿的主人,那就真是神仙一般,再没有半点忧愁了。

    可他却不知道,此时张宅的主人,当今首辅张太岳的父亲张文明正满怀心事地坐在比姚家大院要大上五倍,景致要美上十倍的后园水榭中。

    北宋太平宰相晏殊曾以自己的府邸景致作过两句诗“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其中的富贵气象在张家大宅中是可以看到的,再加上亭外露台上昆曲班子正在表演的《牡丹亭》,如此环境实在难以叫人犯愁。

    可张文明还是心绪难平,往日最喜欢听的昆曲此时入耳也感到了说不出的烦躁。终于在喝了口酒后,他一摆手让戏班停下,而后问身边伺候的老仆道:“虚灵道长还没到吗?”

    “回太老爷,他应该快到了吧,这都半个时辰了。”

    就在今日上午,张文明得知了一个消息,前次传得沸沸扬扬的乡试舞弊案终于有了结果。有两个副主考被查明确实收了钱,安排人在考生座位底下藏文章,从而罢官定罪。而主考胡霖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他没有收受贿赂,也没有舞弊,但却难逃一个失察的罪名,巡抚一职能否保住尚在两可之间。

    要说起来,胡霖当不当湖广巡抚也和他张家无关,可张文明却不这么看。胡霖自上任以来,对张家那是相当照拂的,对张文明更是恭敬有加,逢年过节还会亲自登门拜会。正因如此,张家在当地的地位才会如此之高,即便他们平日里做了些违法之事,县里和府衙也不敢过问。

    所以在张文明看来,胡霖应该就是自己儿子安排在湖广照顾家里的心腹。现在胡霖可能会被罢官,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就不禁让张文明想到这是冲着他们张家来的。儿子在朝中当首辅,说没有政敌是不可能的,而那些敌人明着斗不过他,就暗地里对胡霖下手了。

    张文明很想帮胡霖一把,奈何舞弊案实在太过棘手,而且张居正每次写信回来都会嘱咐家里不要插手官场上的事情。虽然张文明是他的父亲,但对这个有大出息的儿子的叮嘱,他还是得听上一些。

    但事情没有解决就被憋在心里,让张文明更感不快。今日索性就叫来他一直很是迷信的水月观虚灵道士,看从这个道行颇深的半仙口中能问出些什么来。

    在又等了一阵后,须发皆白的虚灵道人才在一名家仆的陪同下快步而来。见到张文明,老道打了个稽首:“无上天尊。不知张居士深夜请贫道来府所为何事?”

    “道长请了。”六十多岁的张文明在这个得道高人面前也不敢托大,站起身来回了一礼,这才道:“最近老夫总觉心绪不安,似乎有什么劫难要降临到我张家头上,这才夤夜请道长来指点迷津。”

    “哦,竟有此事?”虚灵很是郑重地看了张文明半晌,随后又四下张望着张家院落,这才道:“贵府中并没有什么邪祟入侵哪。而且以张府的门庭,寻常妖邪也是进不了此处的。”

    “哎,老夫说的并非这些。”张文明见对方误会了,就一摆手让身边的人都退出水榭,这才将心中的不安说了出来。

    灵虚道人沉默了一会,才道:“这或许就要看一看贵府的气运如何了。不过照理而论,张首辅如今正是气势如虹之时,当不至有甚波折哪。”

    “气运?老夫以前也听人说起过这个,只是不知究竟要怎么看。”

    “这说来就复杂了,需要通过人的生辰八字、阴阳五行,乃至于阴宅阳宅风水而定。其实往简单了说,这运为天生,自人一出生,将来是富是贫就已有了定数。而这气却是后天的变数,总会根据一些决定而产生变化。你若积了阴德,这气就好些,若祖坟阴宅选得好,也能叫人飞黄腾达。不过这一切也都是变数,有时会因天地阴阳而变。”虚灵道人耐心地作着解释。

    对此,张文明还是颇为相信的。他知道这个道人的道法颇深,既然他这么说了,就自有他的一套道理。沉吟后,他便道:“既然如此,道长可否也替我儿居正望一望气运。”显然对于儿子在朝堂上的安危他还是相当重视的。

    “当然,还请居士将张首辅的生辰八字说与贫道。”

    在张文明道出儿子的八字后,虚灵就闭目掐指算了起来。大概过了顿饭工夫,他才在对方关切的目光里重新睁开眼睛:“张首辅的命相确实大贵,从运来说,主一生富贵是没有问题的,若是为官则是宰相,若是经商则可富甲一方。不过……”最后他却又是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

    “不过什么?”张文明急忙问道,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了。

    “张首辅的运数实在太强了些,若是……若是……他的命数自然是极好的,可现在,却生出亢龙有悔的迹象来,过犹不及哪。”老道有些吞吞吐吐地说了句并不清楚的话来。但张文明却已听出了个中滋味,若张居正是皇帝,这命相自是最好的,可惜现在他只是个内阁首辅,那就有问题了。

    随后,虚灵又说道:“这一不足,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大问题。轻则身体抱恙卧床不起,重了只怕会影响张首辅的前程哪。”

    张文明这下更紧张了:“那敢问道长这有法可解吗?”

    “只靠尽人事怕是扭转不了如此气数的,要改此运必须从风水入手。我们得找到一块可助张首辅泄去多余之气,但同时又能保证张家气运的所在或盖阳宅,或起阴宅,才能改变运数。”

    “有办法就好。我张家在江陵等地有太多的房产了,道长你大可去看。”张文明听了这话,总算是略松了口气。

    “这地可不好找,我们要的不是寻常的风水宝地,而是化龙为虎的褪鳞地。就贫道所知,我江陵一县只有城南的风水看着像是褪鳞地,不过还须去仔细看过后才能决断。”虚灵道人很是严肃地说道。

    张文明道:“既然如此,烦请道长明天去那看看吧。要是真有你所说的褪鳞地,我张家把它买下来就是了。到时在这上面为老夫修个坟,老夫百年之后也好继续帮着我家白圭。”白圭,是张居正当初的名字,张文明一时顺口竟叫了出来。

    “敢不从命。那就请张居士等贫道的消息吧。”

    就这样,张文明等了一天,直到第三日早上,虚灵道人才再次登门。看他有些疲惫,且满眼都是红丝的模样,显然为了寻这块褪鳞地是没少花心思了。

    虽然心下感念,张文明还是更急于知道结果,立刻就询问对方找到没有。虚灵沉默了一阵,才为难地道:“褪鳞地是找到了,正在县城南门附近。只要照贫道的吩咐办,就能保张首辅的一生太平,官路亨通。”

    “如此太好了。来人,拿五百两银子来。虚灵道长这两日也麻烦你了,这点银子就算我张家给的香火钱,不成敬意。”张文明闻言大喜,忙吩咐道。

    可虚灵却无半点喜色,有些为难道:“张居士,贫道还有话没有说完呢。褪鳞地是找着了,可现在还有一桩难处……”

    “还有什么难处?”张文明顿时就紧张了起来,这关系着自己儿子和整个张家的富贵,他怎能不紧张。

    “那地下早已有主了。”

    “什么?”张文明一怔,随即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你是说那地上早有人埋那了?这不会影响我儿的气运吧?”

    “这倒是不会,但是……”

    “那就好,那就好。埋了人总有办法叫他们把人埋去他处的。”

    见他这么说,虚灵道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又暗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这天黄昏,水月观中。一个身影站在虚灵面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不错,这才对嘛。现在你和你那几个徒弟都安全了,不过我还是要奉劝道长一句,只要你敢把这次的事情说出去,别说我们不会放过你,就是受你摆布的张家,也不会让你好过。”

    虚灵只是重重地一叹,垂头不语,显然是接受了他们的警告。

    与此同时,在张文明面前,张家管事张思廉正禀报着事情:“太老爷,那块地埋的人叫杨昊,他有个儿子中了今科的举人,叫杨晨。”只短短半日工夫,张家已把一切都探听清楚了。

    张文明听了,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杨晨吗?老夫听说过他,他这次考得不错。那就把他请来吃顿饭吧,既为他庆贺一下,也好跟他说说这事!”

第二十二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江陵城能被张府请去饮宴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而今科中举的几人被张家发帖相邀就更叫人浮想联翩了——莫非是张家在寻找可以培植的亲信么?

    杨晨也带着一分这样的期盼欣然来到张府,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几名新科举人。他们个个满面春风,说着互相恭维的话儿,但他们的心里却都存了要争竞一番的想法,毕竟若能在张家人面前有所表现,对自己将来还是大有好处的。

    可在宴会上,张家主人张文明却只对杨晨青眼有加,不但时不时与他说笑两声,还向他询问平日里的生活,一副对他器重有加的模样。这叫其他几名举人大不是滋味,甚至有人还生出了嫉妒之心,只因在张府不敢放肆才没有表露出来。

    在酒过数巡后,还是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大着胆子道:“今日能得张老太爷邀请我辈赴宴,实在叫我等受宠若惊。不如这样,我等就以这府中的景物为题作一首诗以为张老太爷贺如何?”说着就把眼暼向了杨晨,似有挑衅之意。他早已打听明白,杨晨不擅作诗,尤其不擅长临场即兴作诗。

    所谓文人相轻便是如此了,其他几人也是心领神会,纷纷点头,而后看向杨晨:“既然杨兄是我等中位次最高者,就请你先来一首吧。”

    “这……在下对作诗实在是生疏得很,还是几位年兄作吧。”杨晨忙摇手推辞道,脸色已有些涨红。他可不是蠢人,对方突然提出这个建议,分明就是冲着自己的弱点来的。

    但他们又怎肯放过了他呢,只听一人又笑道:“杨年兄就不要谦虚的,你的文章我也曾拜读过,那真是字字珠玑叫人拍案哪,以杨兄之才怎么可能做不了诗呢?莫非是瞧我们不起,不屑与我们对诗么?”

    “岂敢岂敢,在下实在是才疏学浅,不敢献丑!”杨晨心下又气又窘,但一时却又想不出更好的推辞说辞来,只得连连拱手。

    上座的张文明开始只道杨晨是谦虚,所以就只笑看着,没有说什么。但看眼下的情况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了,就开口道:“古人云文章千古事,妙手偶得之,这诗也一般,写不出来是不能强求的,你们就不要逼着杨世侄,就当是给老夫一个薄面如何?”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就是一静。几名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言。没想到杨晨竟如此得张太爷器重,以致让他出口为之解围,还称呼他为世侄。不过有一点他们还是清楚的,今日是不能再与杨晨作难了。几人识趣地不再提作诗一事,谁要敢给张太爷一个薄面,只怕今后难在江陵立足。

    杨晨忙端起酒杯向张文明敬了一下,以谢过他为自己解围,同时心下也犯起了琢磨,为什么对方会如此帮着自己呢,他可不记得自家与张家有什么关系,不然他们被姚家算计时也不会那么被动了。“或许这只是张老太爷对后进的提携与照顾吧?”最终杨晨只能想到这么个理由,这让他对张文明更增了几分感激之情。

    而张文明却是心下暗喜,为了之后让杨晨能把那块地让出来,他着意与之交谈了几句,但依然觉得等下提出此事会有些唐突。可现在自己替他解了围,想必在其感恩之下,这话就好说多了。

    “不过其他几人与他似乎有些别扭,我若当着他们的面提出此事还是有些不妥,那就等下再说吧。”张文明自以为替杨晨着想地拿了主意。

    杨晨可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再加上心里因为刚才之事而感到些许憋闷,就多饮了几杯。而其他人在此之后也少了话,宴上顿时就冷清了不少。如此酒宴的时间也大大缩减,一个多时辰后,这次酒宴也就散了。

    正当杨晨也与其他客人一般摇晃着要离开时,一名张家仆人喊住了他:“杨举人还请留步,我家老太爷还有事与你商量。”

    “哦?”杨晨闻言疑惑地止步,最终还是回头跟着那仆人往里而去。后面,则是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张家书房,张文明笑吟吟地看着杨晨:“不遭人妒是庸才,杨举人不必因今日之事挂怀。”

    “多谢老太爷适才为在下说话。不知您将我留下有何吩咐?”杨晨有些奇怪地看向这个花白须发,方脸阔口的老人,不知他打着什么主意。

    张文明却并没有急着给出答案,而是给一旁的仆人打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地从旁边的几案上拿过了一个数尺见方的锦盒,推到杨晨面前。

    杨晨看了张文明一眼,见他示意自己打开,这才好奇地打开了它。再看里面的东西时,却叫他心中一惊,随即将盒子往外推了推,似乎里面藏的是条会咬人的毒蛇:“张老太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盒子里装的当然不是毒蛇,而是两张纸和一叠金叶子。只这一叠金叶子就够一户普通人家数年的花销了,而它所压的两张纸,更是价值不菲,是在江陵城的一处宅院的房契和一块土地的地契。就这个盒子里所装的这几样东西,价值怕在千两纹银以上,对杨晨来说实在太贵重了些。

    见他如此模样,张文明更是为之失笑,同时更认定对方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其实一开始他是不打算付出这些报酬的,但后来虚灵道人又让弟子给自己带了口信,说要想那褪鳞地保张家的长久富贵,最好还是叫对方自愿出让为好。

    张文明并不知道这是虚灵道人事后感到后悔,却又不能说出实情而想到的补救之法。不过以张家如今的财富,这点东西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所以他倒也不感到肉痛,一切都是为了长久嘛。

    在略稳了稳心神后,杨晨才道:“无功不受禄,不知张老太爷为何有此厚赐……而且在下也实在不敢领受哪。”

    “杨世侄不必惊慌,老夫给你这些也不过是个补偿而已。听说你去世的父亲埋在城南,老夫想请你把他的坟茔迁出来,把那里的地卖与老夫,不知你意下如何?”觉着时机到了,张文明就把自己的真实意图给说了出来。

    杨晨一怔,开始以为是自己酒喝多听错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张老太爷叫我把先父的遗骨从地下请出来,再择地安葬?”在看到张文明点头后,他面色就陡然一变,脱口叫了一声:“不成!”

    就是几百年后,政府为了某些工程而让人将去世父祖的坟墓迁移掉也是会受到绝大多数人的激烈反对,更别提在这个年代了。不说要是这事被他人知道杨晨会被人视为不孝子孙,会被人指一辈子的脊梁骨,就是他自己心里的一关也过不去哪。他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几千两银子就去惊动地下的父亲,那成什么了!

    见他断然拒绝,张文明先也是一愣,随后神色也变了:“老夫好言相劝,还给你远超付出的补偿,张举人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哪!”说话间无论语气还是称呼都已变了。这些年来,已没有什么人敢不遵从张文明的意思了,而眼下这事又是他志在必得的,他的怒意自然也就上来了。

    但杨晨的回应却更加干脆,只见他向张文明一拱手道:“在下不胜酒力,这就告辞了!”说着唰地起身,拔腿就往外走。

    “你……”张文明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杨晨想要叫人将他拦住,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还是个举人,儿子信里的嘱咐又出现在心头,让他犹豫难定,最终只得眼睁睁看着杨晨离开。

    看到自家老爷气急得呼呼大喘的模样,一旁的仆人赶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抚胸,好半晌才使他恢复过来。

    “真是岂有此理,他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张文明一把将桌上的锦盒推到地上,金叶子和地契落了一地。但这却不可能消除他的愤怒,他盯着已闻讯而来的几个管事和长孙张敬修:“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

    张居正自己因为要在朝中为官而不能侍奉老父,所以就把几个儿子都留在了江陵老家。这个张敬修是其长子,三十多岁年纪仪表堂堂,只因父亲的安排却不能科举任官,所以很有些怀才不遇的想法。

    “爷爷你不必生气,这不过是件小事罢了。既然咱们好言相劝他不肯照办,那孙儿就叫他们自愿地无偿将地让出来就是了。”张敬修忙劝导道。本来对此事他是不愿插手的,也对那道人所说的什么气运不当回事,可眼下却又与气运无关了,事关张家的脸面和祖父的心情,那他就必须出把力了。

    见是自己最疼爱的长孙这么说了,张文明的怒意才平息了大半,但他还是看着孙儿道:“那你可要抓紧把事情给办了。”

    “爷爷放心,几日内我就能把此事给做成了,到时爷爷等着看地契就是!”张敬修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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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惊闻

    杨晨去时满心欢喜,可回来时却是忧怒交加,这自然叫杨震很是不解。可面对他的询问,杨晨却只说自己与其他举人间产生了矛盾,并没有提到张家的无理要求。他也知道自己兄弟的脾性,担心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来,张家可不比姚家,要是得罪了他们,他们的处境可就堪虞了。

    至于自己回绝张家的要求,杨晨自然也担心他们会因此报复,所以接下来两日他都足不出户,更不再见那些还想着把自家的田产送到他名下来的乡人,想着熬过几日就离开江陵去京城赴考。

    但他这一反常举动,反而加重了杨震的怀疑,让人觉得他绝非只是和几个同年起了争执那么简单。这日傍晚正当杨震再次缠着兄长向他打听当日之事时,杨晨的同窗好友陆大年正好上门来请他外出吃酒。

    陆大年在县学里为人低调,无论成绩还是家世都不甚好,所以也没几个朋友,杨晨却是其中之一。这次他并没有中举,所以之前杨家贺客盈门时他也并未前来,直到现在来他们家的人少了,他才上门,一者道贺,二来也是为了摆酒送同窗好友远行。

    听他道明来意,杨晨也不好拒绝,再加上他也被杨震缠得没辙了,正好借机躲一下,就跟了陆大年出了门。杨震无奈,只得也去找阮通他们喝酒。而当他晚上回来时,却发现兄长尚未回转,不过他以为这是兄长为了躲避自己的追问才在外逗留,倒也没有太放心上。

    一夜无话。

    次日上午县衙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务,杨震就被阮通、王海以及其他几个交好的同伴拉到了院中,让他再次教他们一些徒手技击之术。

    原来自从在姚家一展身手后,阮王二人就对他那身高明的以一敌众的本事大为眼热,总是向他求教。杨震便抽空教了他们一些前世所学的擒拿格斗的本事。而这一举动也很快吸引了其他县衙里的公差,他们也渐渐跟着学了起来。毕竟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干的又是这一行,能学点武艺总是好的。如此副都头杨震就成了总教头,但这倒使他在县衙里的地位得到了不断提高与巩固,再没有人觉得他当不了副都头了。

    这时,杨震就一面比划着,一面向周围十多人讲解着其中的要点:“……一旦与人近身搏斗,咱们第一要做到的就是要冷静,同时还要清楚一点,除了拳头和腿脚外,肘、膝、髋部等处都是可以伤敌的。要是真没有其他办法制敌,那用额头撞人胸口等柔弱部位也有奇效。”

    “这么做与那些地痞流氓的殴斗还有什么区别?”有人大摇其头,很不以为然地反对道。

    杨震点头:“说得不错,一旦与人近身交手,本就和地痞流氓间的殴斗没有什么分别了。而咱们要做的,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将对手击倒。当然,要是你动作够快够准,是看不出有什么地痞流氓模样的。不信你大可上来试试。”

    那说话的衙差应声上前,按着杨震所说在身后抱住了他,双臂较劲就像个铁箍一般。他自信在自己的控制下,杨震就是想用刚才所说的肘击却也不成了,因为对方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你们瞧仔细了!”杨震在对方准备好后,突然一声大喝,身子就往外一旋,在他被自己一带而失去重心的瞬间,脚下发力朝对方下盘一勾。那人顿时就要倒地,自然也就松开了对杨震双手的控制,而他就趁机发力一肘打在了对方的胸口。

    当然这一下他是收了力的,所以对方只觉一疼,却没有受伤。但此时杨震已逆转了局面,贴身缠上对方,如他刚才所说的那样,肘膝等部位并用,几下工夫就已将人打得再无招架之力了。

    “好!”众人见此忍不住轰然叫好,他们虽然依旧看不清杨震出手究竟有多快,可其中的一些道理已够他们受用一阵了。

    就在杨震拉起那人,还待再讲些其他格斗技巧时,赵乔却急匆匆走了过来,一见杨震就道:“杨老弟,你兄长因为杀人被知府衙门给抓了!”

    “你说什么?”杨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步上去拉着赵乔急问道,在对方又说了遍后,下意识地道:“此话当真。”

    “咳,我还能拿这么大的事情来骗你不成?就在半个时辰前,你兄长杨晨就被府衙的人给带回去了。听说他是在妙香阁出的事……”没等他把话说完,杨震已放开他直往外走去。

    杨震实在难以相信兄长会杀人,可赵乔确实不会骗他。所以他现在只想去知府衙门,去那儿看个明白,问个清楚。

    江陵县衙与荆州府衙只隔了一条街,相距也不过三百多步,所以杨震一出县衙大门,几下就已来到了府衙门前。但他想就这么闯进去却是不能够的,两名守在衙门口的兵士伸手就拦住了他的去路:“杨都头你这是做什么?”因为之前的事情,杨震在这儿还是有些名气的,就是府衙里的人也都认得他。

    “我大哥……不,刚才你们府衙里是不是带了个凶犯回来?”说到凶犯二字时,杨震脸上的肌肉都有些震颤了。

    两名兵士对视了一眼,这才说道:“不错,咱们府衙接人报案说有人在光天化日下杀了人,这才去把人给带了回来。怎么,此人和杨都头有什么关系么?”、

    “他现在人在哪里,我要见他!”杨震都懒得和他们多说,就要再次往里闯。两名兵士自然不肯让他就这么进去了,顿时三人就在府衙门口争吵起来,也是杨震还有些清醒知道不能动手伤人,才没有强来。

    而此时,县衙里的那些兄弟也都赶了过来,一见他要与府衙门前的兵士起冲突,也纷纷上前拦他,生怕他一言不合真伤了府衙的人,那就不好了。

    正争吵间,府衙的一名胥吏也闻声赶了出来,一见此情形,似乎就猜到了什么,朝这里招呼道:“可是县衙杨都头吗?”

    听得招呼,杨震才住了脚步,看向那人:“正是在下,请问刚才被拿进去的可是在下兄长杨晨吗?”

    “不错,人犯正是杨晨。不过杨都头可知道他犯的是什么事么?”那胥吏也不拐弯抹角,一面示意两名兵士退下,一面走了过来,看着杨震道:“他犯的是杀人的重罪,而且是被人当场发现的。”

    “这不可能。我兄长绝不是那样的人!”杨震连连摇头以表示自己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他可是今科的举人,马上就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了,他怎么会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来!”

    “其实别说杨都头了,就是我也不信哪。但事实如此,至少在案子查明之前,杨举人的罪名是脱不了的。”胥吏很有些沉痛地拍了拍杨震的肩膀道:“而且事关重大,我们大人已下令不准任何人见杨举人了,所以杨都头你就是进了府衙也是见不到他的。”

    这时,杨震已自开始时的焦躁情绪里走了出来。他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心绪后才道:“敢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可否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于我。”

    “大人可不敢当,在下许少杰,只是府衙的一个吏目而已。至于这案子的细节,恐怕还不能让外人知道吧。”许少杰有些贪婪而又狡黠地笑了一下。

    杨震立刻就会意了,这不是不能说,而是看他有没有诚意了。他立刻从袖筒中取出了一锭三两左右的银子塞到许少杰手里:“事关家兄前程,还望大人如实相告。倘若我能救出兄长,他日必还有重谢。”

    许少杰掂了掂银子的分量,又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好吧,我也知道你这是出于爱兄之情,那我就把知道的告诉你吧。不过……”他说着为难地看了看府衙内外已经聚集起来的一干人等:“这儿却不是说话的地方。”

    杨震岂会不知他的顾虑,对方身在衙门里当差自然不敢在这儿透露消息了,便一拱手道:“现在已将近中午,不如我请大人去前面的荆味居吃饭吧,正好一边吃一边谈。”

    “这倒使得。”许少杰呵呵一笑,却又转过了身子:“不过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办,还请杨都头先去一步吧。”

    荆味居位于江陵县最繁华的地段,也是县城最好的酒楼之一,自然这费用也是不低,一顿饭差不多就要花去二三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的半月消耗了。

    往日杨震自然不可能来这里用饭,但今日有求于人就只有破费些了。好在他家最近倒是得了些钱财,倒不必向以往般斤斤计较。

    杨震点了十来道菜肴和一壶“洞庭春”酒,又等了一会,许少杰才姗姗来迟。见到这些,他也不客气,拿起杯子和筷子就大吃大喝了起来,直到杨震盯了他半晌,这才一抹嘴道:“这事说来也确实有些古怪……”

第二十四章 蹊跷难为

    妙香阁是江陵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流场所,每夜都有不少寻欢客在此逍遥直到次日早上才走。死者绮香姑娘的丫鬟兰儿就是觉得昨夜留宿的客人到了巳时尚未招呼有些奇怪才偷偷进入房中去瞧个究竟的。

    不想她一进房,就在满房的脂粉气里嗅到了扑鼻的血腥味。随即,她更是惊讶地看到房中大床上有大片的血迹。吃惊之下,兰儿还大着胆子凑进了看,却让她看到了更加可怕的一幕——她侍候的小姐绮香睡在血泊中,头部无力地耷拉着,面上尽是痛苦之色,而在她修长洁白的颈项上赫然有一条刀伤……

    尖叫声立刻就响彻了整个妙香阁,惊动了周围的其他人。当阁中的杂役大茶壶等赶来时,才发现睡在绮香身旁的恩客尚在呼呼大睡,似乎对身边的一切都一无所觉。于是他们一面将人看住了,一面迅速前往衙门报案。

    “这就是案发时的大致过程了,令兄就是睡在死者绮香身旁的那个男人,而且我们还发现在他手中握着杀人的凶器,一把尖刀。试问在只有两人的房间里,除了死者外,另一人不正是凶手么,何况他还拿着凶器。”许少杰说完自己的观点后,又吱溜灌了一口“洞庭春”这才看向了杨震。

    杨震显得有些沉默,从案发现场来看,自己兄长确实是最有嫌疑的那个。可他怎么都无法相信兄长会杀人,而且是杀这么个无冤无仇的妓_--女。对,妓--女也是个问题,兄长行事向来端正,他又怎么可能去妙香阁这样的地方呢?越想之下,杨震越觉得这事大有蹊跷,一如两三个月前自己所遭遇的事情一般。

    在他思忖间,许少杰已将桌上酒菜吃得差不多了。他把最后一杯酒也喝下后,便把筷子一搁:“杨都头,我所了解的也就这么多了,事实就是如此,希望你不要因为关心而做出什么错事来。言尽于此,告辞!”

    杨震目送他离开,心中的疑团反而更大了些,他身为府衙里的人怎么就敢把事情都说与我知道,难道真是为了那几两银子么?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但在杨震会了帐离开楚味居时,却已暂且把这个疑问抛到了一边。现在他亟须弄明白的是两点,第一兄长为什么会去妙香阁,第二死者究竟是怎么被杀的。只有弄清楚这两点,他才好通过正规途径救人。

    杨晨昨晚是和陆大年一起出去的,现在他被人怀疑在妙香阁里杀了人,那陆大年呢?是不是因为他兄长才去的妙香阁,才最终被人算计?杨震一旦想到这里,就要去找陆大年问个明白。可他才没走几步,却又停住了,他连陆大年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又该怎么找人呢?

    无奈之下,他只得回转县衙,找人帮手。而在县衙众人的帮助下,他还真个很快找到了陆大年的住处,但这里却没有人,陆大年和他的老娘都不知了踪影,让他白白辛苦了一场。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从这一点来看,陆大年就很值得怀疑了。

    不过既然找不到人,杨震就是再怀疑也只是猜测,想查明兄长昨晚为何会去妙香阁的线索是彻底断了。既然此路不通,杨震就只好查第二件事了,绮香姑娘究竟是怎么被杀的?

    虽然他已听许少杰说了现场情况,可他总觉得这人不太可信,而且对方也没有说清楚死者的死状,无论如何他都得看看那尸体,因为有后世经验的他很清楚尸体在一起凶杀案里的作用是多么的大。

    这时天色将晚,杨震就索性转身往城外义庄走去。这义庄是用来收敛那些客死异乡,死后连入土都不能的可怜人以及死于凶杀官府尚未定案者尸体的一处所在。不过因为这地方实在太过阴森晦气,义庄一般都是被安排在县城外面的。

    杨震进入义庄时天刚擦黑,但这个三面是墙,除了大门都没有一点光能透进来的地方,早已漆黑一片。他虽然目力胜过常人,可在这么黑的环境下还是看不清太多东西,就把早准备好的火折子和一截蜡烛取了出来,点燃后一团光晕就照在了他身前几尺范围。

    虽然在这个摆满了棺木,还躺着些尸体的义庄里有些阴森可怖,但杨震却完全没有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以前的他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难道还会怕了这些东西不成。

    他目光在空旷的堂屋里扫了一圈,就定在了某个棺木之上,其他棺木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只有这具棺材上有新鲜的手印。杨震上前用力挪开盖在上面的木板,一具只着亵衣的女尸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说实在的,即便是具尸体,这个女子依然保持着几分媚态,叫人看了都无法从她身上将目光挪开。杨震的目光也紧盯着她,不过却不是被她的美色吸引,而是在仔细研究她的死因。

    在烛光照耀下,杨震可以清晰地看到在死者的咽喉处有一道颇深的伤痕,入刀处在左颈大概有三分宽,半寸深,然后一直向右,足有三寸长短。只看了几眼,杨震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这分明是个杀人老手才能割出的一刀哪。从左到右,这一刀没有半点凝滞不说,而且准确地切开了大动脉,保证一刀毙命连惨叫都做不到。这怎么可能是大哥做的呢?

    “还有,这个凶手明显是用左手杀的人,可大哥却并不是左撇子。只这两点,就足以证明凶手另有其人了!”想明白这两点,杨震的精神就是一振,若说之前他还是因为兄长的为人而不信他会杀人,那现在他却已经找到了确凿的证据了。

    但杨震才兴奋了一下,就又平静了回去。他现在所处的时代可没有后世那么多刑侦手段和技术,他们只会根据现有的证据来定人的罪。而杨晨是在凶案现场被人拿住的,而且房中只有他和死者,无论杨震怎么说只怕也是没有人肯相信他是无辜的。

    不过有一点杨震是可以确信了,这次兄长被指为凶手就是被人嫁祸的。虽然现在他还猜不出那人究竟是谁,可他却知道陆大年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只要找到陆大年,也只有找到陆大年这一条路可走了。

    但接下来几天,即便杨震和县衙里的一众兄弟把整个江陵县城都给翻了个底朝天,可依然找不到陆大年及其老娘的踪影。向他家附近的邻居打听,他们也只说案发前一晚还看到陆家娘俩,可再问他们陆家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们却记不起来了。

    案情被拖着,杨震自然是心急如焚,他几次都想着闯进府衙大牢救人,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别说单凭他的武艺不可能在守备森严的大牢里来去自如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兄长救出,就是他做得到,兄长也不会跟着他逃走。那样一来,杀人越狱的罪名就会跟着他们一生,他们两兄弟在整个大明都难有立锥之地。

    就在杨震快要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直对此事不闻不问的伍知县突然把他叫了过去。伍知县见了他就道:“东霆哪,本官知道你因兄长杀人一事几日来奔波不断,可你毕竟是我县衙的都头,领着朝廷的俸禄,可不能玩忽职守哪。”

    “卑职明白。可家兄确实是被人嫁祸的……我在几日前就曾发现了一下问题,只因怕大人不信才没有禀报。”杨震说着便把自己在绮香尸体上所发现的疑点说了出来。

    伍远没想到他早已作足了工作,大感意外,但随后却又摇头道:“你这只是一面之词,就是有尸体为证也不会被官府采纳的。什么凶手是老道之人,什么左手右手的,本官从未听说过。”

    “可是大人,这可是……”杨震一听自然就急了,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伍知县挥手打断了话头:“本案人证物证俱在,杨晨也被当场拿住,任你说破了大天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是无辜的。”

    看到杨震的一双剑眉猛地扬起,似要发怒,伍知县又道:“不过此事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杨震闻言立刻就转怒为喜:“大人,此话当真?”

    “那是当然,本官怎会骗你呢。不过转机却并不在你所说的那些细枝末节里,而在另一人的身上。”说着伍知县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本官也不信以杨举人的身份会去杀这么个妓-女,这不合常理哪,但这却不能当作他无罪的证据。要想使府衙相信这一点,就必须有足够分量的人出面为你兄长担保,在我江陵就有这么一家人,他们说一句话顶得过本官百句千句。”

    “你是指张家?”杨震似有所悟地问道。

    “正是。而且就本官所知,张家老太爷还对你兄长颇为青睐,要是你去向他求助,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伍县令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却又很快掩盖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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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处心积虑

    张府前厅,杨震有些不耐地坐在椅子上,虽然他面前摆着好几样茶点,可他却连动都没有心思去动。他只是不断把眼往厅外扫,可都半个时辰了也不见人来。

    在得伍知县的点拨后,杨震就来到了张府求助。不过张家人的态度却颇有些暧昧不明,要说不肯帮他,寻常人进不去的府门却准他进了,还在前厅给他备下了茶点,招待周到;可要说肯帮他,这都半个时辰了,也不见个管事的出来招呼一下,这就让杨震摸不透他们的心思了。

    就当杨震的忍耐到了极限,想就此离开时,一名穿着上好锦缎面料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何来迟,仿佛有人等着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情:“我是张府管事张守礼,你就是杨震吧?”说话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杨震,显然是没把这个少年太当回事了。

    杨震此时反倒显得气定神闲了,至少他们还是派人来了。至于对方的态度,他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是张府的人,向来是颐指气使惯了的。他只是淡然一笑:“正是杨震。在下此来……”

    他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张守礼挥手打断了,他眼下这态度可一点都不守礼:“你是为了想救杨晨而来的吧?他犯的可是杀人重罪,就是咱们张家,也不能视国法为无物哪!”说这话时他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仿佛这些年来张家横行乡里的事情都不存在。

    杨震当然不可能如此说话,只得赔笑道:“在下当然知道此事难为,但在下却找到了一些证据表明家兄是被人嫁祸的,这才敢来贵府求助。”

    “嗯?”张守礼的心里一动,忍不住道:“你发现了什么?”

    杨震再次把自己从尸体上的发现说了出来:“……就此可断家兄绝不是那个凶手,行凶者当是第三个人。”

    张守礼有些吃惊地瞥了杨震一眼,想不到他如此年轻竟有此胆色和本事,不但去了义庄查证,还真叫他找出了一些破绽来。不过他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道:“你这话虽然有些道理,但终究只是一家之言,未必会被官府采信。而且你的身份又是嫌犯的兄弟,到时候可就更难说了。”

    “所以在下才来求助贵府,以张家在此的声名,足以叫府衙相信另有凶手了。还望张管事看在家兄曾与贵府有些交情的份上……”还是不等杨震把话说完,张守礼就出言打断了:“我张家若开了口,杨晨自然不会有事。不过我们凭什么要帮你们出头,就凭他曾来过我们张府?真是笑话,这天下间来我张府的人多了,难道我们都要照顾到吗?”

    虽然他这话看似回绝,可杨震还是听出了一些门道来,显然他是要自己有所付出才肯为出面相帮了,却不知这是不是张家主人的意思,他们又在图谋什么。

    在沉默了一会后,杨震才道:“不知贵府要如何才肯帮我这一次?”

    “聪明!”张守礼见他如此上道,心下一喜,说道:“凡事有付出才有收获,你想救你兄长也是一般。只要你把自家在城南的那片地送与我们,你兄长这次的牢狱之灾便可免了。当然,此案未必能破,他依然是本案的嫌犯,所以他举人的身份也必须剥夺了。”

    “什么?”杨震猛地提高了声音,同时心下大怒。城南那片地他自然知道是父亲的坟茔,现在张家要去自然不可能保留墓地。而一旦被夺去举人身份,兄长一生的追求也就彻底断了,这怎么能叫他答应呢?

    “怎么,你不肯答应?一条人命与一块地一点虚名相比,孰轻孰重我想你虽然年轻总也分得出来吧。”张守礼冷笑道:“我也没有太多时间等你细琢磨,你自己回去好好琢磨,想好了再来找我。不过有句话我却要告诉你,你我是等得的,但在牢里的杨晨却等不了太久。”

    他这话也是实情,不说府衙那随时会开堂审案,就是兄长一直关在牢里对他的身子也很不利,更别提眼下已是十月上旬,离春闱的日子已不远了。

    在一番看似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杨震终于咬牙:“我自然肯答应了,但是家兄那里我还需要去征询一下意见。只是府衙却不肯让我见他,不知……”

    张守礼似乎很喜欢打断人说话,当即道:“这个不成问题,明天你就可以见你兄长一面,其他的事情到时再说吧。来人,送客!”

    在将杨震打发走后,张守礼就急匆匆来到了后面的书房,见到了正在看书的张敬修。此时的张大管事早没了刚才的气焰,只安静地站在门口低声唤了句:“大少爷。”

    张敬修也不理会他,自顾翻看了一会书后,才慢条斯理地道:“把条件都和他说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这杨震倒也不是个蠢人……”张守礼走进书房,把刚才和杨震所说的话都复述了一次,“他说要与兄长商量着办,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了。”

    “唔,能与聪明人打交道总比和蠢人说话要好,聪明人对利害的判断总是和我们一致的。那你就等把事情做成后再报与我吧,我也好叫爷爷放心。”张敬修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这么件小事,对志向远大,希望有朝一日能像自己父亲那样立身朝堂之上的张敬修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在吩咐下去后自然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但他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聪明人此时正看着张家气派非凡的府邸心里暗自冷笑:“看来一切都是你们张家捣得鬼了,而目的应该就是我家城南的那片地,你们还真是处心积虑哪。”

    原来在伍知县向他推荐张家时,杨震就敏锐地觉察出其中有问题了。而在张府走这一遭,就更让他确信这次嫁祸一事的幕后主使就是张家。在他们提出的两个要求里,举人显然不可能真被他们所重视,他们可不是像姚家那样的土豪地主,把个举人,甚至是一个乡试资格看得很重。所以城南的那块埋着杨家兄弟父亲的那块地就是他们唯一这么做的原因所在了。

    同时,杨震也就猜到杨晨那次来张家赴宴后为何会又惊又怒了,显然张家也曾向他提了这个非分的要求,而兄长必然回绝了他们。想不到以张家的身份在明索不成后竟还有如此卑劣的手段巧取。虽然他猜不出对方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但他一定不能叫他们得逞了。

    带着满腹的心事,杨震往家里行去,不想在家门口却看到了阮通与王海在张望着,一见自己就奔了过来:“二郎,我们找到陆大年下落了。”

    虽然本来找他的意图已不存在,可杨震依然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问了声:“此话当真?”他看得出来,这两个兄弟为了自己是费了大力气的,他不想因此让他们的付出看着像白费一般:“他现在哪里,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咱们满城都找不到他,又觉得他带着老娘不会走远,就想到了守株待兔这个笨法子。我和王三轮流守在他家门口,好几日下来直到今日早晨,才见他鬼鬼祟祟地回家。在家里拿了些东西后,又走了。因为不好拿他,所以我们就偷偷跟着他,看他去哪。没想到,他居然……”说到这里,阮通咽了口唾沫,似乎显得很是紧张:“他进了一个气派不小的宅院。我们事后大厅才知道,原来那竟是张家的一个别院。”

    说完这话他们看向杨震的目光就有些犹疑了,但杨震却只是轻轻点头:“果然如此。”

    “怎么,二郎你早知道此事与张家有关?”王海吃惊道。

    对这两个兄弟,杨震也不隐瞒,把自己几日来的调查和猜测都说了出来:“……所以当你们说陆大年藏在张家别院时我才不感意外。”

    “原来……原来竟是如此。那二郎你有什么打算?”在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后,才有些吃力地问道。

    杨震看着他们,眼中带着暖意:“你们到了这个时候还肯问这句,就说明我杨震没有白交了两个朋友。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不要过问了。我杨震除了兄长就是孑然一身,你们却不同,你们还有父母兄弟,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二郎,你是叫我们不顾义气地在这时候什么都不做吗?”阮通有些不快地说道。王海却是一声不吭,显然看得比这位兄弟要长远些。

    “其实在我和兄长见上一面前,我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我面对的是张家,我可不想因为这点事情而连累了你们两个好兄弟。我知道你们很讲义气,但这事实在太大,你们还是……”杨震动情地说道。

    “阮五,二郎说的是,这事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还是走吧。”在王海的劝说下,阮通终于不再坚持,有时候形势总比人要强。

    就在他们转身欲走时,阮通又突然回过身来:“二郎,你忘了问我们人在哪个张家别院了。”张家在县里有好几处别院,他说的倒也在理。

    但杨震却只是淡淡一笑:“现在还不能把他怎么样,知道了他的下落又如何?”他这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阮通他们却感觉到了透体的寒意。

    ps:昨天,路人发现了一件足以叫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悲催之事,原来作者后台的那个作者有话说的内容是传不到书里!!!!!这实在太悲剧,太尴尬了,路人之前有不少章节都写了些各种求的文字,居然都没有被人看到,真是浪费了我那赤诚的一片心哪!!!

    所以现在路人只能在这儿郑重求一次收藏,求一次推荐票,求一次评论,求一次点击了。各位,看在路人如此悲催的份上,就给我点安慰吧!!!

    另外,之前章节我也稍作改变,把各种求放了上去,要是后来读者看到,就不要挑路人这个刺,只要收藏,投票就好了o(n_n)o

    最后,今天终于有了封面,所以在此多求一次收藏啊啊啊!!!!

第二十六章 探狱离乡(求收藏)

    张家在江陵确实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当次日杨震再来府衙要求见自己兄长时,那些看守再没有阻拦他,还很热心地带着他来到了看押杨晨的大牢跟前。

    按着大明一贯以来的做法,在一个读书人的功名没有开革前他不会被人以犯人看待。可杨晨这次的案子显然有些特殊,他不但被关进了大牢里,而且还是最深处用来关押穷凶极恶之人的天字号牢房,而他的身上更被戴上了手铐脚镣等限制活动范围的刑具。

    杨震从阴暗潮湿的甬道间穿行而过,才终于看到了正侧身朝墙卧在铺了层枯草的土床上的杨晨。见他头发散乱,衣裳单薄的模样,杨震的心就是一紧。如今已入十月,秋冬相交,即使是位于荆楚之地的江陵也已有些寒意。而杨晨居然只着单衣被囚在这暗无天日、阴寒潮湿的牢房中,这几天对他来说又岂止是心理上的煎熬啊。

    “大哥!”在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态后,杨震才唤了一声,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居然也有些滞涩了。

    杨晨闻声只是侧了下头,却并未转过身来。这时,陪着杨震过来的狱卒忍不住也叫了句:“杨晨,你兄弟来看你了。”他这才确信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慢慢扭头看向木栏之外,正瞅见兄弟一脸关切和担心的模样。在这牢里只关了几日工夫,他的反应却已变得极其迟钝。

    见杨晨已回过神来,那狱卒便只咧嘴一笑:“得嘞,你们两兄弟就在这聊着吧。不过上面说了,只准你们聊上半个时辰,久了可不成。”说着又是嘿嘿一笑,迈着步子走了。

    直到他走得远了,杨晨才从床上下来,吃力地挪动到木栏跟前,他每动一下,手脚上的链子就一阵叮当乱响,瞧他那缓慢的举动,显然这副手铐脚镣很是不轻。

    趁此机会,杨震已借着这儿微弱的光线看清楚了兄长的模样。他的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痕血迹,毕竟他还有举人身份,官府还不敢对他用刑。可看他的面容却是憔悴到了极点,不但面色苍白不见一点血色,而且双眼布满了血丝,看东西时也有些涣散,显然是焦虑加失眠所导致的了。

    “你……咳咳……你怎的来了?”才一开口,杨晨就是一阵咳嗽,这自然是因为身处这样寒湿的环境又穿得单薄从而得了伤寒感冒一类的疾病。他的身子本就比不得兄弟强健,在身理和心理两方面的摧残打击下,难免不得病。

    杨震刚要作答,杨晨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把身子紧靠在牢房木栏上,一手用力握住一根木栏,盯着他道:“我没有杀人,你要相信大哥,我没有杀人!”说这话时,他的神色显得既紧张又亢奋,同时也又生出了一阵咳嗽来。

    杨震赶紧也伸手按在他的手上,双眼回看向他,用柔和的声音道:“我知道大哥,你绝不可能杀人,我知道!”他知道,这是兄长几日来精神紧张,加上骤然见到亲人后的反应,现在要做的首先就是安抚他的情绪。

    其实在案发现场被拿下后,杨晨的心里也曾怀疑过自己是否真在醉酒后杀了人。可在牢里待了几日,却让他想清楚了,自己本没有刀,怎么可能用刀杀了那名女子呢?但这个认识却没有让他感到心安,反而更加担心了,因为他不知道到底是谁会如此害他,这使他竟生出那人还会害他的想法来,日夜都不敢松懈精神。这就是他如此焦虑和失眠的根本所在了。

    在杨震的安抚下,杨晨的紧张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些,他又重新问了刚才的问题:“你怎的来了?”

    “大哥,自你一入狱,我就觉得其中有古怪,立刻就去作了多方查证。最关键的陆大年虽然不知所踪,可从死者身上我却可以断定不是你杀的她。这分明是有人要害你,才设下了这么个陷阱。”

    “陆大年,对,就是他!是他那夜将我带出去饮酒的。后来我醉得厉害,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被众多官差包围了。原来是他要害我!”经兄弟这一提醒,杨晨才如梦方醒,恨恨地道:“他为什么要如此害我,我和他可是多年的好友。”

    杨震听了心下暗自点头,兄长果然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是在醉酒后被陆大年带去妙香阁的。见兄长因为陆大年的背叛又显得有些激动了,他忙又道:“陆大年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他出身寒微,又考不上举人身份,自然不甘。这时候有人诱之以利,再加上他对大哥你的妒忌之心作祟,做出如此事来却也不难。这等小人,大哥今后小心就是,实在不必为他气坏了自己。”

    杨晨咳嗽了几声,才因兄弟的话而稳住了心神。骤逢大变,原来还算稳重的他才会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在杨震的几番安慰劝解之下,终于好转了一些。但他心中的忧惧却还没有消除,此时就忍不住问道:“那个如此费尽心思要害我的到底是谁?他又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姚家,可他们不是早都被定罪了吗,还是说他们还有什么亲人朋友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姚家哪来的这么大本事?是张家,因为他们想要夺取父亲所葬的那块地,才用了如此下三滥却又阴毒的手段!”杨震也不隐瞒,把自己掌握和猜测出来的一切都简单说给了兄长。

    杨晨先是一怔,继而显出了然之色,而最后又化作了恐惧:“竟是他们!我早就该想到是他们的,当日我拒绝了他的要求,就该知道以张家的身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杨震这一提醒,才使他想到了那天之事,想到了自己离开时张文明那张阴沉的老脸。

    但同时,深深的担忧和恐惧也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张家在江陵,在湖广的势力可是极其巨大的,现在他们要对付自己,他和兄弟真能保住性命么?

    杨震又道:“而这次,他们不但要那块地,而且连兄长的举人的功名也要一并夺去,实在是欺人太甚!今日我来见兄长,除了要确保你暂时安全,还想与你商量一下如此情况我们该怎么办。”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已闪过一丝厉色。

    知弟莫如兄,见他模样,杨晨已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是什么,当即道:“不可,那可是张家,可不比姚家可以让你随意来去!”

    “大哥放心,小弟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算我能潜入张家,杀了他们所有人,大哥你的罪名依然难以洗刷,我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我只是想找出那个真正的凶手,想来此人应该就在张家的庇护之下。”

    “这个谈何容易。”在叹息之后,杨晨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兄弟的手:“其实此案也不是全无办法了,就你刚才所说,案子里有太多的破绽疑问。只因知府衙门不敢得罪张家,受其摆布之下才会视而不见。可要是有人不惧张家势力插手此事就不同了。”

    “在江陵有这样的人么?”杨震疑惑道。

    “江陵确实没有,但武昌却有。你忘了郑大人了?他可是高新郑的门生,自然与张家有仇,只要找他帮忙,他应该会帮咱们吧。他还欠着二郎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呢!”

    杨震一怔,虽然心里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但想想又觉得兄长这话在理,便点头道:“好,那我这就起身去武昌,找郑大人!”同时他还想到了那个对自己颇有好感的赵佥事,或许他也能帮自己说句话呢。

    “你这就去吧,勿以我为念!”拍了拍他的手背,杨晨也催了一句。

    杨震当时就转身,可当他往前去时,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了一种错觉来,似乎自己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兄长杨晨了。但他向来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既然决定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杨晨目送他离去,眼中尽是不舍,他低低地咳嗽着,眼中竟有诀别之意。

    杨震来到那狱卒面前,从怀里取出五两银子交到他手中:“还请兄弟代为照顾一下家兄,区区银两不成敬意。”

    那狱卒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收进袖筒中,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笑容来:“好说好说。杨都头也是咱们衙门里的人,这点忙我总是要帮的。这天也确实冷了些,咱待会就给杨举人准备床棉被,可不能叫他冻着了。”

    “如此多谢了。”杨震忙一拱手。随即心里一动,又想到了一件要紧的事情,既然要找郑方帮忙,总不能只靠之前的那点交情,花钱是免不了的。可他家才有多少钱,怎么可能满足那些高官的胃口呢?

    看来在此之前必须得做一笔无本钱的买卖了,在作此打算的同时,杨震走出了府衙大牢,下意识地往身后一看,一个想法已冒了出来。

    万历初年十月十二日,杨震再次离开江陵。而在前一天晚上,花知府秘藏的价值上万两银子的财物被盗,但因某个原因,他却不敢声张,只叫一些亲信暗自查访,可一段时日下来,却连偷儿的踪迹都查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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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雨夜荒庙

    照耀大地的太阳不断西斜,由金黄而变得血红,天边的云也被其感染而成了一朵朵的火烧云。一阵风从远方吹来,使凝聚在一块的云团散了开去,同时也让还在赶路的行人脚步更加的匆忙。

    有经验的行人很容易就从这阵带着湿气的风里推测出将有一场不小的秋雨即将落下。深秋时节的雨可不是说笑的,要是真被淋成了落汤鸡十有**会得了风寒,而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来说,那些身体弱些的或许是会因这一场风寒而卧床不起甚至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这让通往武昌官道上的行人在经过一处小镇时纷纷住了脚,就在镇子里盘桓了下来。不过这其中却有一人一骑却没有随大流地留在镇中,而是穿镇而过,继续向前。

    一匹杂色驽马,一个穿着普通,剑眉星目的少年,看着还有些稚气未脱。见他居然还要赶路,就有几个好心的人上前劝阻,叫他在镇子上住上一夜明天再赶路也不迟。这天眼看就要黑了,再加上可能到来的一场雨,只会叫他寸步难行。

    但少年却没有听取他们的意见,只是朝他们感激地一笑,就打马继续向前。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出于一片好心,可这点困难却不可能阻挡自己的脚步,一如即便在武昌城里有诸多的阻碍也无法改变自己救兄长杨晨的决心。

    这个少年自然就是从江陵出发的杨震了。在府衙盗取了一笔不菲的钱财后,他就无须像前次那样徒步前行,而是在城外买了匹马。只因这个时代的骏马都在富人或是官府手中,他只买下了这么匹有些瘦弱的驽马。但这已经大大提高了他前进的速度,这才三日工夫,已赶了过半路程,想来最迟十八日他就能进武昌城。

    想着兄长还在牢里受着煎熬,杨震就不容许自己在道路上有太多的耽搁。即便这天气看着似乎不太对,他也不会放慢了行程。前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在恶劣天气下的强行军,何况现在自己还有匹马代步,足可应付。

    但他还是小瞧了这场秋雨的威力。在他离开小镇半个时辰后,最后的一点亮光也被风卷来的大片乌云所彻底遮蔽,远处甚至还有阵阵沉闷的雷声响起,没想到在这个时节竟还有如此的雷暴天气。

    随后,一颗颗黄豆大小的雨点就从天际落下,在官道上砸出了一个个小坑。很快的,雨点连成了线,连接了这天与地,让杨震眼前所见也完全成了一片迷茫。这让杨震的心中一紧,赶忙用力打马往前,让这匹驽马把仅剩的那点力量都用了出来。

    但这雨越来越大,道路两旁甚至有些被雨水冲刷下来的泥土石块,有的更被冲到了道路中间。这使杨震再无法继续催马快跑,因为一个不慎,就会让马被石块泥土绊到,那就太得不偿失了。无奈之下,他只得下马牵着他冒雨向前,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了。

    毕竟不是后世哪,有那么好的公路条件。而且还带了匹马,就更不可能像自己所想那般顶风冒雨强行了。在又行了一段路程后,杨震终于看到了一个可以避雨过夜的所在——一个显得有些破败的土地庙。

    只看两扇在风中吱嘎作响的庙门,杨震就知道这是座无人问津的荒庙。把马拴在门前廊下后,他才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庙去。一进里面,他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一阵咳嗽,这庙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墙上,地上,柱子和供桌上,甚至是神像上也是一般。而这个神像尤其倒霉,不知怎么的,头颅已不在颈项之上,这可连他是个什么神祇都分不出来了。

    这儿虽然脏乱了些,但比起外面却又好了不少,至少在庙里不会再挨雨淋了。呃,至少某些位置是这样——庙顶也有不少破洞,雨水顺着就落了进来,使整个小庙此时也湿漉漉的。

    这时杨震早已浑身湿透,又因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乏了,只想烤烤火休息一下,再弄点吃的。可生火的柴去哪找呢?他点着火折子在庙里四处找了找,还真叫他寻到了一些不知是谁留下的破木烂柴来,不过这些全都被落进庙来的雨水给打湿了,可生不起火。

    无奈,杨震只好把主意打到了那供桌上,因为它还是干的。虽然如此做似有亵渎神灵的意思,可事急从权也顾不得了。把这张已有些朽烂的供桌砸碎后,他就在神像跟前生起了一堆篝火来,再加上那些湿柴应该能凑合一夜了。

    火起之后,杨震又在庙里各处走走看了看,倒也有些发现。他发现神像之后的墙上还有个破洞,够一人进出了,而且还在那儿找到了一只陶盆,倒是可以用它来煮些热水。

    在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后,杨震才坐回到火堆之前。火上架着陶盆,边上则是他的衣裳和包裹,这些都得烤干了。他又用一根细木穿了几个随身带着的馒头在火上烤了吃。

    在静下心来后,杨震又想到了兄长眼下的困境,以及自己此去武昌该如何行事。突然,他想到了那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郑方真肯帮自己么?即便自己曾助过他,虽然他确实不是张党中人,可他真有胆量插手由张家人主导出来的案件吗?

    之前郑方所以敢揭发科举舞弊案,也是迫于形势,没有退路下才做的拼死一搏。可眼下呢?他的境况已好转了不少,还敢豁出去与张家斗么?杨震觉得如果是自己,只怕也没有这个勇气去这么做的。

    这个想法一出,顿时就叫杨震的心有些不安了。之前他因为关心兄长,心已乱,才没有想到这层。难怪自己一路上都感到沉甸甸的,原来问题是在这里。而他再细细回忆,却发现这是杨晨所给出的提议,这就让他更有些忐忑了。

    这些年的兄弟做下来,杨晨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这是个没有把握就绝不会去做去说的人,无论是科举还是对付姚家,他都如此。怎么在这件事关他自己生死的大事上反倒出了这样的纰漏呢?

    “不好!”杨震脑中突然闪过了兄长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和那低沉的咳嗽声,还有自己离开时心底所生出的不安感,一个不祥的预感已从他的心底深处冒了出来——难道兄长是知道自己将有不幸,这才以此为借口把他从江陵调出去么?

    杨震越细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越细想越感焦躁不安,只想着立刻返回江陵,向兄长问个清楚。在好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他才按捺下了这个有些冲动的念头,他人都到这里了,还是先去武昌城的好。要是此时回头,只怕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杨震并不知道,他所以会有如此想法,还是受了身体原来主人的影响。原来的杨震就是这么个冲动重感情的人,此时知道兄长可能不幸,自然想着回去。其实光不这次,之前几次的冲动想法,也是原来的杨震的意识所决定的,不过这回他却没有争到主导权。

    在排除了心中杂念后,杨震披着已经被火烤干的衣服渐渐睡去。

    庙门已被杨震用石头抵住,即便外面还是风雨不断,可在这个小庙中却只能听到沙沙不断的雨声,倒更能催人入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睡梦中的杨震睁开了眼睛,一脸的警惕之色。即便是在睡着的时候,他也没有完全松懈下来,而现在他就是被一阵马蹄声所惊醒的。

    庙外一人一骑正在官道上奔驰着。突然那马前腿绊倒了一个什么东西,就是一软,轰隆一声就倒了下去。显然,这马到此已用尽了所有气力,即便不是这一下,过不多久也会倒下的。

    马上的骑士也因惯性向马前跌落。好在他早有准备,落地前把手往地上就是一撑,但他显然也没了以前的力量,虽然尽了力,还是栽倒在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但他还是很快就爬起身来,警觉地向身后望了望,但那儿却只是漆黑一团,看不到什么东西。随即他又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看到路旁不远处的土地庙,心里就是一喜,强撑着伤痛的身体就向那儿跌撞了过去。

    “砰!”他的身子重重地撞在虚掩的庙门之上,可那门却并没有因此而开,倒是落下了一些灰尘,这让来人不禁一怔,同时他已透过门隙看到了里面的火光。

    里面有人?这个想法只在他脑里转了一下,就被他忽视了。他再次发力一推,那被石头抵住的门终于被他给推开了。

    这时,早已有所戒备的杨震已长身而起,看向这个深夜而来的不速之客。

    与此同时,又有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这一回来的却有十来骑,马上骑士都身着蓑衣,头戴斗笠。当先一人在来到那匹倒下的马前猛地一拉缰绳,那骏马希律律一声人立而起……

第二十八章 夜杀(上)

    在一阵马鸣声中,十人同时停下了前冲的势头,为首者扫了一眼地上已经气绝的马匹道:“这是他的马,他身上有伤,走不远,应该就在这附近。搜!”他的话音一落,众人已纷纷下马,同时甩开了肩头碍事的蓑衣,露出了一身的黑色劲装,以及腰间的佩刀。有几人还从马鞍旁取过了一个长长的口袋,提在了手里。他们的动作很是利落,更给人一种极其协调同步的感觉,就像是号令森严的精锐军卒。

    这些人在黑暗中向四周扫视着,很快就把目光都汇聚到了那座最可能藏人的土地庙上。为首者只点了下头,他们已抽刀在手,散开按着一定的阵形向土地庙逼了过去。

    庙内,杨震已看清了来者的模样打扮。这是个三十多岁,看着很是剽悍的汉子。不过他此时却显得有些狼狈,不但全身湿透满是泥浆,身上还带了不少伤。他的肩头插着支断箭,胸口还有几道刀剑伤痕,这时都有一些鲜血渗透出来。而他的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却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

    看着来人如此模样,杨震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可还没等他开口,外面又有急切的蹄声传来,随后又是一阵马嘶。那人听了脸色立刻就是一变:“他们到了,赶紧灭火!”说着就伸手要拿陶盆把火浇灭。

    可他才一动,杨震也动了,唰地一下就拦下了他的动作:“你做什么?”

    “赶紧灭火,不然就来不及……”一个了字还未出口,庙门碰的再次被人撞开,两名劲装汉子已经出现在了那里。当他们看到庙里竟还有第二人时,明显愣了一下。他竟还有同伙,这是两人的第一反应。

    “丁飞,要想活命的就乖乖把东西交出来,跟我们回去。”两人一左一右把住了庙门,随即对那人喝道。

    丁飞这时候已不再与杨震纠缠,刷地反手抽出了背后的刀,哼道:“你们就不用白费口舌了,来吧!”

    “不见棺材不掉泪!”门外两人只打了个眼色,就已扑了进来。

    这时杨震却发现在他们身后还有七八条身影站在庙外,一副防止有人冲出去的架势,而且还有人端着一张张弩机,瞄着庙内。这让他心里一紧,弩机在这个时代可是军用物资,平民只要持有就是死罪,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路数?同时他也知道了为何丁飞刚才要灭火了,在火光照耀下,他们可就都成了活靶子了。显然,丁飞身上的箭就是拜这些人所赐了。

    杨震才刚转过这个念头,却已来不及去灭火了。因为在扑进庙里之后,那两人竟分了开来,一个攻向丁飞,另一人却斜飞一刀向杨震的面门斫了过来。

    杨震手上可没有拿着兵器,见刀砍来,赶紧侧身往边上躲去,同时右脚向上一挑,把眼前的陶盆给踢向了攻击者。那人明显没有把杨震太当回事,以为一刀就能了结了他,不想一刀落空,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只陶盆连着内中的沸水一起扑面而来。

    他赶紧闪避,同时挥刀守护身前。可还是迟了一步,那盆虽然被他闪了过去,可盆中的沸水却从刀光中穿过,淋了他满头满身。他一声惨叫,下意识地闭起了眼睛,同时向身前一口气劈出了十多刀。被烫伤且双眼不能视物之时,他还能守得如此有章法,却也算了得了。

    可他碰上的却不是寻常对手。就在踢出陶盆袭敌的同时,他已飞快地向前蹿了出去。当那人后退挥刀的时候,杨震已从他身边蹿过,然后转身出手。他的手里此时已多了一把剔骨尖刀,只见寒芒一闪,刀已切开了那人后颈处的大动脉。

    这把刀还是当初想杀姚家父子而准备下的,只是后来有了别的法子才不再需要。不过杨震一直贴身带着它,为的就是防个万一,没想到今天终于用到了他。这是杨震在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杀人,他发现自己的手法动作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退步。

    这时,另一边的两人也分出了生死。

    丁飞身上有伤,本来并非那人对手。可是因为他打定了拼死一战的念头,对方一时倒也拿他不下。正当二人纠斗不止时,杨震踢出的那个陶盆在被目标闪开后,居然就直奔他的同伴而来。

    那人听到背后的风声,急忙要避,可却被丁飞死死缠住,终于背上重重挨了一下。他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就往前一倾。心中不妙的他赶紧挥刀想要把丁飞逼退,可谁知对方根本不为所动,在他一刀刺中时,丁飞已抓住机会也把刀捅进了他的心窝,而丁飞却只是肩头中了一刀而已。

    在看到敌人已包围了庙门时,丁飞已知道自己再难脱身。于是他就只有一个想法了,能杀一个就不亏,杀俩还能赚一个。本着这样的觉悟,他还真就杀死了眼前的对手。

    这一切说来不短,其实只是转眼间的事情。兔起鹘落间,两个杀进庙来的汉子就都被杀了,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杨震的一踢。直到这个时候,那只陶盆才砰地落地,砸得粉碎。

    庙外几人眼看着一切发生却来不及救,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他们都是在一起多年的兄弟,以前也曾与不少强敌交战,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却从未遇到过。在愤怒之后,他们就要杀进庙去为兄弟报仇。可这时候,为首之人却冷静地发令道:“放箭!”

    他已看出庙里两人不好对付了。虽然以他们兄弟的能耐依然能杀了他们,可为了不再有兄弟出现伤亡,用弩箭杀敌是最好的选择。

    “咻咻咻……”羽箭带着让人心悸的破空声穿门而入,向里面还站着的两人射来。在略一停顿后,又是几声急响,这弩机居然还是罕见的连弩。

    箭来得快,可杨震的动作却更快上一些。就在他杀死对手后,就已提防着对方有此一手了。所以立刻把已死去的尸体往身后一遮,自己则贴地一滚,直往神像那边而去。只要躲进神像背后,箭就伤不了他了。

    噗噗两声,尸体已为杨震挡下了劲箭,而他又在地一撑,身子也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赶在第三波箭来之前藏身进了神像背后。随即几根紧追着他不放的利箭正好射在了神像的底座之上,这箭好大的力道,居然就这么钉进了泥塑的神像体内。

    那边丁飞的情况可就没有杨震那么好了。他本就没有杨震那般的迅捷反应,再加上身上带着伤,动作更是慢了半拍,虽然奋力舞着刀抵挡劲箭,却还是被一箭射中了小腹,一声惨叫后倒了下去。

    而此时,杨震用以挡箭的尸体也终于蓬地倒地,正砸在那堆篝火之上,火星四溅之余,本就不旺的火顿时就被压灭了。这却不是巧合了,而是杨震在一瞬间做出的决定,只有把火弄灭了,敌众我寡且他们有弓弩的劣势才能让他扳回一些。

    在又射了两轮箭,却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之后,为首者才一扬手道:“停!”

    令行禁止,那几名持弩之人立刻停了下来,然后等着他的下一道命令。

    “点起火把,进去看看。张甲王四,你们留在门口盯着。”为首者下令道。

    “是!”有人立刻回到坐骑那边,从油布包裹里取出了火把,点燃后,照着向庙里探去。

    在见识到杨震的厉害后,他们比起刚才已小心了许多,每进一步都保持着警惕,人与人间更是保持了一定的队形。

    当其中一人来到神像前,举火把向那照去时,其他人更是握紧了钢刀,随时都可一刀劈出,将敌人斩成两截。

    可神像后面却没有半个人影,杨震早已不在那里了。而散在庙内的其他人也都发出了一声轻咦:“他不在这里!”

    “统领,这儿有一个破洞!”这时神像后面那人突然有所发现,叫道。

    “不好,让他逃了!”那统领叫了一声:“赶紧出庙追击!无论他是什么人,都不能叫他走脱了!张甲王四,你们去背后看看。”

    他的命令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当他们急忙回头看向庙门外时,赫然发现那两个被安排在外面的兄弟已倒在了地上。抢上一看,他们更是惊怒交加,两人咽喉被割开,鲜血正泊泊地从伤口不断涌出,显然刚死不久。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怔在了那里,只是短短片刻工夫,两个兄弟居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了他们身后。

    “他究竟是什么人?”也有人看看地上尸体,又看着周围依然下着瓢泼大雨,漆黑一团的天地,心里泛起了一阵寒意。这是他们所遇到过的所有难缠对手中最为可怕的一个,竟让这些见过不少血的人也有了恐惧的感觉。

    那统领也感受到了部下的这一想法,他当即挥了下刀,对剩下几人道:“给我搜,他只是个人,难道我们还真怕了他不成?”

第二十九章 夜杀(下)

    已下了大半夜的雨还在继续,天也依然是黑漆漆的,不见一丝亮光。

    黑暗中,杨震低伏着身子,冷冷地注视着庙前那些劲装汉子,就像一只嗜血的猛兽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在此刻的他眼里,这些人已都成了他的猎物。

    倘若他们在杀丁飞之余不对杨震出手,他并不会插手此事,无论他们看上去有多么的恃众凌寡,他并不是一个愿意多生事端的人。可当他们把他也列为目标时,杨震就必须自卫出手了。

    在一刀杀死其中一人后,一种久违了的嗜血快感回到了杨震的身上。那是前世的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在敌军的包围下以让人瞠目的手段将他们一一铲除,在热带雨林中,靠着对地形的利用把三十多名荷枪实弹的敌人全部刺杀……这是前世的他曾经做到过的,今日他要在这个雨夜继续同样的杀戮。

    在来到这个时代后,因为有所顾忌,杨震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天性,无论是姚家还是张家,他都未曾以最直接的方式进行报复,这种压抑在今夜终于得到了释放,就在他一刀切开敌人的大动脉时。

    嗜血的想法让杨震即便从庙里脱身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转身来到了他们的身后,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神像那边时,突然出手,把留在庙外的两人全部刺杀。而后他再次遁入黑暗,静等着下一个机会。

    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庙前这些人都是刀头添血过来的,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威胁还在。“统领,怎么办?”有人忍不住看向了他们的首领,轻声问道。

    首领张巡心中也是既惊且怒,自己带了九命兄弟追杀丁飞,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功劳,带这么多人都浪费了,可事实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虽然已射杀了丁飞,可也有四名弟兄赔上了性命,其中两个更是死得不明不白。

    “李舟王辉,你们去左边,马丁彭九去右边,杨柯跟着我向前。咱们一点点地搜过去,他就在外面藏着呢!”在沉吟之后,张巡下令道。

    其实在看到庙前被杀兄弟的尸体时,他就已知道这个对手的可怕,要是他们盲目而动,只会给敌以可趁之机。黑暗于他们来说是最大的敌人,对敌人来说却是最有利的护身符。但黑暗总会过去的,若做个明智的选择,只要他们以静制动等在庙前不露破绽,待到天明,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可他们的责任却不允许他做这样的决断,因为他们的目的是杀了丁飞及其同伙拿回东西,若是对方见他们不动带了东西一走了之,那连之前几名弟兄的牺牲都是白死了。

    他们可不知道杨震只是个意外卷入此事的路人,他们也不敢赌这一把,这也正是张巡他们的悲哀所在了。

    六人两两一组,缓慢地向前。火把在这漆黑且雨不断落下的夜里只能照到身周小小的一块区域,实在难以为他们的安全提供保障。每个人都小心地踏出一步,生怕敌人会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里突然杀出。

    张巡横刀护在胸前,耳朵却时刻听着身后,从几名死去兄弟的致命伤看,此人总喜欢在背后偷袭。就在他们已搜出十多丈远,眼看就要到官道上时,一声惨叫突然响起,随即就是李舟的一声大喝。

    几乎在声音传来的瞬间,张巡已如出柙猛虎般向着左侧扑了过去。但他还是晚到了一步,只见李舟正捂着不断冒着鲜血的咽喉慢慢软倒在地,而在他身边,王辉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杀他们的凶手,却早已遁入黑暗,不见踪影。

    先后赶来的四人此时的脸色已经惨白。如果他们之前只觉得这个对手厉害的话,现在所发生的情况却已让他们产生他们的对手不是人的错觉了。之前庙前的张甲两人之死还能说是他们没有戒备的缘故,可现在呢?在他们如此小心翼翼的提防下,对方依然一击得手,迅速远遁,这就不是他们所能接受与理解的了。

    剩下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了张巡的身上,等着他的号令,只是此时的目光里多的是退缩和畏惧,没有了往日的求战之心。他们不是怕死之人,也曾在沙场上与敌人殊死作战,可像今日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般的战斗,却已大大超出了他们心理所能承受的极限。

    “撤回庙里,再作打算!”张巡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表明他已承认自己之前的决定是错误的了。如今他们要做的已不再是把人找到或是杀死了,而是保住自己的性命,等待天明。至于对方会否就此溜走,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由于杨震确实给了他们太大的威慑,即便是撤退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四人以背相靠,各自盯着一个方向,才缓慢地向身后的土地庙移动过去。

    短短的十来丈距离,他们竟走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好在这一次没有再受到攻击,当他们来到庙前时,总算是稍松了口气。只要不在旷野中,背后有所依靠,他们还是能保证自身安全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庙里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弓弦绷紧后放开的脆响。随后一道黑影伴随着破空的厉啸而来,正正钉入了正对着庙门的杨柯的额头。人的头颅虽然坚硬,可在几丈距离内被强弩击发的利箭还是轻易击穿了它。

    “啊……”张巡三人发出一声怒吼,几步冲进庙内,可这里早已没有了敌人的踪影,显然他再次通过神像后的破洞离开,只有一把被射光了箭矢的弩机被丢在洞前。

    显然对手在外面杀人之后,听到他们说要返回土地庙就提早一步埋伏其中。在他们来到庙前,思想一松懈间,射出了这么一箭。这是何等的缜密心思,这是多么可怕的临场应变哪!

    “他到底是什么人?你给我出来!”彭九再受不了这样的压力,高声叫嚷了起来。张巡也是面容扭曲,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终于知道自己面对的不光是个高手,而且还是个懂兵法的高手,这样的人他能敌得过吗?

    就在三人看着神像后的破洞发怔发狠的当口,一条身影突然从他们身后的粱上飞跃而下。没有半点停滞,他直接来到彭九身后,一刀刺入了他的后颈,同时夺过他手中的刀往旁一挥,把刚回过神来的马丁也砍翻在地,这是他第一次用长刀杀人。

    两声惨叫响起,庙里只剩下了杨震和张巡二人。

    在对方依着惯性思维判断他再次通过破洞潜出庙去时,杨震却反其道而行之,躲在了他们身后,以最出乎他们意料的方式再次出手。这正是兵法中虚虚实实的道理了,可不只有古人才懂得这一套的。

    张巡看着面前的敌人,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但在看清楚杨震的模样后,他更感惊诧,这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他怎会如此厉害?

    但杨震可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一摆手中钢刀已杀了过去。既然敌人只剩一个,就没有必要再用战术了,直接战个痛快就是。

    而张巡见他正面攻来,心下却是大定,他对自己的武艺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论暗杀伎俩我不如你,可论正面拼杀,我一定胜过你!怀着这样的信念,他迎着杨震的来势也猛劈出了一刀。

    两刀重重地撞在一起,都撞出了火星。果然张巡在气力上占了上风,一下就把杨震的刀砍得往旁偏去。见状他就是一声暴喝,双手持刀唰唰唰再次向杨震砍了三刀,誓要将这个对手砍杀在前。

    杨震挥刀架住第一下,剩下两刀被他左躲右闪地避了开去,但却已落入了下风。

    “原来你只有这么点本事,给我死吧!”再叫一声,张巡将刀高高举起,以力劈华山的气势向杨震砍来。他确信这一刀对方是无法闪避,只有招架,而以他的力量,对方又怎么可能招架得住呢?一刀下去,对手只有一个下场,刀断人亡!

    杨震没有避,此时他迎着来刀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左手突然一抖,一道虚影从他手中射出,穿过张巡这一刀砍下的气势,正正没入了他的咽喉。

    “呃——”张巡的一刀在将将要砍到杨震面前时已无力垂下。因为他已被这突如其来的飞刀夺去了性命和力气。他一手摸向咽喉处,一手指着杨震,双眼圆瞪,死都不信会是这样的结局。但他已经说不出半句话来,只留下这么一个不甘的音节。

    “呛啷——”张巡的刀落下,身体随后也砰然倒地。

    杨震这时才吐出了口浊气,只觉浑身酸软。这身体尚未发育成熟,虽然条件不错,可在力量上还是欠缺了些。与张巡的最终一战,更是让他感到疲累。

    就在杨震终于松下劲来的时候,一个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从身前不远处传来过来,这让他立刻又握紧了钢刀。

    居然还有活口,那会是谁?

第三十章 山雨欲来(4月最后一天求收藏)

    杨震循声望去,却略松了口气,那个依然活着的居然是丁飞。他也确实命硬,身被多处创伤,却还活着,只是看他的气色,显然也撑不了太久了。

    刚才他腹部中箭后就摔倒昏了过去,后来的箭就没有再射中他。而张巡他们只当他已死,再加上要对付杨震,居然就让他又保住了性命。当然,要是杨震没能把张巡他们都铲除了,他是依然难逃一死的。

    杨震上前冷眼盯了他好一会,丁飞也看着他,半晌才颤抖着道:“阁下当真了得……以一敌十,居然杀了十名铁卫。”

    “铁卫?”杨震略有疑惑地看着他:“我只知道武昌卫,荆州卫,这是什么东西?”

    “铁卫是卫所官军中最精锐的队伍,千百人中只能选其一……是地方官员最值得信赖的心腹与护卫。”

    “果然如此。”杨震恍然点头。怪不得这些人如此纪律森严,本事也不差,果然是这个时代难得的精锐之师了。

    “你杀了他们,就是与官府为敌……只怕你接下来的日子会很不好过了。”丁飞说这话时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杨震突然笑了:“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帮忙就直说吧,不必绕圈子。你伤得可是极重,随时可能咽气,就别浪费时间了。”

    想不到自己的盘算被杨震轻易看破,丁飞忍不住尴尬一笑:“你到底是什么人,竟如此聊得……”随即他又摇头:“我命不久,你说了也没用。不错,我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说着,他吃力地把手伸向胸前,两手抓着衣襟要把衣裳撕开。可已是弥留之际的他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撕了几下只得放弃。他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中箭的小腹道:“在我腰间有个油纸包裹的物事,希望阁下能帮我把它拿去武昌,交给城东……城东螺蛳巷,第七……第七家……就说我丁飞有负所托,没能亲自把东西交给他们……”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已有些涣散,但看向杨震的眼神里依然满怀请求。

    这是一个身负重伤,即将死去依然念着自己职责的人,这让杨震由衷感到佩服。看着对方临死时的祈求目光,虽然他不知道这人要自己送的究竟是什么,却还是忍不住点下了头去:“好,我帮你完成此事!”

    “多……多谢!……”丁飞眼中的光彩随之彻底散去。他撑了最后一口气不死,就是不放心身上的东西,现在他终于解脱了。

    杨震苦笑着摇了摇头,理智上他是不想接手此事的,可既然答应下来了,就索性帮他了却心愿吧。他伸手撕开了丁飞的衣襟,又拉起早已被血浸透的内衬,看到一个两三尺见方的油布包被他用绳子缠在身上。一支利箭还刺在包上,显然正是这包替他挡了一下,才使他没有当场被射杀。不然以弩机的威力,他又是伤疲之身,怎么可能到此时才死呢?

    杨震把油布包放到一边,又看了看土地庙里到处横尸的模样,又是一声苦笑。麻烦的事情可不止这么一件,庙里庙外十一具尸体,他必须收拾一下,不然必然将引起整个湖广的轰动。

    好在此时还未到五更,再加上雨势为止,官道上也无行人,倒还不虞被人看到如此耸人听闻的血案现场。当下他就把外面的两具尸体拖到庙前,拿着钢刀在庙后的空地上用力挖掘了起来。

    好在这场雨让庙后的土地变得松软许多,再加上这儿的岩层比较深,钢刀质地又好,挖坑倒也不慢。在天色渐明时,他已挖了一个足够容纳这些人的大坑。

    杨震不敢耽搁,此时天已蒙蒙亮,雨也小了些,说不定行人很快就要出现了。他赶紧把尸体一一拖到后面,推进坑中。当他拖起丁飞尸体时,因为他的衣襟已破,拖行中又有震动,居然掉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牌了。他好奇地拿起一看,眼皮就是一跳,只见上面刻着三个字——“锦衣卫”。

    对这个大明朝的特殊机构,杨震没来到这个时代前就有所耳闻了,而来到明代后就更是如雷贯耳。大家对它可说是谈虎色变,寻常百姓只把它传得神乎其神,什么都知道,什么人都可能是锦衣卫的探子……想不到眼前这个死人居然就是锦衣卫的。

    “不对啊,锦衣卫是朝廷的人,那铁卫不也是么?怎么他们之间竟拼了个你死我活?”杨震随即又产生了一个疑问,但这时候已没有人能为他解答了。

    他看着这块腰牌,思索之后并没有将它放回到丁飞身上,而是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说不定什么时候还用得到呢。有了这一发现,他又对那十具铁卫的尸体进行了搜索,还真让他找到了另一些铁制的令牌,上面刻着篆体的湖广巡抚铁卫的标识。他也不客气,将之一并收入怀中。

    之后杨震才将这十一具尸体,连着搜检回来的刀弓弩箭等兵器一并扔进了土坑之中,这才盖了土,真是管杀又管埋了。

    最后要收拾的就是这些人骑来的那些骏马了。杨震本想挑上一两匹骑去武昌,但在看到这些马后腿上的烙印后,却又打消了主意。这时候的军马都有特定的标记,别人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他可不想多生事端。无奈之下,他只得把马卸去骑具,将它们远远赶走,想来几匹马应该不至于带来什么影响。

    在把所有善后事宜都做完后,杨震才在土地庙中换了干净衣裳,背上多了个油布包的包裹重新踏上了向武昌而去的路途。此时,远远的,他已看到有人朝这边而来了。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眼那座土地庙,虽然那里留下了太多痕迹,但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而当杨震催马向前时,又一个疑问从他的脑海里闪了出来:丁飞明明是从武昌方向而来,而那些铁卫显然也是武昌城的,那为什么他又要自己把东西送进武昌呢?

    与之前的那个疑问一样,现在杨震也无法想通这个问题。但隐约间他已猜到,武昌城里应该又有变故了。

    武昌城,巡抚衙门,二堂。

    巡抚胡霖脸色极其难看地看着面前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这都一昼夜了,怎么张巡还没有回来复命?你以前不是说你黄朝旭手下的铁卫是大明有数的精锐,比之边军都要强上三分么?怎么就让丁飞逃出了城去,又追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嗯?”

    黄朝旭面上也有些尴尬:“当日咱们只想抓活的,而且丁飞另有接应,才叫他逃出城去。而昨夜又是大雨,找人总有些困难。还请大人放宽心,属下保证张巡会把人抓回来,把东西找回来的。”

    “哼,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你黄朝旭就是死了也补偿不了这个错误。”胡霖不快地道。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昨天叫你派人盯着螺蛳巷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吗?我总觉得丁飞当与他们有所关联。”

    黄朝旭回道:“螺蛳巷那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很是安静,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大人,卑职以为此事当与他们没有关系吧?他们可没有理由,更没有胆子公然与大人为敌哪。”

    胡霖斥道:“你懂得什么?螺蛳巷那些人可不是善茬,从本官知道他们在武昌开始就已有这样的感觉了。你只管盯住了那边,不要让任何接近他们就是了。”

    “是!”虽然心下嘀咕,黄朝旭还是领命而去。

    胡霖见手下退下,脸上的怒容才被深深的忧虑所取代。这段时日也不知是犯了哪路太岁,真是处处不顺。之前好不容易从乡试舞弊案中脱身,但已在朝廷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现在却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要是真如他所担心的那样,丁飞是螺蛳巷那的人,并且已经把那些东西交了出去,报入朝廷,那他这巡抚的官位可就很可能将要不保。

    “不成,我绝不能让事情变得不可控制!”胡霖暗暗咬牙,同时心里再次盘算了起来,最坏情况下自己该如何应对。对了,还有那个郑方,虽然这次的事情与他无关,可也不能不防,得赶紧想个法子把他调开才好,不然留着他也是个麻烦。

    黄昏时的螺蛳巷。在巷子里第七家院落中,一个中年男子听着手下的禀报后皱起了眉头:“是巡抚衙门派出的人?那就说明丁飞是从他们手里脱身了?那他为何不见过来?难道说他也看到了这里的情况,所以进不来,还是……”

    “大人,咱们该如何是好?”一名手下跃跃欲试地道:“这些厌物在咱们眼前也不是个事,要不要属下打发了他们?”

    思忖之后,男子却摇头道:“不必理会他们,叫他们在那招摇就是了。在他们没有证据前,他们不敢对我们如何。若是我们真动手了,反倒给了他们借口,毕竟咱们身份并没有暴露。先看看吧。”

    “是!”

    而在这个时候,杨震带着要搭救兄长的意愿,带着那份不知是什么来头的油布包牵着驽马从城门洞里缓缓穿过。他并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被卷入了一场风暴之中,而他包裹里的那份油布包裹的东西,就是这场风暴的导火-索,以及风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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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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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大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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