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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二十二章 暗潮生渚风满席(中)

    这个丫头显然心中早就已经有了想法,只是叶应武没有说,她也一直默不作声罢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相比于初见时候,赵云舒这几年心智也沉稳了不少,不过对于风云局势的那种敏锐却还是一点儿都没少,否则她也不可能在得到比叶应武还要少的消息和情报的情况下,也能做出判断。

    而她没有犹豫的写来下,一来是对于叶应武这个小游戏感兴趣,二来自然也是有想要在叶应武面前展现一下的意思。虽然赵云舒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敏感,对于权力也没有太多的追求,只要能够保住自己和赵云微的性命,她已经谢天谢地了,但是要说赵云舒心中没有一点儿想要表现自己的心思都没有那是不可能,尤其是对叶应武。

    当日在临安,叶应武可是将包括她在内的整个皇室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甚至直接或者间接的让大宋皇室选择了自己走向覆灭,虽然这个仇没有办法落在叶应武头上,但是赵云舒终究还是有些不服气。她虽不算是心高气傲的女子,但是对自己的才学还是有几分自信的,那一次在叶应武手中败得彻底,此时若是能够还回来,自然再好不过。

    带着笑意看了赵云舒一眼,叶应武并没有着急写。赵云舒被他看的俏脸微红,知道自己刚才动作这么快,让叶应武知道了那点儿小心思,忍不住嗔道:“还写不写了?”

    叶应武不慌不忙的写下来两个字,然后将纸转过来,没有丝毫想要藏着掖着的意思,直接推到赵云舒面前。女孩看了纸上带着叶应武特色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手心中的纸条拆开。

    叶应武见赵云舒这个表情,就知道两个人写的是一样的,没有多说话,只是目光有些阴沉的看向纸条,两张纸都赫然是两个字“士农”。

    “没有想到打败了蒙古鞑子,竟然还有更加棘手的自己人需要对付。”叶应武伸手轻轻揉了揉额角,“古往今来,强大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兄弟阋墙最是难对付。”

    赵云舒默默的将两张纸条放入手炉之中,火焰升腾了一下。

    实际上背后的指使者并不很难猜出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叶应武击败忽必烈,此时还有能耐站出来反对叶应武或者说是在背后捣乱的,肯定是已经被伤害到既有利益,不得不站出来反击的。而再想想叶应武一直以来对于工商的大力支持,那么这反对者自然就很明显了,当然就是在之前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中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的士农阶级,他们感受到了从工商这两个原本卑贱阶级传来的威胁,所以自然而然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不得不站出来。

    从今天来看,他们的手法很简单,那就是阻止叶应武推进战争,一旦大明不再对外征战,对于商人带来的财富和工匠带来的技术也就没有那么急迫的需求了,这两个阶级现在的快速上升自然也就减缓,也就给了士农阶级足够的喘息机会。

    但是就是这样简单的手法,一旦叶应武什么都不做的话,还真的有可能让他们掀起滚滚风潮。或许南京一城之百姓诉求,叶应武可以视而不见或者据理力争,但是当天下百姓都有同样诉求的时候,那叶应武可就不得不为了解决这个矛盾而做出一些让步,比如撤军。

    毕竟和普天下百姓为敌会有什么后果,叶应武心知肚明,他之前就是依靠不断获得百姓的支持从而站稳脚跟,彻底取代前宋,现在自然不想自己被自己用过的手段玩弄。

    “夫君准备怎么办?”赵云舒看着手炉之中因为多了这两张纸条而愈发跳动的火焰,忍不住低声问道。

    叶应武皱了皱眉说道:“不好对付啊,不过无论是士还是农,实际上也就是一盘散沙而已,如果他们真的早就团结一心的话,估计就不会等到现在才发难了,而且这点儿刁难似乎还算不得什么,最多只是间接表达一下他们的意思罢了。这两个阶级之间本来就互相看不起,而且他们之所以能够站在一起,实际上也不过是在短期内有了共同的威胁、想要维护共同的利益罢了,对付这样的敌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萝卜加大棒了。”

    顿了一下,叶应武露出一抹笑容:“而且某相信,他们之中也肯定有人抱着不一样的心态,之前婉娘回去省亲,某还觉得没有什么,但是现在细细品来,方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似乎镇江陆门这一次是打算当士族阶级之中的叛徒了。”

    虽然叶应武话中有很多很现代化的词语赵云舒听不明白,但是大致的意思她也听得清楚,刚想要说什么,马车却是顿了一下,小阳子伸手掀开车帘,恭敬说道:“启禀陛下、娘娘,入宫了。”

    叶应武点了点头,马车已经停在御书房外面。而一身戎装,端得英姿飒爽的杨絮,就站在马车旁边,柳叶眉已经蹙成一团:“现在南京城中已经是暗流涌动,你们两个倒是好悠闲的在车里围炉夜话。”

    哈哈笑着跳下马车,叶应武又伸出手扶赵云舒下来:“没想到这消息传得倒是挺快。”

    “皇帝陛下在钟山脚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有心的人可不少,这消息传得能不快么,整个南京城的青楼楚馆、茶楼瓦舍之中,恐怕现在都在议论这件事啊,亏得你还笑得出来。”絮娘掐着腰有些无奈的说道。

    “听口气,似乎有些不太妙?”叶应武不慌不忙的向御书房走去。

    絮娘摇了摇头:“也不算是,根据六扇门传回来的消息,现在京城中的舆论也主要分成两半,一半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认为必须要对蒙古人斩草除根,这些实际上也主要都是年轻士子,而另外的人自然认为不能继续穷兵黩武,这些人基本上都上了年纪,引经据典,一时间自然占据上风,不过因为陛下在南京城外的一番作为已经被京城中的小报传得沸沸扬扬,什么钟山英烈显灵高唿和蒙古鞑子血战,什么招魂幡折断、无数将士在钟山上向北而站传得就跟真的一样,也因为有这些小报的消息在这里,所以站在朝廷这一边的士子也能够支撑,更主要的是大部分的百姓都还是支持朝廷的,尤其是那些从钟山回来的百姓,非但没有继续反对陛下,反而坚决拥护支持,恐怕这也是站在幕后的那些家伙们没有想到的。”

    叶应武微微颔首,这些都在预料之中,毕竟之前他让六扇门着重控制南京城中的这些小报,可是着实费了一番心血。这些平日里实际上就是刊登一些风花雪月、京城名人大员趣闻轶事的小报,虽然不怎么被自恃清高的士人们看得起,但是谁都不能忽略这些报纸的存在,尤其是当很多报纸集中在面前的时候,上面的消息就算是你不想看也会或多或少扫一眼了。

    尤其是在这个迷信思想还很重的时代,钟山英灵出现高唿大战,这样的神奇现象,在民间是有很广阔市场的,就算是很多士人也对此深信不疑,更何况下面的其余各个阶级了。现在叶应武毫不犹豫的祭出这一招,实际上就已经将道义的制高点拽到了自己身边。

    天上的英烈都说了要打,你们谁敢有意见?难道就不怕有一天这些英灵们杀上门么?难道就不怕死后下地狱么?

    “咱们就慢慢看着吧,不用慌张,”叶应武沉声说道,“现在还没有到见分晓的时候,只要这暗潮成不了风潮,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怎么成!”絮娘顿时着急的喊道。

    叶应武一挥袖子径直向御书房中走去,不忘回头笑着说道:“你都是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这么急躁。放心好了,这暗潮流动是不假,但是现在至少我们还占据上风,而他们之中,又不是每一个人都抱定了要和朕决一高下的信心,甚至还会有很多或者说绝大多数的聪明人站在咱们这边。”

    叶应武没有多说,而絮娘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赵云舒轻轻唿了一口气,自家夫君虽然一副很头痛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他自己心中拿捏得很清楚,在操控民意、顺应潮流上,恐怕这普天之下还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吧。他之所以能够现在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可不就是把握住了民心所向和潮流所向,所以才会有如彗星一般崛起?

    这一次的暗潮就算是再怎么汹涌,实际上在叶应武心中,早就已经打好了算盘。赵云舒轻笑一声,走到絮娘身边,抬头看向天空。

    “舒儿,你素来聪慧,今天又一直跟在夫君身边,你倒是说说,夫君这一次能不能走过来?”絮娘微微侧目看向身边的赵云舒,低声说道。

    赵云舒有些诧异的迎上她的目光,旋即微微一笑:“夫君这一路走来,虽然坎坷波折,但是絮娘姊姊何尝见他失败过?”

    絮娘显然对赵云舒的回答错愕不已,但是却并没有多说,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是赵云舒对叶应武信心满满就是有所顾忌、不想明说回答,那她也就没有多问的必要了,但愿是第一种可能吧。

    两个人站在阶前,默默抬头看向空中的明月。

    风吹拂着她们两个的衣袖,一缕清辉洒在台阶上。

    还真是个月明星稀的好天气!

    --

    镇江,陆家。

    自从之前陆家反对叶应武,甚至在贾似道的支持下对叶应武意图不轨之后,镇江陆家就一直低调处事。叶应武虽然没有多加刁难和怪罪他们,甚至依旧按照约定迎娶陆婉言为正妻,现在更是册立为大明皇后,而且陆秀夫也身为朝廷政事堂三相公之一,但是也没有对陆家其余人有任何关照之意,毕竟陆家剩下的这几个人,当初可都是切切实实想要害自己性命的,叶应武就算是肚量再大,不找他们麻烦就已经算谢天谢地了。

    陆家也知道自家的事情,所以之后一直都是闭门低调行事,没有皇亲国戚的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想要去找叶应武求情谋取一官半职的意思。毕竟陆秀夫身为朝廷三相公之一,对于陆家来说已经算是光耀门楣了,再加上陆婉言这一个皇后在那里,还有什么可求得?

    更何况陛下本身估计也不想看着皇后家有太多的人入朝为官,所以陆家索性低调起来,不给陆秀夫和皇后多惹麻烦,就是陆家现在最好的选择,只要这样保持下去,等到几代人之后,仇恨冷淡,血浓于水的亲情发挥作用,陆家自然少不了要飞黄腾达的。

    但是就算是陆家低调,毕竟陆秀夫和陆婉言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他们家低调,谁真的敢在陆家面前耀武扬威?就算是镇江府知府见到陆家老一辈人,也是要恭恭敬敬行礼的,见到平辈的也不敢拿架子。

    在叶应武大婚之后,陆家的宅子虽然还是那么大,但是却在宅子周围买下不少屋舍,改建为私塾和面向公众的学堂,同时依靠镇江陆门的声望,邀请了不少名儒坐镇,让这学堂很快就成为镇江府甚至是整个直隶行省数一数二的学堂,而陆家的声望也是水涨船高,人们提到镇江陆门,谁不是喝彩。这样低调又善良的皇后家族,朝代可都没有听说过!

    天色已晚,再加上明月清辉洒满庭院,所以偌大的陆门家中并没有点燃多少灯笼,但是陆家的大堂之中却是出乎意料的灯火通明。

    “恭迎皇后娘娘!”年轻的陆家新任家主陆传道带着一众人毕恭毕敬的站在大堂两侧。

    上一次和叶应武决裂的事情处理的不好,陆家上一任家主陆元楚知道自己年事已高,而且也不再适合继续和叶应武打交道,所以将家主的位置传给儿子陆传道,从此和兄长陆元质不再过问家族事务,专心打理家族的学堂。正是因为有这两个陆家大儒全心全力操劳,陆家学堂才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崛起,并且成为这镇江府一等一的学堂。毕竟陆家老家主的面子,谁会不给?更何况人家还是实打实的皇后之父,当今陛下的岳父老泰山!所以在邀请先生、募集资金等等方面上自然而然的就要比别人有优势。

    而陆家自己也很清楚,之所以陆家能够在险些要了叶应武性命之后,依然能够平平稳稳的走到这一步,还是与陆婉言和叶应武之间的情感有关系。陛下是一个重义气、重感情的人,当初答应了陆婉言白头偕老,他就算知道自己从陆家这里得不到太多,最多就是博得一个胸怀博大的好名声,也没有丝毫犹豫的将陆婉言娶为正妻。也正是借着皇后娘娘的恩泽名声,陆家才能够一步步的走到今天。

    当然了,陆秀夫的存在和作用也不可小觑,但是如果让其他世家在皇后和参知政事当中选择一个重要的出来,他们也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皇后。皇亲国戚,注定了是要辉煌几代人的。

    所以当陆婉言回家省亲,陆家上下可以说是着实折腾了一番,而陆婉言对此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安心的在家中住了几日,和这些阔别的亲人们叙叙旧、聊聊天,没有什么意外之处,毕竟她是真的打算回来省亲的,这几天还带着赵云微在镇江府各处转了个遍,倒是把这个小丫头哄得十分开心。没有了大哥哥和自家姊姊的“压迫”,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别说是游山玩水了,就是单纯的待在家里也是求之不得的。

    而今天晚上,陆家家主陆传道一反常态,漏夜邀请陆婉言过来,婉娘也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了有一点儿不对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二十三章 暗潮生渚风满席(下)

    作为大明皇后,陆婉言在后宫之中素来没有架子,但是出门在外,哪怕是在娘家,自然都要维持皇家的威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而且自从她爹爹交出家主之位退居幕后,家中掌权的实际上都是陆婉言的平辈,更没有什么好谦恭的。

    大堂中的上座已经空出来,在陆传道等人恭敬的目光之中,婉娘微笑着坐下,而这个时候陆传道他们才发现,还有一道小小的身影跟在陆婉言的身边,陆婉言坐下之后,她也当仁不让的坐在一旁位置上。本来这大堂中的主座就有两个,一个是为主人准备的,一个是为前来的尊贵客人准备的。若是陆婉言坐在上面,自然没有人有胆量坐在另外一边,而现在这个小丫头就这么一屁股坐上去了。

    站在陆传道身侧的陆传彦刚想要说什么,却被另外一边的陆传弘眼疾手快拽住了,陆传弘凑到自家堂兄耳边低声说道:“婉娘素来不是没轻没重的人,此时带着小郡主过来,必然有其考量。”

    陆传彦顿时轻轻吸了一口气,不敢多说。这小郡主是跟着陆婉言一起来的,而其身份在大明朝野也不是什么秘密。前宋的晋国公主、陛下亲封的长乐郡主、后宫淑妃娘娘的亲妹子,号称大明“第一郡主”。这丫头虽然年纪小,但是身份之尊贵已经无需言表,若是刚才陆传彦开口冒犯的小郡主,恐怕就算是陆婉言是陆家的人,也必须要给叶应武和赵云舒一个交代。

    并没有在意身边两个弟弟的动作,陆传道微微皱眉,毫不犹豫的向着赵云微又是行了一礼:“不知郡主也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郡主见谅。”

    周围人显然没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是还是跟着行礼,虽然乱糟糟的,但是好在没有缺了礼仪。

    “诸位免礼,只是皇后娘娘觉得留下本郡主一人不妥,所以才将我带过来,诸位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在意本郡主。”赵云微淡淡说道,声音清脆带着童音,但是这话中已经有如小大人一般。

    陆传道微微皱眉,就算是赵云微身份尊贵,终究是外人,陆婉言绝对不会不知道今天夜里突然把家里人都召集在一起,必然是出了什么急事,而且是和陆家有关系的急事,而她依旧带着赵云微过来了,想要表示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她身为大明皇后,就算是在娘家,也依然代表的是大明皇家,代表的是叶应武,如果陆家想要做什么对皇家、对大明不利的事情,那么陆婉言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至于赵云微就是一个最好的人证。

    更何况当着赵云微的面,陆传道哪怕真的是心有不轨,又怎么敢真的说出来,且不说皇后娘娘的威仪在这里,单单就是站在大堂外面来回巡逻的那十多名禁卫军将士也不会答应。赵云微口口声声说“不用在意她”,但要是真的将这个人小鬼大的丫头当成小孩子,那陆传道就真的是没有脑子了。

    抬头看着灯火摇晃中陆婉言的身影,陆传道心中不由得感慨一声,自家这个妹子做事情还真是滴水不漏,各个方面都考虑的周到。当年陆家那个心思单纯、灵动活泼的小妹,已经彻底蜕变成长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不过不管陆婉言如何,此时陆传道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当下里他向前站出来一步,沉声说道:

    “启禀皇后娘娘,冒昧夜中邀请娘娘前来,是因为家中刚刚得到的消息,镇江府甚至包括周围常州、江阴军在内几个州府的豪门世家,似乎正在秘密商议什么,只不过一直没有将陆家纳入其中。”

    陆婉言秀眉微蹙:“此言当真?”

    陆传道点了点头:“这消息是从学堂学生之中传来的,显然是有人想要走漏风声,所以专门给咱们传递的消息。镇江陆门一直行事低调,但是毕竟也是这镇江府甚至整个直隶行省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其余家族秘密商议行事,却没有带上陆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可能确定其余家族都是谁?”陆婉言霍然站起来,衣袖一甩,大堂内的蜡烛都随之摇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准备对朝廷有所不利,所以才不会将陆家这等皇后娘娘的家族喊上,否则那不是自己走漏风声么?

    陆传道苦笑一声:“基本上都是家中有不少田地的家族以及从前朝开始就依靠科举入仕的家族,那些新崛起的依靠工商发达的家族并不在其中。而我陆家自前朝以来,都是耕读传家,基本上没有涉及工商,现在没有喊上陆家,这几个家族居心叵测啊。不过既然有人此时给咱们放出风来,说明他们之中还是有不少矛盾的,又或者想要逼迫陆家站队。”

    “哦?”陆婉言轻轻唿了一口气,不过语气旋即变得冰冷,“站队?难道你们还对朝廷心怀二意?”

    “草民不敢!”陆传道等人顿时惶恐的跪下,不知不觉的汗水已经爬满了他们的额头。陆传道低声说道:“镇江陆门是娘娘的娘家,又是朝中参知政事陆相公的出身家族,我等如果站出来反对朝廷,那不是与自己为敌么?就算是草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会做这等傻事!”

    看着跪倒一地的族中兄弟,陆婉言心中也是感慨万分,缓缓坐下:“你们都起来吧,如果无错在身,就算是面见君上也没有直接下跪的道理。陛下常说,他想做的就是让华夏百姓可以站着生,不用跪倒在夷狄的马前,现在大明如日中天,你们却跪下了,那陛下的努力又有何用?”

    陆婉言这么一说,陆传道等人哪里还敢犹豫,一个个麻利的起来。而陆婉言微笑着说道:“这些耕读传家的家族有意见,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为了北伐,他们也出了不少力,但是现在朝廷科举中断,又大力扶植工商,看着原来的贱民一步步走到和自己平齐的位置上,要说这些家族没有牢骚倒是说不过去了,但是他们又有多大的胆量,真的和朝廷对着干?”

    不等陆传道等人开口,陆婉言接着淡淡说道:“但是这种事说起来已经算是对朝廷图谋不轨了,未雨绸缪,应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这消息是什么时候传来的?”

    “刚刚传来,”陆传道急忙回答,“鄙人也知道这消息之重要,所以才会冒昧邀请皇后娘娘前来。”

    陆婉言点了点头,陆家这么着急的向她禀报,此间的意思自然也不用多说,既然已经被直接排除在可以商量的家族之外,那么陆家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和选择的了,如果朝廷出了什么问题,那么最先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站在最前面的小喽。

    无论陆家再怎么低调,在陆婉言成为皇后、陆秀夫担当参知政事之后,整个家族就已经不可避免的被打上皇家的烙印。之前陆家因为这个烙印而收益颇多,其后果自然就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所以陆传道也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向陆婉言问计。

    都已经是家族兴衰、生死存亡的关头,之前陆门内部和陆婉言、陆秀夫的不和以及和叶应武之间的仇恨,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们不用慌张,”陆婉言淡淡的说道,端起来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些耕读传家的家族,归根结底又能有多少实力?陛下将整个天下都赢下来了,难道又真的会怕了他们?你们能够收到消息,陛下那里肯定也早就已经有消息了,至于怎么做,陛下自然会有主意。不过本宫可以肯定,这一次陆家坚决站在陛下这一边,肯定会有所奖赏的。”

    陆传道轻轻松了一口气,奖赏实际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叶应武注意到陆家的态度,只有这样陆家才能延续之前耕读的道路,重新崛起,不用现在需要依靠陆婉言的皇后身份,毕竟皇后身份也就是支撑这一代,数十年之后,陆家还得靠自己!

    当然,从这件事中,陆家或多或少的也嗅到了一些危机,朝廷鼓励工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这力度要比朝代都大,甚至很有可能以后朝廷平息这一次风潮之后,直接将士农工商摆到同一个位置上,到时候很多耕读家族肯定也会积极地投身工商之中,在利益面前,读书人的尊严和圣人的训诫有时候还真不怎么值钱。

    刚才陆婉言的话实际上也或多或少的是在提醒陆家,此时抓紧插手工商之中,赶在大多数其余家族前面,或许能够占到更多的好处!

    “虽然这件事本宫对陛下有信心,但是本宫回来省亲一趟,竟然还有人不安生,这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陆婉言却是紧接着淡淡说道,“来人,即刻传令镇江府知府、六扇门镇江府统领和镇江府水师都指挥使前来见驾!”

    “诺!”早就候在门外的禁卫军都头大声应道,转身飞快而去。

    而陆家自陆传道以降,脸色都是一变再变。

    之前他们还以为至少短期内一切都可以先平平淡淡的过去,等到陛下下达旨意,到时候陆家就只有向陛下通报之功劳,却不会真的和这些家族正面冲突,而很显然现在陆婉言是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了,一旦这镇江府知府赶到陆家,那么就等于在明面上已经表明陆家将会彻底站在皇家这边,以后哪怕是坐山观虎斗的机会恐怕都没有了。

    这个小妹,还真是下手狠辣。陆传道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一声,而且他也很清楚,归根结底这也怪不得陆婉言,毕竟当初家族对陆婉言做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厚道,如果不是叶应武及时赶到、并且在家族的埋伏之中杀出来,恐怕陆婉言就真得嫁给贾似道的儿子,这对于一个已经有心上人的女孩来说,当然很残酷。

    不过陆传道倒也随之放松下来,有的时候没有回旋的余地反倒是最好的,叶应武的崛起和大明之前辉煌的胜利,已经在表明之前长辈们选择的道路没有什么前途,这位大明皇帝在对付外面敌人和内部敌人上一样优秀,或许这一次陆家选择站在叶应武这一边,并非什么坏事。

    那一条路走绝了,陆传道坚信,自己可以在这条路上走的顺利。

    南京城。

    月光如流水,洒在庭前。

    书房窗户半掩,烛火昏黄,老人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管子》正看得认真,时不时伸手推动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

    这玳瑁眼镜是叶应武亲自指挥工坊打造出来的,整个大明也就只有十副,全都拿来送给了这些还在发挥着余热的老臣们,以表彰他们多年来做出的贡献。

    玳瑁眼镜实际上在另外一个时空中的明代就已经有了明确的记载,只不过因为对于做工有很苛刻的要求,而且价格颇为昂贵,所以佩戴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很多人并不相信通过这两个镜片还能看到更美好的世界,所以根本没有将其当做一个读书写字时候颇为有用的辅助品。

    而对于现在的大明工匠,连千里眼的镜片都是手到擒来,制作这么一些眼镜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因为采用的玳瑁颇为昂贵,所以叶应武并没有打算将其量产的意图,等到玻璃发明出来之后,再直接打造玻璃眼镜。

    对于这么一个新奇事物,这些老臣们自然好奇,戴上后更是发现其好处。人上了年纪,多少都得有点儿老花眼,有了这眼睛,看书的时候效果可就是好了很多,所以江万里等收到这眼镜的老臣们都将这东西当成个宝贝,成为每天晚上在书房看书必不可少的配备品。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此情此景,东坡公诚不我欺!”老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忍不住笑着吟诵两句,目光旋即转过来,“人都已经来了,为何还在外面候着,进来吧。”

    “老相公还真是好趣味!”两个中年人联袂而来,虽然嘴上打趣着,但是手底下还是一丝不苟的弟子礼节,“弟子见过老相公,冒昧打扰,还请老相公不要见怪!”

    坐在椅子上的正是已经从工部尚书位置上退下来的章鉴老相公,烛光中老人的脸庞颇有几分红润,显然这退休之后的日子过得颇为滋润。他习惯性的微微低头,目光在眼镜上方飘出来,微笑着:“见怪可不敢,大明的左丞相文宋瑞和户部尚书谢君直,这出去可都是跺跺脚京城抖三抖的人物,老夫怎么敢见怪?”

    章鉴素来是无拘无束的人,在诸多老臣之中绝对算得上最随和而且对后辈最友善的人了,平时玩笑也是开得起的。文天祥和谢枋得脸上也都露出笑容,老相公有闲心开玩笑,说明心情正好。文天祥不由得微笑的跟着调侃一句:“老相公这表情,分明不是见怪,而是见鬼了。”

    “哈哈哈!”章鉴爽朗一笑,伸手摘下来眼睛,指了指文天祥,“你文宋瑞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不过你说的还真没错,让朝廷堂堂左丞相和户部尚书一齐找上门来,老夫还真是活见鬼了!”

    文天祥和谢枋得相视一笑,没有多说。而章鉴摆了摆手说道:“老夫看书时间不短,也有些乏了。阿诚早就已经北上,所以你们两个来找他也没用,还是抓紧回去吧,左丞相和户部尚书行踪过密,你们两个不怕别人在背后说闲话,老夫这章家还害怕呢!”

    “我二人漏夜前来,并不是为了找章子玉(章诚表字),而是为了找老相公。”文天祥知道章鉴这是打算下逐客令了,急忙开口说道,心中不由得暗骂了一声:到底是三朝元老,十足的装煳涂高手,这个老狐狸。

    “找老夫?”章鉴有些不可置信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哈哈笑道,“你们找老夫这个已经从朝堂退出小一年的人,又有何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二十四章 月中霜里斗婵娟(上)

    看着章鉴毫不犹豫的跳了出来,文天祥和谢枋得也有些无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些前朝老臣的心思他们自然也清楚,都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要说没有点儿本事和手腕,仅凭借一腔热血就向前冲那是不可能的,而显然章鉴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过问,这是摆明了态度不想参与,一向脾气最好的章鉴都是如此,更不要说王更或者江万里了。

    这两个老臣退出朝堂久矣,显然更不愿意重新卷入纷争之中。

    看着这两个小辈脸上带着失落的神色,章鉴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老夫对你们想要干什么或者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不感兴趣,不过还是不介意提醒你们一句,现在大明击败了蒙古鞑子,就算是有一些百姓因为家人的战死而颇有微词,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朝廷的抚恤很厚,否则当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参军,所以百姓们心中归根结底还是向着陛下、向着朝廷的,同理还有那些北地的大家族,大明把蒙古鞑子打趴下了,他们要是没有什么表示的话,怎么给世人交代?就算是有一些人不老实,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搅动风潮,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还有所向披靡的军队,难道会坐视不管?”

    “这”文天祥他们两个脸色微微一变。

    章鉴笑了笑,伸手敲敲桌子:“只要民心在,军心在,翻不了天的,最多也就是闹腾两天罢了,你们啊,是当局者迷!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大事,陛下已经掌控不了,会让你们两个优哉游哉的到老夫这里来?早就把人都拽到御书房中去了!”

    章鉴说的轻松,文天祥和谢枋得却不敢真的松口气,都是将信将疑的看着章鉴。章鉴怔了一下,旋即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老夫说的已经足够多了,你们两个小子那点儿心思不用在这里拿来对付老夫,一个左丞相、一个户部尚书,都不是傻子,这点儿道理要是想不明白,你们屁股底下的位置早就坐不安稳了。都走,都走吧!”

    文天祥苦笑一声,这官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而且又经了宋末风雨的老狐狸,果然不是这么容易套话的。他和谢枋得一开始确实还有一些当局者迷,但是章鉴只要说上两句话,实际上他们两个就已经想明白,只是章鉴作为三朝元老,在见识和心思上肯定要超越他们两个不少,所以还不如装煳涂,让章鉴自己开口指点。

    而显然章鉴并没有上当,当然,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大明的丞相和尚书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还需要这些老臣前来细细指点,那大明就真的差不多快要完了。

    当下里不再多犹豫,文天祥上前一步,一拱手沉声说道:“老相公,我二人此次前来,除了想要向老相公请教之外,也想请老相公出马,给宦海仕途之中熟悉的老人们以及各处书院写一封信,表明朝廷的态度和老相公自己的建议。”

    章鉴一怔,旋即冷笑一声:“老夫就知道你们两个家伙大半夜的前来,保准没有什么好事。也难怪你们两个胆子这么大,这可不是朝廷两个相公无牵无挂的过来,背后敢情还有陛下的意思吧?”

    文天祥和谢枋得对视一眼,不由得笑着同时一拱手:“老相公聪慧过人,我等佩服!”

    “这个时候用不到你们两个拍马屁!”章鉴显然对于这两个家伙一开始有意欺瞒感到气愤,更为自己不知道情况就指点了一番,甚至还替他们担心会不会引来叶应武的猜忌而担忧的事情有些无奈和恼怒,没有想到自己自诩为官场老人,却还是没有看穿这两个家伙的来意。

    当然文天祥他们两个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明说身后站着的是叶应武,否则章鉴肯定两句话就敷衍过去了。毕竟见到他们两个孤身前来,显然也是刚刚收到消息不久有些惊慌,所以章鉴作为一个长辈,好心指点了两句,这样也可以避免他被彻底卷入这风潮之中,而现在文天祥不慌不忙的抬出来了陛下,意思自然也就很清楚。

    您老人家对局势看的那么清楚,那就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这一次可非得您老人家出马了!

    章鉴缓缓坐下,伸手捋着胡须:“这是陛下的意思?”

    文天祥郑重的点了点头,直接走到章鉴桌子前:“老相公,实际上您也很清楚,这是一场不能动用军队的战争,换而言之就是一场民心的斗争,如果天下百姓之心不再属于大明,那么哪怕是有强大的军队也没有用。而这一次我们的对手也不是强大的蒙古人,而是我们内部自己人,简而言之就是士人家族和地主家族,士农工商,士农工商,现在朝廷依靠工商的支持取得了北伐的胜利,肯定对工商有很大的回报,士农阶级自然就会感到威胁,或许他们的本意只是想要通过停止战争来阻止工商阶级的崛起,但是一旦这风潮卷起,还有几个人能够控制得住,谁能保证这天下不会大乱?到时候就是生灵涂炭、神州陆沉,蒙古鞑子卷土重来也并非不可能!”

    章鉴皱了皱眉,喃喃说道:“所以陛下直接采取分化打击的方式,将能拉拢的人都拉拢过来,然后打击那些拉拢不过来的,这样原本就有很多矛盾的士人家族很容易爆发冲突,而本来坚决和朝廷作对的自然就会瓦解,他们的家族自然而然转为得胜者的战利品,这样虽然很是闹腾一番,但是实际上只是士人家族和地主家族受到了打击,而且是以一个家族吞并另外的家族从而扩大自身实力的方式,归根结底这些利益都还是这两个阶级的利益,只不过集中到了胜利者的手中。至于工商阶级,没有受到任何的打击,甚至还有可能因此继续坐大。”

    文天祥微笑着点了点头,章鉴显然说的一点儿都不错。实际上这就是一个浅显易懂的策略,但是在场的三个人都清楚,就是这种很简单的方法,只要运用得当,就能够发挥出致命的作用。因为毕竟不是每一个家族都能尽弃前嫌和曾经的敌对家族携手,也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有胆量站出来和朝廷作对,只要能够拉拢过来一小半的人,朝廷就已经赢定了。

    按照另外一个时空之中后世很真实的一句话,和国家暴力机关作对,和作死又有什么区别?

    而同样属于士人阶级和地主阶级的文天祥和谢枋得,肯定是站在叶应武和朝廷这边的,现在他们还需要有一个人能够拉拢更多的家族势力过来,彻底扭转一切,而这个人选显然就是静静坐在那里的章鉴。

    “为什么是老夫?一把老骨头了还要陪着你们年轻人折腾。”章鉴忍不住苦笑一声,“莫非是你们觉得老夫好欺负?”

    谢枋得轻笑一声:“这个章相公多虑了,老相公素来为人亲和,亲朋挚友甚多,由老相公出面,自然再好不过。而且老相公觉得陛下出手,只会请动老相公一个人么,实话告诉老相公,等会儿我们两个还要去王老相公、江老相公府和陈老相公上,另外陛下派出的六扇门信使已经八百里加急前往都昌。”

    章鉴怔了一下,王老相公是王,江老相公是江万载,而陈老相公则是陈宗礼,这都是还留在京城的三朝元老,更是执天下士林牛耳者,虽然已经退出朝堂,但是他们要是站出来振臂一唿,必是山唿海应。

    而都昌更不用说,那是江家的根基所在,现在江万里和江万顷也隐居在都昌,派人去都昌显然是请这两位老相公写信或者直接出面了。如果说章鉴他们在士林之中都有一定号召力的话,那么江万里就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士林之长了,天下士林或许对于朝廷的翰林院和学士院都有所质疑,但是在江万里面前,谁不是毕恭毕敬、乖乖听话?

    且不说江老相公当初在朝堂上铮铮铁骨直面贾似道毫不退让,已经足够让人敬佩,单单是老相公在为官生涯中最重视开办学堂、桃李满天下,乃是一等一治学之人,现在士林之中,只要是个读书人,或多或少的都有师长出身于江万里开设的学堂之中,江万里是他们不折不扣的师尊甚至师祖级别的人物,就算是对江万里的号召有意见,表面上也得恭恭敬敬的,否则一顶不尊师长的帽子扣下来,足够吃的了。

    “陛下还真是下手又快又狠啊,”章鉴忍不住感慨一句,“罢了,罢了,陛下有旨意,老臣怎敢不从命?你们两个先来找老夫,想必也是看中了老夫这性子软、口无遮拦,没有想到还真是着了你们两个年轻人的套儿!你们接下来去王仲潜(王表字)那里,一说老夫已经写了,估计王仲潜掂量掂量也会答应!”

    文天祥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老相公聪明,实际上不瞒老相公,陛下在给都昌送去的信中,直接就说京中的几位老相公都答应了,就差两位江老相公带着一起出面了。”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啊!”章鉴叹了一口气,而谢枋得眼疾手快上前给老人研墨,甚是麻利,跺了跺脚,章鉴苦笑着说道,“要是我家子玉在这里,肯定让他直接把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直接打出门去!”

    文天祥和谢枋得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章鉴虽然已经半强迫着的答应了,但是并不代表着老人现在心情很好。两个人整齐的行礼之后,麻利的走出书房,当然或许用落荒而逃比较合适。

    一直走到屋外,两人对视一眼,方才露出一抹笑意。月光洒在阶前,也洒在他们两个的身上。轻轻咳嗽一声,文天祥挺直腰杆向外走去,而谢枋得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紧紧跟上他们的步伐。

    而两人不知道,就在他们的背后,章鉴站在半掩的窗户前,静静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自己感慨一声:“和陛下、和这些人斗,当真是班门弄斧啊。”

    顺着两个人的身影,章鉴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地上,月光洒在枝叶上,枝叶上夜间的寒霜闪动着熠熠光芒,只是在树叶的尖端,寒霜已经化为了晨露,在风中摇摆,摇摇欲坠。

    “月中霜里斗婵娟,”章鉴不由得低低吟诵一句,旋即露出一抹笑容,“这明月可不就是日月大明,寒霜融化,还真是个不错的兆头。”

    明月高悬下的南京城经了平安无事但是却暗流涌动的一夜。就算是一些平时接触不到什么上层的小官小吏,也能够多少嗅到风中带着诡异的气氛,早晨起来当值也是加倍的小心。

    有的时候卷动的风潮或许没有办法撼动当朝的大佬们,但是他们这些小官小吏说不定就什么时候被拽出去背锅,为了不会不明不白的被冤枉,他们也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经手的哪个细节或者哪一份公文之中就藏着致命的威胁。

    而忙碌了一晚上的文天祥,披着晨光走入家中后宅。大明规矩,五天一小朝,七天一大朝,所以今天文天祥只需要去政事堂上班就是。整个家中早就等着相公回来,见到身上还带着晨露、满是疲惫神色的自家夫君,欧氏急忙招唿着侍女们上来伺候文天祥更衣。

    “怎么样?”欧氏紧张的问道,她作为文天祥的正妻,虽然这些年跟着文天祥也已经见到了不少风浪,早就已经看淡了功名利禄,但是她也明白一个道理,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之前文天祥在前宋的时候,考中了状元,承蒙皇帝赐字,正是最风光和前途无限的时候,却从高处狠狠的摔了下来,如果不是叶应武带着他前去兴**,恐怕文天祥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赋闲,而如今文天祥更是贵为大明左丞相,已经远远不是当时一个状元能够相比的了,如果此次出了问题,说不定会摔得更惨。

    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文天祥点了点头:“放心吧,有你夫君出马,又有谢君直攘助,自然很是顺利。那些老相公们也不是傻子,这江山是他们的子孙用血汗打下来的,他们就算不为了别的,为了自己的儿子,也得在这个时候伸手攘助。有他们出面,陛下自然稳操胜券。”

    “这就好,”欧氏虽然早就猜测到了这个结果否则自家夫君就不是回家而是直接入宫去了但还是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拍了拍胸口,松一口气,“换好衣服吃点儿东西吧,奔波了一晚上,休息休息。”

    文天祥微笑着跟上欧氏,而几个孩子已经安安静静坐在餐桌旁边,见父母走过来,同时站起来:“孩儿见过爹爹、娘亲。”

    “都坐下吧。”文天祥摆了摆手,家庭的温馨让他在一刹那间觉得自己浑身的疲惫都消散殆尽,夜里奔波的辛苦不是只为了大明的,更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守护这个家。

    无论是谁,总有一些想要守护的东西,从而寄托自己的希望和期待,对于文天祥来说,自然便是这个国和这个家。

    “夫君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陛下曾经夸奖过道生,现在道生也是个半大小伙子了,陛下一直想要给皇长子物色伴读,你觉得道生怎么样?”欧氏没有着急落座,而是压低声音说道,目光之中带着期待的神情。叶应武对文道生的褒奖那是整个文家的光荣,欧氏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想着让儿子在年幼的时候就能够站到更高的地方。

    文天祥神情一动,有些调侃的看向自己的结发妻子说道:“怎么,你也开始为儿子图谋富贵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五章 月中霜里斗婵娟(下)

    ps:在此哀悼黄易大师,从其作品中受益颇多,大师远去,感慨万千,好在大师前无古人,却后有来者

    听到自家夫君似笑非笑的提问,欧氏本来还想解释,后来干脆学着文天祥实际上文天祥也是从叶应武那里学来的一贯的动作,耸了耸肩膀:“毕竟是咱们的孩子,怎么能不考虑?”

    文天祥也没有想到自家娘子竟然直截了当的承认了,怔了一下方才苦笑一声:“你还真是越来越不要脸皮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父母之心,不过如此,”欧氏轻轻叹息一声,“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大家还不都是一样,包括陛下在内,不也是想要给皇长子找一个品学兼优的伴读陪着皇长子成长?现在是伴读,以后是什么身份,大家谁不是心知肚明?所以现在各家后宅之中,多少人的眼睛都看着呢,若是咱家没有一点儿觊觎之心,恐怕才会有问题啊!”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文天祥点了点头。皇长子只是因为年幼所以还是皇长子罢了,以后肯定是要册封太子的,而太子的伴读,出将入相自然不在话下。要说大家对这个位置没有一点儿觊觎之心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文天祥一直不考虑、不关心这个问题,反而会被包括叶应武在内的君臣们怀疑。连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莫非你文天祥心中还有其余见不得人的打算?

    人言可畏,文天祥虽然算起来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经过大起大落,自然也明白官场上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你问心无愧,可不就代表别人不会怀疑你,不想当丞相的官吏不是好官吏,整个官场都是想要将你取而代之的人,就算是文天祥自知叶应武对自己的信任,也不敢放肆大意。

    “如履薄冰、如涉大川啊!”文天祥不由得感慨一声,突兀间发现自己有时候确实忽略了一些官场上的基本道理,缓缓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某会和陛下提起的,娘子放心便是。而且陛下平息了这一次的风潮之后,肯定也不会继续强行打压士农阶级,而除了举行殿试之外,开设学院、为皇长子选择伴读以及少傅等等,都是必然,之前陛下忙于战事,现在终于稳定下来,自然会一一解决这些问题”

    大明之前一直维持着战争状态,甚至叶应武本人也时常不在京城,所以这些和战争没有太大关系的问题自然而然的都被留在了后面,但是现在中原的战事已经平息,南洋和草原上的战事不会动摇大明的根基和国本,所以也就到了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无论是科举考试还是培养皇长子,都是关乎到大明未来的重中之重,叶应武绝对不会掉以轻心,看来接下来有的忙了。

    “你呀!”欧氏扯了扯文天祥的袖子,“一说到公务就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再这么自言自语下去,孩子们都要等急了,而这饭也要凉了!”

    文天祥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一边坐下,一边看向自家几个孩子:“是爹爹考虑不周,都吃饭,都吃饭!”

    看着孩子们匆忙的动作,欧氏和文天祥相视一笑。

    --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絮娘没好气的掐着腰,“我的夫君大人,继续睡的话太阳都要晒屁股了!婉娘姊姊不在,你怎么能这么嚣张呢?信不信我们姊妹敢直接告诉陈御史?”

    “婉娘就算是在,又能管得着某么?”叶应武舒服的翻了一个身,嘟囔道,“更不要说陈御史,陈宜中管天管地,难道能管得到某抱着老婆睡觉?还真是不怕管的事多!”

    伸手推了推叶应武,赵云舒有些无奈的说道:“夫君,还是起来吧,就算是你不起来,也不能把妾身困在里面,妾身还要梳洗呢。”

    叶应武哼了一声,直接又向里面翻了一个身,就差将睡在里面的赵云舒压住了。被叶应武拦在角落里的赵云舒,很是无助的看向絮娘。絮娘更是无计可施。

    陆婉言若是在的话,或许还可以用皇后的威仪死拖硬拽将叶应武拽起来,可是换做她们两个在这里,如果不是叶应武赖床睡的正香,恐怕就是自身难保。

    絮娘看了赵云舒一眼,冲着她比划了一个手势,舒儿是后宫之中公认的聪慧女子,现在也就只能她来想办法了,絮娘自问没有这个能力。赵云舒一边托腮沉思,一边抓住叶应武那随时凑过来作怪的手,突然笑了一声,对着絮娘做了一个口型。

    杨絮是密探组织出身,对于口型手势甚是敏感,当下里明白过来,收敛声息,毕恭毕敬的一躬身:“臣妾见过太后。”

    “太后?!”叶应武腾地一声坐了起来,“你们两个看什么看,为什么不喊朕起床,让朕睡到现在?这都什么时候了,快快快,伺候朕起来,母后”

    叶应武声音顿了一下,而杨絮冲着赵云舒悄悄做了一个赞许的手势。

    “好你们两个,敢骗某!”叶应武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自然明白过来,忍不住冷哼一声,直接将刚才毫不犹豫把责任全都甩到赵云舒和杨絮身上的行为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叫没有喊你起床!”絮娘跺了跺脚,恨恨说道。

    而赵云舒趁着这个机会,有些狼狈的从叶应武身后爬出来,再不走的话恐怕倒霉的还是她。不过叶应武也不是聋子,身后的动静听得清楚,勐地回身挡住赵云舒:“舒儿,刚才是不是你让絮娘搞的鬼?絮娘这个暴脾气的正在气头上,肯定想不出来这个鬼点子。”

    “不”赵云舒刚想要矢口否认,却突然间想起来,在场的一共就这两个人,叶应武认定了不是絮娘的主意,那么自己是肯定跑不掉了,当下里女孩直截了当的重新缩回去,“夫君我错了!”

    叶应武叹息一声,顾不上戏弄赵云舒,转头看向絮娘:“絮儿啊,你大早晨起来的喊某起床,可是有什么大事,莫不是天崩地裂了?今天不是上朝的时候啊!”

    “要是天崩地裂而或是上朝的话,容得了你赖床么?”絮娘俏生生翻了一个白眼,“按照夫君安排的,各处都已经有消息传回来了,所以专门过来通知夫君一声。”

    “哦,”叶应武应了一声,转身拦住赵云舒的去路,“舒儿,想不想出去啊?想的话就乖乖过来在某脸上亲一下,否则咱们就耗着吧,看看谁有这个精气神。”

    絮娘伸手抚额,显然叶应武的神经大条已经超乎她的想象:“夫君,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么?”

    叶应武张开手臂看着一脸黑线的赵云舒,听到身后絮娘明显带着恼怒之意的责问,回头笑道:“要是这里面除了什么偏差和不尽人意的地方,你早就把某拽起来了,用不着等什么天崩地裂,更不用拿母后来吓唬某。”

    而趁着这个机会,赵云舒在叶应武侧脸上蜻蜓点水吻了一下,在叶应武愣神的功夫里,从他手臂下面钻出去,落荒而逃。叶应武伸手摸了摸脸颊,叹息一声:“没有想到到头来还是被这丫头算计了。”

    絮娘一边护住狼狈的赵云舒,一边威胁的说道:“你再欺负一下舒儿试试,老娘腰间挂着的这一口刀也是见过血的!”

    “你夫君的枪也见过血,谁怕谁!”叶应武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甚至还威胁性的向前挺了挺,“你们两个手下败将一起上,某都有信心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絮娘和赵云舒对视一眼,心中都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家伙耍流氓的水平快天下无敌了。

    叶应武好心情的耍流氓,杨絮却不能跟着他一起耍流氓,轻轻叹息一声,从袖子中拿出来奏章,沉声念道:“奉陛下旨意,六扇门”

    “六扇门连夜审讯,那几个在城外抓捕的家丁哪里能够守得住口风,很快就招供了,所以今天天还没有亮,六扇门就在禁卫军的配合下出动,那几个在背后煽风点火的家族直接被查封,家中人全部捉拿下刑部大牢,由刑部开庭审判,罪名是‘蛊惑百姓、图谋篡国’,”章鉴沉声说道,端起来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一下就是一百多号人下去了,陛下的旨意下的利索,六扇门抓人也抓的爽快,只是可怜刑部夏士林可有的头疼了!”

    章鉴虽然已经告老,但是还没有还乡,依旧在原来的府邸上,而这府邸更是六扇门统领章诚的家,所以在内部消息方面,章鉴相比于别人,自然多多少少更容易听到些风声,毕竟虽然章诚不在南京,但是他的那些下属们也不敢忘了老爷子,大事不敢多说,但是事情的进展还是能透露一二的,这样也能够在老爷子那里留下些好印象,说不定哪天老爷子兴致高了就向儿子推荐推荐自己。

    对于这些下属的心思,章鉴也是清楚,但是也不多说,消息来了当然先笑纳。而不等章鉴消化完这些大小消息,王就找上门来了。

    看着章鉴笑着品茶,王摇了摇头:“你倒是好心情,陛下这一次下手雷厉风行,哪里是抓人,分明就是在打仗。乱世用重典不假,但是现在算不得乱世了,陛下还是这么做的话,某心中有些担忧啊”

    “担忧什么?”章鉴轻笑一声,慢悠悠的放下茶杯,看向王,“老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个急脾气怎么这就着急下决定?你以为陛下是什么人,是咱们两家那两个不争气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小子?陛下这么一抓人,显然是早就料到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引起更大的风潮,毕竟他也不可能将所有卷入这其中的家族全都抓了,那恐怕就真的要动摇国本!大明就算是再怎么器重工商,终究是要有人来当官支撑整个国家的,没有了士人的支持,陛下就算是再怎么有能耐,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支撑。”

    王忍不住抚掌笑道:“见过谦虚的,没见过像你这么谦虚的,且不说我家那个现在正带着神策军西征、统率一方,你家章子玉也是天下六扇门的统领,举手之间,翻云覆雨,若是这都算不争气的话,那就不叫谦虚,叫做作了!”

    顿了一下,不等章鉴回答,王接着敲了敲桌子:“知道老哥哥你凭借你们家子玉的关系,知道的多,所以某这是登门来问问消息的,你有什么就别藏着掖着了,否则别怪某翻脸不认人!”

    章鉴捋着胡须笑了笑:“还用不到你这个老头子来操心,陛下早就有所安排,且不说别的,从昨天晚上开始,十里秦淮两岸,天街南北,所有的茶楼瓦舍,茶博士说书先生全都开始将岳武穆,翻来覆去都是当年岳武穆直捣黄龙的故事,而且这两天别的不说,街上叫卖一本书的倒是不少。”

    “哦?”王一怔,“莫不是那一本《说岳全传》?某在家中也见有人捧读,还道只是一本讲岳武穆功绩的市井文集,并没有在意。”

    “可不就是市井文集,只不过不叫做文集,而是叫做小说,和唐传奇差不多,都是给市井百姓看的,浅显易懂。”章鉴点头说道,“但是这本书里的内容可和岳武穆的事迹不太一样,在最后岳武穆被害风波亭,他家衙内带着兵马直捣黄龙府,为岳武穆报仇,这在史上可是没有的。”

    王顿时明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对于大明的市井百姓来说,文化水平实际上也就是识字这在朝代也已经算是很高了对于史就算是不是一窍不通,也就算只知道皮毛,但是这改变不了百姓对于英雄的敬佩,而岳武穆就是最典型的一位,精忠报国岳爷爷,民间口口相传的传说多了去了,谁提到不是叫一声好?

    但是在民间的传说中,岳爷爷是有说过直捣黄龙,但是最后却没有做到,让人们多少遗憾,但是在这一本书中却是做到了,百姓怎能不感到满足?而且书中强调直捣黄龙,就是为了攻占女真人的老都城,将金国斩草除根,而现在大明在北方的战事,也是出于一样的目的。

    陛下就是当代的大英雄、岳爷爷,而陛下现在要做的就是直捣和林,将祸害华夏这么久的蒙古鞑子斩草除根,谁要是有意见、敢反对,那就算算不上秦桧这等级别的大奸佞,也绝对是不可饶恕的帮凶,是要被人戳嵴梁骨、千刀万剐的。

    百姓,尤其是华夏百姓,天真淳朴,有的时候就认这个道理,一旦认准了就不会改变,所以以后谁要是再有胆量跳出来说陛下穷兵黩武,肯定会在朝野的谩骂声中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一个“再世秦桧”的帽子就扣下来了,任何一个家族都受不了这样的名号。

    王怔神了良久,不由的苦笑一声:“凭借一本书,民心归陛下也!”

    “仲潜,你这句话可就说的不对了,”章鉴不慌不忙的迎着王的目光,慢悠悠说道,“这民心,至始至终可都在陛下那里。”

    “依靠岳武穆直捣黄龙的口号掌握民心,再依靠你我的号召掌握士族,陛下看上去仓促应对、身在明处,但是实际上早就已经做好打算了。”王脸上带着佩服的神色,“这《说岳全传》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变出来的,就算是秦淮河和天街两岸的茶馆瓦舍识趣,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全都统一口径,陛下即使是之前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也有所准备。这未雨绸缪的功夫,真是到家!”

    章鉴轻笑一声,调侃道:“叶镇之这是祖坟冒青烟,自己身居丞相,现在又舒舒服服当了太上皇不说,自家两个孩子也是一龙一虎,陛下自不用多说,端郡王也是颇有才华的主儿,如果不是皇家身份,其功业必然不在我家子玉还有你家动之(王进表字)之下啊!”

    “你啊,这是非议君上!”王露出笑容,将茶水一饮而尽。

    “暴殄天物!”章鉴一阵心痛。(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六章 半世交亲随逝水(上)

    被章鉴和王两个老臣称赞为“大才”的大明皇帝叶应武同志,此时正懒洋洋的坐在御书房的桌前,看着站在前面的文天祥和苏刘义这两个政事堂的左右丞相,也是他在文武两方面的左臂右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而在文天祥和苏刘义身后,户部尚书谢枋得、吏部尚书汪立信、刑部尚书夏士林、翰林院大学士刘辰翁和学士院大学士邓光荐济济一堂。

    叶应武回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在御书房中一下子召见这么多朝中重臣。此时相比于叶应武的疏懒,文天祥几个人脸上却没有多少轻松笑意。一个个静静等着,一副叶应武不先开口,他们绝对不先开始说话的架势。

    毕竟这也怪不得文天祥他们,这一次朝廷一下子对这么多士农家族动手,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士农古往今来一直被看作一个王朝统治的根基,士族在上,地主和农民在下,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统治和被统治机构,而朝代也基本都是以这个统治机构作为基本框架,至于工商实际上也就是这几百年随着贸易的发展方才发展起来的,即使是在南宋也就是起到框架中所填充血肉的作用,实际上没有他们整个王朝照样能够维持统治,至少不会分崩离析。

    但是现在大明摆明了要扶植工商的架势,从而引起了士农阶级的反扑,而如果不是叶应武坚定要把这一股风潮打压下去,恐怕文天祥他们会直接向士农阶级妥协,毕竟归根结底他们也是士农阶级出身啊,向自家人宣战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的决定。

    不过既然叶应武已经下定决心这么做,那文天祥他们就只有全力以赴为陛下效劳的份儿,不只是因为他们身为人臣,不能抗旨,更因为他们很清楚,叶应武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好处。否则以文天祥、苏刘义这几个家伙的执拗性格,别说抗旨不尊了,他们敢直接冲入皇宫找叶应武抗议,不然的话这几个家伙之前也不至于混得那么凄惨。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他们这种执拗的性格,也不会在另外一个时空中支撑起南宋流亡朝廷的天空,也不会在这个时代毅然决然的帮助叶应武力挽狂澜。

    对于朝廷来说,这样做当然是利大于弊。几千年来,每一个王朝都把士农作为根基,这也就多少导致了社会阶层之间的矛盾,现在随着北伐的进行以及大明对于陆上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的不断探索恢复,工商业已经开始不可避免的在大明经济甚至政治之中扮演重要角色,而如果此时工商业依旧处于较低地位的话,这些逐渐掌握实权的工商业者肯定也会引起另外的风潮。

    这还只是其次,对于大明和叶应武,最重要的还是能够借机削弱士农的力量。士族、世家,这对于每一个统治者来说都是无比头疼的东西,或许一个世家不会对国家之存续带来多少威胁,但是如果几个世家联起手来,那么谁都不敢忽视他们的力量。三国南北朝、五代十国,归根结底实际上就是世家联盟不断交手、不断更迭的过程,对于这些世家来说,千百年耕读传家,在他们心中,家族的利益已经远远超过个人或者国家的利益,所以当初镇江陆门因为能够和贾似道联合从而让整个家族飞黄腾达,而不惜对叶应武下狠手。

    现在叶应武自己做皇帝、大明处于睥睨天下无敌手的情况下,这些世家对大明朝廷自然是客客气气,但是如果有一天大明危亡旦夕,又有谁能保证这些一味寻求自保的世家会依旧站在大明这一边。他们动摇,很有可能就意味着整个士农阶级的动摇,这对于大明不啻于噩梦。

    所以现在叶应武要做的,就是将这种有可能的动摇扼杀在萌芽之中。这些士农家族想要站出来反对叶应武穷兵黩武,那叶应武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的刺头儿都挑除,长痛不如短痛,只有雷霆手段才能让这些世家感到惊慌,并且清楚谁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叶应武不知道自己这个做法能不能将世家对大明统治的威胁彻底消除,但是叶应武很清楚,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能让这些士农阶级成为阻碍自己向前的障碍。

    作为一个久在沙场的人,叶应武从来不喜欢什么妥协和让步,因为这样只会给敌人更多喘息的机会,尤其是在敌弱我强的情况下,所以他很干脆的下达了快刀斩乱麻的命令,并且启动了六扇门早就准备好的行动预案。

    或许章鉴和王对于叶应武为什么会未雨绸缪、早就做好准备感到好奇,但是在场的这几个官员作为叶应武的左臂右膀,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其实很简单,并不是陛下有多少洞察天机的能力,而是因为六扇门对于很多有可能的突发情况都有预案,甚至这些预案之中还包括如何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封锁京城、如何在陛下下达旨意之后快速抓捕等等,这一次叶应武采取的措施只是一个早就规划好的预案罢了。

    毕竟别人不知道,文天祥和苏刘义却是清楚,叶应武当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是惊讶,如果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暗流,恐怕根本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也不会匆忙前去城外先将那些百姓劝回。

    但是六扇门存在预案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才能够确保行动的突然性和准确性,也能够保持皇权和朝廷的神秘感和威严,这对于朝廷和叶应武本身都是很重要的。而正也是因为这个道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比如现在在场的这几位,就能感受到叶应武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信任,也会对叶应武更加忠心。

    御书房中的沉默还在继续,文天祥他们显然是抱定了叶应武不开口他们也坚决不开口的心思。这一次对南京中几个家族毫不犹豫的下手,是叶应武直接下达的命令,包括文天祥和谢枋得,也只有跑腿的份儿,再加上之前多少都有些不愿意,所以要说文天祥他们没有一点儿不满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也不想积极主动开口做出头鸟,否则一旦叶应武将什么重任委托给他们,很有可能就会招惹到其余士农家族的恨意。

    这些士农家族不敢对陛下这尊从江南一路杀到山西、所到之处尸山血海的杀神怎么样,但是向他们抗议还是能够做出来的。

    叶应武微微一笑,似乎文天祥他们的表现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咂了咂嘴:“这雨前的龙井味道还真是纯正,不枉朕亲笔赐名。”

    文天祥等人顿时一脸黑线,陛下一直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而此时还不紧不慢的点评起来茶水,倒是让他们浑身不自在。而叶应武好像终于明白文天祥他们几个心意的样子,随手将茶杯放下,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一次宋瑞你们功莫大焉,朕应当重重嘉奖!”

    “臣惶恐,不敢当!”文天祥急忙拱手说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若是陛下犒赏臣属,恐怕其余人也会将本职工作看作为了赢取奖赏,那样就更不会考虑加倍努力了,所以臣绝不应成为不良风气之开端。”

    “这么说是朕要开此不良风气了?”叶应武嘴角微微扬起,声音之中分明带着一丝冷意,让文天祥他们几个下意识的打了一个激灵。

    “文相公万万没有此意,文相公为大明呕心沥血,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此为实所共鉴,陛下何必以此责问文相公?”谢枋得站出来不卑不亢的说道,他站出来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平日里和文天祥的关系不错,更因为昨天晚上他还和文天祥一起奔波,算是并肩出入风雨中的战友,此时文天祥明显因为此事在承受叶应武的无名怒火,谢枋得当然不能坐视,否则说不定要被下属在背后议论。

    叶应武的目光旋即转移到谢枋得身上,谢枋得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强迫自己站稳。此时他方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有些莽撞了。虽然作为文天祥在朝堂上最为坚定地支持者,但是毕竟他是户部尚书,此时站出来总有些不妥。

    对于任何一个君王来说,恐怕都不想看着丞相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和掌管国家财政大权的户部尚书走得太近,而刚才谢枋得这有些着急的举动更是在无形之中印证了他和文天祥之间的关系。

    叶应武什么都没说,而谢枋得的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君王心,海底针,哪怕是叶应武再怎么特立独行,终究是一个君王,如果他对于臣子之间没有一点儿提防,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文天祥和谢枋得是叶应武御驾亲征时候留守南京的大员,叶应武这一次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下一次又会如何?

    一旁吏部尚书汪立信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相比于文天祥和谢枋得,他的仕途绝对算得上顺利,因战功和履平稳升迁,后来遇到叶应武,更是扶摇直上,一直到这吏部尚书,没有多少赋闲在家的时候,一直都在官场的勾心斗角之中磨砺,所以汪立信在这几个人之中已经算朝堂经验最丰富的了,此时他也意识到文天祥和谢枋得犯下了最不该犯的错误,只是这样的后知后觉也让他来不及提醒,更何况对于汪立信来说,提醒谢枋得也没有什么好处,相反任由谢枋得如此,对他汪立信的下一步升迁可是有不错的推动力。

    而汪立信在心中发出的这一声感慨,更想要感慨的还是文天祥和谢枋得在面对君上这个问题上终究还是经验不足,若是前朝那些老狐狸还在,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文天祥和谢枋得不知不觉都已经满头大汗,而其余的官员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有如入定老僧,谁都不说话。这个时候说话,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而叶应武只是淡淡的说道:“要是没有什么好说的,那就都退下吧,你们几个人过来是什么意思,朕也清楚,邓卿家、刘卿家,你们翰林院和学士院这一次立了功,朕绝对不会忘记,自会下令厚厚奖赏,另外随着北方大军陆续归来,第一批回来的新科进士们即将赶到,你们负责安排一下,并且准备殿试。”

    “臣遵旨!”刘辰翁和邓光荐急忙应答,作为翰林院和学士院的大学士,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给陛下充当舆论战场上的先锋,以笔为刀先行向敌人发动进攻,而现在任务完成了,陛下也答应了奖赏,那他们自然是抓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们也都退下吧,这一次人人有功,朕不会亏待你们的。”叶应武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

    而文天祥退回来一步,和一直站得笔直、就像是在战场上面临战斗的苏刘义对视一眼,同时一拱手:“请陛下好好休息、保重龙体!”

    “这个你们放心,能够伤到朕的兵刃还没有诞生在世上呢。”叶应武闭上眼睛,一副不愿意搭理文天祥他们的样子。而文天祥等人也不好多说,再一次拱手行礼之后纷纷退下,不过叶应武似乎又想起来什么,懒洋洋的加了一句,“夏卿家,这一次不要辜负朕!”

    夏士林脚步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冲着叶应武深深鞠了一躬之后,方才离开,独自一人走在最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文天祥等人就算是走到了宫门口,也没有说话。今天的叶应武看上去总是有些不对劲,而叶应武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举动,都犹如一声声惊雷在这些大明中枢官员的心头上炸响,这也需要他们用很大的精力去琢磨和消化。

    陛下是想要敲山震虎,还是想要打草惊蛇?

    而等到文天祥等人各怀心思离开之后,叶应武却是霍然睁开眼睛,伸手按住桌子,哪里还有刚才懒洋洋、甚是疲倦的样子?而他脸色有些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只是紧紧盯着门口。

    “夫君,这样是不是对文相公他们有些残忍?”絮娘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身边还跟着赵云舒,“毕竟文相公他们也是一腔热忱为了大明,就算是有些退缩和私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叶应武敲了敲桌子,冷声说道:“古来官场如战场,失败者生不如死。如果某不敲打敲打他们的话,恐怕这些家伙现在还在摇摆不定,甚至有如汪立信等人还在隔岸观火,我们一个朝廷面对整个天下,本来就是以寡敌众,如果再不能上下一心,如何能够取胜?”

    絮娘顿时陷入沉默,而叶应武缓缓坐回到椅子中,声音平淡下来:“更何况不只是汪立信和夏士林这些人,包括文宋瑞和苏任忠在内,都是士农阶级出身,这一次要对士农阶级里一直处于领导地位的士人家族和地主家族下手,要说他们心中没有一点儿犹豫和迟疑,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像章老相公、王老相公那样看的深远,已经将朕的打算吃透,所以也知道应该如何抉择。之前文宋瑞他们之所以那么做,只是因为听从朕的旨意罢了,如果有一天朕没有下达旨意或者无法下达旨意,那么他们会不会就直接动摇甚至和这些士农阶级站到一起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七章 半世交亲随逝水(中)

    听着叶应武的感慨,絮娘微微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她虽然性子冲动,但是绝对不是胸(和谐)大无脑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在艰苦卓绝的情报战线上安安稳稳的一直到现在。

    叶应武一向是以没有架子示人,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虽然这让臣子们对他忠心耿耿,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很难让叶应武在军中确立威信一样在朝廷中也确立足够的君王威信。

    叶应武在军中的威信是用赫赫战功立下来的,是用对于战死将士的厚厚抚恤积攒下来的,将士们佩服强者、愿意为尊重他们的人抛头颅洒热血。而显然这一招并没有办法用在官场上。官场如战场,这只是形容官场的残酷,但是绝对不是说官场上的利益纠葛和战场上的一样。

    相比于战场,官场上的甚至还要残酷,还有错综复杂。而在官场上的御下之术也要比战场上的困难,因为你的下属绝对不会像战场上的将士们那样和你同进退、相托后背。

    所以想要在官场上树立威信,自然也没有这么容易,叶应武本来就年轻,如果一味的树立威信,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叶应武在最初实际上一直都是采取的柔和之策略,甚至都快要和臣子称兄道弟了。但是一直采取这种办法,很容易让臣子产生对陛下的怀疑,这一次文天祥他们虽然还是去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叶应武的命令,但是不代表他们心中没有另外的想法,这一点叶应武看的很清楚。

    因此无论如何,叶应武也要敲打一下文天祥等人,一来可以让他们静下心来思考君臣的想法孰对孰错,二来也能够敲山震虎,震慑站在文天祥等人身后的势力。要知道朝中这些大臣的出身也都多有来头,比如苏刘义便是出身赫赫有名的苏家,祖上便是苏轼东坡公,代多有才子士人,是士林之中的名门望族。

    叶应武敲打他们,实际上就是告诉他们身后这些现在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家族们,陛下不管你们是不是自愿的,这一次暂时让你们占到了好处,但是绝对不代表就可以肆意妄为!

    “这是皇后从镇江送来的书信,”絮娘将一封标着六扇门快马加急的信件递给叶应武,“刚刚送到,妾身也不敢怠慢,抓紧拿了过来。镇江陆家这一次也终于坐不住了。”

    “这一次京城这么大的动静,虽然平息了一股风潮,但是实际上也掀起了另外一股风潮。”叶应武淡淡一笑,“陆家上一次吃了亏,这一次若是还能稳坐钓鱼台,那就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了。更何况陆传道、陆传彦几人尚且年轻,自然不想看着家族就这么一代代消沉下去,而且还是在当朝参知政事和皇后都是他们兄弟姊妹的情况下。”

    絮娘点了点头:“陆家这一次站出来倒是正好,夫君不是正担忧打压下去一批,让另外一批平白坐大不好么,这一次陆家送上门来,倒是不妨给陆家这么一个机会。”

    叶应武怔了一下,沉思不语。而赵云舒一边给叶应武泡了一杯茶,一边柔柔说道:“絮娘姊姊说的有道理,之前陆家一直自己低调行事,陛下可以视而不见,但是现在陆家已经跳出来了,若是陛下依然爱答不理的话,恐怕有损陛下和朝廷的声名,百姓和朝野人士会认为陛下小肚鸡肠,现在还记挂着当初的仇恨,甚至连皇后娘娘的情面都不顾。”

    “敢情你们两个是来给婉娘做说客的!”叶应武轻笑一声,“快说说,婉娘给了你们两个什么好处?”

    “夫君!”赵云舒娇嗔一声,“你觉得婉娘姊姊能用什么好处收买我们两个,更何况婉娘姊姊是这样的人么?”

    “那舒儿的意思是,婉娘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两个就是了?”叶应武顿时话音一转,伸手箍住赵云舒的纤腰,再想要去抓絮娘,“那不知道朕应该用什么才能收买两位爱妃?”

    絮娘轻笑着闪开,伸手拍了一下叶应武的手:“你想得美!”

    “夫君,别闹了,”赵云舒低声说道,“这一次夫君敲打一番文相公等人,利大于弊,但是终究不能因此耽误了朝政,文相公等人前来,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们为什么而来,夫君想必也清楚。夫君之前也常说,萝卜加大棒才能有效,现在大棒已经打出了,夫君的萝卜呢?”

    叶应武皱了皱眉,淡淡说道:“协助主持殿试、太傅、少傅,这可是三个炙手可热的活计啊,只要能够拿下,就意味着在士林中能够成为新一代执牛耳者,而且某可以猜测到,别的不说,少傅和太傅这两个职位,恐怕章老相公和王老相公等人是肯定不会接受的,这也是最让某头疼的地方,太傅若是年纪轻轻的话,那少傅应该如何,又怎能服众?”

    絮娘顿时跟着秀眉微蹙,抬头看向赵云舒,这种问题她本来就不感兴趣,更何况就算真的让她盘算,她也盘算不出来什么。

    “这个夫君多虑了,”赵云舒伸手轻轻绕着一缕垂下来的秀发,“三朝元老,可远远不只是这几位老相公呢,这几位老相公也算是功成名就,而且子孙都在朝堂上身居要职,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再横插一脚,否则晚年不保反倒徒增笑话,但是除了这几位老相公,可还有几位夫君为何不考虑一下?”

    叶应武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他抬头看了一眼赵云舒,赵云舒只是抿唇微笑,显然并不打算多说。再说下去可就是报名字了,这个丫头聪明得很,才不会做这种忌讳的事情。

    “你啊,长得漂亮还聪明,还真是不好对付。”叶应武笑着感慨一声。到底是在另外一个时空中把忽必烈耍得一怔一怔的丫头,虽然因为成长环境以及女人身份的缘故,在大局观上还差了很多,但是这些细枝末节上却绝对有着超乎别人的天赋,有时候就算是叶应武也不一定有她想的深。

    只是可惜她爹爹怎么就没有女儿半点儿的聪明劲?

    赵云舒微微一笑,没有多说,只是有些幽怨的看了叶应武一眼,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聪明不好对付,最后还不是被你叶应武收服了?

    “马光祖在浙江行省安抚的位置上坐的时间也不短了吧,这么一个前朝大才,也不能就这么在地方待着,调回京城吧,朕看太傅之职他还是很合适的。不过只是一个太傅似乎有些委屈老人家了”叶应武喃喃自语,手指依然在无意识的轻轻敲打桌子,熟悉叶应武的人自然都知道,这说明叶应武正在深思。

    “这个夫君应当和文相公他们商量一下,”赵云舒狡黠一笑,“询问一下文相公他们的意见。”

    “噗!”这一次不只是叶应武,絮娘也琢磨透了,不由得也跟着笑了出来。两个人同时看了赵云舒一眼。

    马光祖是三朝元老,也是和江万里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的重臣,要比叶应武、文天祥这一辈长一辈,就算是文天祥身为大明左丞相,见到马光祖也得客客气气的,而马光祖之前一直担任浙江行省安抚,坐镇这大明仅次于直隶的心腹富庶之地,也算得上位高权重,而一旦将马光祖调入京城,就意味着必须要有一个同样差不多重量的官员出京,才能够空出位置给马光祖,否则单单让老人挂一个太傅的空名号,可没有办法解释。

    至于应该是谁出去,这可就成了一个大问题,选别人出去,必然是要得罪人的。而找文天祥等人商议,不啻于将这个得罪人的任务直接甩给了这些官员,让这些官员们去商议决定,这在一定程度上等于进一步分化朝堂上官员的力量。

    叶应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而赵云舒静静的看着他,同床共枕多年,叶应武的心思她还是能猜测出来的,夫君终究是有些心软。帝王权术,素来讲究冷酷无情,而对于叶应武这种心境的人来说,冷酷无情确实有些困难。

    “舒儿,你陪某去御花园走走,絮娘,去把北方草原和南洋伊尔汗国的资料整理一份给某,朝堂上不管怎么说,南北的战事不能拖延。”叶应武显然没有急着确定太傅人选,而是不慌不忙的说道。

    赵云舒微微颔首,叶应武这句话实际上就是说出了底线,不管朝堂上怎么折腾、怎么热闹,南北的战事现在还是大明的根基,不能荒废,朝堂上的一切斗争和你来我往,都应该以此为底线。只要越过了这个底线,就算是那些士农家族有再大的能量,甚至可以影响到朝廷重臣的言行,叶应武也要毫不犹豫的对他们下手。

    无论如何,现在南面的伊尔汗国和北面的八剌才是大明需要面对的最大威胁,叶应武很清楚放虎归山会有怎样恶劣的后果,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这两件事上有任何的动作,之前叶应武不惜在直接动用六扇门将挑拨百姓的几个家族一网打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絮娘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而且相比于从这里头疼自己听不太懂、想不明白的朝堂争端,还不如这些酐畅淋漓的战争来的爽快,所以她很麻利的转身离开,或者用逃得飞快比较合适。

    九月的南京城,秋高气爽。

    御花园中早就已经摆满了菊花,因为秋天到来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大多数的菊花还都是含苞待放。大明皇宫坐落在雨花台下,实际上这御花园已经将雨花台涵盖在其中。鹅卵石铺好的道路在密林之中时隐时现,亭台水榭虽然不多,但是每一个出现的位置都能和周围的景致交相唿应,体现出设计师独到的考虑和精心的规划。

    当然这对于以建筑起家的郭守敬来说,绝对是手到擒来,更何况郭守敬最擅长的实际上就是对水的利用和设计,所以整个御花园流水淙淙,更有清泉在石壁上涓涓流淌下来,虽然不比名山大川的壮观,但是别有一番温婉的江南风格和皇家不能缺少的高贵华美。

    这御花园占地不小,平日里只是有人维护,后宫之中妃嫔本来就人数不多,而且多数都是大家闺秀,很少有人喜欢一路走到御花园的深处。毕竟对于她们来说,这也已经算是一场不短的跋涉了。

    不过叶应武的心显然没有放在周围的景色上,沉声说道:“某这一次做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夫君说对谁做的过分了?”赵云舒微微一怔。

    叶应武皱了皱眉:“对文宋瑞他们。你也知道,某虽然身为大明皇帝,但是并不想真的把自己和臣子的关系搞得像是之前那些君臣,有的时候君王随意的怒气都有可能决定生死,而且大多数情况下双方都是相互算计,某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也觉得自己实际上不用这么做可是今天文宋瑞他们做的有些过分了,某又不得不这么做。”

    赵云舒注视着路边一朵含苞待放的菊花:“其实夫君无须自责,文相公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背后也必然有自己的考量,毕竟他们身后也有自己的家族和家人。或许当初他们被贬的时候,因为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只能跟着夫君孤掷一注,这也让他们对于夫君言听计从,而且因为他们这样的处境,所以他们的家族也不指望他们能够为家族带来什么。当一个人无所牵挂的时候,做事情自然就可以放开手脚。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们已经位居高位,身后有家人也有家族,他们做什么事情肯定就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了,必须也要考虑家人和家族,即他们这样做会不会对家族有利,会不会对家人有利”

    说到这里,赵云舒抬头看向叶应武,叶应武只是皱着眉,目光不知道注视着什么,更让人无从揣摩这位大明的陛下到底在想些什么。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淡淡说道:“接着说。”

    赵云舒点了点头:“正因此,做很多事情,即使是文相公这些跟着夫君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人,也必须有所考量,如果夫君让他们去做的事情有利于国家和夫君,但是对于他们家人和家族不利,他们也会犹豫。虽然没有朝廷,他们的家族也没有办法支撑起这一片天空,但是当有些事情不至于让朝廷分崩离析的时候,普通人也会多为自家家族考虑。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真的做到?”

    叶应武沉默了良久,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文天祥、苏刘义等人终归也是人,不是圣人,他们只是相对于别人有坚定地心智和卓越的才能罢了,并不能真的以神圣来要求他们。而自己想要打破君臣之间相互算计、难以交心的境界,岂是那么容易?

    “夫君无须过多挂怀,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想必夫君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这句话,或许夫君觉得这一次做的不妥,但是妾身以为,夫君早晚还是要走这一步的,如果夫君在大事小事上一直听从文相公等人建议,任由他们施为的话,恐怕难以维持自己的威仪,这一次夫君以雷霆手段解决此事,正是对整个朝廷展现自己对内同样雷霆万钧的手段,对于朝廷上文武百官来说,应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警醒。”赵云舒一边在含苞待放的一朵朵菊花之中仔细搜寻着有没有开花的,一边淡淡说道。

    好像她说出来并不关乎整个大明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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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半世交亲随逝水(下)

    叶应武静静看着秋山景色,一言不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多多少少已经能琢磨出来赵云舒想要表达的意思。之所以士农家族选择在这个时候鼓动风潮,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大明“穷兵黩武”,因为这只是一个并不怎么高明的宣传口号和借口,真正让他们下定决心的自然还是北伐的胜利和国内局势的日趋稳定。

    对于一个想要挑起风潮的人来说,最好的时机不是动乱之中,因为这很容易就让整个风潮脱离自己的掌控,甚至最后自己都有可能卷入其中、粉身碎骨,而不是在背后渔翁得利;也不是在彻底稳定下来,到时候整个王朝的威严已经确立,朝廷拥有可以抽调的大量强大军队,在这种情况下搞事情和飞蛾扑火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最多在青史上留下臭名。

    所以最合适的时机便是天下大势将要稳定却没有彻底稳定的时候,因为在此时卷动风潮,朝廷没有足够的军队快速抽调回来,而且外面的敌人都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了,不用害怕出事。

    最典型的例子自然就是隋朝末年,杨玄感在隋炀帝还拥有相当强大根基和军队的情况下起兵,自然身败名裂;而所谓的十八路反王更是将天下搅得大乱,最后整个天下大势已经彻底脱离他们的掌控,结果隋朝末年乱哄哄起兵的不少,最后却让在晋阳处于半割据状态的李渊渔翁得利、长驱长安拿下了关中,进而拿下了天下。

    而此时的大明,显然处于刚刚度过了动乱的过渡期,也是最容易有人卷动风潮的危险期。所以面对这涌动的暗流,叶应武毫不犹豫的下令六扇门出击,以震撼人心之手腕直接拿下幕后主使,这不只是因为叶应武在战场上浴血冲杀磨砺出来的果断性格,更是因为他很清楚,养虎为患将会为自己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已经有人开始卷动风潮,就以为这一段日子,大明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渡过,不是每一个王朝都能开创汉唐大业,短命的秦朝和隋朝都曾经有过辉煌,成为华夏上下五千年史中不可忽略的浪花,只不过这浪花再怎么汹涌,最后还是在短短几年里迅速凋零。

    这也是叶应武一直小心翼翼的原因,因为他走到这一步,已经丧失了作为穿越者大多数的优势,接下来的道路他也只能摸索着向前走。他想要开创的是有如汉唐一样伟大甚至改变了一个民族的王朝,而不是让大明像秦朝和隋朝那样昙花一现。

    叶应武带着大明走出了动乱,战胜了蒙古,这并不代表着他的任务已经结束,很显然这一次险些卷起的风潮意味着更多的挑战即将到来。而很显然,叶应武作为君王,是不可能和文天祥他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正如赵云舒所说,叶应武想要如此,但是文天祥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放下心来,反而有可能因为叶应武有违君道的行为而惶恐不安。

    所以叶应武这一次敲打他们一番,利大于弊。

    “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啊。”叶应武忍不住喃喃感慨一声。

    赵云舒的手顿了一下,将一朵已经开放的菊花折下来,嗅了嗅香气,转身递给叶应武。叶应武怔了一下,旋即微笑着将这一朵雏菊插入赵云舒乌黑的秀发之中,洁白的花朵和女孩的笑容相映成辉。

    美好的事物自然而然的会让人心情舒畅。叶应武也不由得笑道:“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正应了此情此景。”

    “其实夫君没有必要这么担忧,”赵云舒迎着叶应武的目光,轻轻握住他的手,“夫君一路上坎坷艰辛都走过来了,无论是阿术、伯颜还是忽必烈,最后都成了夫君的手下败将,夫君还有什么好担心和害怕的。当初夫君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兴**团练使,可曾想过有一天会战胜远比自己强大的忽必烈么?”

    叶应武怔了一下,陷入沉思。当时的自己,还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和忽必烈一较高低,就算是偶尔有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笑了之,毕竟当时的襄阳和阿术的十多万蒙古大军主力,就像压在叶应武头顶上的一座山,叶应武必须要孤注一掷打赢襄阳之战,那种情况下哪里还有心情幻想以后的敌人?

    “而夫君以弱胜强,一路走过来手下败将无数。现在夫君身为大明之君主,反而是强大的一方,而且夫君和大明的军队位于明处,六扇门和锦衣卫位于暗处,明暗配合、阳谋与阴谋相互搭配,又有什么样的敌人能够打败夫君?”赵云舒郑重的说道,看着叶应武的眼神之中满满都是坚定的神色,“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夫君打下了江山,难道还怕守不住么?”

    叶应武轻轻唿了一口气,这句话说的对啊,自己虽然是依靠对于史的先知拿下了江山,但是也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而且后来的几次北伐也都是凭借个人的能力组织的,和掌握的史进程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所以自己已经拿下了江山,守江山难道比打江山还要难么?

    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男生了,而是君临天下的大明皇帝,若是还怕了怎么守天下,岂不是笑话。

    “某这应该算是胆小还是当局者迷?”叶应武叹息一声,自己还没有赵云舒看得明白,让他多少有些无奈。

    “都不算,”赵云舒微笑着伸手放在叶应武脸上,轻轻摩挲着,相比于初见的时候,叶应武脸上曾经的棱角分明已经圆润了不少,也让他身上的杀气少了一些,王者之气多了一些,“夫君只是做的很优秀,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叶应武轻笑一声,抬头看着天空,一片片树叶在风中缓缓飘落,而亭子前的菊花悄悄的绽放。

    既然自己没有办法改变文天祥等人做出的选择,那自己也就只能选择做一个君王,这样倒也好,至少之后的道路应该怎么走,叶应武可以说了算,虽然这好像会更累一些,但是既然都已经来了,就不能白来一趟。

    凉风吹过,更多的秋叶飘落,而赵云舒轻轻打了一个哆嗦。叶应武解开外衣披在她的肩头上,将女孩揽在怀中:“别人的道路不好走,但是某自己探查出来的道路,应该很通畅。既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那就不妨先走出第一步。”

    赵云舒靠在叶应武的肩头,微笑着说道:“妾身还有后宫这么多姊妹,都愿意为夫君呐喊助威。”

    叶应武轻轻唿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某看这个案子,夏士林一个人恐怕应付不了,不如给他派上两个帮手。”

    --

    “陈相公,夏相公!”汪立信微笑着走进大堂,冲着早就等候在此的御史台监察御史陈宜中和刑部尚书夏士林一拱手。

    “诚甫兄(汪立信表字),你还跟我们两个客气么?”陈宜中佯作生气,笑着说道。

    汪立信急忙正色说道:“与权兄(陈宜中表字)这句话可让小弟惶恐啊,铁面阎王和小弟不客气,那小弟岂不是要扒一层皮?”

    陈宜中和夏士林对视一眼,都露出一抹笑容。这个玩笑不假,一旦监察御史不客气对你下手,恐怕哪个官员都跑不了到牢里面走一遭。不过很快他们脸上的笑容就收敛,陈宜中若有所思,而夏士林则有些紧张的打量着这两位。

    “长话短说,这一次陛下旨意说的清楚,夏尚书作为主审,我二人奉陪左右席,所以夏相公请上座吧。”汪立信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夏士林轻轻唿了一口气,缓缓坐下。

    夏士林在前朝就是刑部尚书,或者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傀儡,毕竟他每天接到的大案子基本都和贾似道一党有关,可是对于这位权倾朝野的平章军国事,夏士林哪里敢多说什么,所以在叶应武拿下临安、南宋灭亡之后,夏士林紧接着向叶应武效忠,应该算是前朝老臣之中,除了江万里一党之外官职最高的,叶应武也毫不犹豫的将刑部尚书又还给了他。

    但是叶应武嘉奖可不代表夏士林就没有自知之明,他没有多少功劳,也不是元戎臣子,顶多就是一个动作比较快的骑墙派,而刑部尚书这个职位看上去威风凛凛,实际上牵涉了太多,让夏士林如履薄冰。不过好在大明草创,大量提拔年轻有为的官员,再加上为了北伐全国上下齐心协力,所以并没有多少需要麻烦刑部的,让夏士林这个刑部尚书虽然紧张,但是没有多少麻烦。

    而现在,麻烦就送到夏士林面前了。京城中这几个家族虽然算不上真正的权贵之家,但是都是耕读传家,在前朝就有不少官员出自其中,到了大明,虽然有些凋敝,但是新科进士之中也有四五个出自这些家族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以后也少不了延续家族的入仕传统。

    让夏士林来判决这些家族的罪名,不啻于将夏士林直接推到了和这些士族相对立的一面,而夏士林的这两个副手,更是让夏士林心惊肉跳,一个吏部尚书,一个监察御史,都不是善与之辈,一个掌管官员弹劾,一个掌管官员升迁,陛下让他们两个来坐镇,有些驴头不对马嘴的感觉,但是夏士林很清楚,这是明摆的在向其余暂时安静下去的家族们示威,你们家族想要延续,就得入仕,而现在掌管入仕的两个官员是坚决站在陛下这一边的,应该怎么选择,就不用说了。

    而陈宜中和汪立信坐在下首,对视一眼,面无表情。

    夏士林或许没有考虑到,但是他们两个多少能够揣摩出来为什么叶应武会点出他们两个。陈宜中背后的温州陈氏和汪立信背后的徽州汪氏,一个是新崛起的家族,一个是根基深厚的家族,都是各大士族中的代表,而叶应武将他们两个推到这个位置上来,自然是要逼着他们两个或者说站在他们两个身后的家族表态了。

    其实陈家和汪家也没有太多可以回旋的余地了,随着王和章鉴等人的表态,天下士林俨然已经成了朝廷的拥趸,原本就只是士林一部分的新老士族并没有其余的选择,只是大多数士族还不想就这么简单低头罢了。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利益和面子的问题。

    陈家是借助海上丝绸之路崛起的,早就已经算是一个半士半商的家族了,和商人阶级有着分不开的关系,所以他们就算是没有表态,所有人也都知道陈家会站在哪一边。

    而徽州汪氏作为徽州大士族,一旦振臂一挥,徽州士族必然群起相应。在后世徽州并不怎么重要,还因为为了发展旅游而改名“黄山”,又要改回来,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在这个时空中,徽州绝对是江南重镇,所谓的安徽实际上就是徽州和安庆这两个重镇的合称,而徽州商贸发达、文风昌盛、士族林立,绝对是士林相当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徽州汪氏的选择也变得愈发重要起来。

    现在已经暗暗下定决心的陈宜中和还在犹豫的汪立信面对面一坐,显然都在暗自揣摩对方的心思。而夏士林终于开口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沉默:“两位相公,可要带人犯?”

    汪立信点了点头,刚想要说话,而陈宜中伸手一摆:“且慢。”

    “陈相公可有什么要说的?”夏士林一怔。

    而汪立信隐约察觉到什么,缓缓坐直身子,目光有些不善看向对面的陈宜中,对于这位监察御史,他可没有什么好印象,也不想有什么好印象。

    陈宜中微微一笑,向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我三人虽然同朝为官,但是还是第一次奉陛下的旨意坐在一起处理此件案子,能够与两位相公共事,是陈某的荣幸,不过陈某以为,在带人犯之前,我等三人是不是应该商讨一下,此次应该从严还是从宽?”

    夏士林轻轻吸了一口凉气,霍然扭头看向汪立信,好一个陈宜中,这是在逼宫了!

    汪立信脸色也是沉了一下,陈宜中显然铁了心要站在陛下这一边跟着一起打压士农家族,现在他这一问,就是在逼着汪立信代表徽州汪氏表态。虽然汪立信不知道这是陈宜中自作主张还是叶应武的指示,但是他清楚自己无论说什么,都要代表徽州汪氏甚至是整个徽州的各个家族表态了。

    陈宜中似笑非笑的看着汪立信,如果他开口说“从严”的话,那就等于代表徽州士族公开支持朝廷了,而如果他说“从宽”的话,陈宜中敢保证,汪立信这个位置是坐不稳当了。这就是一个只有两个选项又不能放弃的选择题,摆在了汪立信的面前。

    以叶应武麾下忠犬自诩的陈宜中,当然琢磨出来陛下的心思,所以毫不犹豫的扑了上来。

    看上去在场的三个人各怀心思、犹豫不决,但是实际上陈宜中已经暗中站在朝廷这边,而夏士林常年作为骑墙派,自然也看得出来此时朝廷势大,站在哪边也不用说,这场面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人压迫汪立信。

    汪立信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顿时微微晃动一下,如坐针毡。

    手撑着桌子,夏士林什么都没说,一副静静看戏的样子,有陈宜中顶在前面,他能不卷入就不卷入。

    “陛下的第一道旨意要求的是从严处理,而第二道旨意则下令我等见机行事,但是陛下的心思也不用说,所以”汪立信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抬头看向陈宜中,已经满头大汗。(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九章 黄金座下看单于(上)

    陈宜中静静看着艰难开口的汪立信,并没有想要打断他的意思。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而夏士林更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一边看戏,显然陈宜中或者说陈宜中身后的陛下并不是冲着他来的否则也不会让他坐上主官这个位置而且此时此刻的局面也已经让夏士林清楚,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就算是骑墙派,也得有倒向的一边。

    陛下派陈宜中来的意思现在已经很清楚,那么也说明陛下已经下了决断,夏士林可不是傻子,当年他因为从龙有功,所以直接官复原职,而现在他还是会站在叶应武这一边,不只是因为叶应武是大明皇帝,更因为夏士林相信,叶应武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更何况对付士族算是皇帝的必修课,叶应武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且不说大明的国祚不会长久,他叶应武就根本不可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所以某认为,还是从严为好。”汪立信的声音落下,不知不觉得已经是满头大汗。“从严”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这代表汪立信也代表徽州汪氏将这一次犯事的这几个家族当做了敌人,也代表徽州汪氏将会站在朝廷这一边,和其余“执迷不悟”的士族相斗争。

    陈宜中冲着汪立信微微一笑,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不是敌人而是盟友了。而汪立信轻轻唿了一口气,也以笑容回复陈宜中。虽然这个家伙用这种强硬而直接的方式逼迫自己表态,但归根结底自己还是做出了决定,那就没有什么好生气和愤怒的了,毕竟立场已经发生了转变。

    夏士林心中也是一块大石落地,这沉闷的大堂上,汪立信不好受,实际上他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舒服,虽然陈宜中明显是带着皇命而来,但是直接就在这大堂上和汪立信交锋,显然没有将他这个主官放在眼里,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恐怕别人还会以为主官是一直咄咄逼人的陈宜中!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骑墙派,夏士林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想要在这风潮旋涡的边缘打转,不被卷入其中还能借助势头青云直上,就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夏士林完全可以当做刚才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然而陈宜中的目光很快就转到夏士林这边来,这个实际上年龄并不是很大的监察御史,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夏尚书才是主官,我们两个说了实际上算不得多少,不知道夏尚书觉得,你我应当如何审理这个案子?”

    “陈相公客气,我等身为大明臣子,应当秉承陛下之旨意,秉公处理!”夏士林显然早就已经想好了答案,伸手冲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一副正义满满的样子,声音都是铿锵有力。

    陈宜中和汪立信这两个站在一起还没有一盏茶功夫的盟友,下意识的对视一眼,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声,这个老狐狸,难怪能够在前朝就混得开,这一手推卸责任和骑墙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如果不是大家多少对他有所了解,听这语气还以为是一个忠正之臣,实际上夏士林只是将一切责任全都推到了叶应武的身上,他现在是奉旨秉公行事,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引起什么不满,那都是陛下的责任,要想反对,麻烦去找陛下申诉,不要来找他夏士林。

    而夏士林轻轻咳嗽一声:“两位相公,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审理案子了,这些乱臣贼子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犯上作乱,险些惊扰了陛下,罪该万死,咱们就更不能耽误和手下留情,否则如何尽臣子之本分、向陛下交代?”

    这一段话说完,陈宜中和汪立信同时点了点头,夏士林句句不离陛下,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些都是叶应武早就表明的态度,甚至还有一些用词是叶应武在钟山脚下就用过的,夏士林此时重复一遍,在表示自己忠诚之心的同时,也等于将责任推出去,就算是不能全都推出去,以后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想一个人背锅。

    虽然夏士林的表态没有什么用,但是陈宜中和汪立信还是面露郑重神色,他们两个很清楚,这一次开始审判,就意味着朝廷和士族之间的斗争,彻底摆上了明面。

    暗流涌动,终成风潮!

    看着面带笑意的陈宜中和一脸正色的夏士林,汪立信在心中叹息一声,自己这么快就将整个徽州汪氏拖入旋涡之中了,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早早做出决定也不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比如眼前这位从龙有功的夏士林就是一个不错的榜样,只是不知道这条路是否正确,陛下的雷霆手段,到底是让所有人雌伏,还是会掀动更大的动乱?

    夏士林显然也有心事,眉毛微动,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而夏士林和汪立信不知道的是,就在大堂一侧的侧厢,听着外面的动静,六扇门南京府统领田昆轻轻唿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汪立信和夏士林果然如陛下所猜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回头摆了摆手,早就在侧厢等候多时、随时准备冲出去拿人的十多名六扇门密探同时从后门退了出去。

    看着奋笔疾书的叶应武,絮娘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道:“夫君,让陈宜中过去可以么?毕竟他要面对的汪立信,可是徽州汪氏的人,现在还举棋不定,而夏士林更是出了名的骑墙派,如果汪立信坚持,夏士林站在哪一边还不一定”

    叶应武抬起头,看着身前高高的奏章,不由得轻笑一声:“这个你放心好了,陈与权可是出了名的量力而为,只要他觉得自己做不到的,就绝对不会去做,为人最是小心,如果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拿下汪立信的话,恐怕也不会从某这里请走这个任务。更何况就算陈与权真的失手了,某不是还把六扇门的人交给他了么,实在不行就直接拿人,罪名都可以在之后搜寻罗织,但是敌人却是少一个是一个。”

    絮娘轻轻吸了一口气,原来叶应武执意要派出六扇门是这个意思。不过倒也是这个道理,六扇门本来就是叶应武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匕首,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现在这种情况下正是使用的时候。

    虽然这样很容易引起大争议,但是在汪立信打算站在叶应武对立面的时候,叶应武没有任何继续留着他的道理了。至于依靠什么办法将汪立信打下去,那就是六扇门和御史台的责任了,毕竟只要是个官员,不管是情愿的还是不情愿的,多少都得有点儿把柄,只要细细查肯定能够找到,只是叶应武用不用的问题,如果他想要用,可以将人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他不想用,那么大家还是好君臣。

    汪立信虽然颇有才能,而且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时间不短,相比于其余人都有经验,有足够经验的官员这正是现在大明朝堂上缺少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叶应武对他就是非用不可。想要上位的官员有很多,叶应武并不是找不到替代的人。

    与其在朝廷上留下这么一个敌人,倒不如换上才干弱一些、但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人。

    叶应武知道这个道理,实际上汪立信也心知肚明。这也是叶应武肯定为什么汪立信会站在朝廷这一边。毕竟从根本上来说,士族和朝廷并不是互为敌体,而是相互依存,朝廷需要士族来加强对地方的统治,而士族也相应的需要通过朝廷来作为自己延续的依托,只有一个朝代都有官员在朝中为官的士族,才能安安稳稳的延续下去。

    而这一次士族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叶应武对工商的扶植,已经挑战到了士族和朝廷的共生关系,简而言之,以后士族可能不能不依靠朝廷,但是朝廷却可以不依靠士族,相比于士族,工商实际上更接近市井,朝廷如果能够掌握工商,实际上也就掌握了民间,没有必要再通过士族,所以士族必须要站出来抗议。

    只要弄明白这个道理,也就可以明白汪立信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士族想要的是一如既往地地位和朝廷的关系,而不是彻底和朝廷撕破脸皮。现在叶应武拿出了强硬姿态,他们就只有妥协这一种可能。如果士族没有了官员,那么还怎么称之为士族?

    再加上士族本来就是依靠出仕作为家族发展之根本,相应的在工商方面并没有多少优势,甚至还处于劣势,一旦丧失了入仕这一根本路径,那么士族就可能彻底堕入尘埃,若是悲惨一些,有可能连一个“家族”都算不上了,彻底丧失了影响力。

    就算是汪立信还想要站在朝廷的对立面,那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想要向朝廷效忠的家族也不少,比如温州陈氏。

    “徽州汪氏和汪立信是解决了不假,可是你为什么要用夏士林来作为这个案子的主审?”絮娘紧接着问道,“夏士林是刑部尚书不假,但是他可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谁都不想得罪,若是用他,会不会没有办法从严处理?”

    叶应武随手抽过来一个奏章打开看着:“墙头草、随风倒,他们终究是会倒向一个方向的,否则早就被两边的狂风摧折了。你说他的两个副手都是站在某这一边的,他夏士林会如何选择?更或者说他还有其余的选择么?”

    顿了一下,叶应武缓缓抬起头:“更何况朝廷中人知道他夏士林是墙头草,可不代表着所有人都这么看,要知道上一次某在临安将大宋算计之后,夏士林可是第一个跳出来效忠的,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某的拥趸,所以肯定已经有不少士族将他作为敌人或者至少不是朋友了,夏士林原本还想在旋涡边缘打转,但是他现在只能选择跳下来,否则就是粉身碎骨。”

    自家夫君这可不只是逼着汪立信表态,还是逼着夏士林表态,准备一箭双雕啊!絮娘紧蹙的眉头不由得松开,看着叶应武露出的一抹笑容,不由得将手中的几份情报重重拍在桌子上,娇嗔道:“小人得志!”

    对于絮娘的娇嗔,叶应武只是一挑眉,拿过来那几份情报扫了一眼,沉声说道:“某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这些士族,毕竟他们只是小打小闹,表达一下抗议,只要某表示一下强硬,他们自然也就会知道应该如何选择,就算是那些执迷不悟的,各地六扇门也不是吃素的。某现在真正担心的还是南北战事啊。”

    杨絮一怔,旋即明白叶应武的意思,实际上各个士族选择在这个时候起哄,就是因为大明忙于南北战事,无暇抽调军队,如果等到前线的主力战军回来,这些士族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煽风点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是从前线吃冰卧雪、浴血厮杀回来的将士。

    所以真正破局的方法,不是叶应武可以得到多少官员的支持,也不是叶应武在王和章鉴等人的支持下能够拉拢多少士族,而是大明能不能在南北这两个战场取得胜利,只要取胜,大明北方的主力战军就可以回来,涌动的暗流自然也就会自己平息。

    一力破百巧,这是解决这一团乱麻的最好办法。

    当然相反的,对于这些士族们来说,如果大明在南北战事上受挫,自然就会在边境陈兵,那样国内就会更加空虚,而留给他们回旋的余地也就更大,甚至叶应武也有可能不得不向士族低头,以获得士族的支持,而这低头的代价,自然便是将已经蓬勃发展的工商阶级打压下去,由叶应武亲手掐死自己辛苦培育的资本主义萌芽。

    这是士族们正在期待的,也是叶应武最不想看到的。

    “可是南洋和草原,一个是伊尔汗国举国来攻,一个是要深入草原和蒙古鞑子的骑兵正面交锋,甚至还要进攻和林,岂是那么容易取胜的?”絮娘沉声说道,目光落在叶应武身后那一张大舆图上,“夫君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托大?”

    知道絮娘没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只是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叶应武淡淡一笑:“实际上伊尔汗国和草原上的八剌部以及蒙古鞑子留守的军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或许咱们对他们不是很了解,甚至诸如伊尔汗国,甚至是第一次交手,但是不代表着没有人了解他们,除了那些来往行走的商人,还有几个人倒是不妨利用一下。”

    “还有谁?”絮娘有些疑惑。

    “你呀,”叶应武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她,“怎么就不会动动脑子,锦衣卫和禁卫军费尽心思将人从北面押送回来,可不只是留着在献俘的时候风光的,如果不从他们嘴里掏出来点儿什么,六扇门和锦衣卫都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絮娘顿时明白过来,不过旋即意识到刚才叶应武在骂自己笨,当下里扑上去:“你刚才谁说不会动脑子的?”

    “好啦好啦,别闹,某这里还有好多奏章呢!”叶应武哭笑不得,伸手揽住絮娘,“你去准备一下,这几位贵客某还真得去见一见,毕竟有些事情还是亲口问出来比较放心。”

    “这”絮娘收敛笑容,“不行,这太危险了!”

    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叶应武微笑着说道:“尸山血海都走过来了,若是还怕这个,那岂不是太小瞧某了!说到底,不过是一群手下败将罢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章 黄金座下看单于(中)

    大明的外事一直都是礼部主客司负责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礼部是大明六部之中最清闲的部门,但是并不代表主客司也清闲无所事事,相反因为大明不断的开疆拓土,主客司在大明的行政机构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无论是和蒙古谈判还是和其余有如三佛齐这些藩属国来往,都是依靠主客司,而主客司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管理看押战犯。

    礼部本来就背靠皇宫城墙,在礼部的最里侧有几个连起来的四合院,正好位于城墙向外的拐角处,无论是哪一面城墙上来回巡逻或者站岗的禁卫军将士,都能够将这些四合院尽收眼底,这些四合院与其说是待客之地,倒不如说是一个舒服一点儿的囚笼,住在这里面别说吃喝拉撒,可能就是打个喷嚏都有人在不知道哪个方向注视着。

    甚至在后面城墙敌台上,还有两台轻型火炮和两台床子弩,形成的交叉火力可以完全覆盖这几个小小院落。任何想要冒险前来的人,不只是需要闯过内外六扇门和禁卫军的防守,还要有本事在这火炮和床子弩的夹攻下逃出生天。

    当然正是因为外松内紧的防卫,这几个小院子虽然在市井之中有不少传言,但是还没有哪个胆大妄为之辈敢过来看一眼。

    “参见陛下。”站在门口的禁卫军将士拱手行礼。

    “陛下,人都在这个院子中了。”站在叶应武身后的是礼部左侍郎廖莹中。这个曾经贾似道的左臂右膀,现在经过多年山中修学的磨炼,心智更加沉稳,当初的轻狂已经没有了踪影,已经有大家名士之风采。

    相比于对贾似道死心塌地的翁应龙,廖莹中在看着叶应武对这个时代所作出的改变之后,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而叶应武也没有辜负他,一个礼部左侍郎已经足够对得起廖莹中的才华。至于廖莹中本人,既然再一次走出书院,自然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叶应武能够给他别人给不了的,至少给了他一个失败者光明正大站在这里的机会,甚至还有一个着书立说、留名青史的机会,这就已经足够了。

    叶应武点了点头,轻轻吸了一口气之后沉声说道:“开门!”

    “陛下真的想好了?毕竟这几个人的情绪可不怎么稳定,臣有所担心”廖莹中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叶应武淡淡一笑:“三个手无寸铁之人罢了。对了,廖卿家,有没有兴趣陪着朕进去见见这几位?”

    “陛下之信任,臣感激不尽!”廖莹中急忙拱手行礼。这三个人被暂时安置在这里,本来对于大明朝野就是一个机密,而叶应武要是和他们交谈什么,肯定也是关乎军国大事,而叶应武让廖莹中跟在身边,自然就是不吝于让他知道,这绝对是对廖莹中的信任。要知道短短几年前两人还是不死不休的敌人,现在叶应武能对廖莹中这样坦诚相待,廖莹中还有什么好追求的。

    伸手拍了拍廖莹中的肩膀,叶应武眯了眯眼微笑着说道:“朕之用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你也是礼部左侍郎,以后是要当礼部尚书,算得上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这些事情没有必要瞒着你,再说了,让卿家在外面等候,朕也于心不忍啊!”

    “陛下!”廖莹中脸上激动地神色已经难以掩盖,他绝对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更何况这几年在通山书院中潜心研究书卷、修身养性,性子更加沉稳,甚至站在这里已经隐约有飘然若仙的架势,但是当叶应武展露出来对他的信任时候,廖莹中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爱卿这养气功夫还得加把劲啊!”叶应武一边说着,一边向里面走去,“长话短说,咱们这一次来可是为了见这几位客人的,站在门口不进去算什么?”

    “陛下请!”廖莹中急忙上前一步,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把我们关在这个地方,是几个意思,就只有这一方天,都快看厌了!”一个暴躁的声音在小院子中回荡,“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老子当时投降是为了不让底下的弟兄们白白战死,可不是让自己来这里受辱的!”

    “好啦好啦,”一个老人捻起来棋子轻轻敲了敲棋盘,淡淡说道,“在这里坐井观天,终究比不上草原大漠的壮阔,但是我们也应该庆幸,至少还有这一方天空可以看。”

    不等那中年汉子回答,老人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抬头微笑着说道:“大汗,该你了?”

    “这里可没有什么大汗不大汗的,都是难兄难弟,老相公年长,年长为尊,无须如此客气,”坐在老人对面的男子声音同样出奇的平淡,目光就一直没有从棋盘上挪开,“这一步棋老相公走的还真是刁钻啊,一下子将某这一条大龙给截断了,老相公棋力高深,佩服佩服!”

    “谁和你是难兄难弟!”那中年汉子冷声说道,“如果是老子在西线的话,哪里有你们海都部兴风作浪的机会,只是可惜这些南蛮子太狡猾,就是老子也应付不来,否则你们别说杀出草原了,就是和田和星星峡也别想拿到手中!”

    老人轻轻咳嗽一声:“元帅,你就少说两句吧,同是天涯沦落人,那些仇和怨都成了过眼云烟,和你、我还有他又有多少关系?大家本来就都已经沦落到这个田地,为人板上鱼肉,若是还互相攻讦的话,岂不是要被外面的人笑话。”

    那在院子中一圈一圈踱步的中年汉子正是蒙古征南元帅伯颜,而发话劝说的老人则是蒙古右丞相史天泽,他们两个在大明北伐幽燕之战的最后选择投降,至于坐在史天泽对面的则是蒙古窝阔台汗国的大汗海都,则是在被突如其来的明军骑兵包围之后,被几个亲卫护住寻死不得,最后全都成了明军的俘虏。

    这三个人在之前都是蒙古数一数二的人物,而海都更是不折不扣的一代枭雄,只是可惜现在都沦落到这个地步,要说心中没有一点儿愤懑和感慨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史天泽和海都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大汗,再加上年纪大一些,自然性格更为稳重,还能够承受得住,至于伯颜,本来就是三十出头,正当壮年,遭遇如此惨败、自己也因为一时间的软弱变成阶下囚,这让他根本接受不了,再加上大明不知道是出于嘲讽的原因还是没有过多考虑,竟然将海都也安排在这个院子中,这就更让伯颜暴躁了。

    要说败于南蛮子手中,伯颜嘴上不服气,心中还是服气的,但是要说对于这个海都,伯颜算是一百个看不起和愤怒。如果不是海都带着三个汗国和忽必烈分道扬镳,蒙古不可能分裂甚至还爆发内战,导致实力大打折扣,否则若是当初蒙古各大汗国联起手来支持忽必烈,就算是用人海战术也能够将这些也就是有些火器之利的南蛮子打败。

    原来伯颜一直在南线和明军作战,这样的愤怒就算是有也没有地方宣泄,而现在好死不死的竟然将海都送到了他面前,伯颜知道自己不能将海都除之而后快,但是这口头上的谩骂和嘲讽却是一天都没有少,如果不是史天泽在其中缓冲一下,恐怕伯颜就算是不敢杀海都,也要让他见识见识自己拳头的厉害。

    不过好在总算是还有史天泽。别人的面子伯颜可以不给,史天泽的面子伯颜却不能不在乎。史天泽虽然是汉人,但是代代为了蒙古忠心耿耿,这是实所共鉴的,而且史天泽为人正直、统兵有方,又是一个少有的治国之才,可以说是文武全才,否则也不会被忽必烈力排众议提拔到丞相这等重中之重的位置上去,所以即使是一些蒙古将领,在与史天泽接触之后,也会发自内心的尊重老相公的为人、佩服其能力,而伯颜也不例外。

    更何况伯颜身为武将都已经被俘投降,更没有什么理由去苛责一个将毕生心血都奉献给蒙古的汉族老人。所以史天泽说什么,伯颜还是恭恭敬敬听从命令的,毕竟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史天泽在蒙古位高权重,又是汉人,如果南蛮子真的想要让他们做什么的话,还得史天泽出面商量,想要从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走出去,还得靠史天泽。

    史天泽既然已经开口了,伯颜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恨恨的踢了一脚眼前的树,仿佛这就是海都的一个化身。而史天泽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都是阶下囚,当初的权力和荣耀早就烟消云散了,当下里他只是冲着对面的海都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中带着难以化解的苦涩。

    看着海都有些怔神,史天泽又落了一步棋:“大汗的棋力也超出老夫的预料,不过看来这一次是老夫赢了。”

    听到史天泽还是喊自己“大汗”,海都也没有再多说。史天泽在称唿“大汗”的同时,却没有自称“臣下”而是用的“老夫”,这里面可是大有玄机的,“大汗”这只是史天泽的敬称罢了,一个“老夫”则是带着双重的意思,既想要表明自己年长,本来就是这里三个人中最权威的,又在提醒海都,你是蒙古四大汗国之一的大汗,又是忽必烈部的敌人,而某史天泽效忠的是忽必烈大汗,所以我们没有君臣关系,顶多算是狱友的关系,所以就算是你是大汗,也得听我这个老人的。

    琢磨清楚史天泽话里的意思,海都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让他选择的话,他宁肯愿意去面对伯颜这样的莽夫,有如史天泽这样的官场老油条的心思,岂是那么容易猜测和把握的?

    史天泽抬头看向海都,似乎他已经看出来海都正在想什么,所以并没有开口催促,而海都也意识到轮到自己了,刚想要落子,却听见没有了动静的伯颜突然大喝一声:

    “来者何人?”

    史天泽和海都下意识的同时侧头看去,一个身穿黑袍的年轻人在身后一名沉稳的中年人陪同下大步走了进来。伯颜三人都怔了一下,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小院在大明朝野也都是秘密,知道的人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而他们住进来之后更是除了每天按时送饭和洒扫的人之外,谁都没有见到过,所以有能耐进来拜访的,绝对是大明一等一的人物。

    而伯颜眼睛最好、距离也近,当即看到这年轻人身上那并不怎么起眼的黑袍上,有暗龙的花纹,龙纹是深灰色的,几乎和黑袍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细细观察恐怕根本看不出来,但是这暗纹勾勒出来的龙却是鳞爪飞扬、威武不凡,张开的龙爪似乎随时都能够将整个天地撕裂。也正是因为这龙纹的映衬,年轻人有些单薄的身姿向这里一站,自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威严,让人下意识的想要折服。

    如果说知道这个院子的人不多,那么有资格穿龙袍,而且还颇为年轻的,整个大明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了。更何况这种帝王气概伯颜也很是熟悉,忽必烈身上也能够感受到,只不过那应该是忽必烈生病之前了。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伯颜哪怕是没有见过,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不由得退后一步:“叶应武?!”

    “叶应武?!”伯颜的声音不小,海都和史天泽此时也反应过来,同时霍然坐起来,如临大敌。实际上叶应武又何尝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呢?当然他们这些败军之将,对于站在面前的这位大明皇帝来说,又如何算得上敌人,恐怕连眼都入不了,否则叶应武不可能带着一个人就这么走进来。

    “大胆,敢对陛下无礼!”廖莹中当即跳出来,不管叶应武是不是追究,这句话他都得吼出来,这是为了表明自己忠心耿耿、时刻为陛下着想,是不折不扣的态度问题。从前朝走过来,也算是死过一次的廖莹中,对于这些细枝末节自然颇为在意。

    伯颜不由得冷笑一声:“叶应武,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某直接杀了你?那样可就是最简单一了百了的方式了!”

    “你好歹是蒙古的征南元帅、忽必烈亲自选中的人,你不傻。”叶应武淡淡一笑,冲着史天泽和海都一努嘴,“他们两个更不傻。杀了朕会造成什么代价,你们自己很清楚,大明的报复蒙古承受不起,尤其是现在没有了忽必烈的蒙古,早就成了一团散沙,是大明的板上鱼肉,和你们相比好不到哪里去。”

    伯颜顿时陷入沉默。忽必烈的死,大明倒是也没有想要瞒着他们,而他和史天泽也没有多少可以伤痛的,忽必烈早就病入膏肓,撒手归天是早晚的事情,能够支撑这么久实际上已经出乎很多人的预料了,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而且在这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所以伯颜和史天泽对此并没有多少关心,只是念及旧情感慨万分罢了。

    但是他们很清楚忽必烈的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曾经团结如一、最为强大的蒙古忽必烈部,也是蒙古的本部,即将分崩离析,忽必烈的儿子不是战死沙场就是被俘,剩下的几个小儿子年纪太小,根本没有办法担当重任,整个草原或者说整个蒙古必然会陷入混乱,而大明要是不想趁机出动那是不可能的,叶应武本来就是一个擅长把握机会的人,这个机会他绝对不会放弃,所以叶应武说蒙古就是他的板上鱼肉,倒是没有说错。(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一章 黄金座下看单于(下)

    “既然你陛下这么有信心,为什么还要来见我们三个将死之人,莫非陛下觉得出征在即,需要有人祭旗?”史天泽淡淡说道,对于他来说,经过人生这样的波折和大起大落,生死实际上早就看淡了,他只是想知道叶应武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找上门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伯颜和海都都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同时攥紧拳头,看向叶应武,目光之中颇为复杂。虽然他们不相信叶应武是真的想要来杀了他们如果是想要杀他们的话,肯定来的就不是叶应武和身后这个中年文士,而是全副武装的甲士了。

    不过面对突然前来的叶应武,要说史天泽他们心中不害怕和担忧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现在他们的性命就攥在叶应武的手中,要杀要剐也就是叶应武一句话的问题。而且他们自己清楚自己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也没有想着叶应武会放过他们。

    “朕没有事难道就不能来么,史相公是蒙古的右丞相,伯颜将军是蒙古的征南元帅,伯颜大汗更不用说,是蒙古四大汗国之一的汗王,”叶应武微笑着说道,“几位身份高贵,让几位屈尊此处,朕心中也是有些愧意的,所以前来向三位赔礼道歉。”

    “这个万万不敢当!”海都冷声说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既然已经是阶下囚,那就没有什么大汗和丞相,陛下也不用这么客气。”

    史天泽和伯颜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都微微点头,显然和海都的意思一样。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个道理他们可都是清楚的,叶应武这么客气,肯定是有什么需要他们去做。

    被海都不软不硬的顶回来,叶应武脸上的笑容收敛,不过并没有多说。他身边的廖莹中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吾皇陛下此次前来,是给三位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戴罪立功?”史天泽重复一遍,细细咀嚼这四个字之中的含义。

    而相比于史天泽的沉思,伯颜毫不犹豫的跺了跺脚:“你们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戴罪立功,我等为国杀敌,何罪之有?若是帮着你们,岂不是要谋害自家同袍,又有何功?蒙古儿郎,怎么能够和你们这些南蛮子一起向自己人动手?!我们蒙古还没有向你们汉人投降,不要痴心妄想了。”

    伯颜话未说完,史天泽已经脸色微变,伯颜和海都都是蒙古人,肯定不会和汉人站在一起的,可是他史天泽是一个实打实的汉人,刚才伯颜口口声声说蒙古人和南蛮子势不两立,那分明就没有将他史天泽放在心上,或者说没有在意到史天泽的身份。虽然在蒙古这么多年,已经赢得了大多数蒙古人的尊敬,但是史天泽清楚,在骨子里这些蒙古人还是没有将他们这些汉人看作自己的同僚和伙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使是最为开化的华夏汉族尚且有着这样的思想,更何况蒙古人,归根结底他们也只是为了更方便统治华夏,而对这些汉人委以重任,在心中有多少认同又有多少排斥,就连史天泽自己都拿捏不准,恐怕只有每个蒙古人自己心中才一清二楚吧。

    不过史天泽毕竟上了年纪,经过战场和蒙古朝堂上的大风大浪,所以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一点儿小细节而心生怨恨,只是微微低头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叶应武淡淡一笑:“在北面草原上,八剌部的骑兵已经兵临和林城下,大有攻破和林将整个忽必烈部屠杀干净的架势,想必无论是史相公还是伯颜元帅都不想看到这一幕吧,甚至就算海都大汗也不想看着曾经自己麾下的叛徒做出此举吧,朕也有了解,海都大汗虽然起兵,但是只是为了争夺蒙古大汗的位置,还没有想着将整个忽必烈部杀的干净。”

    伯颜顿时哑口无言,而史天泽也是豁然抬起头来。和林是忽必烈部的都城所在,也是他们以及大多数蒙古重臣家眷所在,更是忽必烈部甚至整个蒙古本部数十年的积蓄囤积所在,若是让八剌这个疯子攻破了和林,他们很清楚将会有什么后果,而无论是伯颜还是史天泽,自问是不想要看到这个后果的,不想看着自己还有蒙古一代一代人的心血都在八剌的屠杀和洗劫之下化为乌有。

    至于海都,则冷冷一笑:“本汗对此虽然不满,但是又能帮得上陛下什么,而且如果是本汗带着军队进攻和林的话,说不得也会如此下令,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八剌。”

    “你!”伯颜顿时火冒三丈,这家伙还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若是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元帅!”史天泽沉声喝止,侧头看了一眼海都,他虽然制止了伯颜,但是并不代表他心中没有任何愤怒,“海都大汗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无论如何蒙古本部和窝阔台汗国也是同出于成吉思汗,大汗如何能够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史天泽修养好,但是他也是有底线的,海都这么说,哪怕是在叶应武这等外人甚至可以算是敌人面前,他也要做出反驳。听到史天泽开口,伯颜毫不犹豫的向海都那边迈了一步,双手攥紧,手指关节咔崩咔崩作响。

    海都冷笑一声,并不说话,本来他就和史天泽以及伯颜算不上朋友,说是敌人也不为过,所以他并不想对这件事做出什么解释。

    而叶应武和廖莹中整好以暇的站在一边,看着这三个俘虏争吵,看着他们之间已经明显对立了,叶应武方才开口淡淡说道:“海都大汗,朕想提醒你,现在你不是蒙古窝阔台汗国的大汗了,而是我大明的俘虏,这些争执和报复的话,也就没有必要说出口了吧,朕这一次前来,不是看着你们三个在这里吵架的,如果想要吵架的话,可以给你们一个大堂让你们去吵,还有你伯颜,如果想要打架的话,朕可以叫上几个军中好手陪你打!”

    “你!”伯颜脸色微变,刚想要发怒,两边同时传来低喝声,一队六扇门灰衣士卒已经快步冲入院子,手中明晃晃的刀盾反射着阳光,而在后面的皇宫城墙上,一队禁卫军弓弩手端起神臂弩,只要叶应武手势一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伯颜三人射成刺猬。

    叶应武眯了眯眼,看向他们三个。伯颜恨恨的凭空挥了一下拳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而史天泽向前一步,将他拦在身后,沉声说道:“陛下,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不知道陛下想要问我们什么,或者关于这一场战事,我们能帮的了什么。”

    “还是史丞相知好歹啊,”叶应武笑眯眯的说道,只不过在伯颜和海都眼中,这笑容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意思。只要开口应和叶应武,不是他们掉一块肉下来,就是蒙古要掉一块肉了。和叶应武做敌人这么久,伯颜他们蝌蚪很清楚,叶应武的刀只要挥出去,多少都得在他们身上砍几块肉下来。蒙古就是被大明这一次又一次的北伐推进逼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除了向叶应武妥协,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道路了。叶应武显然在确定了他们的态度之后,也没有继续拖延,沉声说道:“朕想问史相公和伯颜元帅一个问题和林。”

    伯颜和史天泽虽然早就料到了叶应武会想要知道这个,不过还是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对视一眼。这可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啊,叶应武想知道的也不只是和林,而是和林城中忽必烈部的布置还有蒙古这么多年来的积蓄所在的地方,这是忽必烈部的秘密和命根子,也是叶应武和八剌都相中的,否则双方不会挤破脑袋都向和林进发。

    叶应武虽然不差钱,但是他不能让八剌得到这些,否则八剌终究还会成为另外一个祸患。所以叶应武可以不得到和林的这些钱财,但是绝对不能让八剌得到,更何况和林的那些工匠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也很有诱惑力,所以和林就是摆在叶应武面前的一块肉,要说不想吃那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大明骑兵已经出发,大明已经张开了大嘴,不过在吃下这一块肉之前,叶应武还是想要从史天泽和伯颜这里多获得一些情报,以进一步判断这块肉能不能直接吞下、有没有毒,又应该怎么吃。

    不知不觉得,伯颜和史天泽的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他们知道和林是蒙古忽必烈部的最后依凭,如果没有了和林,忽必烈部很有可能就会直接沦落成任人宰割的小部落,那些草原上的小部落有多么悲惨,他们两个心知肚明,毕竟这些年也没有少欺压小部落。

    但是相比于被八剌攻破和林、大肆屠杀,将这么多年的积蓄交给大明,安心的做一个小部落,对于现在的忽必烈部来说,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史天泽缓缓点了点头,看向叶应武。叶应武露出一抹笑容,他知道史天泽已经下定决心了:“你们放心便是,朕会下令前线将领约束军队,绝对不会屠城,我大明可是文明之师,哪怕没有箪食壶浆,总也不能大开杀戒。”

    伯颜和史天泽脸上满是黑线,你竟然还想着箪食壶浆?

    而叶应武也不多和他们打哈哈,郑重说道:“忽必烈部朕会妥善安置,和林能不能守住可以再说。至于你们二位的家眷,朕会下令全力营救。”

    “陛下是不打算杀老夫了?”史天泽沉声说道,实际上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都已经低头如此,当然不想最后还是断送了性命。

    叶应武看着这个愈发苍老、甚至已经看不出来曾经身为丞相的老人,良久沉默之后方才徐徐开口说道:“这些年死的人还不够么,南洋还有广阔的天地等着我们去开拓,到时候两位去选择便是。”

    伯颜和史天泽轻轻松了一口气,而海都眉毛一挑,刚想要开口说话,叶应武的目光便适时的转过来,沉声说道:“海都大汗,朕能够从伯颜元帅和史天泽丞相这里得到和林的消息,所以这个问题也没有必要重复问你了,而且估计你也不知道多少。朕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能如实回答,那么和他们二位一样的待遇。”

    “亡国破家之人,还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海都轻轻叹了一口气,“陛下请说吧,若是我知道,当知无不言,只求能够和家人老此残生。”

    海都口口声声说着没有理由,不过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想要见到自己的家人。

    这个老狐狸!伯颜和廖莹中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而史天泽只是微笑不语。实际上海都这样做有些冒险,毕竟他的小命现在握在大明的手中,一旦他提出这样的条件惹怒了叶应武,那么很有可能就此送命。不过史天泽也相信海都绝对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既然想要赌博,就说明他心中还是有把握的,所以史天泽只是安静的看戏。

    对于这个条件,叶应武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同意:“大汗的家人朕已经派人前去营救,而且我大军进入西域,想必就算是没有人去,也能够保着大汗的家人出来,这个大汗放心便是。”

    “这就好。”海都轻轻唿了一口气,要说他刚才一点儿都不害怕叶应武会突然翻脸不认人,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看上去叶应武好像早就有所准备,“那请陛下问吧。”

    眯了眯眼睛,叶应武微笑着说道:“伊尔汗国!”

    海都脸色微变,不过旋即归为平静,冲着叶应武郑重一拱手:“这里不方便说话,陛下里面请!”

    叶应武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便向院子中走去,而史天泽轻轻咳嗽一声,冲着有些怔神的伯颜使了一个眼色。伯颜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和史天泽一起跟在海都后面走进去。

    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叶应武脚步一顿,回头说道:“廖卿家啊,你也跟过来,朕还需要你帮着记下来要点呢。哦对了,小阳子、田昆,你们两个搞这么大的阵势干什么,把人都给朕撤了!”

    廖莹中急忙走到叶应武身边,而小阳子和田昆也是拱手应诺,他们本来就是来摆阵势的,现在史天泽他们三个已经屈服了,那就没有什么好站场的了,动静太大了还有可能引起别人的围观和议论,所以两人麻利的一挥手,有如潮水涌进来的六扇门士卒和禁卫军弓弩手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们根本没有出现过。

    看到这一幕,伯颜和史天泽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震撼。大明现在主力战军都在前线,而这些留守的禁卫军都能如此令行禁止、进退自如,足可见大明军队之强悍。再想起之前蒙古将领吃败仗都将原因归结于明军先进的火器,伯颜和史天泽心中就一阵寒意。

    实际上大明真正强大的,不只是火器,还有军队将士本身,只是因为火器的光环实在是明亮,所以很多人都在潜意识中遗忘了这一点,而且蒙古军队自诩为强军,也不想承认这一点。

    而现在看来,他们确实错了啊,并且为此付出的,是本来唾手可得的整个天下!只是可惜,现在明白过来为时晚矣。

    伯颜轻轻叹息一声,而史天泽只是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向前走去。现在的他们两个,不过是性命握在别人手中的阶下囚罢了,能够依靠自己所知道的多为蒙古争取一些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又有什么资格去感慨和叹息大明军队的真正强大之处?(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二章 日照金戈万马动(上)

    “这三个家伙倒是识相,知无不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叶应武缓缓走出小院子,脸上带着一抹笑容,显然对于没有白来一趟很是高兴,“廖爱卿,你手中拿着的这可是国家之机密,就在你们礼部就近誊抄一遍,分别送往兵部和政事堂。”

    廖莹中神情一凛,冲着叶应武一拱手:“臣遵旨。”

    叶应武点了点头,旋即微微侧头:“你觉得史天泽他们说的是真话么?知无不言,并不代表言之皆真啊。”

    身体下意识的抖了一下,廖莹中一边攥紧手中并不厚实的小本,一边沉声说道:“陛下,臣以为他们三个所言非虚。因为他们并不是刚刚兵败被俘,所以在被俘时候那一股想要自杀的意志基本上都消磨干净了,否则也不会老老实实的来到南京,也不会在这小院中住的安稳,也就是说他们三个已经认命了,并且在想办法苟且活下去”

    廖莹中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显然他也想到了自己,心中不由得有些苦涩,自己在这里嘲笑史天泽他们三个,又何尝不是在嘲笑自己?

    叶应武回头看了廖莹中一眼,微笑着说道:“爱卿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廖莹中急忙回答。

    不过叶应武显然已经看出了他的心事,脚步一顿,郑重说道:“爱卿和这小院中史天泽他们不一样,爱卿本来就是宋臣,与朕当年同朝为官,是我华夏之官吏,而之后大明奉天承运,继承大宋断绝之龙脉,为华夏之正统,所以爱卿转为大明之官员,于情于理都无可挑剔,而史天泽他们是蒙古官员,甚至是蒙古的元帅和丞相,是敌国官吏,他们投降我大明和爱卿为新朝奉献力量截然不同。”

    廖莹中怔了一下,他知道虽然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实际上在前朝,贾似道一党和江万里一党之间的争斗,其激烈程度和前宋与蒙古之间的争斗相差无几,已经快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不过既然自己已经选择走出这一步了,那也就没有别的好说的,廖莹中相信,如果给别人机会的话,他们献殷勤和狗腿子的程度和自己相比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留梦炎等人,一想到那一张张丑恶、谄媚的嘴脸,廖莹中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恶心。不过好在这些让他都感觉恶心的人,被叶应武毫不犹豫的斩首示众或者没于那一场临安大火中。

    “多谢陛下开解。”廖莹中对着叶应武郑重一拱手,不管怎么说,叶应武以皇帝之尊亲自开解,廖莹中还是颇为感动。

    叶应武点了点头:“朕的江山还需要你们的大力扶持,若是你们心中还都有着其余各式各样的想法,那朕的江山如何能安稳?”

    廖莹中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这一刻他知道叶应武说的可不只是他自己,江山保扶不住,和他一个礼部左侍郎可没有多大的关系,叶应武只是借着刚才这件事在说那些想要捣乱的士族。廖莹中虽然刚到南京城不久,但是以他原本执掌皇城司的敏锐感觉,还是清楚的察觉到了奔涌的暗流。

    作为一个贾似道一党少有的“余孽”,廖莹中在朝堂上可以说是势单力孤,甚至就算是很多当初江万里一党的官员知道他已经有所改变,对于他还是多少有排斥之情绪。廖莹中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日子不短,而且曾经长期身居高位,这一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以他可不会莽撞的让自己冲入到这暗流之中,不过廖莹中也清楚,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

    叶应武赦免了他的罪行,又让他担任礼部左侍郎,这样的恩遇本来就需要廖莹中报答不说,而且在朝堂上,廖莹中除了紧紧追随叶应武,还有别的选择么,尤其是在今天叶应武展现出来对他的信任时候,廖莹中已经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叶应武这一边。

    “陛下还在担心士族的事情?”廖莹中压低声音说道。

    叶应武也怔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直接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当下里微微颔首:“爱卿啊,你知道什么人最为可恨么?”

    廖莹中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在陛下意欲为华夏、为大明继续拓展疆域并且将蒙古鞑子斩草除根的时候拖后腿的人最可恨。”

    “你倒是看的清楚,”叶应武笑了一声,颇有些无奈,“朕无论如何向前走,无论走哪一步,总有人站出来拖后腿。当年朕和蒙古鞑子交锋,贾似道在拖后腿、范文虎在拖后腿、吕文焕在拖后腿,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拖后腿。现在朕想要深入草原,这些士族又纷纷站出来拖后腿,还真是可恨啊。”

    廖莹中打了一个寒战,之前拖后腿的贾似道他们是什么下场,廖莹中可是心知肚明,莫非陛下这一次又动了怒气?

    看着廖莹中陷入深思,叶应武露出一抹笑容,廖莹中的性格他在之前就摸的差不多清楚,这家伙虽然颇有才华,但是缺少一些杀伐果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官,否则也不会在当初冲突中轻而易举落入叶应武手中。所以叶应武现在索性吓吓他,让这个家伙彻底站在自己这边不说,在一些事情上也更果断一些。

    廖莹中是贾似道一党少有的几个留下来的官员,这在很大程度上就避免了结党营私或者背后有什么家族牵挂的可能,只要能够磨砺一下,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啊。

    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叶应武轻轻摆了摆手:“好了,暂时不说这些事,朕现在还没有这么多的功夫向这些士族开刀,以后再说,到时候说不得还得向爱卿请教。”

    “愿为陛下效劳!”廖莹中一惊,急忙拱手回答。

    而叶应武眯了眯眼,抬头看向天空:“朕现在担心的,还是南北的战事,南面有马老将军坐镇,又有海军舰队作为屏障,就算是死守也能够守住了,但是北面就不同了,以骑兵深入草原,这是在赌博啊,而且是用大明边境数十年的和平来赌博,希望张世杰、江镐这几个家伙不要让朕失望。”

    廖莹中缓缓握紧手中写满蝇头小楷的本子,这一刻他知道为什么叶应武亲自过来询问和林和伊尔汗国的情况,更意识到叶应武给予他的这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都昌,江家。

    江家原本就是都昌旺族,家大业大,世代官宦耕读为传统,是南康军甚至整个当初江南东西两道数一数二大的大族。因为江万里官至丞相,江万载和江万顷也陆续出人头地,原本还以山中耕作为主的江氏家族更是飞黄腾达。只不过后来江万里明摆着和贾似道较量,江家也因为多次受到打击而有所沉寂。

    只不过这都是前朝旧事了,现在的都昌江氏,且不说领头的江万里三人桃李满天下,基本上朝堂中的主战派都曾经是三人的同僚或者学生,单单就是在朝为官的,江钲是地方行省大员、江镐是大明天武军的主将,而江铎则是朝中户部重臣,都是跺一跺脚天下都会侧目的人物,更不要说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大量的江氏子弟在朝中或者地方为官,甚至就连叶应武的禁卫军统领之一江铁,都是当初江氏马倌出身。

    树大招风,俨然已经是大明除了皇族之外最大家族的都昌江氏,自然明白自己有多大的实力,也知道如果在这样下去迟早会遭到皇上的猜疑或者其余文武官员的群起围攻,所以江万里是第一个从朝中乞骸骨以归的三朝元老,而在成功带出来下一代之后,江万载和江万顷也陆续从朝中退出,江家在朝中只剩下了年轻一辈,而且这些年轻一辈江氏直系子弟之中,还没有人进入政事堂,绝对可以说是低调行事。

    但是江万里虽然退下来了,其执掌天下士林牛耳的身份还没有被人遗忘,再加上朝中多数官员和江万里多少都有些关系,所以都昌江氏门外照样是门庭若市,从地方官到中央大员,又有谁敢忘记这位老相公?

    “都昌知县派人送来从洞庭湖中捕上来的鲜鱼十尾,”江万顷缓缓走入议事堂,淡淡说道,“这个家伙还真是会算计,这十尾鲜鱼,算不得什么大财产,但是这样隔三差五的送法,总是在提醒咱们不能忘了他。”

    “提醒我们这几个老头子有什么用?”坐在堂上的老人不由得露出笑容,正是前朝丞相、当今圣上叶应武和文天祥等人的老师江万里,自打从朝堂上退下来,江万里很少过问朝政,不是在家中读书就是出去游山玩水,日子过得好不滋润,所以就连那上了岁数、爬满皱纹的脸颊都有了红润,“咱们这日子过得滋润,想必京城中子玖(江万载表字)的日子更好。”

    江万载是从礼部左侍郎的位置上退下来的,不过叶应武并没要着急放人,而是请他留下来指导太学和南京城中新开设的各个学院,对此江万载也没有推辞,毕竟这些学院都是不是刚刚恢复就是草创未久,确实需要有经验的老人来指导,所以也就留在京城了,是江氏家族老一辈在京城仅剩的一个人了,也算是主持江氏家族在京城的事务,在关键时候为官场经验还不多的年轻后生们指点一二。

    “天高皇帝远,咱们在这都昌还好,子玖在京城中,哪是那么容易过日子的,”江万顷不由得笑了一声,“铁面阎王陈与权可是声名在外,这么多年的监察御史不是白当的。就算是他江子玖年高德劭,手脚要是不干净的话,御史台也不会让他好过。”

    江万里点了点头,他很清楚监察御史陈宜中绝对不是大公无私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站在贾似道那边,一看情况不对才抓紧“弃暗投明”,而是因为他知道应该如何拿捏大势,顺着大势走,就算是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也必然没有坏处。而大明的大势,归根结底还是朝廷,还是叶应武,所以陈宜中就是在跟着叶应武走,叶应武要求廉洁、要求下面官员不能拖沓,那他陈宜中也就在这上面下死力气,这铁面阎王的称号就是这么来的。

    “好了,子玉(江万顷表字)啊,你让人去把近来几个月咱们这两个老头子收到的东西都统计下,还有这十尾鲜鱼,咱们家中的年轻后生又不是没有本事下湖去抓,用不着他都昌县令前来献殷勤。”江万里沉声说道,“有些事情,一次意思意思也就够了,一而再,再而三就太过火了。”

    江万顷神情凛然,之前兄长对于这种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懒得多计较,毕竟这些人送来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打的也都是看望两位老相公或者恩师的旗号,并没有违反什么朝廷律法,而现在江万里突然开始让他清算,说明必然出事了。

    “你觉得‘天高皇帝远’,但是皇帝陛下可一直没有忘记咱们这两个老骨头啊,”江万里有些无奈的感慨一声,伸手敲了敲桌子,“你过来看看吧,这八百里加急从京城送过来的。”

    江万顷怔了一下,伸手从桌子上拿起那一封信件,只是扫了一眼,脸色旋即微变,轻轻叹息一声,将信件放下:“没有想到这帮家伙终究还是放手去做了,而且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是陛下坐不住了?”

    “陛下坐的可稳当的很。”江万里淡淡说道,招唿婢女上茶,“这是雨后的庐山云雾茶,尝尝味道,还不错。”

    “陛下坐的稳当,那咱们可就坐不稳当了,亏你还有好心情坐在这里品茗。”江万顷有些不解,“陛下的意思可是很清楚,让我们两个站出去表示对朝廷的支持,这个没话说,都昌江氏和现在的朝廷盘根错节,本就算是一体的,之前对于那些士族的建议,咱们多少听到了风声,但是没有理睬,毕竟同为士族,不能合作,也没有必要为敌,但是现在陛下却是要把都昌江氏推到天下士族的对立面啊。”

    “是天下士族么?”江万里抬头反问道。

    江万顷一时语塞,而江万里轻轻抿了一口茶:“至少和朝廷有关系的士族,绝对不会站到朝廷的对立面去,甚至有如温州陈氏还有朝中王家、章家、镇江陆门等等,都十有**会站在陛下这一边,甚至就连徽州汪氏以及徽州的那些士族,也有可能因为汪立信的缘故而倒向朝廷,也就是说,天下士族想要和陛下对抗的,最多只有一半,而其中意志最为强烈的南京城中那几家,因为动手太快,已经被陛下察觉并且清扫。”

    “嘶!”江万顷吸了一口凉气,隐约猜测到江万里的意思,现在不是都昌江氏是不是应该保持中立的问题了,而是怎么才能快速响应朝廷、表明态度,才能避免被叶应武一口吞掉的问题了。看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以及升腾的水汽,江万顷沉声说道:“决定了?”

    此事事关重大,只有家主江万里开口才能算真的决定。

    “还有选择么?”江万里抬起头,“现在就去写一篇文章,贬斥这些世家士族想要挑战不,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只需要表示都昌江氏对于朝廷的支持和拥护就可以。”

    江万顷露出一抹笑容,闻弦歌而知雅意,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说得这么明白,只要让有心人看懂就可以。毕竟现在这汹涌的暗流还没有卷动成风潮,若是闹得天下士林人心惶惶,可就得不偿失了。

    “咱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可就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了,”江万里缓缓站起身,眯着眼睛看向门外,“剩下的就要看南北这两场大战,能不能打赢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三章 日照金戈万马动(上)

    茫茫草原如同绿色的大海,没有边际,从这边的天边一直延伸到那边的天边,低矮的山丘勾勒成最简单不过的天际线,而即使是这些山丘也都是清一色的草绿,仿佛和整个草原已经完美地融为一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舆图根本看不出来周围有什么。”江镐皱着眉头,目光不断地在周围草原上和舆图上扫来扫去。舆图上只有简单的几个标注,而茫茫大草原更是一望无垠,像是不断延伸向远处的绿色地毯,“按理说这边应该有一个小部落才对,怎么连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

    “这也在情理之中,草原上的部落逐水草而居,所以舆图标注的和现实中的同一个部落并不一定在同一个位置,”李芾沉声说道,“至于为什么连一点儿痕迹都找不到,因为这草原上的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算是放一把火,不久之后都看不出来曾经焚烧过得痕迹,更何况只是人在这里安营扎寨和放牧?他们离开之后过不了几天,恐怕一切就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了。”

    江镐攥紧缰绳,草原上情况之复杂,果然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之前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将几个斥候叫过来,江镐吩咐一声:“多多注意有没有什么地方存在河流水源,以及地上的草是否都是一般无二的丰茂。”

    李芾和尹玉对视一眼,都是微微颔首。逐水草而居,沿着水和草的痕迹,肯定能够找到部落存在的痕迹。而李芾看向江镐,眼神之中更多了一分赞赏之意,江镐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绝对不只是因为他勇勐好斗,那是冲锋陷阵的斗将应该有的素质,而不是一个居中指挥的主将所应该做的,而现在江镐显然就在展现自己为将者的能力。

    抬头看着茫茫草原,江镐声音低沉:“咱们这两天已经向北行进了二百余里,但是一路上只找到了一个部落曾经安营扎寨的痕迹,一点儿粮食都没有发现,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用不了两天,就必须停下来更甚至直接掉头回去寻找我们的辎重队伍。”

    江镐、尹玉和李芾这三员大将一齐率领的这六七千骑兵,是大军北上的先锋骑兵,也是主要的依靠,而后面跟着的步卒大队以及辎重队伍,包括张世杰在内根本就没有打算指望他们能够做出什么,只要能够及时的为前面的骑兵补充粮食就可以了,毕竟骑兵轻装长驱,携带的口粮也就是几天的数目,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蒙古人的部落抢夺粮食的话,就只能依靠后面的辎重大队了。

    “蒙古鞑子肯定早就听到了风声,所以有所准备,”李芾点头说道,“否则这一带水草丰美,绝对不会没有一个部落驻扎的痕迹,而且之前的那个部落也是刚走不久,如果不是知道了什么,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一片草原。或许是因为镇海军和两淮军从古北口和喜逢口出来的时候动静大了一点儿,又或者是”

    李芾没有多说,而江镐和尹玉却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又或者是蒙古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踪,一边坚壁清野集中力量,一边准备反击。在草原上,敌暗我明、而大明骑兵又是初来乍到,会发生什么,即使是江镐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草原上一望无垠,绝对不是打埋伏和包围的好地方,而且双方都有战马,只要动作快,就算是敌众我寡,也能够轻易地撤退,更何况现在蒙古鞑子骑兵一部分抵抗八剌、一部分对付从东面而来的两淮军和镇海军,又能够抽调出来多少对付我们?要知道他们的主力大军可基本都在岢岚河谷全军覆没了,另外能够依靠的幽燕大军也早就灰飞烟灭,”尹玉一边看着舆图,一边分析,“所以蒙古人撤退和坚壁清野是真,但是想要对我们发起反击不一定是真,他们没有这个实力,若是轻举妄动反而有可能打草惊蛇。”

    “但是就算是他们没有发动什么,我们现在也是处于困境之中。”江镐皱了皱眉说道,“大军出塞紧急,携带的粮草不足,若是就此折返的话,恐怕就没有办法在八剌震慑甚至攻破和林之前抢先到。”

    尹玉和李芾脸上都是露出一抹凝重,是啊,他们的任务可不只是在草原上行军、寻找蒙古部落,还要直插和林。这两天因为刚刚进入草原,不敢多有动作,所以行军速度并不快,若是就此折返寻找辎重队伍,再重新回来的话,那抢先一步进入和林就等于痴人说梦。

    这一趟算是白折腾了。

    “不要慌,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第一次来到这草原便是客人,想必这儿的主人苍生天也不会这么没有礼貌的。”李芾挤出来一丝笑容。

    而一直沉思的江镐突然间狠狠一拽马缰,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蒙古鞑子的兵力不够,如果想要打埋伏也肯定不是在白天,而是在夜晚,现在还是正午,咱们不能大队人马行进了,分兵!”

    分兵寻找绝对要比现在这样派出单独的斥候四处乱逛来得好,李芾和尹玉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毕竟是第一次进入草原,仅仅凭借之前对于草原的了解,说是两眼抓瞎都可以,若是就此贸然分兵,很有可能被早就等候多时的敌人分而破之。

    拿不下和林只能算是无功,若是将这大明三支主力战军集结起来的最大的一支骑兵队伍葬送在这里,那就真的是有罪了。可是现在好像除了分兵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余的选择。

    尹玉点了点头:“某同意分兵。”

    实际上他不同意也不可能了,毕竟江镐是主将,他是督导,江镐这头倔驴下定了决心,尹玉自问没有本事把人拽回来。而李芾也笑了一声:“好,那就分兵,不过三支队伍必须时刻保持来往联系,日落之前要重新聚集,咱们就看看这一场狩猎,谁能打到猎物,谁打到的猎物更多!”

    “没想到李将军书生出身也如此豪气,这几年你变得可不少啊!”江镐哈哈一笑,率先狠狠一抽战马,“弟兄们,跟我来!”

    尹玉苦笑着冲着李芾一拱手:“我家主将有所冒犯,还请李将军万万不要见怪。”

    李芾也是爽朗一笑,马鞭一扬:“大男儿征战沙场,当如是也!”

    “第三旅怎么打的,吃干饭么?还会不会打仗了?!告诉陈平喜,如果一刻钟之内还拿不下的话,老子要了他的脑袋!”王大用眼睛瞪得通红,大声吼道,“我镇海军怎么会有这么怂的兵!”

    那名第三旅前来领命的都头打了一个哆嗦,恨恨一跺脚:“还请督导放心,我家旅长已经说了,半刻钟内就能杀进去,否则自己提头来见!”

    而一边陈放下千里眼,看着大发雷霆的王大用,忍不住笑着说道:“这一股蒙古鞑子已经支撑不住了,张督导又何必如此?”

    “这些家伙,如果不骂两句,浑身皮痒痒。”王大用嘿嘿笑道,“更何况这两天打的太顺利了,可不能让这些家伙心高气傲,一旦不小心,说不得就折损在蒙古鞑子手中。”

    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下面已经逐渐明显的战局,不过心中还是不由得腹诽一句,恐怕第一个理由更多一些吧,第二个理由不过是王大用拿来敷衍的。

    作为一个儒将,陈对于这些武人统帅部下的方式并不怎么认同,但是他也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方法,两淮军在他和王安节的率领下,行军打仗沉着稳重,和两个人都是儒将有很大的关系。而镇海军每一次都被叶应武赋予艰巨的奇兵任务,甚至让他们远征高丽,这自然也和王虎臣、王大用统领下的镇海军作战骁勇、善于出奇制胜有很大的关联。镇海军能够取得今日的战绩,除了叶应武的善加利用之外,和王虎臣、王大用这赫赫有名的镇海军“双王”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也说明王大用的这种统军方式更适合镇海军这些嗷嗷叫的将士们。

    当陈陷入沉思的时候,战局愈发明朗。

    在将旗飞舞的山坡下,两支明军骑兵已经突破了蒙古骑兵的骚扰和阻拦,有如两柄利剑,从南北两个方向冲入部落的营寨之中,手中的火把飞快的扔向那些洁白的蒙古包,大火伴着黑烟冲天而起,而原本在营寨外面奋力作战的蒙古骑兵,在这一刻也终于丧失了斗志,分散突围。

    只不过明军早就有所准备,自然不会让这些蒙古骑兵冲出去,以后还给自己造成麻烦,甚至威胁到后面的辎重部队。两淮军的骑兵分成数队,从不同方向直冲过来,手中的弓弩同时对准四下里逃窜的蒙古骑兵,箭矢如蝗。蒙古骑兵惊慌之下纷纷躲闪,明军骑兵在飞驰之中,箭矢基本上没有什么准头,再加上蒙古人的躲闪,能够射中一两个人就已经算瞎猫碰上死耗子谢天谢地了

    不过这些箭矢也不是为了杀伤蒙古人,而是为了驱赶他们,原本向着不同方向突围的蒙古骑兵,因为躲避箭矢而不得不再一次聚集,这些蒙古骑兵大约有七八百人,蒙古多年征战下来,兵力捉襟见肘,还能分出来这么多骑兵守护这个部落,说明这个部落绝对不是一个小部落。

    数了数蒙古骑兵的数目,陈和王大用下意识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脸上的喜色。这几天大军骑兵在草原上席卷,但是实际上只是遇到了两三个小部落,每个部落也就是只有十多个老弱骑兵,根本不够明军塞牙缝的,而且缴获的粮食更是稀少,所以现在大军深入还是不得不依靠后面的辎重队伍,对于大军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负担,而现在终于遇到大部落了,自然也就有了足够的粮食,至少几天之内是不用发愁了。

    “告诉张闯,抓几个活的!”陈高声喝道,目光一刻不离,看着逐渐被两淮军骑兵包围的那一队蒙古骑兵。而一队镇海军骑兵也从营寨之中冲出来,直冲向蒙古骑兵的后方。

    “这一次咱们还真是抓到大鱼了,”王大用舔了舔嘴唇,“亲卫骑准备,跟老子走一遭,说什么也不能让蒙古鞑子活活跑了!”

    “宣勇(王大用表字)兄务必小心!”陈高声喊道,他并没有阻止王大用,一来陈也知道两人同为督导,又不是同一主力战军,拦是拦不住的,二来他也意识到,这个部落营寨之中必然有大鱼,所以王大用亲自过去或许能够减少出意外的可能。

    毕竟以一支孤军深入草原,看上去一路横扫、所向披靡,但是无论是陈还是王大用都很清楚,这只是因为蒙古鞑子军队比较少,而且还是在草原外围的原因,如果继续向里走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在这蒙古人的祖居之地和腹心之地中,锦衣卫已经以靠不住了,毕竟锦衣卫就算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将草原上的情况摸清楚,走到这里,陈他们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深入草原的两队明军骑兵,都是督导甚至主将亲自率领,就是为了能够尽最大可能达到战略目标。陈下意识的向西看去,和林,现在还在忽必烈部的掌控之中么,而由江镐和李芾率领的那一支骑兵,又到了什么位置?

    这该死的草原,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永远走不到尽头,也永远找不到想要找的同伴。

    “杀!”杀声震天。那一队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瓮中之鳖的蒙古骑兵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咆哮着向着明军将旗飞舞的这个山坡冲来。而王大用率领的数百名亲卫骑兵有如潮水从山坡上倾泻而下,直直的迎上蒙古骑兵。至于其余明军骑兵,也都怒吼着从两翼包抄上来。

    弟兄们辛苦半天,如果最后的战功被主将带着亲卫骑拿走了,那岂不是太憋屈了。

    马槊刺穿一名蒙古骑兵的胸膛,鲜血迸溅到张闯的脸上,这个两淮军的旅长,经过北伐一战的磨砺,愈发的沉稳,只不过眼眸之中的杀意还是一如既往的浓重。大队的明军骑兵从他两侧冲上来,将一名名蒙古骑兵刺穿。两名蒙古百夫长一左一右夹攻张闯,显然他们也意识到这个中年汉子很有可能是这一队明军骑兵的统帅,所以抱着擒贼先擒王的心态。

    “来得好!”张闯大笑一声,狠狠抽出马槊迎上前,带着寒光和血光的马槊直接抽开一名蒙古百夫长的马刀,然后虚晃一枪,在另外一名百夫长错愕的神情下直接洞穿他的胸膛。一切犹如行云流水,不过就连从不远处带着亲卫骑杀过来的王大用也不由叫了一声好。

    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能看出来,张闯这一手真的实行起来有多么的困难,无论是面对两个敌人时候的沉稳还是马槊格挡和刺出的角度的刁钻毒辣,都能够体现张闯丰富的格斗技巧,或者说是杀人经验。

    另外一个蒙古百夫长发现自己的同伴战死,顿时大吼一声,挥刀直噼向张闯的侧身。这蒙古百夫长距离太近、来得也快,马槊已经来不及拔出来,张闯轻吸一口气,勐地将马槊脱手,直接抽出腰间的马刀,架住砍向自己肩头的刀刃,然后用力向上一顶,那蒙古百夫长猝不及防,刀随之向上,而张闯的马刀一下子放平,顺着百夫长马刀的刀刃横噼过去,直接砍向了百夫长的一根手指。(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四章 日照金戈万马动(下)

    刀光一闪,一根手指已经飞上半空,整齐的断口处,鲜血喷涌而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那蒙古百夫长马刀脱手,惨叫一声,十指连心,手指受伤最是疼痛,他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翻滚而出。张闯冷笑一声,抽出自己的马槊,木杆横抽,将这百夫长打下马:“儿郎们,绑了!”

    亲卫们这个时候也都涌上来,手忙脚乱的将这百夫长抓住。

    “好小子,有点儿本事,”王大用策马过来,忍不住赞叹一声,“刚才这一手漂亮!”

    张闯咂了咂嘴,不由得感慨一声:“这些蒙古鞑子的马术还真不是盖的,刚才也是险之又险,不过好在他们马术不错,但是格斗技巧不怎么样,简而言之,只会骑马,不会杀人,再加上兵刃不好,甚至还比不上咱们的骑兵,估计都没有上过战场。”

    王大用看着那个垂头丧气的蒙古百夫长,若有所思。而张闯这个时候回过头来,才发现刚才和自己说话的正是镇海军督导,当下里打了一个激灵,慌乱拱手行礼:“属下不知道是督导前来,无礼之处,还请督导恕罪。”

    “哈哈,”王大用爽朗一笑,指着那个蒙古百夫长说道,“抓住这个家伙,你是功臣,别说无礼,就算是骂某两句,某也不会怪你。”

    “督导豪爽,末将佩服!”张闯郑重一拱手,王大用笑得开心,他可不敢也跟着笑,毕竟上下尊卑之区别,张闯还是知道的。王大用没有责怪他,说明王大用作为上官没有架子,但是如果张闯没有放在心上,那就是没有脑子了。

    “好了,扫清残敌,速战速决!”王大用神情一肃,狠狠一拽马缰。

    张闯一点头,手中沾着鲜血的马槊勐地扬起:“杀!”

    “杀!”明军骑兵同时大吼,直冲向不断退缩的蒙古骑兵。

    站在山坡上看着王大用的将旗和张闯将旗合为一体,将最后的一队蒙古骑兵彻底分割包围,陈轻舒一口气,这一战算是结束了。而恰在此时,一名都头策马冲上山坡:“督导,营寨中的蒙古鞑子骑兵已经肃清了,不过这营寨还请督导亲自过去看看。”

    “哦?”陈怔了一下,知道必然发现了什么,狠狠一拽马缰,“走,某倒要看看,蒙古鞑子都已经日薄西山了,还能藏着掖着什么宝贝!”

    雨滴滴答答的下着,整个中都现在的名字叫做“北平”都笼罩在秋雨中。秋风吹过街道,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虽然不至于像冬天的风那样砭人肌骨,但是这种仿佛随时都能浸入每一寸肌肤之中的寒冷,同样可怕,北方的秋冬正在无声无息的展现出来其威力。

    轻轻打了一个寒颤,王安节下意识搓了搓手。身后跟着的亲卫急忙解下来披风想要给王安节披上,不过王安节摆了摆手,露出一抹笑容:“这天冷一些好啊,冷一些可以让人更冷静的思考。”

    “可是将军”亲卫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家将军的脾气,虽然沉着稳重,但是拿捏好了的事情,就算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比如当初毅然决然带着姚和陈他们在常州站出来支持叶应武。

    马蹄声在府衙门口响起,而王安节轻轻唿了一口气,大步走入风雨中,而身后的两名亲卫也急忙抓起来蓑衣和斗笠跟上去。将军只是吹吹风,以他的体格还不至于出什么问题,但是这天气淋一场雨,肯定会生病的。

    战马长嘶,人立而起,张世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边快步走上台阶,一边解下来斗笠拿在手中,而这时候他也看见了快步迎出来的王安节,顿时惊讶的说道:“王将军,你怎么不穿斗笠和蓑衣就出来了。”

    王安节笑着拱了拱手:“若是穿戴的话,岂不是耽误了迎接上柱国。”

    “王伯致(王安节表字),你要是这么说,那就是给某挖坑了,你王伯致身为两淮军将军,怎么着也算是国之干城,要是你出了什么毛病,岂不是某也得背锅?”张世杰顿时佯作生气,沉声说道。

    王安节哈哈大笑:“张相公这话说得,那某还真得抓紧披上了。”

    以年龄论,王安节比张世杰年长;以资质论,王安节是名将王坚之子,如果不是贾似道刻意打压,绝对不会担任一个小小的常州厢军指挥使,比张世杰这个南来子出身好、官龄长;而即使是以辈分论,王安节的侄女是当今圣上的后妃,而张世杰则是长公主的驸马,要比王安节低一辈。所以王安节跟张世杰随意一些,倒也没有什么,换做不是张世杰,他也这么说话,那就算不被参一本目无上官,也会被暗暗记恨。

    看着王安节老老实实带上斗笠,张世杰方才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穿过庭院向议事堂走去。王安节压低声音说道:“可是南京那边发生什么事了,竟然惊动相公亲自过来。”

    若是北方草原上来的消息,王安节肯定也收到了,而且若是战事不顺,肯定是让他前去太原府商议,而不是张世杰过来。现在张世杰飞快的赶到北平,事出反常必有妖,容不得王安节不心生疑惑,这也是他一直站在屋檐下等着张世杰过来的原因。

    这么紧急,肯定是南面出事了,需要调动兵马,而以王安节的身份,自然还没有调兵南下的资格。

    张世杰笑了一声:“若是南京出事,某就不会这么淡定了。放心好了,南京确实有些风潮,不过都被陛下压住了,而陛下想要彻底将这风潮平息,还得看咱们怎么打,打不打得好了。”

    王安节虽然不是很聪明的人,但是久在官场,又出身名门,当即明白过来:“是不是有人借着朝廷出兵的事情指责陛下和朝廷穷兵黩武?”

    沉默片刻,张世杰点了点头,一边迈进议事堂,一边无奈的说道:“既然你都猜到了,那就不瞒你了。有几个世家借着军中阵亡通知下达的机会,煽动百姓抗议,实际上是反对陛下重用工商两个阶层。”

    “这帮混蛋!”王安节咬了咬牙,“这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么?现在朝廷在南北同时开战,本来就需要全力以赴,结果还有人在背后拖后腿!”

    虽然王安节也是出身士族,但是首先他是一个军人,是大明的将领,而王家也一样是军功家族,对于整个王家来说,当然也是先战争再家族,所以王安节此时有如此激动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在这个时候动手,这些士族也确实做的很过分,由不得王安节不生气。

    张世杰一边打量着王安节在舆图上留下的标记,一边沉声说道:“这些士族坐不住也在情理之中。天下熙熙攘攘来往,所为不过是权财这两字,之前权力都掌握在士农,更或者说是士族之中,而在前宋因为大量私塾和书院的建立,工农商也有资格参与科举考试,逐步与士族争权,只不过因为士族势大,这还只是极少数几个人罢了,而现在随着陛下对于郭守敬郭尚书等人的提拔任用,工商已经开始跻身朝廷重臣,士族当然能够感受到这种威胁。”

    王安节点了点头,有些无奈接了上去:“而正如相公所说,之前工商所图,不过是一个利字,而且还要和士族平分这利,无论是在权还是利上,实际都被士族压了一头,而现在工商大有大举反攻之意,士族别说能否获得更多的钱财,甚至就连他们以之为根本的权都要分出去,这些士族没有意见倒是不正常了,不过他们还真是会挑时候。”

    “他们这个时候动手,可算是成功恶心到我们了,但是也说明他们做的没有错。”张世杰轻笑一声,“让敌人感到难受,就说明但从他们那个方面来说做的没有错。”

    王安节轻轻叹息一声,他终究不是容易冲动、头脑发热的年轻人,知道这件事背后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张世杰能够说到这个份上,也已经能够说明他以及他背后的陛下对自己的信任了。

    “南京城的风潮轮不到我们操心,也用不到我们分忧,陛下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难道还会害怕这个,所以我们只要做好眼前的事就可以,这也是某从太原府赶过来的原因。”张世杰拍了拍王安节的肩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亦当为陛下分忧。”

    看着张世杰的目光重新落到舆图上,王安节郑重点了点头,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城,他们可以说是鞭长莫及,而且让王安节选择的话,自然也不愿意卷入到那风潮中去,作为一个习惯了战场上厮杀的人,他当然更喜欢这种真刀真枪的较量,而不是朝堂上总是让人感到沉闷的风暴。

    “看看这个,这是陛下让六扇门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关于和林的情报,”张世杰从怀中掏出来一个装订成册的本子,递给王安节,“现在整个大明也就只有两本,一本在陛下那里,一本就是这个。”

    王安节当然明白这情报的珍贵,更知道这也是叶应武对于他和张世杰的信任和重托。只是粗略的翻看了几页,王安节脸上就流露出狂喜的神情。因为上面清楚的记载了和林城中各处府衙的位置、城防的准备情况以及更重要的蒙古国库中珍藏,这对于以“睁眼瞎”的状态进入草原的明军骑兵来说,绝对是求之不得的。

    “这东西可靠么?”不过王安节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毕竟锦衣卫费尽心思也没有摸清楚和林的情况,甚至还折损了不少人手,导致明军骑兵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进入草原,突然间这么简单的就得到了这么多重要情报,以王安节素来稳重的性格,不怀疑才怪呢。

    张世杰笑了一声:“这说到底还是你们的功劳啊,没有你们将那两个人押回南京,陛下也问不出来这些。”

    “伯颜和史天泽?”王安节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苦笑一声,“还是陛下有本事啊,当初这两个家伙真是死不开口,导致下面负责审讯的将领们都说他们两个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因为考虑到他们两个的身份,还有史天泽也上了年纪,所以并没有严刑逼供,什么都没问出来。”

    张世杰摇了摇头:“当初他们两个刚刚被俘,嘴巴当然硬,毕竟谁都不想在青史上留下卑躬屈膝的字句评价,不过到了南京,他们这囚徒生活也就体验的差不多了,陛下亲自登门,又免了他们的死罪,这两个家伙也不傻,当然知无不言,和他们关押在一起的海都也把自己知晓的说的干净。”

    王安节一边叫来几个幕僚就在这议事堂中抓紧誊写这个册子,一边沉声说道:“可是蒙古鞑子也知道他们两个被俘,在军队布防上肯定也会有所调整”

    “对于草原,知道一些总比什么都不知道来得好,”张世杰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军队可以调动,但是至少国库什么的不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搬得干净吧,更何况蒙古鞑子在草原上一共没有几座城池,就算是真的要搬,又能够搬到哪里去?甚至某估计,蒙古鞑子不只是要将国库留在和林,甚至还有可能将其余部落之中的财富也都向和林汇聚,否则若是被咱们或者八剌的军队撞上了,可不就白白便宜了咱们。”

    王安节点了点头,旋即笑道:“那就看那几个小子谁的手气好了,若是真让他们撞上,那可是走了大运。”

    “不管是撞上也好、撞不上也好,最重要的还是和林啊。”张世杰的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舆图上的标注,实际这舆图上标注的和林的位置也只是一个大略估计的位置,毕竟甚至就连蒙古人自己可能都说不太清楚这座塞上孤城的具体位置,更何况是大明所用的舆图。

    王安节没有多说,并肩和张世杰站在一起,静静看着舆图。

    和林,这是解开一切的结啊。

    和林之战如果能够取胜,不只是北地的战事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甚至就连大明都城正在酝酿的风暴十有**也会随之而平息。那些士族虽然胆大,但还不是胆大包天之徒,一旦明军依靠胜利占据道义和舆论的上风,他们也就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了。

    “这一战,我们打得赢么?”王安节下意识喃喃说道。

    这不是他的疑问,更是所有北方前线明军将士的疑问,只凭借骑兵以孤军入草原,在很多人看来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作为幽燕明军主帅的王安节清楚,无论是张世杰还是自己都别无选择,不只是因为蒙古人的珠宝财富和那些工匠,更因为要斩草除根,如果不能趁着大明军队兵威正盛的时候彻底解决蒙古问题,那么很有可能大明将会像汉唐一样至始至终都没有办法向北突破长城、深入草原以北那新的天地。

    所以王安节肩膀上的担子很重,重的他也不得不怀疑这个问题。

    张世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

    而王安节抬头看向门外,秋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顺着屋檐流淌,落在门前青石板台阶的水洼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而这细细密密斜织的秋雨,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水雾之中,甚至就连对面的房屋也在这雾气中若隐若现,让人看不清楚。

    同样看不清楚的,还有这大明和整个华夏的未来啊!

    王安节不由得在心中如是感慨,只不过很快他的感慨就被张世杰的声音打断。这个大明的上柱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扭过头来,淡淡说道:“从庆元府清剿海寇开始,陛下还有大明的军队,就没有失败过。”

    王安节微微一震,嘴角边不知不觉得露出一抹笑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向秋雨笼罩着的庭院。(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五章 草上飞骑谕三军(上)

    黑烟在营寨之中翻滚升腾,直扑向瓦蓝的天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明军骑兵一边救火,一边清理出来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不过映入陈眼帘的道路两侧,还是有不少尸体,有蒙古士卒的,也有普通蒙古人的,而他们手中基本上都握着兵刃,显然刚才即使是到了最后一刻依然殊死抵抗,不过他们在营寨中没有几匹战马,就算是有马,面对犹如旋风席卷、直扑到面前的明军骑兵,也没有多少抵抗之力,所以营寨之中并没有几具明军将士的尸体。

    更何况这些人多数都是老弱病残,他们的抵抗只是表达自己的决心罢了。陈吩咐几句,自有几个都头负责去收敛尸体。这些人无论怎么说,至少也是倒在了浴血厮杀、保卫自己部落的路上,值得尊敬,而且也让陈和很多明军将士想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

    当时他们就像这些蒙古人一样,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和妻儿老小,同蒙古鞑子拼命厮杀,无数的人倒下,但是还有更多的将士前赴后继。而此时此刻双方易位,明军将士能够理解和体会到他们这种情感。

    “都小心一点儿!”一名明军都头大声喝道,两名明军将士正吃力地抬着一个大箱子走向营寨一侧的空地上,而在空地上已经堆积了十多个大箱子,在箱子的周围还有不少粮草,只是可惜刚才被一把火烧掉了一小半,如果不是扑救及时,恐怕一点儿都剩不下。

    当然更吸引眼球的,是在空地的一边,足足数百名衣衫褴褛的男女聚集在一起,身上满是泥泞,一看就是干苦力活计的奴隶,而在他们周围并没有明军将士看守,反倒是几名火头军正在为他们发放干粮。

    “这”陈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就明白过来,拿着马缰的手都有些颤抖。

    陪他前来的都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都是被蒙古鞑子掳掠北上的汉家子民,其中时间最长的已经有十多年了。在这里过得都不是人过的日子,亏得他们还能活下来。”

    “因为死了的,我们不知道。”陈声音有些低沉,翻身而下,快步走向正在排队领取干粮的人群。

    这些衣衫褴褛的汉家子民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机械的等候和移动,所以虽然不少人骨瘦如柴,不过还是慢慢追随着前面的人向前走,他们之中有的甚至连一套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草原上的寒风有如刀子,在裸露的皮肤上扫过,几个人已经瑟瑟发抖。

    陈直接解下来自己的披风,裹在其中一个佝偻着腰的孩子身上,周围的汉家子民显然也看到了这个身披甲胄的大明将军,纷纷停下脚步,几个胆大的下意识上前,而陈毫不犹豫的一把握住其中一名中年汉子的手,触手处是厚厚的茧子和黑泥,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清洗过,也不知道这漫长而难熬的岁月中,他又做了多少苦力。

    “乡亲们,我华夏的子民们,我们来晚了!”陈朗声说道,不知不觉得眼眶之中已经有泪水翻滚,“我们来晚了!让大家受苦了!”

    “将军大恩大德,大恩大德啊!”那汉子双手颤抖着,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破开脸上的黑泥,留下清晰的痕迹,他双膝一软,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跪下,

    陈急忙将他搀扶起来,而他身边的都头和亲卫们也手忙脚乱的上前搀扶其余人。是他们来晚了,这么多人这一跪,他们承受不起、问心有愧!

    不少汉家子民在这一刻终于撑不住,抱在一起嗷啕大哭,当他们被劫掠到草原上,给蒙古人做牛做马为奴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逃出生天,也从来没有想到那一面期待已久的赤色龙旗,会真的在草原瓦蓝的天空下飘扬!

    而那些给他们带来无尽痛苦回忆的蒙古人,已经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中,或者正在明军将士的收敛下送到营寨外的火堆中化为灰烬。当然还有不少蒙古妇孺老弱,在明军骑兵的看押下在不远处瑟瑟发抖,虽然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不少,但是在明军骑兵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每一个蒙古俘虏都感觉嵴背发凉。

    “炎平(陈表字),这是怎么”王大用也策马过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也不是傻子,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腰间的马刀勐地抽出来,“来人,把蒙古鞑子俘虏之中的男人都给老子拽出来!”

    陈听到后面的吼声,本来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胸膛中同样有火焰在熊熊燃烧,能够感受到身边这些汉家子民冰冷如刀刃看向那边蒙古人的目光。

    血债血偿,这是规矩。

    在蒙古女人的哭喊声中,一个个老人和孩子被拽了出来,甚至还有几个意识到自己离死不远的,直接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子便要拼命,不过被明军将士干净利落的直接打翻在地。王大用冷笑一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手中的刀还带着鲜血虽然首功被张闯抢走了,但是他也是砍了好几个人的脑袋这持刀而来、凶神恶煞一般的明军将领,让蒙古人都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

    陈伸手拍了拍身边几名汉人的肩膀,径直向那边堆积的箱子走去,蒙古女人留着还有用处,但是这些男人,陈毫不介意将他们全都杀了,否则长大了说不得又是给大明惹麻烦的狼崽子。

    陈走的毫不犹豫,似乎身后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和自己没有一点儿关系。而所有明军将士和汉家子民的目光,都落在那些瑟瑟发抖的蒙古人身上,继而看向王大用。

    王大用看了一眼陈,嘴角边露出一抹狰狞笑容:“砍了!”

    早就等候多时的明军将士同时挥动手中的马刀,一颗颗脑袋飞上半空,旋即滚落在青草地上,鲜血喷涌而出,洒在草叶上,滋润着这离离原上草,也滋润着这一片天地。

    陈这个时候方才慢慢悠悠的走回来,看到眼前景象,不由得摇了摇头:“宣勇兄,你啊,还真是”

    王大用一边抹去佩刀上的鲜血刚才他也参与到其中一边冷声说道:“且不说草原上这些人留下来后患无穷,单单就是看看旁边这些汉家百姓,咱们也没有饶了他们的道理,这些人既然没有办法带回去,那就不如直接杀了了事,我们的粮草紧缺,又多了这么多百姓需要帮助,根本没有吃的给他们,得不偿失。”

    顿了一下,王大用瞄了陈一眼,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更何况刚才炎平你不也是默许了么?”

    陈翻了翻白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某什么时候默许了,这不是你专权独断么,说不得某还得参你一本。”

    不过话虽说的严厉,但是陈脸上的神情却还是兜不住了,露出笑容和一口白牙。而王大用也是哈哈笑着揽着他的肩膀:“如果你这么做的话,可就不是两淮军的陈炎平了,当年在陈州你小子捅出来的篓子可一点儿都不小,这个时候变成乖乖女了,打死某也不信!”

    陈郑重的伸手将王大用搬来,下巴对着那些惊恐的蒙古女人点了点:“你就不用在这里和某套近乎了,你身上这一股汗馊味儿说不定真的让某想要参你一本。要想找女人的话,这里多的是。”

    王大用舔了舔嘴唇,沉声说道:“这些再说,当务之急是问清楚蒙古鞑子的布置,咱们可是抓了几个俘虏的。”

    “不用问也能够猜的**不离十,”陈脸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目光转向另外一边那几个大箱子,“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么?”

    看着站在那箱子周围紧张巡视的明军将士,王大用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他生性莽撞,但是可不是傻子,否则也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当下里凝神说道:“都是金银珠宝?”

    陈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一副王大用的想象力之低下超乎他意料的样子:“你可以把‘银’这个字去掉了,这里的基本都是黄金和珠宝,价值高昂已经没有办法来描述,应该说是”

    王大用深深地吸一口凉气,而陈的声音也随之沉下来:“价值连城!”

    “可是这些珠宝都是从哪里来的?”王大用大惑不解,这么多珠宝不可能是平地冒出来的,而蒙古人也没有这个本事从地里种出来金银珠宝,“要知道咱们之前北伐幽燕,蒙古鞑子来不及转运财富,所以大多数的金银实际上都在库房中封存着,也没有听说有这么大的缺口,否则户部那些家伙早就一蹦三尺高了。”

    要说户部对于兵部最大也是唯一的好感,恐怕就是前方军队每打下一个地方所封存的库房了,按照其余几个部门的说法,一闻到金银珠宝的味道,这些平日里懒洋洋的户部官员就会跟打了鸡血一样跑得飞快,至于他们审讯的手段更是五花八门,有的时候甚至就连刑部官员看了都只能掩面,所为的自然就是套出库房中的金银珠宝储量。

    对此其余部门官员也就只能叹息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言不假。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户部过的不容易,毕竟这些年兵部、工部一个在前面喊打喊杀,一个在后面不要命也似的开发东西,这都是要钱的,甚至是流水一般花钱的,导致户部尚书谢枋得这几年都多了好多白头发,也导致户部官员一个个将兵部和工部看成压迫自己的剥削阶级。不过朝廷有旨意,大家拼命也得干活,为了能够将更多地资金搜集起来和用出去,户部自谢枋得以降,当真是兢兢业业,为了保住饭碗、完成任务,他们在收敛可以收敛的所有钱财,清点可以请点的所有府库。

    至于搜刮民脂民膏,大明军队和六扇门在明里暗里盯着,他们还没有这本事和胆量,更何况民脂民膏早就被女真人、蒙古人搜刮干净了,一穷二白的百姓也没有什么能够搜刮的。

    如果说要选出六部之中最辛苦的,就连兵部也不得不承认,户部这些家伙过的还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而且他们最苦难的就是每天在金山银山之中,却不能将这些东西都揣回家,不只是因为六扇门和御史台都在虎视眈眈,更因为上面派下来的额度让他们恨不得自掏腰包垫上去。

    在这样的巨大压力下,户部官员的能力是实所共鉴的。

    所以王大用坚信,如果是幽燕或者山西更或者辽东哪个州府的府库有所缺失,那么肯定会被挖地三尺给国家找钱的户部找出来,这些家伙的鼻子比狗还灵,不可能发现不了,那这一批珠宝黄金的来路可就有些奇怪了。

    陈一边向着中央的那个大蒙古包走去,一边沉声说道:“蒙古鞑子的珠宝金银来源,可不只有中原这一个,要知道百年之前他们可是灭掉了女真人的金国,而据某所知,在北平城这女真人曾经的中都,户部点查出来的金银珠宝可不怎么多,那些东西,又都上哪里去了?”

    “女真人的珠宝?”王大用的目光重新落到那几个箱子上,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他不知是震惊于陈的这个推测,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推测很可能是真的,而是他感慨于这批珠宝的最初来源。

    女真人是从长白山那林海雪原之中走出来的狩猎部落,说他们是筚路蓝缕、白手起家也没有什么错,所以他们本身是没有多少财富的,其主要的财富都是后来从灭亡的辽国和北宋那里抢夺来的。对于辽国,王大用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对于北宋,他不能不感到触动。

    靖康之耻,汴梁被女真人劫掠一空,这是每一个华夏人尤其是南宋人心头上流血的伤疤,哪怕是过去了一百年,靖康之难带来的耻辱,依然让每一个汉人怒火万丈,这也是叶应武能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北伐的口号得到了从世家士族到每一个平民百姓的支持。

    百年之前丢掉的,只有血债血偿,所以他们坚定不移的支持叶应武。

    而现在摆在王大用和陈面前的这些珠宝,既然不是北伐幽燕的时候仓促运过来的,那么很有可能是之前蒙古人从女真人那里抢来的,而且十有**就是之前辽国和北宋的珠宝。

    “确定么?”王大用不等陈多说,紧接着开口问道。

    陈点了点头:“某本来就对于博古收藏有一定兴趣,所以刚才特意看了一下,黄金上面有明确的编号,而大多数的珠宝都是很清楚的北宋宫廷制式,甚至还有几个青铜器,某之前在《宣和博古图》上就曾经看到过。”

    “没想到你们读书人在这草原上也有用武之地了。”王大用顿时有些惊奇的说道,他虽然也读过几本书,也听说过刚才陈所说的书,不过并没有看过,而且如果不是陈说,他根本想不起来,现在看陈信手拈来的样子,心中又羡慕又佩服。

    “某可不是读书人了。”陈脸色一沉,佯作生气,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甲胄,“而是一名大明将领。”

    “好好好,贤弟认出来这些宝贝,当真是功莫大焉!咱们千里长驱,本来也不可能携带走不了多少路就叫唤的老夫子,所以现在甚至以后都得依仗贤弟了,就委屈贤弟一下,别做将军了,还当读书人,”王大用哈哈大笑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等咱们有一天回到中原,哥哥我请你吃酒,请你吃酒!”

    陈翻了翻白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向不远处的草原。

    有一天回到中原,不知道真的有没有那么一天?(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六章 草上飞骑谕三军(中)

    看着陷入沉默的陈,王大用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炎平,是不是有些担心?”

    陈点了点头:“蒙古鞑子这一支队伍是从东面来的,说明他们很有可能是向和林而去的,蒙古鞑子将原本散落在草原上的部落甚至包括这些黄金珠宝全都集中向和林,是什么意思?如果换做是你,面对这样的威胁,会如何处置?”

    王大用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声音也随之凝重起来:“这样西面、南面都有强于自己的敌人压境而来,再加上大军新败,如果是某的话,就算是再逞强也会想着保存一部分实力作为火种,而草原这么大,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将他们散落在草原上,毕竟无论是大明还是八剌,都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军队在整个草原上搜寻,肯定会有人能够生存下来的,这样蒙古忽必烈部或者说蒙古本部就能够留下来血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可是现在蒙古鞑子恰恰相反,将军队和人马向和林聚集,是什么意思?”陈一边掀开蒙古包的帷帐,一边皱眉说道,语气之中带着浓浓难以掩饰的担忧,“而且我们这两天遇到的其余小部落也是这样,都是从西向东,昨天某还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部落迁徙,而现在来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啊”

    “蒙古鞑子是想要死守和林,在和林和我们或者八剌决一死战了。”王大用忍不住开口说道,“蒙古鞑子这是要拼命了。”

    “或许吧,毕竟这只是在此处看到的情景,说不定他们只是觉得向西走更安全一些。”陈声音低沉,显然现在看不穿蒙古人的布置和打算,让他也有些担忧和沮丧,他虽然是一个儒将,但是毕竟不是诸葛张良,而且陈也自问没有那个本事,所以揣摩不清楚蒙古人的心思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他也清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明军本来就深入并不熟悉的草原,又摸不清楚蒙古人的布置打算,何谈知己知彼?

    蒙古人无论是想要集中力量另有图谋还是真的打算死守和林,对于现在突入草原的两支明军骑兵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末将参见两位将军,那蒙古鞑子性子还真是刚烈,死活不说,一看我们想要审问他,直接咬舌自尽了。”张闯脸上满是愤懑和惭愧的神色,一把掀开帘幕走进来。

    整个蒙古包一下子安静下来,而王大用皱了皱眉,看向陈。张闯是两淮军的旅长,而且在北伐突破白沟河防线的时候曾经立下过大功,所以作为一个外家人,王大用虽然有些愤怒,不过不好多说什么。当然王大用什么都不说,不代表陈也可以跟着保持沉默。

    “混账,你是干什么吃的!”陈重重一拍桌子,冷声说道,他一向性格稳重、为人温和,很少发脾气,而此时无论是出于必须还是心中有火气,这一通怒气是撒在张闯头上了,“这么重要的俘虏你都看不好,来人,给某拖下去”

    张闯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锅他当然得背,不过他也知道,陈这个时候也是留了一个余地,他这声音拖得这么长,所为自然就是让一边的王大用站出来劝解求情。

    王大用也不傻,在镇海军中他虽然是唱白脸的,但是这流程还是知道的,当下里上前一步一把握住陈的手腕:“好了好了,炎平,这也怪不到张旅长,刚才张旅长身先士卒,作战勇勐,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如果炎平你因为此事就责骂张旅长,那别说某不同意,外面那么多将士们肯定也不愿意,大军深入草原,最需要的就是上下一心,若是如此未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念你有功,既往不咎,这一次功过相抵。”陈冷着脸说道,狠狠一挥手,“退下去给老子好好想想!”

    “诺!”张闯打了一个激灵,郑重的一拱手,转身退下。

    而看着张闯的背影,王大用叹息一声:“炎平,你这又是何必呢?”

    陈转身看向早就挂好的舆图,有些无奈的说道:“张闯此人,勇勐好斗,而且颇有点儿主意,当初王将军被伯颜阻挡在白沟河,正是以张闯的第三旅作为先锋,强行登陆伯颜重兵屯驻的水寨,反倒是打了伯颜一个猝不及防,导致整个防线彻底崩溃,所以是一员可以倚重的大将,但是毕竟年轻气盛了一点,需要敲打敲打。”

    王大用点了点头,毕竟这是两淮军的事情,他身为镇海军的督导也不好多说什么。陈的意思他也明白而且理解,璞玉只有多多打磨才能够成为一块好玉,而显然在陈心中,张闯就是这块璞玉。

    更何况此去草原深处,最为凶险,当时张世杰对他们的要求首先是保全军队,其次才是攻略和林。

    对于大明来说,这两支耗费了许多家底方才组建的骑兵绝对是心头肉,平日里就算是分散在各个主力战军,也基本很少拿出来参战,都是作为主力战军的中军队伍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无论是陈和王大用,还是另外一边的江镐和李芾,都知道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这一次进兵所为的是在稳中求胜,而不是一味的奇兵突进,所以陈必须要从现在开始就杜绝军中的傲气。

    “没有想到这在后面留守的蒙古鞑子将领竟然也有如此血性,只是可惜他们这两个百夫长都死得干净,咱们恐怕就真的不知道这一批黄金和珠宝到底是什么来路,又为了做什么”王大用皱着眉说道,他知道这实际上也怪不得张闯这些下面的将领,因为这蒙古鞑子拿定了主意咬舌自尽,那么谁都拦不住,毕竟既想让他张嘴,又想不让他咬到舌头,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蒙古百夫长的自杀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已经能够证明你我的推测。”陈在舆图面前踱步,“蒙古鞑子各个部落不断的向和林聚集,这已经可以说是确定的,而我们刚刚进入草原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样的小部落,而等我们越向草原深处走,这样的大小部落就越多,而这是抓住的第一条大鱼。”

    “也就是说有更多的部落已经赶在我们前面前往和林了。”王大用顿时明白过来,“之后的路,可不好走了。”

    陈点了点头:“不过咱们也不能一头冲到蒙古鞑子的陷阱之中,一旦这些部落在和林聚集,就算是蒙古鞑子没有办法对咱们形成兵力上的优势,但是在和林的外围,依托地利和人和,他们能够轻松的和我们战个旗鼓相当,甚至还能够占据上风,这才是某最担心的。现在必须要拿出来对策了。”

    王大用抬起头,他知道陈显然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所以根本没有着急开口。陈竖起来一根手指:“第一,必须抓紧找到另外一支队伍的下落,把我们所有的精锐哨骑全都派出去,想必江镐和李芾两位将军也在着急和我们联络,所以应该很快就能碰头;第二,速战速决但又不能打草惊蛇,蒙古鞑子现在还在汇聚各处部落,如果他们聚集了草原上所有大大小小的部落,就太棘手了,所以这一战不能拖,必须抓紧了。”

    “对于第一点,某没有意见,可是第二点,”王大用下意识皱了皱眉,“又要速战速决,又不能打草惊蛇,这不是两相矛盾么,蒙古鞑子看到我们的身影,怎么可能不惊动?”

    陈瞥了王大用一眼,沉声说道:“办法还是有的,而且很简单。如果我们将身上的衣服换了呢?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押送这些黄金和珠宝前往和林的一个蒙古部落!”

    王大用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霍然扭头看向舆图,从这里到和林的漫长道路,如果是以明军骑兵的身份一路杀过去,那么很有可能让蒙古鞑子加快速度集结军队,但是如果是以一支担负了特殊使命的部落身份,那么就好办的多了,至少看到这一支队伍蒙古人的打扮和蒙古人的旗帜,其余的部落就不会阻拦。

    无论是王大用还是陈,并不害怕这些小部落,毕竟一个小部落也就是几十名、上百名骑兵,根本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而是担心这些小部落在明军围杀的过程中会有几个漏网之鱼,从而走漏了风声,在这属于蒙古人的草原上,明军初来乍到,自然不可能防范到每一个人。

    “怎么样?”陈侧头看向王大用。

    王大用嘴角一咧,露出一个笑容:“那咱们就干他娘的!”

    不过突然间想起来什么,王大用皱了皱眉:“可是炎平,还有一件事,蒙古鞑子其余的部落就算远观不会发现我们,但是如果靠近了,你我都不会说蒙古鞑子什么劳子的鸟话怎么办,那不就露馅了?”

    “这个简单,”陈的眼睛中露出一抹凶光,“到时候先让咱们的人上去,无论是外面的那些汉家子民或者随军的几个锦衣卫,都或多或少的会说蒙古鞑子的话,蒙古鞑子和我们长相差不多,看不出来端倪,告诉他们我们有重任在身,必须抓紧赶路前往和林,让他们让开,如果煳弄过去自然最好,煳弄不过去的话”

    王大用点了点头,双方在草原上相遇,还有可能让你们有人跑出去,但是都到了明军骑兵眼皮子底下,想跑哪里是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十将伸手掀开帘幕大步走进来,将一个铜管双手奉上:“启禀两位将军,这是从北平用信鸽送到辎重营地,再由锦衣卫快骑送来的,属下知道事态紧急,不敢延误,直接呈递给两位将军。”

    “从北平送来的?”王大用眉毛一挑,急忙上前接过。锦衣卫训练信鸽他是知道的,毕竟以信鸽作为传递消息的工具也不是从这个时代才开始的,只不过想要训练信鸽可不是那么容易,意味着大量的人力财力投入,还随时都有可能打水漂。

    锦衣卫经过几年的努力,方才在近期训练出来一批足够承担任务的信鸽,以取代八百里加急快马,而因为信鸽的数量极少,所以全都部署在北方第一线,来往于北平、太原府和前方辎重营地之间。草原之上风大,又时常有雕和鹰出没,所以出动信鸽很冒险,甚至有可能意味着四五只信鸽撒出去,只有一只能够抵达目的地,所以锦衣卫也不允许信鸽深入前线当然没有一定时间的训练,信鸽也没有办法在茫茫草原上找到目标。

    所以一说是用信鸽送来的,王大用和陈也是吃了一惊,打开铜管,里面有一张薄的几乎快透明的纸只有这样才能让塞进铜管中的纸更大一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还有一副粗略线条勾勒出来的舆图和几个标注。

    “和林的地图以及和林城中重要目标的标注。”陈看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扭头看向一边同样惊讶的王大用,“看来咱们在幽燕抓到的那两位已经开口了。”

    “谢天谢地。”王大用轻轻唿了一口气。

    陈眯了眯眼,看向蒙古包外依旧瓦蓝的天空:“这里的天可是蒙古鞑子的苍生天,咱们谢他没用,还得靠自己。”

    --

    战马嘶鸣,火光冲天,一面面赤色龙旗在草原上的劲风中舞动。

    蒙古人被从蒙古包之中赶出来,早就等候多时的明军将士快步上前,将他们身上的衣服扒的干净,然后麻利的一刀将人砍翻在地,而另外一队明军正押着几个蒙古人在另外一边挖坑,每有一个坑挖好,就有人拖着蒙古人的尸体过来,将他们扔到坑中。

    这些土坑虽然浅,但是足够将人埋住,更重要的是都位于山坡南面,对于主要在更北地方活动的蒙古部落,很难在明军走之后发现这些浅坑。

    “快,将这些蒙古包一把火烧了,还有把那些死人的衣服都扒下来!”江镐飞马在人群之中驰过,大声喝道,“还有那边尸体都收敛一下,不能让蒙古鞑子一眼就看到。”

    几名明军都头在他的指挥下来往忙碌,将曾经有部落在此存在的痕迹抹去。尹玉策马走到江镐旁边:“坑都挖的差不多了,可是这样行么?”

    “总比将这些蒙古鞑子的尸体丢的漫山遍野来得好,蒙古鞑子也不是瞎子,想要瞒太久是不可能的,这一片山坡虽然草木稀少,但是只要眼睛尖一点儿的也能看出来地被翻过。”江镐急促的解释道,“不过咱们也用不了几天,只要在这几天之中不暴露身份就可以了。”

    李芾此时也带着一队亲卫快马而来,见到江镐草草一拱手:“咱们搜集到的衣服还差几百件,怎么办?”

    “让弟兄们卸了衣甲,跟在队伍中,这么大队人马里面偶尔有几个穿着不同的,根本看不出来。”江镐皱了皱眉说道,“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继续往前的话,应该还可以消灭一两个小部落,到时候咱们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李芾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明军骑兵正在手忙脚乱的换衣。他们深入草原,实际上都只是穿了皮甲或者轻甲,所以换上蒙古人的衣甲倒也影响不了战力,但是远远的看上去绝对没有人知道这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

    “还有,把旗帜都收起来,换上蒙古鞑子的,另外将弟兄们披头散发,仿照蒙古人的头发样式!”江镐接连下达命令,同时瞥了身边亲卫一眼,“去给老子拿一个蒙古鞑子的帽子过来!”

    之前西路明军不得不兵分三路,总算是在草原上找到了这个规模不小的部落,江镐率军从南侧进攻,李芾率军同时在北侧掩杀,这个蒙古部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成了明军口中的猎物。(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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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零丁洋上孤傲的人影只能被后人祭奠,当崖山海面十万军民蹈海成为民族的悲哀,一个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学霸级富二代懵懵懂懂重返七百年前那东南天倾之时,煌煌炎宋、赫赫蒙元,华夏大地上最悲壮的一次文明碰撞从此改变原本的方向。赤旗飘扬神州万里、山河上下,不用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自有我带领所有华夏儿女进行一场颠覆时代的逆袭。倾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