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海誓山盟由此得
情景再变,渊北辰醒来之后,发觉身处一兽皮营帐之中,轩辕与另一少年正在照看他,渊北辰问道:“咱们....咱们赢了么?”
轩辕浑身血污,摇头道:“暂且撤军罢了,咱们胜不了蚩尤,我伏羲八卦之术奈何不了他,只能暂且困他片刻。那四大阎王也极难对付....”
少年问道:“师父,这蚩尤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要闯入咱们这世道来?”
轩辕木然道:“我也不知,四大阎王乃是追随蚩尤而来,他们不甘居于聚魂山,而蚩尤天生便可开辟裂隙,来回异界,他们看似臣服蚩尤,其实不过利用他罢了。咱们可善用此节,令敌人自乱阵脚,咱们或有取胜之机。”
少年道:“蚩尤身躯坚硬无比,气力更是巨大,即便那四大阎王窝里反,咱们该如何胜他?”
轩辕沉思许久,说道:“唯有先剥夺蚩尤穿梭之能,再将他送往异界.....”
少年喜道:“师父,你有法子了么?”
轩辕道:“天地间本有制约,各有地界,鲜有例外,蚩尤乃乾坤异术,故而定有制衡之法。世间魂魄前往聚魂山之后,罪孽得净化,再注入轮回海,如此出生之人,方得身心洁净。我需冒险将蚩尤带回聚魂山,送入轮回海,借助这山海之力,剥除其法,令他永世不得返回。只是...只是该如何前往轮回海?”
突然间,轩辕脸上极为愤怒,咬牙切齿,似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渊北辰暗自心惊,不敢发问。
少年颤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轩辕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没什么。”他站起身,似要走出营帐,却又说道:“徒儿,世道之妙,难以揣度,无论何等灾难,皆有应付之法。我与蚩尤决战,如若能成,则万事大吉,如若稍有闪失,你便继承我衣钵,带领部族作战。”
少年顿时热泪盈眶,说道:“师父,徒儿不成,徒儿那八卦法术生疏得很。”
轩辕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伏羲通天道世间唯有一人能够大成,我若不在,你必能得道。”
少年跪倒在地,激动万分,但见轩辕一往无前的气度,渐渐抑制悲伤,他道:“师父大仁大勇,徒儿绝不负师父所托。”
轩辕又道:“阎王也乃祸端,四兽虽可压制一时,但他们本该镇守天地四角,此非长久之计,世间真气云集,我算定上苍会赐你志同道合的伙伴,你当与他们联手,创立门派,如此可与阎王抗衡。此乃山海之惠,可称之为山海门。”
少年伏地不起,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轩辕道:“北辰兄弟,你中了那斗神邪法,好在姜兄弟已然替你医治过了,望你并无大碍。”
然而轩辕错了,那疫病早已潜伏在渊北辰脏腑深处,无迹可寻,连神农亦未察觉。
再过数年,战事消弭,轩辕击败蚩尤,四大阎王被逐回聚魂山,渊北辰疾病发作,变得不人不鬼。他本是氏族的英雄,但此后备受厌恶,人人当他是瘟神,称他为疫魔,盖因与他相处之人,各个儿身冒黑气而死。
他远离众人,居于深山老林,躲避那一双双憎恨的眼神,躲避那一句句恶毒的咒骂。
他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受此惩罚?他为世间平安奋战,却沦落到这般下场?
渊北辰想到过死,但斗神的疫病令他奋力求存,他变得憎恨凡人,变得充满杀意。他罹患疾病越重,一身功力便越强,不久,他练成邪法,屠戮村庄,终于被轩辕那徒儿制止。
渊北辰拖着残躯,躲到昔日轩辕告知他的一处隐秘山中,在那儿进入长眠.....
盘蜒心想:“原来你与那解谷极像,你也曾遭遇背叛,受世人排挤,对么?”
盘蜒明白这滋味儿,巨大的落差令人寻求孤独,疯狂由此而生,那是强烈的恨意,由此想要复仇,复仇是唯一的快乐,亦是逃避麻木的良方。
你也曾问过老天,为何要这般待我?
你找到答案了么?
盘蜒在渊北辰脑中搜寻,最终失望而归。
他放任那灵魂离去,前往聚魂山。
盘蜒羡慕他,忽然肚子又饿了起来。
.......
渊北辰一死,众人身上疫病尽消,纷纷昏了过去。盘蜒直起身子,骨头一通轻响,他痛的冒汗,步履蹒跚,歪歪扭扭的走了几步,蓦然一双手从旁扶了过来,盘蜒一扭头,见到是雨崖子。
她也境况不佳,但比盘蜒强些。
盘蜒大吃一惊,说道:“师父,徒儿并非有意相瞒,只是徒儿并无把握,也不知这渊北辰当真会跑出来。”
雨崖子柔声道:“是师父错了,师父错怪了你。师父....师父....”脸上浮起红晕,眼眶湿润,停了半天,只是说道:“你肚子饿么?我这儿还有灵仙丹,你要吃多少都有。”
盘蜒哈哈一笑,说道:“师父,徒儿向你讨个差事,等咱们回万仙之后,你便让我去炼丹房当职如何?”
雨崖子皱眉道:“不好。”
盘蜒愁眉苦脸,费尽哀求,说道:“徒儿好歹算立了些小小功劳,师父网开一面,成全我一番心愿吧。”
雨崖子嘴角含笑,仍摇头道:“那地方又脏又苦,你去做什么?”
盘蜒心想:“如今之计,唯有使激将法,骗她几句,方能成行。”于是道:“我知道了,师父定是舍不得我,瞧我细皮嫩肉,将我当做心肝宝贝,我说得对么?”
雨崖子点头道:“不错,我是舍不得你。”
盘蜒怀疑她故意说反话,笑道:“原来竟不忍我受半点委屈?那可正好,从今往后,我在师父门下当真横行无阻,有恃无恐了。”
雨崖子倏然捧住盘蜒脸庞,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盘蜒魂飞魄散,惨叫一声,问道:“这....这怎么闹得?”
雨崖子朝他轻轻眨眼,说道:“我吻得不是你,而是解谷,你大惊小怪做什么?”
盘蜒满头大汗,唯有接口道:“是,是,原来吻得是...解谷...解谷前辈得此一吻,心愿已了,早已升天,今后想必....不会再遭...遭此罪了。”
雨崖子嫣然一笑,说道:“那可难说得紧了。”
盘蜒心下发抖,暗想:“她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昏了头了?这糊涂师父,脑子不清不楚,到底想些什么呢?”
雨崖子拉住盘蜒手掌,转过身去,身姿轻盈,仿佛顷刻间变回往昔少女,盘蜒如同木头,跟着雨崖子,走向那翠鸟降落之处,他记得一个月前,他也是这般牵她的手,走下山坡。
雨崖子令盘蜒坐上鸟儿,说道:“你静静躺着养伤。”说罢呼啸一声,褐嘴翠鸟飞入云中,掠过青天。
过了一会儿,雨崖子问道:“盘蜒,你怎地知道该如何击败这疫魔?”
盘蜒道:“徒儿通晓太乙奇术,此术有通灵之道,那疫魔既然以解谷前辈躯体转世,于我而言,破绽百出。而他虽功力胜我百倍,但我猜他心思,多半会意图操纵我心神,故而不怕他一上来便将我杀了。”
雨崖子嗔道:“你若早些告诉我,我也不会挨这一掌。”
盘蜒受她责备,心中反而好过了些,说道:“那疫魔城府极深,耐心极佳,我初时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雨崖子道:“你还要狡辩?为师赏罚分明,你既然害我吃苦,我可要好好罚你。”
盘蜒道:“师父尽管责罚,徒儿皮粗肉厚,经得起揍。”
雨崖子啐道:“我也懒得揍你,但今后你得给我规规矩矩的。若我再见你对馨儿纠缠不清,扰她清修,你看我怎生整治你?还有,你平素无事,便多来找我,为师有许多精妙的本事要单独传给你,你性子油滑,我需得好好教导,以免你到处招惹....招惹别的姑娘。”
盘蜒心想:“不是你先前说要撮合我与师妹么?眼下怎地变了口风?你不怕整日与我相处,孤男寡女,招来闲话么?”又问道:“玉家兄弟尚在山上,大事已了,咱们可要去知会他二人一声?”
雨崖子道:“我可用千里传音的法门,虽不能真传千里,但也可令他二人知晓。”说罢潜运功力,传出话去。
雨崖子不急于返回万仙,嘱咐那翠鸟悠悠前行,与盘蜒看遍山河,传授盘蜒心诀武艺,听盘蜒吹奏玉笛,说说笑笑,甚是惬意,两人如同挚友,却非师徒。盘蜒猜测她对自己感激,又了却一桩心事,故而有游乐之情。
话虽如此,等回到万仙之后,雨崖子便回复原状,待盘蜒一如往昔,众门人全不怀疑,她问起吕流馨、歌乐子境况,见她果然练功有成,而歌乐子在山上也老老实实,甚是欣慰。
而宗主问雨崖子那疫魔之事,盘蜒求雨崖子替他遮掩,雨崖子虽不明所以,却也听他所言,只说自己与那疫魔一场激战,得盘蜒相助,将他诛杀,宗主大加赞赏,温勉有加。
又过了数天,鲲鹏,张千峰师徒二人登门拜访,见到盘蜒,甚是喜悦,盘蜒猜到几分,问道:“可是宗主与诸位仙使答应了师叔立派提议?”
鲲鹏哈哈大笑,说道:“可不是吗?我这一个月可跑断了腿,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说的口干舌燥,好在诸位尊长也有心遏制万鬼,终于答应下来。师侄,这新门派由你提出,你自然便是创始之人,便请你起个名目吧。”
盘蜒惊声道:“我才疏学浅,身份低微,万当不起这等殊荣。”
张千峰道:“师父心意已决,由盘蜒兄弟开口,大吉大利,今后这门派必前程万里。”
盘蜒知推脱不得,沉吟许久,说道:“那...那便叫‘山海门’如何?”
鲲鹏奇道:“这山海门之说,可有什么名堂么?”
盘蜒道:“魂归于山,得以净化,轮回入海,生生不息,咱们这门派职责,便是净化恶人,守护世道,故而以山海谓之,倒也并无不妥。”
鲲鹏微微一笑,说道:“好名字,好名字,山海门,那就叫山海门吧。盘蜒师侄,你如愿意,从此便是咱们这山海门人了。”
盘蜒身子一震,怀念温暖之情涌上心头,但旋即黑暗与疯狂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光与暗交织在一块儿,令盘蜒脑中乱作一团,许久无法宁定。
他似曾在其中,眼下又回到原处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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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
一 过街老鼠难容身
宽阔洞穴中挤满了人,盘蜒左右瞧瞧,有人神情紧张,有人加紧练功,也有人气定神闲,不以为意。微光从头顶洞窟洒落,倒也不见得阴暗。
一年之前,盘蜒也曾在此等候,随后比武落败,受众人奚落,如今他重游故地,心下感慨,暗想:“不知那血云何在?”
他瞧见吕流馨也在人群之中,正与一潇洒文雅的公子笑谈,眸光闪动,甚是喜悦。盘蜒想起自己似乎这大半年都不曾与她这般说过话。
盘蜒上前问道:“师妹?你度过那泉水试炼了?”
吕流馨斜觑他一眼,冷冷道:“原来是我那赫赫有名的师兄,亏你还想的起来我,知道我来此会试。”
那公子奇道:“这位可是盘蜒盘道长?久闻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见两人神色不对,微觉异样,抱拳一让,走到一边。
盘蜒笑道:“我就知道师妹定然能成,果然不出山人所料,我这神机妙算之能,可谓当世一绝。”说罢笑了几声,见吕流馨颇为冷淡,笑声又小了下去。
吕流馨道:“盘蜒师兄好大架子,平素闲来无事,半句话也懒得多说,怎地今天偏不对劲,跑来找我了?”
盘蜒道:“我怕扰你清修,乱你心思,只得暂且避让....”
吕流馨怒道:“连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盘蜒,你是有意气我,还想怎样?你做错了事,难道还要我向你感恩不成?我俩相处,我一直让你,一直盼你向我赔罪,也不必甜言蜜语,只要一句认错,我立时便原谅你了,可你....可你....好生让我失望。”
盘蜒道:“我确不知师妹心意,有负于你,师妹教训的是。”
吕流馨冷笑一声,说道:“现在知道错了,为时已晚,我俩已无瓜葛,师兄好自为之。”
盘蜒愕然相望,愣了半晌,叹道:“师妹,对不住了。”
吕流馨一摆袖袍,扭过头去,不再理睬,盘蜒怏怏离开,吕流馨忽然又道:“盘蜒,当年在山庄之中,你对我说的那些绝情话,你可还记得?”
盘蜒也不回身,稍稍点了点头。
吕流馨望着盘蜒背影,怒火中烧,说道:“当年我在床上如死人般躺着,心在滴血,天天盼你来看我。却不见你一丝影子,我早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幸亏我醒悟的早,从今往后,你我最多不过师兄妹的情分,不,如若见面,我不来睬你,你也不必理我。”
盘蜒,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早在投入万仙门之前,你就想令她厌恶你,斩断对你的情丝,不是吗?此事比设想的更为顺利,你可心满意足了?
盘蜒心中苦楚,颇不好受,但一时之痛,却也算不得什么。
他去年败在擂台上,可在洞窟与擂台间自由来去,无需考官领路,他来到那擂台,又见无数观众,各个儿衣着光鲜,面带笑容,指指点点,甚是兴奋。
有考官报:“神藏派吕流馨,圣阳派白柳!”
坡上观者翘首期盼,连声道:“是了,终于来了。”吕流馨也进境奇速,一年之内便熬过池水试炼,万仙中多得是多情好事之辈,听闻有俏美可人的聪慧少女,无不想一睹芳容。
吕流馨走出洞口,斜视盘蜒一眼,盘蜒朝她颔首鼓励,吕流馨轻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只见对面一青年公子,倒持长剑,正朝她友好行礼。
吕流馨道:“这位可是白柳公子么?贫道神藏派吕流馨。”她乃雨崖子嫡传弟子,自称为道姑,实则并不信奉道宗。
那白柳公子说道:“久闻姑娘美名,今日得见,不胜之喜,形势所迫,在下当全力以赴,还望姑娘莫要手下留情。”
吕流馨道:“好说。”两人客套一番,吕流馨瞧白柳公子架势,知他不会先动手,足尖一点,使出一招“道冠诸侯”,长剑斩向白柳脑袋,那白柳还了一招“火烧连城”,两人交换数招,兵刃并不相碰。
盘蜒心想:“师妹得师父亲传,于武道领会极深,那白柳本就不是她敌手,再加上妙水剑之利,此战必胜无疑。”
果然如他所料,吕流馨身法越来越快,招式恰到好处,时而短打,时而远攻,那白柳公子瞻前顾后,委实忙不过来,斗了数十招,他手上仙气一弱,被妙水剑斩断兵刃,白柳身子剧震,懊恼无比,抛去兵刃,就此认输。
吕流馨上前握住白柳手掌,柔声道:“承让了,公子武功奇佳,只是不忍伤我,咱们就此结识,也算一场缘分。”
那白柳心潮涌动,霎时不再怨恨,朝她痴痴一笑,吕流馨朝盘蜒瞥了一眼,朝台上众人行礼,走上坡道,找着雨崖子与白素道人。
观众见状,齐声叫好,有人心想:“她如此武功容貌,不逊于去年东采奇、陆振英两位姑娘。而她亲和喜人之处,犹有过之。”
之后又斗了几场,分了胜负,考官又道:“神藏派盘蜒,天地派银叶。”
盘蜒走上擂台,环视观众,见各人神情迥异,言辞激烈,摇头冷笑者大有人在,他不再多想,凝视洞口,只见一秀丽女子走了出来,身着一身青袍,盘蜒问道:“来者可是银叶姑娘么?”
银叶点头道:“盘蜒师弟,久仰大名,早想一会了。”说罢左右手一摆,摸出两柄匕首,却见盘蜒两手空空,奇道:“师弟用什么兵刃?”
盘蜒道:“好男不跟女斗,我见到女子,打不起精神,若再用兵刃,岂不太过无耻,咱俩空手比比?”
这银叶在万仙小一辈中也颇有艳名,倾慕者为数众多,听盘蜒口出狂言,无不愤慨,陆续有人大喊道:“小贼好生狂妄!”“上次被揍得半死,如今尚不得教训么?”“银叶师妹,狠狠让他吃些苦头,要他再无颜来此显摆!”
银叶面有怒容,暗想:“你瞧不起我?且让你看看我天地派的本事!”呼啸一声,身法如狼如虎,朝前一跃,双手舞动刀刃,刺向敌人要害。此为天地派森林刀法,乃是天地派中一位前辈高人长居山野,与野兽同吃住,妙悟玄奥,所创出的一门奇功,一旦使出,灵活至极,身手迥异无比。
盘蜒双掌交错,抓向她兵刃,银叶心道:“好生无礼!”倏忽一动,身子圈转,正是一招“猎豹攀树”,身子轻盈灵敏,足下生出奇特力道,仿佛真踏上树木一般,盘蜒招式顿时落空,反而露出老大破绽。
银叶娇叱一声,手臂陡然伸长,乃是一招“长臂猿猴”,盘蜒大叫起来,朝后飞退,只听哗啦两声,他道袍裂开,胸口两道浅浅刀伤,险些便被开肠破肚。
盘蜒感到伤处火辣辣的疼痛,鲜血一滴滴渗出,他想:“单以身手而论,这银叶武功更稍胜过第二层弟子,天地派果然也有些人才。”
银叶不容他有喘息之机,再度冲上,匕首连环飞舞,扎挑捅勾,攻势如同狂风一般,盘蜒足下迅速,步法奇妙,但只有躲闪的功夫,全无还手之力。
突然间,他一个虚晃,趁银叶分心,已在数丈之外,银叶恼恨至极:“这奸贼一味逃避,算什么男子汉?生平从未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物!”一个箭步,双刃齐出,如同剑齿虎牙,势头凌厉异常。
盘蜒一晃眼,看台观者宛如幻影,他心道:“笑个够吧。”
他忽然脱去长袍,往她脸上罩去,银叶攻得太急,大吃一惊,双臂一搅,将那长袍斩裂,如此缓了一缓,又见盘蜒解开裤带,长裤顺势滑落,露出其下短裤。
银叶又羞又恨,骂道:“你要不要脸?”
盘蜒道:“我斗得热了,难不成要憋死热死?”又将长裤朝银叶扔去,银叶早有防备,绕了一步,朝盘蜒斜冲而至。
盘蜒挥动那裤带,打向银叶脸面,忽然裤带中一团粉雾撒出,银叶吓了一跳,呼吸急促,吸入不少,她大声咳嗽,袖袍一拂,将粉雾驱散,怒道:“这又是什么?”
盘蜒笑道:“这叫不吃饿死散,味道可还不错?”
银叶心想:“什么不吃饿死散?从未听过,只怕是极恶毒的毒药。”刹那间,她见盘蜒从眼前消失,急忙扭头去找,但找了一圈,擂台上竟全无影子。
她心神大乱,怒道:“你这又是什么邪门功夫?你可是逃走了?”
一旁传来盘蜒声音,他道:“你中了我‘不吃饿死散’的剧毒,已辨不清虚实,只有坐以待毙了。”
银叶大怒,匕首来回横扫,舞得如同轮毂一般,忽然天灵盖被盘蜒一拍,她急忙上挑一剑,却也落空。她头晕片刻,凝神去听,却只闻台上众人喊道:“他在你左边!”“他在你右边!”“快躲!快躲!”
银叶心道:“原来旁人能看得见他,唯有我中了他的毒药,这人卑鄙.....卑鄙至斯...“正在发火,砰地一声,被盘蜒一拳打中鼻梁,鲜血长流。
她从未被人如此重伤,章法大乱,剑招更是不知所云,被盘蜒左右开弓,连打几个耳光,幻灵真气钻心,再也支持不住,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众人犯怒,喝骂声如山呼海啸一般,盘蜒哈哈大笑,双手高举,握拳相庆,反而倍感愉悦。
他心想:“伪君子,笑话我吧,我岂能与你们同流合污?谁说女人打不得?谁说这美女是宝贝?”(未完待续。)
二 诡计多端千夫指
吕流馨怒道:“师兄太不像话了,使诈取胜不提,还对女子下此狠手。”
白素点头道:“如此确实胜之不武,只怕有损我神藏派声誉。”
雨崖子道:“你们好好想想,若真到生死相搏,存亡一线的境地,敌手狠辣残忍,非要取你性命,你还能讲究礼教道理么?莫说是女子,便是白发苍苍的老妇,又岂能稍有迟疑?”
白素道:“是弟子错了,师父教训的是。”吕流馨则不以为然,心想:“眼下可非生死一线的地步,盘蜒品性委实卑劣,我以往真是瞎了眼。”
雨崖子对盘蜒了解极深,知道那粉雾并非毒药,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掩盖盘蜒幻灵真气,他功力远胜过银叶,早在两人贴身相斗之时,那幻灵真气已渗入敌人体内,盘蜒不欲真实功夫为人所知,故而大费周章,以阴谋取胜。而盘蜒虽身怀诸般奇术,但情愿受千夫所指,乐于糟·践名声,也令雨崖子颇为头疼。
她长叹一声,暗暗苦笑,心中反而加倍怜惜。
此次也有十六人于擂台比试,八人可至游江层,但仍需决出一优胜之人,谓之状元,受宗主嘉奖,乃是极大的荣光。故而盘蜒、吕流馨虽然获胜,却尚要留下比武。
盘蜒穿戴整齐,朝众人作揖一圈,回到洞口,倚墙而立。众人对他冷嘲热讽,唾沫横飞,更有人朝他投掷杂物,盘蜒浑不在意,颇为自得。
蒙山仙使道:“肃静,肃静!此次擂台,不计手段,唯不许伤人性命,盘蜒取胜,不违规矩,诸位肃静!”他一发话,如山呼海啸,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无不敬畏,场面便归于平静。
考官报上吕流馨姓名,她再度上场,与又一文秀公子比武,那公子乃是海纳派严碑,正是先前在洞窟中与她聊天之人,他武功比吕流馨更高,只是怜香惜玉,并不使重手,吕流馨得他放纵,使尽浑身解数,两人斗得甚是精彩,不似争锋,倒像演舞,你来我往,进退合拍,彼此皆感喜悦。
众人渐渐不耐,有人骂道:“此乃会试场所,不是你二人谈情说爱之地。”
吕流馨脸上一红,娇叱一声,剑招变得凶猛起来,那严碑叹了口气,忽然拍出数掌,掌力笼罩之下,吕流馨手腕无力,铛地一声,长剑远远飞出。吕流馨“啊”地一声,纵身去拿长剑,但严碑比她更快,在她纤腰上一抱,吕流馨瞬间娇躯酸软,被他拿在怀里。
她娇羞万分,嗔道:“你....你放开我,这般成何体统?”
严碑柔声道:“是我太过无礼,得罪姑娘。”说罢退后几步,朝她一揖到地。吕流馨拾起长剑,脸上发烧,慌忙退下,这一战算是她输了。
考官道:“吕流馨师妹虽败,但已可登入游江境界,稍后可获赐仙丹,习练游江层功夫。”
盘蜒冷眼旁观,暗想:“我以往也如这严碑一般,讨好女子,德行如此不堪。”蓦然脸上发烧,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
众人上上下下,接连比试,再过不久,又轮到盘蜒出场,对面一人,乃是法剑派信君,虽生的五大三粗,方脸浓眉,但依旧打扮秀雅,衣着极为讲究。
两人对视一眼,信君尚未开口,盘蜒说道:“老猪穿新衣,依旧不是人。”
信君气往上冲,暴喝一声,拔出法剑,直袭盘蜒,盘蜒解下腰带,挥了过去,那信君知道厉害,将内力凝聚周身,屏住呼吸,朝盘蜒那腰带斩去,只听一声轻响,那腰带登时断成两截,却并无粉末散出。
信君微微一愣,眼前一黑,脑袋已被盘蜒长裤罩住,他哇哇乱叫,目不见物,被盘蜒数拳打在背心,信君身子骨极为强硬,挺过数招,用力扯向那长裤,本欲将其撕碎,但盘蜒一抽手,那信君手指挖在脸上,留下一道伤疤,鲜血长流,更是厉声大喊。
盘蜒穿回长裤,笑道:“裤袋中并无那‘不吃饿死散’,但长裤中却足量不缺,师兄还请笑纳。”
信君怒道:“无耻的败类,你...你....”一眨眼,登时心胆俱裂,只见面前之物身躯巨大,皮肤粗厚,鳞片崎岖,乃是一直立的大蛇。信君不知此乃幻灵真气,生平又最怕毒蛇,登时拔腿就跑,盘蜒趁势追上,趁他体内真气涣散,点中他穴道,又将信君制住。
坡上众人又是一通不着边际的痛斥,说盘蜒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委实乃万仙之耻。又有人说他裤裆有毒,奇臭无比,才令信君方寸大乱,吓破了胆。
蒙山仙使朗声道:“盘蜒胜得合乎情理,诸位勿要喧闹!”观众无奈,唯有将骂声吞落腹中,心中却想:“蒙山仙使偏袒本派门人,好生不公。”
盘蜒取下信君腰带,说道:“这算你赔我的,咱俩就此两清,再无恩怨。”笑容依旧,回到原处待着。
他这场一比完,便算入了四强,随后一场,乃是那严碑与另一好手相斗,严碑持剑在手,不用掌力,朝对手深深鞠躬,又向吕流馨方位微笑点头,眉目传情,吕流馨大觉窘迫,心道:“这人老缠着我做什么?他赢了我,还好意思向我炫耀?”但见他将自己放在心上,不由得暗自窃喜。
严碑长啸一声,剑尖圈转,竟使出吕流馨的剑法来,吕流馨吃了一惊,暗想:“他只与我较量百招,便将我功夫全记住了?这人好生聪明。”
她所使剑法,乃是雨崖子所创,白素道人所传,名曰“千棘神剑”,剑招看似美观,暗含杀机,一招一式皆蕴有极强韧的反击之力,其精髓在于剑上真气,而非精妙剑招。
她看严碑使了十招,只不过形似而已,并未得这千棘神剑的妙处,只是他记性惊人,在招式中融合自身领悟,内力又极为深湛,故而与对手较劲,一时不落下风。
吕流馨忽然想道:“他想用我剑法取胜,意思是说:我功夫仅稍逊于他,却比旁人更强。他实则...实则在讨好我。”想到此处,不由得笑了起来。
严碑敌手名曰赵德,乃是万仙门另一大派系苦朝派的弟子,剃了大半头发,只留下短寸,神情严肃,衣着朴拙,所使兵刃也不过一段六尺黑木,此刻板着面孔,将那黑木左右挥舞,力道震荡,乃是一往无前、大开大合的功夫。
盘蜒平时少见这苦朝派门人,一见之下,大感钦佩,暗赞:“虽也未必不是假惺惺的伪君子、假神仙,却比其余万仙要顺眼多了。”
严碑武功内力本在这赵德之上,但一味讨好吕流馨,太过轻敌,硬接了那黑木头数招,竟霎时岔气,内力溃散,被赵德步步紧逼,无路可退。
到此地步,严碑再顾不得玩闹,猛吼一声,长剑横斩,接连数招,招招相同,已然使出绝技,方才扳回局面,随后全力一掌,正中赵德腹部,赵德高声惨呼,直摔出去,内息不畅,知道难以取胜,唯有低头认输。
吕流馨站起身来,远远朝他大喊道:“喂,喂,这位公子,你功夫学的可不到家呢。”
严碑面上无光,但总算惊险取胜,朝吕流馨雅然一笑,说道:“自然远远及不上姑娘了,将来有缘,还要向姑娘多多请教。”
吕流馨点了点头,朝他还以微笑。
考官宣道:“有请神藏派盘蜒,圣阳派洛天波!”
盘蜒抖擞精神,再度登台亮相,而那洛天波也缓步上前,只见此人神态凝重,目光冰冷,掩不住心中轻蔑之意。
洛天波道:“盘蜒师弟,你仍要空手与我对敌么?”
盘蜒道:“杀鸡焉用牛刀?我手中无剑,却比手持兵刃之人更为厉害。”
洛天波笑了一声,说道:“我洛天波生平还从未见过师弟这般狂徒。”长剑一振,上头燃起火焰,宛如罩上一层红彤彤的透明丝绸,不停随风飘扬,台上有多人惊呼道:“真阳神剑!”正是圣阳派最负盛名的神功,想不到此人仅列游江阶层,竟已练成这般绝学。
洛天波喊道:“你若认输,我便饶你一回。否则只要被我这长剑稍稍擦伤,便会断手断腿!”
盘蜒微笑道:“那不如师兄先认输?我也可饶你一回。”
洛天波眉头一皱,瞬间冲了上来,盘蜒面对敌人,却不停朝后倒退,但终究比洛天波慢了一步,洛天波一剑斩下,剑刃来势奇快,盘蜒倒翻出去,将这一招避过。
洛天波冷哼一声,将长剑舞得密如飞蝗,毫无空隙,紧紧追着盘蜒,但盘蜒轻功油滑至极,这剑尖始终差他半寸,却万万逮不着他。
观者本见了真阳神剑,各个儿兴奋无比,对洛天波大加赞赏,谁知到正面交锋时,盘蜒东逃西窜,竟全不还手,且线路狡猾得紧,这洛天波纵然身法再快,但总能被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众人瞧得火气极大,纷纷再骂道:“什么玩意儿?”“瞧得我都快睡着了!”“这盘蜒属狗的吧,跑的这叫一个顺溜。”
洛天波虽然内力精强,但毕竟远不及圣阳派召开元、于步甲二人,这真阳神剑无法持久,但他极为要强,全力直追,也不曾散去功力。突然间,盘蜒停下步子,洛天波大喜过望,猛然一剑劈下,谁知盘蜒脑袋瞬间凑了过来。
洛天波大惊失色,心想:“我....我若杀了他,这比武便算我输了。”急忙收手,但他本已真气不继,强弩之末,难耐骤变,蓦然内息逆乱,盘蜒再轻轻一转,到他背后,手掌一拍,已制住洛天波大椎穴。(未完待续。)
三 泼妇骂街无赖汉
一众看客见了,更是惊怒交加,骂道:“人家好心饶你,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还真下的去手么!”
盘蜒朗声道:“诸位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似耍猴般让诸位观赏,不给赏钱,倒也罢了,还在那儿指指点点,嘴里大喷臭气,站在这儿也闻得到!”
此言一出,当真激起众怒,刹那间鼓噪如雷,骂声似海,盘蜒似自知理亏,灰溜溜跑到一边,藏在阴影之中。
蒙山道:“严碑、盘蜒本领高强,一路获胜,稍事休息,再上来决一胜负,胜者为冠,得宗主明赐。”
吕流馨一颗心砰砰直跳,暗想:“师兄他果真杀出了重围,要与严碑对上了?不知两人谁更胜一筹?”按理她该盼盘蜒取胜,此乃光耀本派的大事,但先前严碑对她大肆示好,温柔体贴,而她对盘蜒余怒未消,再瞧他一路手段颇不光明,着实欢喜不起来。
白素笑道:“咱们神藏派已有数年不曾有这般风光,虽不过一群涉水弟子之争,但蒙山仙使心中定然高兴。”
雨崖子道:“仙使他老人家已至心无尘埃,外物不扰的境界,未必会如何喜悦,可盘蜒倒确挺有出息,也算给仙使增光了。”
白素心想:“师父对盘蜒实在太好,有如....亲儿子一般,我上回还瞧她替盘蜒织衣衫呢。”暗暗好笑,但丝毫不敢显露出来。
众人等了一盏茶功夫,考官又道:“有请神藏派盘蜒,海纳派严碑献上绝技!”
严碑深深吸一口气,想道:“这盘蜒行事卑鄙,全无脸皮,功夫却不过尔尔,我可莫要中了他的奸计。嗯,他与那吕姑娘关系亲密,我可以激将法惹他发怒,怒则生乱,必有机可趁。”他在海纳派小一辈中成名已久,将飞升隔世功练得炉火纯青,更身兼数派武学奥秘,武功极高,早可踏入游江境界,只是海纳派中所学太过驳杂,有琴棋书画,有医玄卜植,严碑又喜好结交仙侣,故而一直耽搁至今。
他走到场中,朝盘蜒微微一笑,说道:“盘蜒兄弟,在下与你那位馨儿师妹交情不浅,引为知己,而海纳、神藏两派又关系紧密,彼此友好,咱们此次交手,重在切磋,便如我与馨儿师妹先前一般,师弟先前那些手段,如再使出来,只怕有些不妥。”
吕流馨听得脸上发烧,垂下脑袋,暗想:“他说我与他交情不浅?这人好会说话。”想起严碑刚刚搂住她纤腰,颇有些心乱。
严碑本指望盘蜒吃醋发火,岂料他却无动于衷,也不忙上场,只朝严碑点了点头,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柄长剑来。台上有人笑道:“现在知道厉害了?想要用兵刃了?”
盘蜒忽然捏着嗓子,尖声道:“流馨师妹,你先前那‘千棘神剑’果然精妙,但我只瞧一眼,便已学会,我演给你瞧瞧?”他学严碑口吻说话,倒也颇为相像,只是刻意丑化,声音又假又腻,观众一听,虽对盘蜒并无好感,但也恼这严碑勾·搭少女,纷纷大笑起来。
严碑心头火起,说道:“盘蜒师弟,若要比武,还请快些出手。”
盘蜒不答,捏住长剑,抡臂出招,招招是千棘神剑的招式,只是动作别扭无比,双腿夹紧,似是一憋尿之人在舞剑,一边挥剑,一边挤眉弄眼,朝吕流馨传情。吕流馨也觉先前严碑举止与此颇有相似之处,扑哧一声,莞尔一笑,旁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喊道:“你小子扮丑角本事倒不小。”
严碑咬紧牙关,望向考官,喝道:“他迟迟不上台,可是违背规矩?”
考官道:“你先前也向他客套了几句,彼此忍让吧。”
盘蜒此时喊道:“哟呵,这苦朝派的黑木头笨头笨脑,不是我的对手...哎呦,哎呦!”霎时手忙脚乱,怪叫连连,似是遮拦不住,蓦然脸色一变,变得狰狞丑恶,一把扯掉长袍,如王八拳般乱挥几剑,骂道:“王八羔子,真当老子干不过你?”蛮横斩劈,终于获胜,于是又再度变脸,五官文雅英俊,向吕流馨抛几个媚眼,他这表情变化丰富,倒也精妙绝伦,常人万万不及。
众人哄堂大笑,说道:“不错,之前就是这般。”
盘蜒抱拳招摇一圈,踏上擂台,严碑早七窍生烟,大叫一声,朝盘蜒一剑斩来,正是他先前战胜赵德时的功夫,盘蜒使一招“围魏救赵”,反刺过去,严碑立时变招,连连刺向盘蜒要害,剑上气势如虹,威力似惊涛骇浪。
只是他恼恨过度,攻得太急,声势容易衰竭,一招使老,瞬间露出空隙,被盘蜒“啪”地一声,抽了一个嘴巴。他立时暴跳如雷,脑中空白一片,唯有难消退的怒火,于是武功招式皆无影无踪,朝天怒吼,抛去长剑,朝盘蜒猛扑猛咬。
这一年之中,盘蜒习练五夜凝思功,已将“阴晴圆缺”四时掌控纯熟,佐以幻灵真气,可趁敌人恼怒、畏惧、悲伤之际,注入灵识,操纵其情绪,使其发狂发疯,除非敌人功力胜他极多,否则全无抵抗之力,五夜凝思功本不过是增强内力的修仙功夫,这却是盘蜒别出心裁的用法,已超出霜然当年所授本意。
严碑被盘蜒挑起火气,再中了那轻轻一巴掌,怒的恨天怨地,宛如疯狗,什么风雅掌法,拈花指力,指星剑舞,全数忘得一干二净,一味的东扑西爬,四肢并用,打得全无章法,但威力倒也不小。
盘蜒也怒骂一声,一把掐住严碑脖子,两人扭打做一团,你抽我一耳光,我揣你一屁股,头顶脚踢,抓脸捏阴,无所不用其极,便是醉汉卧斗,也不及这般惨烈。这比试本该雅致怡情、高深奥妙,颇有仙家意境,此刻却似两头发·情的猪猡对拱一般。观者中老成持重者看的晕头转向,掩面不语,轻浮躁动者则瞧得哈哈大笑,骂骂咧咧。
这般扭打了一炷香功夫,终于盘蜒技高一筹,一脚踢中严碑胯下,严碑尖声怪叫,双目翻白,力竭昏倒,而盘蜒一张脸肿的如闯过蜂窝一般,他得意非凡,捏紧双拳,高举手臂,哇地一声怒吼,倒也激起一片叫好。有人嚷道:“阁下猪拱神通,果然天下无敌!”
蒙山颇为无奈,说道:“盘蜒乃此次会试状元。”见他此刻尊容,哪里像是状元?顿了顿,又道:“八位获胜者,还请至后堂服食仙丹。”取出一柄宝刀来,对盘蜒道:“此乃月明星稀宝刀,是昔日仙家遗物,赠予盘蜒,望善加运用,维系天地正气。”
盘蜒更是好笑,心想:“这宝刀是我取回来的,如今又还给我了。”
那宗主菩提匆匆现身,将宝刀交给盘蜒,只恭贺一句,又瞬间不见,盘蜒不以为然,暗想:“这老道也太不够意思了,感情我胜得不够漂亮么?”其余观者都想:“菩提宗主没给你气死,已算是神功非凡,修为深湛了,谁还想与你啰嗦?”
但即便如此,盘蜒乃此番优胜,冠于众人,蒙山倒也并不发火,微微点头,御剑而去。
雨崖子门下众人赶来,雨崖子递上一身新袍子,查看盘蜒伤势,又是怜爱,又是无奈,说道:“不过是皮外之伤,明早便消肿了。”
三芝道人板着脸道:“盘蜒,你这一年来练得是什么功夫?猪拱神功么?师父传你诸般武艺,你一招都没用。”
盘蜒哈哈大笑,拍了拍三芝肩膀,说道:“师兄所言差矣,武功练到最高境界,便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何必拘泥于功法招式?”
三芝道人脾气温厚,见盘蜒夺魁,实则脸上有光,苦笑一声,摇头道:“门中不幸,门中不幸。”
洗水道人生性好乐爱事,笑道:“师兄说什么话来?师父门下我等道士,平常着实太过沉闷,出了盘蜒、分物两个活宝,那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歌乐子冷冷说道:“只怕咱们神藏派从此沦为笑柄,任谁都要揶揄几句。”
雨崖子摇头道:“凭智取胜,也是胜了,盘蜒有功无过,诸位莫要多言。”
吕流馨走上前来,说道:“师兄,咱们可还要去领那丹药么?”说着拉住盘蜒手掌,她本对盘蜒满怀怨气,爱意早已冷了下来,但他方才言行滑稽,逗她开怀,且又“大显神威,声名远扬”,对他再度生出好感,神色颇为亲密。
雨崖子见两人手拉着手,心中不满,说道:“馨儿,你自个儿先去,盘蜒受伤不轻,我要替他细细查探一番。”
吕流馨无奈缩手,随一考官离去。雨崖子道:“盘蜒,收摄心神,盘膝坐下。”盘蜒遵命而为。
众弟子知师父运功之时,不便在旁观瞻,于是纷纷告退,雨崖子见四下无人,轻轻拍打盘蜒脑袋,佯怒说道:“你这顽皮小子,可是我对你太过骄纵,你便无法无天了?”
盘蜒喊冤道:“徒儿乖的很,听话的很,师父假模假样,要为我疗伤,我不老实留下来了么?”
雨崖子哈哈一笑,柔声道:“我是真关怀你,你可别不知好歹。”她也算半个得道之人,平素极为端庄,但在盘蜒面前,却能够嬉笑怒骂,全无顾忌。(未完待续。)
四 诸事不顺下下签
雨崖子探盘蜒脉搏,细细查看一番,盘蜒心中感动,暗想:“这位雨崖子师父待我与霜然师父一般好,我糊涂一生,却能遇上这两位如此慈祥的女师父,当真天幸加佑。”念及霜然,不知她现在是否平安,不禁深感怀念。
雨崖子道:“你这就去吧,但需记住,你虽不顾自己声誉,但我见你如此,心中颇不好受。”
盘蜒道:“师父放心,徒儿自有分寸。”绕过洞窟,来到后堂,考官分发丹药,说道:“此药极为珍贵,服食之后,体格强健,伤愈加倍,练功时气血流畅,邪念不生,再增百年寿命。恭贺诸位得入游江境界。”
吕流馨朝盘蜒一笑,走过来问道:“师兄,世事真巧,你又拿回了这月明星稀宝刀么?不知此刀之利,与我妙水剑相比孰高孰低?”
盘蜒说道:“这等无聊小事,多问什么?”
吕流馨见他语气不冷不热,忙道:“师兄,你可是怨我先前与那严碑....我并非真寄情于他,只是你待我太过冷漠,我...有心气你罢了。”
盘蜒叹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我盘蜒声名狼藉,在万仙人人喊打,师妹还是离我远些好了。”
吕流馨笑道:“什么‘声名狼藉’?大伙儿是嫉妒你聪明呢。”说着挨近一步,似要握盘蜒手心,盘蜒心想:“所谓‘成王败寇’,半点不假,我比武获胜,先前打女人、耍阴谋的污名便全数不见了。”稍稍一让,说道:“我还有事,师妹请便。”就此扬长而去。
吕流馨被晾在原地,气得发抖,呆立片刻,也恨恨离开。
他随雨崖子等人回到道观中,还未得空闲,只见鲲鹏、张千峰两人正在大殿中等候,他奇道:“师叔、师兄,找我有何贵干?”
鲲鹏道:“听说你此次扬眉吐气,一扫颓势,咱们身为同门中人,岂能不来道喜?”
盘蜒道:“何喜之有?不过是矮子之中拔高个儿,纯属侥幸而已。一群第一层的后生胡乱比试,何足挂齿?”三人一边闲聊,一边踱步出来,在山崖间行走。
张千峰道:“师弟太谦逊了,你这叫开头彩,咱们这山海门起步不久,正要你这般大显威风,闯出些名堂来,也好为人所知。”
鲲鹏听张千峰提及此事,不由微微发愁,说道:“一个月前,我前往苦朝派招揽门人,只有寥寥数人响应,至今门中人数不过三十,虽各个儿都是好手,但消息闭塞,不知世间情形,万鬼有何阴谋,咱们可是两眼一抹黑,没头又没脑。”
盘蜒一拍大腿,怒道:“咱们这山海门何等荣光?为何不肯入伙,难不成咱们万仙都是些懒虫软蛋么?”
张千峰道:“只怕大伙儿自诩为仙家,贪图安逸逍遥,不知形势险恶,也不知咱们这山海门有何要事,颇有些顾虑。”
鲲鹏忽然露出恼怒神情,说道:“什么仙人?好没自知之明。只不过是一群醉生梦死、怕苦畏难之辈罢了。到了这等地步,他们还不醒悟么?”顿了顿,又道:“我径直去找苦朝派南泊秃驴,这老小子推三阻四,硬生生将几位答应入门的弟子劝了回去。我鲲鹏如此行事,并非为了一己之私,实乃为万仙着想,结果各人皆自私自利,以为我想争权?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盘蜒明白各派首脑顾虑,万仙六位尊长虽答应这山海门之事,但毕竟未曾大力推行,故而诸派皆不愿放得力好手前来,唯有神藏、海纳两派出力最多,各有十多位渡舟、飞空好手入门。他道:“如若不成,咱们去找第二层的弟子,威逼利诱之下,好歹捉个百八十人,方可有人手办事。”
鲲鹏哈哈大笑,其中却殊无欢快之意,他道:“万仙门规,二层游江弟子,不得派中尊长答应,更不能出万仙群山一步。咱们即便拿刀子逼人,到头来也不过是徒惹笑话罢了。”
他心中不快,焦急万分,眺望远处,却见有许多门人在山中树下吟诗作对,弹琴歌舞,其中不乏门中成名已久、道行深湛之人,鲲鹏越看越气,蓦然长啸一声,喊道:“大难临头,火烧眉毛,却兀自歌舞升平,一无所知,若真是如此,灭门之祸不远矣!”
他也不加掩饰,声音传出数十里,山下群仙皆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皆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其中有几人偷偷摸摸的说道:“是那疯子鲲鹏,整日害怕什么万鬼。”
有一女子眼尖,说道:“那一旁之人,不是他徒弟张千峰么?”
另一女子笑道:“啊,果然是他,脸蛋确是一等一的俊俏,倒像是个仙女似的。只是跟了他那凶神恶煞的师父,也有些庸俗土气了。”
还有一男子道:“另一人不是那名声糟糕的涉水小徒盘蜒么?不,不,他眼下也登入第二层。就是这贼人,打伤了咱们银叶师妹。”
头一女子道:“听说这三人异想天开,创立了什么山海门,四处拉拢门人,我好几位师兄师妹都被那鲲鹏缠过啦。”
那男子连声轻笑,说道:“真是不务正业,无事找事,不仅如此,还咒我万仙有灭门之祸?若非我眼下正忙,懒得与他计较,非要狠狠教训教训他不可。”
那几人声音极轻,本不想被鲲鹏听到,但鲲鹏仙法惊人,听得一清二楚,哼了一声,足尖一点,霎时已到了众人之间,喝道:“你是何派弟子?竟说要教训我?”
那男子吓了一跳,却又故作镇定,转过头去,装作不知,也不理睬,鲲鹏一把将他抓起,那男子虽是第四层飞空弟子,但在鲲鹏手下竟毫无反抗之力,鲲鹏道:“你有胆大放厥词,眼下却又成了缩头乌龟了?”
一旁许多门人或是天地派,或是圣阳派,见状皆惶急不安,连大气都不敢喘,那男子鼓足勇气,顶撞道:“我乃天地派宣途师父门下王栽树,鲲鹏,我何时得罪你了?你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出手伤人,好生不讲道理!”
鲲鹏见张千峰、盘蜒快步赶来,怒气渐渐平复,想道:“我与一后辈弟子较什么劲儿?”
便在这时,只听树上有一人冷笑道:“放下我徒儿。”忽然数片落叶飞了过来,在空中连成一片,仿佛兽爪般罩下,鲲鹏一愣,松脱右手,放了那王栽树,举掌一封,砰地一声,将落叶打散,那落叶咄咄声中,刺入一旁石板,竟似比梅花镖还锋利。
树中人身形一晃,已拦在鲲鹏与王栽树身前,鲲鹏认得此人名曰宣途,也是第五层遁天门人,自己虽与他不熟,但也不可伤了和气,说道:“宣师兄,我一时心急,冒犯了贤徒,还望师兄见谅。”
只见这宣途看似四十岁年纪,眉毛已然剃光,自行画眉,脸上化妆,颇为精细,但衣着却极为朴实,他满脸嘲弄之色,说道:“鲲鹏,有我在此,你可伤不了我徒儿,冒犯二字,却也谈不上。你回去做你的清秋大梦吧,我也懒得揍你。”
鲲鹏听他言下傲慢,竟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正要发火,但转念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若与他大打出手,徒然败坏我这山海门派名声。”默然不语,扭头就走。
宣途回过头,朝众弟子做了个怪脸,暗示这鲲鹏外强中干,在自己面前不敢放肆,众天地派弟子哈哈大笑,圣阳派弟子更是大声起哄,卖力嘲弄。
鲲鹏登时怒发冲冠,正要回身打架,却听盘蜒笑道:“原来是天地派在此附庸风雅,卖弄把戏,我还道谁家琴声歌曲如此不堪,敢情是那银叶丫头的师兄师姐。”
鲲鹏经盘蜒这么一说,稍稍消气,冷静下来。
宣途死死瞪着盘蜒,嘴唇发颤,神色极为诡异,他叫道:“你便是那打伤我徒儿的小贼盘蜒?银叶她满脸青肿,至今仍有印记,我正要找你算账!”
盘蜒笑道:“擂台之上,不认爹娘。输赢全看本事,也不管你是男是女。你教出来的徒儿本事差劲,自个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宣途怪叫一声,袖袍一拂,内力迸发,卷起落叶,直朝盘蜒袭去,忽然间,鲲鹏拍出一掌,那落叶霎时被掌力拍的粉碎。
宣途大怒,猛然一冲,手做虎爪,朝盘蜒脑门抓下,便在这时,只觉手腕处被人一格,两人内力冲击,宣途浑身巨震,抵挡不住,腾腾腾连退数步,只见鲲鹏身形凝立,站在盘蜒身前。
鲲鹏道:“师兄手下留情。”
宣途喊道:“你胆敢对我出手?你们这山海门倒行逆施,不顾同门情谊,可是得了宗主首肯,便无法无天起来了?我定会去宗主面前告状,要你那山海门遭殃。”他稍一试探,已知道鲲鹏武功深不可测,自己未必能胜,无法再对盘蜒出手,只是恼怒不过,非要扣上些罪名不可。
盘蜒笑道:“师叔刚刚那一抓来势汹汹,已决心要取我性命,颇有以大欺小的威风。不知宣途师叔可否也一并告知宗主,瞧他老人家如何示下?”
宣途脸色难看,但一时语塞。鲲鹏见己方站住道理,怒气全消,拱手道:“叨扰了。”遂与盘蜒、张千峰拂袖而去。(未完待续。)
五 得道多助失道寡
三人转了一圈,来到鲲鹏大宅,此处名曰紫天府,也是俯视山云,飞鸟盘绕的神仙居所,那些所谓“山海门人”今天便在此聚会。
雨崖子门下数大弟子得她首肯,也已列入门人之中,洗水道人出门问:“鲲鹏师叔,你们因何耽搁了?怎地你心绪不宁?”
鲲鹏骂道:“万仙门中,多是些不顶用的混账,只知吃喝玩乐,不知大祸临头。”
张千峰在旁微觉窘迫,他以往与天地、圣阳派诸人别无二致,若非数年前发现一天门,借由那天门前往异世走上一遭,由此顿悟,只怕也是这等纸醉金迷、庸庸碌碌的模样。
三芝道人与洗水道人唯唯诺诺,暗想:“师父让咱们跟这狂人干事,将来可别得罪了同门,受到排挤。”心中都打起退堂鼓来。
便在这时,只见有两个海纳派弟子抬着一人,走了进来,众人一瞧,只见分物道人喝的酩酊大醉,满面油光,嘟囔道:“醉仙丹,再...再来一枚,盘蜒兄弟,再来...行行好....有何差事,都包在师兄身上。”
原来盘蜒这一年来在炼丹房当差,与这分物道人交情极好,自个儿偷吃灵仙丹,偷赠他醉仙丹,分物道人名声本就极差,盘蜒也是臭名昭著,两人混在一块儿,算得上沆瀣一气,更被万仙众人引为笑谈。盘蜒拉拢分物道人加入这“山海门”,分物道人自然义不容辞。
鲲鹏苦笑道:“好,好,我‘山海门’本就名声不佳,如此方才相衬。让外头那群没羞没臊的王八羔子说嘴去吧。”他正在气头上,竟然粗话连篇。
却听门外有人问到:“请问鲲鹏师叔,盘蜒师弟在吗?”
鲲鹏行事偏激,常常得罪高人,故而门庭冷落,自来鲜有外人光临,闻言吃了一惊,忙迎了出去,只见十多个同门站在院中,为首两人有些眼熟,他忙问:“不知诸位来我这....这山海门何事?”
盘蜒认出二人,奇道:“可是法剑派牛乐,友朋两位师兄?”
那二人见到盘蜒,面露喜色,走上前来,深深作揖,说道:“我二人蒙师弟相救,感激无比,只是一直无缘回报。偶尔得知师弟列入这‘山海门’之事,故而来此,以效绵薄之力。”
盘蜒大吃一惊,暗想:“我与渊北辰相斗之事,他们已经知道了?当时这两人神智模糊,怎会知晓?”迟疑片刻,问道:“二位为何这么说?”
牛乐道:“咱们中了那疫魔毒计,心神受控,竟然欲加害雨崖子师叔,若非师弟击败那渊北辰,我二人定当性命不保。咱俩别的都没瞧见,却只模糊见到师弟一剑斩掉那渊北辰头颅,咱们由此获救。若师弟不嫌我二人先前旧怨,万望收我二人与门下弟子入门。”
盘蜒喜道:“两位师兄肯来,那是最好不过。”
鲲鹏、张千峰也不明其中经过,但见这两人心意诚挚,自也喜出望外。
忽然头顶风声飒然,众人一抬头,见雨崖子骑着褐嘴翠鸟从天而降,三芝、洗水、分物、盘蜒齐声道:“师父,你怎地来了?”一齐跪下相迎。
雨崖子笑道:“怎么?你们在‘山海门’中,不受我管束,我便不能来看看你们?”
鲲鹏忙道:“师姐说的什么话来?这位师侄不过在我这儿帮忙,万不敢与师姐相争。”
雨崖子点了点头,偷望盘蜒一眼,微微一笑,说道:“不知你们山海门中可还有空缺?我闲来无事,也想入门。”
众人闻言大惊,鲲鹏更是摸不着头脑,愣了片刻,问道:“师姐何等身份?我...我万不敢....”
雨崖子朝鲲鹏拱手道:“我真心实意,愿入此门,若山海门职责所在,愿听鲲鹏师弟差遣,绝无反悔。”
原来雨崖子偶然间听到闲言碎语,议论这新创的“山海门”之事,言下对盘蜒等人极尽嘲弄,雨崖子气愤不过,心疼爱徒,如何能置身事外?她本已吩咐门下几位有闲门人相助,此次索性豁出去了,自个儿跑来入门。
鲲鹏听她话语斩钉截铁,绝无虚假,不禁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师姐要来,我也不敢自居一派之长。这门主之位,便由师姐担当。”
雨崖子摇头道:“我可不想担这般重担,听说你们山海门要与万鬼作对,而我与万鬼颇有过节,若要和万鬼相斗,尽管知会一声,其余之事,我可不管。”说罢有意无意,走到盘蜒身边。盘蜒感激至极,忽然间闻她身上芬芳,只觉心中安宁。
鲲鹏接连得了大援,一时之间心中满是希望,盘蜒道:“难得大伙儿齐聚,还请鲲鹏师叔向大伙儿说说咱们这山海门之事。”
鲲鹏沉吟少时,朗声说道:“三年之前,我等万仙门人与万鬼在玄鼓雪原一会,六位尊长施展神通,以至冰墙裂地,横亘天维,万仙、万鬼各自退兵。之后我万仙再无动作,凡间诸国,对我万仙失了信任,颇有不敬。而万鬼诸恶趁势钻营,渗入冰墙以南,散布爪牙,培植势力,蠢蠢欲动,其心险恶,昭然若揭。”
盘蜒点头道:“不错,我曾与雨崖子师父会过万鬼众妖,果然狡猾无比,险些放纵出那疫魔为祸。此乃冰山一角,其毒计仍难以估量。”
雨崖子附和道:“徒儿所说不错。”
鲲鹏精神一振,又道:“在下蒙六位尊长授意,得创立此‘山海门’,其本意便在于‘驱逐万鬼,镇守山海’。我万仙皆为出世修道人士,按理不该多管凡间争端,然则‘出世未必能得道,入世未必不得道。’万仙一贯松散行事,各有意愿。而我山海门则非得团结一致,共同进退不可。”
众人相互张望,不少人便想:“如时常入世,那可误了修为。”
盘蜒则喊道:“师叔说得好,游山玩水如能悟道,那打打杀杀更是捷径。咱们仙人立于世间,放着大把妖魔不杀,无数仙境不探,那算个狗屁仙人?”
雨崖子抿嘴一笑,在盘蜒脑门上一拍,啐道:“不许口吐污言。”她实在忍耐不住,看似责骂,实则神色颇为亲切。
张千峰也道:“师父所言有理,我六十年时光浑浑噩噩,进境低微,然则在凡间屡遭险情,功夫竟突飞猛进,可见我万仙的功夫,非运用而不强,非历练而不坚,如要悟道,先出世,再入世,终可至随心所欲的境界。”
鲲鹏心下一乐:“千峰与盘蜒助我良多,真乃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能遇上他二人,可谓天助我也。”又道:“无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万仙门要立下功劳,做出样子,不得已,非动用严规不可。从今往后,诸位每日巳时须得来此一报,我会委派事宜,或聚在一块儿习武,或一道外出办事,齐心协力,不得推诿。”
有一法剑派弟子问道:“那如本派有事,与山海门互扰,那又该如何是好?”
盘蜒与张千峰都想:“万仙门中,能有什么要紧事?多半是吃喝玩耍、闲情雅致。”
鲲鹏道:“既入了我‘山海门’,便当以山海门为重,我会酌情考量,努力调停。”
他又取出数十颗拇指大的宝石来,分给众人,自己留有一玉像,说道:“此乃我珍藏多年的宝物,名曰泪滴子母石,最是神奇不过,无论相距多远,若有事欲找我,皆可凭借此石传信。一日可飞三千里。万里之遥,亦不再话下。”
盘蜒取过宝石,站在门外,对着泪滴石喊道:“除魔降妖,山海无敌!”一松手,那宝石快如闪电,铛地一声,落在那玉像手中,玉像旋即发声道:“除魔降妖,山海无敌。”正是盘蜒声音。
众人皆惊呼起来,都想:“久闻这鲲鹏武功在第五层遁天中出类拔萃,又不近女色,功力精纯,手中宝物无数,并非不知天高地厚,一味胡来的疯子。”原先对他毫无信心之人,此刻不免生出敬畏。
鲲鹏、张千峰、盘蜒三人早已商讨妥当,将山海门门规一一说了出来,众人听了,倒也并无异议。
鲲鹏想起午间之事,又道:“诸位若听旁人非议,莫要理会,咱们如今初创不久,自然多有无聊之辈指指点点。”
盘蜒与张千峰互望一眼,心想:“这当真是肺腑之言了,您自个儿先悠着点吧。”
鲲鹏布置众人事务,有人派下山去,前往诸国,联络诸侯天子,告知这“山海门”之事。有人则留下习练武学,鲲鹏委实有罕见罕闻的才学,精通伏羲八卦之术,早设想好诸般群战时的阵法,预想将来碰上大批万鬼,哪怕仓促应战,自可应对自如。
他又对盘蜒说道:“师侄,你那炼丹房的差事便交了吧。”
盘蜒与分物道人同时惨叫起来,扼腕痛惜,神色惨淡,雨崖子握住盘蜒手掌,打他手心,说道:“不许对师叔无礼,不就是那灵仙丹么?我让人多预备些,也就是了。”
鲲鹏道:“师侄过目不忘,记心奇佳,兼之悟性惊人,我有一桩重要差事,唯有你能胜任。”
盘蜒奇道:“什么差事?”
鲲鹏道:“万仙门中有两大书库,海纳派、神藏派各有其一。还请师侄去往书库,博览群书。”(未完待续。)
六 不通史书听乡闻
盘蜒问道:“师叔可是让我去学书库中武功秘籍么?”他当年取回那离乱**,听说便藏在神藏派书库之中。
鲲鹏道:“库中确有些凡间武学,但未必能比师姐所传功夫高明,师侄不必为此费心。还请师侄翻阅诸般史料,找寻这万年来诸般宝物、奇兽、奇闻、神功记载,若能找着其在世间方位,那咱们便抢先去取回来。”
雨崖子点头道:“这主意当真不错,万鬼似对世间珍宝了如指掌,频频抢夺,气焰嚣张,但咱们万仙藏书千万,正要有人静下心来专注此事。只是史册太多,便是通读一遍,少说也要十年时光,此事殊为不易。”
盘蜒自也好奇,说道:“这是大大的美差,我定不负所托。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了。”
雨崖子道:“徒儿,你过来,我送你去神藏派书库。”唤来坐骑,将盘蜒拉上,气流振动中,翠鸟已然远去。
两人身在空中,雨崖子说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加入这山海门?”
盘蜒笑道:“师父凶巴巴的模样,怕是想争门主之位?师父放心,有我暗中策应,保管顺利之至。”
雨崖子轻推他一把,说道:“谁对你凶了?你别冤枉人。我也不想当什么门主。”顿了顿,又道:“去书库之事,也不急于一时,我带你去炼醒山瞧瞧?万仙群山绵延数万里,洞窟无数,便是一百年也难以遍观。”
盘蜒心想:“师父将我当做贪玩的孩童么?这山山水水有何好看?”说道:“咱们若去四处游玩,不务正业,被师叔知道,岂不得活活急死?”
雨崖子叹道:“那我陪你去书库吧,我昔日也好读书,但功夫越高,兴致越淡,有你相陪,我或能重拾回来。”
盘蜒道:“师父怕我偷懒,要来监工伴读么?”
雨崖子嗔道:“你不喜我陪伴?真是不识好人心。好吧,好吧,你自个儿静静读书,我会时时来查看进展,以防你偷懒。”
盘蜒笑道:“原来当真是监工,那可是严师出高徒了。”雨崖子微微一笑,令翠鸟降落,盘蜒心想:“她一辈子不曾娶亲生子,莫非将我视作孩儿了?”心底更生出爱护之意,那情感得自于解谷,极为深沉,已与盘蜒身心融为一体。
书库位于千仞之峰,下有百溪,据传乃是砍伐神木所造,屋宅高大,约有三层,气味芳香,历史极为久远,树木成林,环绕院中,幽幽静静,令人顿生仁智。
盘蜒走入其中,有十余位弟子迎了上来,皆漫不经心,神色慵懒,为首一道人问:“这可是稀客,你是来这儿看书的?”
盘蜒笑道:“此话问的妙不可言,我并非来看书,而是来吃书的。还请诸位备齐油盐酱醋,助我下咽。”
有人认出他来,说道:“他是雨崖子师公门下弟子,名叫盘蜒。”
那为首道人也是游江层门人,却是白素道人徒弟,今天恰好轮此当值,守在此处,也不能出去游玩,颇为气闷,怏怏说道:“既然是盘蜒师叔,还请自便。”
盘蜒走入书库,只见百排书柜,高约一丈,柜中书册无穷,宛如繁星,数目令人叹为观止。顺梯而上,情景类似。
盘蜒问道:“请问诸位师侄,史料古籍在何处?”
众人摇头道:“咱们不过看守,以防外人来偷书,其余一概不知。”
盘蜒又问:“若书册有所缺损,你们管不管?”
众人笑道:“此地有仙气守护,书册久而不腐,除非有人故意捣蛋,怎会有所缺损?”
盘蜒察言观色,心想:“只怕来此轮班之人各个儿这副德行,即便有所损坏,他们也全不上报。”
这天下数十万万仙门人,一旦入门,大多性情骤变,成为贪图安逸,不求上进之徒,百中唯有一、二人仍用功勤勉。盖因人生要事,无外乎传宗接代、求生怕死,入了万仙门,此二者皆不足为虑,自然心气全无。此书库虽然藏经无数,珍贵无比,若在凡间,必惹无数求学者趋之若鹜,然而到了万仙群山中,竟然门可罗雀,除了偶尔有人送新书来此,更无人迹。
盘蜒肚里暗骂,一排排书柜去找,终于在顶层找着,搬梯子取下书来,一边默念,一边记忆。他读书时颇有章法,看得虽快,但几不遗忘。再将暗含深意的书目牢记,放在一旁,随时可相互借鉴,寻找关联。待见到可取之处,便取纸笔,将其摘抄下来。
如此天天前来翻书,朝至晚归,废寝忘食,足足持续一年,雨崖子有时前来相伴,陪他一同读书,她以往也曾饱览全书,有她相助,进展更快,两人皆敢乐趣盎然。
有一晚,雨崖子见盘蜒已写了好几册书簿,大感好奇,翻看一番,更是钦佩,只见书页中整整齐齐写着诸般记载,神物一册、奇兽一册、花草一册、神功一册、古神一册,灵山一册,仙海一册,书中条目引经据典,清清楚楚,出处在何,原文怎般,尽皆齐备。
雨崖子叹道:“若让我来捣鼓此事,只怕连一册都理不出来。”
盘蜒甚是喜悦,说道:“我盘蜒一目十行,过目难忘,换做旁人,哪儿有我这般快捷?”
雨崖子“嗯”了一声,偶然间翻看一页,读道:“月明星稀刀,古仙所留,置于藏经道观之中,可借月时凝功,难言威能。”其后注道:“已获于岁皇群山。”
雨崖子笑道:“你这月明星稀宝刀来头不小呢,竟能借助月光,莫非在明月之下,刀会变得愈发锋锐么?”
盘蜒沉吟片刻,说道:“书中说‘难言威能’,便是闹不明白其中秘密。我读到此处,也在月下试过,倒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说着说着,雨崖子有些困了,便在桌上睡去。
盘蜒看着身旁七本书册,心下自豪无比,想道:“若将来有人来此,读我书中所言,岂能不佩服的五体投地?”但转念一想,以万仙仙人德行,便是再过上百来年,也未必会有人阅览,倒不如将其带出,交给鲲鹏,由他发落。
他这一年全扑在书卷之中,此刻大功告成,心下舒畅,而他得此静修机缘,用功也颇为勤奋,已将飞升隔世功游江层练得颇为圆熟,等待明年此时,料想便可升入渡舟层阶。届时该如何应付那湮没怪人?他倒也颇为头疼。
就在这时,黑暗之中,只听有人搬动梯子,挪到书架旁,慢慢攀上,取出一书,随手一抛,落到盘蜒面前。
盘蜒大惊失色,心想:“为何深更半夜会有人来?”朝雨崖子看了一眼,兀自睡得香甜。
以雨崖子的功力,除非来人乃是蒙山、蝉鸣、菩提等顶尖高手,她岂能毫无知觉?莫非她中了迷·药,竟昏过去了?
盘蜒扶住雨崖子,轻轻摇晃,她并未转醒,盘蜒将她放下,站起身来,问道:“那位兄弟,你是何派的弟子?”
那人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敬师长,竟与自个儿师父亲亲我我,甜甜蜜蜜,我都瞧得一清二楚,你可抵赖不得。”
盘蜒道:“我与师父并未...并未逾矩,兄弟可别凭空污人清白。”
那人奇道:“并未逾矩?那你二人怎地睡在一块儿了?这女道姑又为何衣衫凌乱?衫不蔽体?”
盘蜒吃了一惊,回头一瞧,只见雨崖子衣物碎裂,露出大片肌肤,他惊怒交加,不知为何如此,急忙脱下长袍,遮住雨崖子,那人嚷道:“好,我这就让人来瞧瞧你二人丑态!”放声喊道:“来人哪,来瞧神藏派雨崖子与那盘蜒如何苟·且偷·欢!”
盘蜒大怒,手中长出骨剑,朝那人疾刺过去,但那人手肘挺出,正中盘蜒手腕,盘蜒遍体酸麻,被那人一拳打中胸腹,剧痛之下,滚在一旁。
盘蜒心想:“此人是谁?为何我...我功夫全使不出来?”
那人依旧处在暗影中,瞧不清面貌,他又叫喊了几句,随即住口,只听烛火哔剥作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等了许久,不曾有人到来。
那人“哈”地一声,说道:“算你运气好,那些人全数被我杀了,半句不该听的话也听不见。”
盘蜒冷汗直冒,问道:“你将看守弟子全数杀了?”
那人道:“可不是吗?你猜我是谁?”
他从梯子上跃下,露出面容,盘蜒见他脸色惨白,神色凄厉,登时认出他来。盘蜒喊道:“你是血云!”
血云淡然一笑,说道:“很好,亏你还记得我,咱俩两年不见了。”
盘蜒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奸贼懦夫,狗一般的杂·种,乌龟精,王八蛋,你有种....”骂了几句,忽然醒悟:“我为何会如此恨他?就因为他当年揍了我一顿?”他生平几乎绝不动怒,此时情绪激荡,不可遏制,不免大觉奇怪。
血云又取下一本书,在盘蜒面前摊开,指着其中一页,上书:“立世百年之际,阎王‘暴虐’破边界,再入世。真仙已去,万仙率众与之一战,六位破云仙长丧命,诛杀阎王。”
盘蜒困惑不解,心想:“这是什么书?为何我先前并未见到?阎王‘暴虐’?这..这是何时之事?”
血云哈哈笑道:“轩辕击败蚩尤之后失踪不见,其弟子领悟天道,升真仙,创立万仙门,随后天门开启,他与另五位真仙前往异界,追杀蚩尤。于是这世上唯有万仙,再无真仙。不料百年之后,那阎王暴虐竟又返回来了。”(未完待续。)
七 得道锦衣还乡来
盘蜒道:“我曾....我曾遇上过阎王,以万仙破云尊长之能,合力之下,轻而易举便可取胜,为何迎敌那暴虐,六人一齐丧命?”
血云道:“你说的可是那尸海么?那尸海不过是阎王化身,功力十不存一,倒也不足为患。那‘暴虐’全力以赴,万仙便难以抵敌了。”
盘蜒心中突地一跳,想:“这是我心底最隐秘之事,他如何得知?”
血云再翻过几页,手指比划,盘蜒读道:“万仙历一千八百三十二年,阎王‘斗神’临极北妖国,遣仙使魏物高等援手,与蛮‘百举’共败之,丧四大仙使,门人无算。”
盘蜒也从未听闻此事,暗想:“如此说来,万仙与聚魂山的阎王仇怨不小,那为何万仙上下,对阎王绝口不提,连张千峰以往都不曾听过?”
血云见盘蜒愣愣出神,抽了他一嘴巴,盘蜒面颊高高肿起,死死盯住他,血云不去理会,快手翻书,盘蜒见书中记载,皆是数千年来万仙诸般隐秘,极为详尽,这万仙号称创世万年,但实则不过数千载。
盘蜒满眼见万仙中争权夺利,恩怨情仇之事,不由得心惊肉跳,寻思:“若被万仙得知我看过此书,非要关我一辈子。”但转念一想,此书也不知真假,这血云更是不安好心,自己何必相信他的鬼话?
血云又指着一处,说道:“此处更是有趣,让人瞧不明白。”
那行文字写道:“历四千一百五十年,阎王‘蛇帝’、‘吞山’临凡。”其下文字皆失踪不见,不知结果如何。
盘蜒奇道:“蛇帝、吞山两个魔头卷土重来,万仙是如何应对的?”
血云神色雀跃,似见到有趣玩物的孩童一般,他道:“这就是其中玄妙之处,万仙为何不愿多提阎王之事?又为何将其中所录尽数删改?欲盖弥彰,岂不好笑?”
他将此书扔到一旁,身子高高跃起,隐入暗处,不久再度现身,手中又有一书,名曰“焚仙录”,其中写道:“历四千一百七十年,前往陆腾,焚骨于地窟。”
盘蜒骇然想道:“这血云的意思,两阎王乱世之后二十年,万仙前往陆腾焚烧尸骨?那陆腾离万仙群山又是万里之遥,他们为何要大费周章,去那儿火化仙人?莫非那尸骨极为危险,轻易焚化不得?”
血云让开几步,盘蜒突然间得了自由,不受拘束,他跳了起来,又要与血云拼命,但血云身上黑光闪烁,陡然掐住盘蜒脖子,哗啦一声,再将盘蜒脑袋撞在地上。
他声音鬼鬼祟祟,令人如入冰窟,他道:“我要你去陆腾,查清此事。”
盘蜒大声道:“你到底是谁?我为何要听你的?”
血云冷冷说道:“你自欺欺人,以为自己不知道?还是你不愿想起来?你欠我极多,我不杀你,已是天大的慈悲了。”
刹那间,四面八方的黑影如退潮般消去,盘蜒惨叫一声,猛一抬头,见缕缕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原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雨崖子轻哼一声,悠悠转醒,脸色极为妩媚,她想起与盘蜒同眠一夜,虽是伏案夜读,但仍不禁有些脸红。
门外传来哒哒脚步声,有一人懒洋洋的说道:“早上就要来受罪,还要伺候盘蜒那小子,真他奶奶的难受。”
另一人道:“你若气不过,在盘蜒茶水中放些泥灰,也就是了,保管他察觉不到。”
雨崖子微觉不满,就要找他们算账,盘蜒拉住她小手,摇了摇头,雨崖子气顿时消了,怕被人得知两人孤身过夜之事,施展轻功,蓦然不见,那几位轮值门人如何察觉得了?
盘蜒将那七册书拿了,回到鲲鹏大宅,见“山海门”众人又在苦练阵法武功。
这一年之中,山海门也有些进展,此时人手已过五十,鲲鹏偶尔问盘蜒查阅消息,倒也时不时能找着些稀罕事物,他慷慨分发,绝不私藏,人人得了好处,故而这山海门人各个儿对他极为敬佩,经过一番历练,门下众人精神抖擞,神态坚毅,不似其余万仙门人那般萎靡不振,贪图享乐。
盘蜒将编撰书卷交给鲲鹏,鲲鹏与张千峰一瞧,各自惊喜,连连赞叹。鲲鹏笑道:“贤侄,真亏你有这般钻研本事,旁人若无十年八载,万万成不了这等大事。”
盘蜒道:“我不过是耐心好些罢了。”犹豫顷刻,说道:“师叔,我有要事在身,须得下山一趟,前往陆腾。”
鲲鹏道:“陆腾处在洲陆之南,离此不近,此去少说也要数月,途中颇有波折,可要我派人同去?”
有声音说道:“你为何要听那血云差遣?那不过是个梦。”
“去查清楚,此事极为重大,关乎天下气运,关乎万仙,关乎你我。”
我还在梦中吗?
盘蜒摇头道:“此乃侄儿私事,不敢劳烦诸位。”
鲲鹏道:“既然如此,还请师侄带着这泪滴子母石,如有用得着,便将这石头松开,令它飞回,无论多远,咱们会尽快赶来。”
张千峰面带笑容,说道:“盘蜒师弟,我也有一天大的好消息,早想告知于你,只是你一直忙于正事,未能有闲,故而不曾开口....”
盘蜒道:“有话快说,啰里啰嗦的,耽搁我正事。”
张千峰道:“振英已至第三层渡舟境界了。”
盘蜒身子一震,这当口真如做梦一般,傻了半天,问道:“什么?”
鲲鹏哈哈笑道:“这小丫头听说是你义妹?果然进步神速,灵气十足,入门第三年便踏入渡舟,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
盘蜒自也替陆振英高兴,想道:“这岂不是我的功劳?若非我带她领悟那轩辕真气,而那轩辕真气与飞升隔世功水·乳·交·融,相得益彰,她怎能有如此进展?嗯,但毕竟她自身勤奋好学,苦练不缀,也是缘由之一,我倒不便占了全功。”
心下正自卖自夸,张千峰甚是得意,仰面叹道:“非但如此,之后那擂台比武,也是她独占鳌头,再度夺魁,咱们海纳派人人颜面有光,都说我张千峰教徒有方,嘿嘿,其实是这丫头争气,与我有何关联?但我这引路之功,倒也不算太小。”
盘蜒见不得张千峰占了好处,酸酸说道:“师兄面如冠玉,教徒如神,想必出门行路,都会被万仙的娘们儿围追堵截,处处遭饿虎扑食、拦路劫道,想要拜你为师了?”
鲲鹏大笑一声,张千峰脸上一红,咳嗽一声,说道:“师弟料事如神,这都猜得到?”
盘蜒大声道:“三年渡舟,也算不得难事,我盘蜒明年必迎头赶上,如若不成,我一头撞死在此。”
张千峰与鲲鹏不料盘蜒如此争强好胜,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不可胡乱发誓。”
盘蜒又问道:“那你另一徒儿东采奇呢?”
张千峰道:“她自知修为不到,今年并未入试,唉,她与振英两人天资皆佳,但总是差了一筹。她素来要强,今后一年,更要发奋苦练了。”
盘蜒道:“师父带进门,修行靠个人。振英如此出息,并非师兄之功,采奇稍逊一筹,并非师兄黑锅。”
张千峰笑骂道:“去你的,总是取笑我。快快下山去吧。”
盘蜒向两人告辞,又去找雨崖子,雨崖子二话不说,点头道:“正巧我也有事,我俩一同前往。”
盘蜒吓了一跳,忙道:“师父,此事非我独去不可。”
雨崖子道:“难不成你还有事瞒着我么?咱师徒还分什么彼此?不成,我非去不可。”
盘蜒道:“我此去陆腾,乃是在途中历练功夫,以备明年仙露泉会试。有师父在身边护着,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一路定然风雨无碍,不受半点苦,怎能有所长进?这叫砥石砺金,玉不琢不成器。”
雨崖子听他称赞自己待他太好,心下窃喜,嗔道:“原来你还有些良心,但你这话也有些不对头,莫非有我在身边,你便难有进步么?”
盘蜒急忙说道:“师父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怕其他同门怪师父偏袒。”
雨崖子点头道:“你呀,总有诸般借口,我偏要待你好些,有谁管得了我?好吧,你途中警醒一些,莫要惹是生非。如遇危难,千万莫要蛮干,相信以你所学,定能化险为夷。”
盘蜒道:“我有鲲鹏师叔的泪滴子母石,用以求救,百试百灵。况且以渊北辰手段,尚奈何不了我,你何必忧虑?”
....
但你怎知陆腾有何危险?渊北辰与阎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那会有阎王吗?
我还会回来吗?
盘蜒无法作答,他向众人挥别,雨崖子送他至天门,由此离山远行。
他已有两年不曾领略凡间山河,俗世风貌,此刻徒步前行,只觉步履轻快,自由自在,只是空中气味儿有些污浊,不如万仙山中仙气令人心旷神怡,但盘蜒用力呼吸,反而更觉愉悦。
他本以为万鬼之事影响深远,凡间诸国必齐心共进,彼此言归于好,不计仇怨,谁知走过几处,又听闻武林厮杀,侯伯争斗,天子横征暴敛之事。他微觉滑稽,想起东采英来,不禁有些怀念。
那陆腾远在东南,盘蜒便取道玄鼓,顺道去瞧瞧这位昔日将军情形。(未完待续。)
八 忽而河东又河西
约莫行了十来天,已抵达玄鼓城中,见城墙规模更胜往昔数倍,城楼之上,旌旗战戟连成一片,宛如刀山一般。盘蜒从城门走入,找一卫兵,拱手道:“我乃万仙弟子,道号盘蜒,特来求见你家将军。”
众卫兵不敢怠慢,前后拥着,将盘蜒送入宫内。宫中龙柱雕墙,飞檐凌轩,广场纵横数亩,态势非凡,更胜过昔日蛇伯城。想来城中王妃乃是天子的亲妹妹,自然赏赐丰厚。
亲兵进去告知公爵,盘蜒等候一会儿,只见一虎目大汉快步走过石阶,正是东采英来了。两人一见,那大汉欢喜的快要上天了,大笑声中,双手握住盘蜒手掌,喜道:“军师,我的好军师,你可总算下凡来见我了。”
盘蜒自也高兴,说道:“我不过顺路来此,见你家中宅子漂亮,岂能不来瞧上一番?”
东采英说道:“军师说的好,但只留片刻,可太把我当外人了。不住上一年半载,岂容你跑路?”
盘蜒笑道:“万仙有规矩,年轻弟子,不得师长首肯,不可轻易入世。我若久住,非得有天雷来打我不可。”
东采英大失所望,说道:“军师不帮我忙,三年来我只觉处处不顺,只盼军师能回来帮我一把,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盘蜒道:“若处处凭借天机取胜,算什么英雄好汉?将军何等豪杰,不可倚仗这灵幻占卜之术。”
东采英点头称是,问起东采奇情形,盘蜒道:“采奇在万仙门中倍受众人爱戴,万仙中真假仙女无数,却鲜有人风头能盖得过她。”
东采英挠挠头,苦笑道:“我这妹妹青春永驻,等我七老八十,她定然容颜不减,到时在回来瞧我,那可尴尬至极了。”又问起义兄张千峰境况,盘蜒如实相告。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前厅,只见一光彩照人的少妇迎了出来,却也认得,正是当年执意嫁给东采英的罗芳林。盘蜒躬身道:“贫道参见王妃。”
罗芳林此时风姿绰约,犹胜当年少女之时,但神色间有一股子威严,当真雍容华贵,眸光衬着宝石,雪肤配于彩服,容色不容逼视。
她微笑道:“你是采英的贵人,又是万仙的仙家,那可真是不得了的贵客,采英,今夜可要大摆筵席,招待盘蜒仙家。”
盘蜒道:“贫道求之不得,只怕吃穷了将军。”三人一齐大笑。
三人走入厅中,宫女奉上茶水点心,交谈片刻,忽然有人来报:“城主,皇上又传来谕旨,要城主领军相助,讨伐冯国叛逆。”
东采英、罗芳林眉头一皱,东采英问道:“皇上可说要何时出征?”
那亲兵说道:“皇上说:越快越好,须得尽早平息叛乱。”说罢退出大厅。
盘蜒久不理俗事,于诸国消息所知不多,问道:“素闻冯国国主忠于天子,一片赤胆,可昭日月,为何如今出了乱子?莫非国君丧生,朝中内乱了?”
东采英正要开口,罗芳林神色忧郁,说道:“此事不劳仙家....”
东采英笑道:“夫人,对于咱们这位媒人,又有何可隐瞒的?”转头对盘蜒说道:“皇上怀疑各国都有万鬼北蛮的内奸,号召天下公爵侯爵伯爵,一股脑儿将家中嫡子送往灵夏的国都,说是代为照看,教授帝王之术,实则以其为质。哪家不遵号令,便为通敌之罪,诸侯共伐之。”
盘蜒叹道:“他疑心重重,见人当鬼,自然瞧谁都奸恶,如此倒行逆施,反而真有人反了。将军,你府上公子可还安好?”
东采英又是惊讶,又是不安,问道:“你怎知我养了孩儿?”
盘蜒道:“我瞧夫人脸色不豫,自然也受此连累。如此猜想,只怕将军也深受其害。”
罗芳林再也忍耐不住,眨眨眼,流下两行清泪,她道:“哥哥对我夫妻二人恩宠有加,咱们岂能有二心?但他....他只觉采英坐拥大军,武功绝世,连咱们都信不过。已将我那两个孩儿...全数召至灵夏去了。”
盘蜒忽然紧紧瞪着罗芳林,心头迷茫,隐约见她印堂、鼻尖、嘴唇三处有浮光练成一线,似幻非幻,似真非真,面相极为奇特。三年之前,两人初遇时,她不曾有这般异样,此刻盘蜒却可轻易看出。
但那一道浮光却另有暗影相伴,似绕树飞舞的蝴蝶。
罗芳林见他死瞪着自己,眼不眨,身不动,委实无礼至极,抹去眼泪,平静问道:“仙家,为何盯着我瞧?可是我脸上有什么古怪?”
东采英打起圆场:“准是老婆你漂亮无比,连军师这等人物都迷得不行。”他生性豁达,又对盘蜒感恩无比,不以为忤,反以为荣。
盘蜒一个冷颤,回过神来,说道:“我看王妃相貌,真乃有福之人,不久之后,将有一场大难....”
罗芳林虽极有涵养,但闻言也不禁动怒,沉声问道:“这算哪门子的福气?”
盘蜒道:“大难之后,必有大福,王妃只需设法度过此劫,将来富贵无极。”
罗芳林心想:“我本已极为尊贵,还能再如何‘富贵无极’?这江湖术士胡说八道。”
东采英领教过盘蜒本事,却登时信了,急忙问道:“军师,那大难应在何处?大福又是怎般?”
盘蜒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但贫道慈悲为怀,哪怕豁出性命,也不忍令你二人受难。那大难应在灵夏皇城,只怕要着落在两位公子身上。”
罗芳林与东采英齐声惊呼道:“什么?我们孩儿?”
盘蜒神情凝重,点了点头。
罗芳林霍然站起,冷冷说道:“道长,你来我府上作客,我夫妇欢迎之至。但你危言耸听,拿我孩儿安危大做文章,是否太过无礼?”
盘蜒连忙起身作揖,说道:“贫道岂敢如此?只是事关重大,不得隐瞒。”
东采英冷汗直冒,说道:“军师算无遗策,绝.....绝不会....”饶是他一身功力超凡脱俗,情急之下,定力全失,难以措辞启口。
罗芳林终究不信这等风水命数言论,却也放不下心,她暗想:“小心谨慎,千次不多,莫非哥哥身边出了奸臣,谗言诬陷我夫君?此事不可不虑。”于是说道:“仙长,我夫妻有私事要谈,还请仙长暂避。”
盘蜒道:“我也恰好有急事要办,便不多留,将军,咱们后会有期。”
东采英竭力挽留,说道:“莫非军师觉得咱们怠慢了你?我这就向你磕头赔礼,军师莫要生气。”
盘蜒笑道:“将军放心,咱俩这等交情,岂能因小事而生出脾气来?我是真不能久留,就此告辞了。”
东采英无可奈何,与盘蜒依依惜别,罗芳林等盘蜒走远,说道:“夫君,我非去灵夏走上一遭不可。”
东采英沉思片刻,说道:“我与你一起去。”
罗芳林道:“万万不可。如今孩儿在皇上手中,看似平安,实则危如累卵,稍有不慎,便断送他二人性命。你......你不记得我那罗塘哥哥的下场么?”
那罗塘也本是天子亲兄弟,封为公爵,极受信任,然而由于频频劝阻天子莫要横征暴敛,增养兵马,引起天子不满。一年之前,天子命其外出,前往一素来野蛮不臣之地征税,却又暗中送信,增长税额,使得当地百姓震怒,竟活生生将这位公爵分尸。
天子闻讯嚎啕大哭,原来他本不过想给罗塘一个教训,谁料危难突发,竟葬送了这位忠心耿耿的贤臣。罗芳林与那罗塘交好,更是恨透了天子的无能愚蠢,却也暗中惊惧,无法可想。
两人回想起此事,皆感不寒而栗,罗芳林道:“既然你信得过你那军师,咱俩孩儿便真处于险境,皇上让你讨伐冯国,纵然冯国有冤,咱们也顾不了那许多了。你用兵厉害,冯国绝不是敌手。而我前往皇城,管束我俩孩儿,无事则已,有事也能应对。”
东采英知道唯有如此,本想派麾下四大妖将一齐护送,但罗芳林道:“皇上自当年玄鼓城外一战,对万鬼、北妖耿耿于怀,鹿宁他们如入了皇城,稍有不慎,便凶多吉少。”东采英唯有作罢。
次日一早,东采英便派一支千人护卫,多请高手,护送罗芳林出城。
.....
盘蜒沿大道飞奔数日,行至一处旷野中,忽见山坡上坐着一人,此时晨雾浓厚,天色阴沉,盘蜒看清此人正是那血云,心头一震,握住刀柄。
他生平从未如此惧怕一人,在这“血云”面前,盘蜒仿佛俎上鱼肉,一身功夫机智,却全然使不出来半分。
血云双目一片漆黑,化作黑雾,从眼中涌出,样貌十分狰狞。盘蜒浑身僵硬,问道:“我已照你所言,前往陆腾,你还要怎样?”
血云身形一晃,已到盘蜒身后,盘蜒想要转身,但那血云在他耳畔问道:“你看出来了么?”
盘蜒颤声道:“看出来什么?”
血云道:“你看见她了,看见她身子里的潜能。你为何不替她算卦?你也不知道她将来会怎样么?”
盘蜒怒道:“你说的可是罗芳林?她却有富贵之相,但那又如何,她是天子之妹....”
血云道:“你看到就好,看到就好。但她自己一无所知,所以咱们得帮她一把。”(未完待续。)
九 不识木兰是女郎
罗芳林领大军穿过市镇,沿大道赶路,约莫十来天,已远离玄鼓城。这几日天气炎热,艳阳高照,众人已显露疲态,恰巧绕过山崖,耳听涛声浪鼓,哗哗啦啦,似大军捶打皮鼓似的。罗芳林暗暗称奇,命人到岸边一看,只见一条大江穿流而过,气势汹涌至极,便是鱼鳖也被卷入河底,她问道:“这是什么河?咱们怎地绕到这儿来了?”
统军将领答道:“启禀公主,此乃双游河。平素干枯,可从河道取近路,夏季岸边常有积水,极为凉快,只想不到眼下竟有水流。”
罗芳林道:“那还不快绕回原路?若是耽误大事,岂不糟糕透顶?”
那将领挨了训斥,心头不快,只得向属下发火,骂道:“你们谁领得路?竟害得王妃不悦?可是不要脑袋了?指路之人给我站出来,我当重重责罚!”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指着一士兵道:“是通飞指的路!”
将领神色严厉,说道:“通飞,你有何话说?”
那士兵竟吓得瑟瑟发抖,脸色惊惧,将领冷笑道:“亏你还是咱们军中汉子,吓成这副德行....”
罗芳林忽然心头起疑,在轿中问道:“通飞,你可有事瞒着咱们?”
那通飞大叫道:“没有,没有,王妃莫要听信谗言,我通飞忠心耿耿,为王妃肝脑涂地,全无半分迟疑....”
罗芳林心思缜密,寻思:“既然是此人领路,他又如此害怕,那此处定有危险!”喊道:“全军戒备!小心有刺客!”
众将士立时摆开转**阵,将罗芳林团团护住,那通飞被五花大绑,掼在地上,将领道:“通飞,你不答话,小心头上脑袋!”
通飞吓得六神无主,哇哇喊道:“我招,我招,我前些日子在镇上遭遇几个恶人,将我擒住,知道我是领头先锋,以我妻儿老母要挟,非令我将大伙儿带到这儿来。”
那将领怒道:“为兵者,忠字当头,宁死不屈,你这投敌叛主的小人!”挥刀砍落,咔嚓一声,这通飞脑袋落地。
便在这时,只听两旁山崖后齐声呼喊,刹那间四面八方全是伏兵,各个儿奇装异服,体型彪悍,有穿兽皮,有罩麻衫,高矮胖瘦,麻子胡子,无奇不有,当先走出一魁梧汉子,一肥胖汉子,一矮小汉子,身穿黑红白三色铠甲,乍看极为威风,却也不怎么合身。
那矮小汉子厉声道:“玄鼓城的婆娘,你就算杀了那小子,却也已走投无路了。既然到了此地,还是乖乖随咱们走一遭吧。”
那肥胖汉子点头笑道:“让你这些部下一个个儿将自个儿绑了,省得咱们遥江三雄一番手脚,咱们待会儿好好疼爱于你,要你快活快活。”说罢笑得肥肉乱颤,神色奸诈无比。
罗芳林镇定自若,微笑道:“遥江三雄?我却不曾听闻,不知三位与我家夫君何仇何怨?为何要引我至此?”
那魁梧汉子取出一杆大锤,朗声道:“你那夫君对当今恶皇言听计从,助其行凶,这些年来,杀了多少忠心诸侯?咱们奉巢国国主之命,深入此地,早已等候你多时了。”
罗芳林心想:“我出行不过半月,但早先曾飞鸽传书,知会我那哥哥,如此说来,皇城之内定有内奸了?那巢国国主居于荒蛮,统领南狄,听说野心不小,素来不服管束,难怪今日有此举动。”
那矮个汉子掣出一柄半月双刃斧,手腕一振,哗啦啦一声响,说道:“还不快自个儿降服?若让咱们动手,兄弟们手脚可没轻没重。”
那胖子又怪笑道:“若要反抗,瞧我四招‘毒龙出水,密闯荒岭,一探荒山,泉水甘甜’,不把你制的服服帖帖?”
玄鼓城众将士听得怒不可遏,齐声怒吼,那遥江三雄仗着武功高强,手下众多,也不将玄鼓众人放在眼里,魁梧汉子一声令下,众匪人如·狼似·虎般袭来。
罗芳林道:“都料理了,尽情厮杀。”
将领喝道:“是!”下令:“摆蛛网阵,举矛刺击!”众将士高举长枪,待敌人靠近,倏然刺出,当真如毒蛇突咬一般,一轮交锋,杀了数十贼人。其后将士取出弩弓,朝半空一轮齐射,只射的众贼倒了一片,尖叫连连,一时鸡飞狗跳。
这蛛网阵阵形严密,以逸待劳,可进可退,灵活至极,前后将士间配合紧密,而玄鼓城又素以精兵强将著称,遥江三雄所率土匪虽然凶恶,但如何是这天下一等一雄兵的敌手?只稍一交锋,竟如浪花撞山,一触既溃。如此冲锋四、五次,死伤无数,玄鼓城众将却毫发无损。
那魁梧汉子跳到阵前,喝止众手下,暴喝道:“懦弱小人,躲在阵中龟缩不出,算什么英雄好汉?”
罗芳林笑道:“我本就不是英雄好汉,是英雄好汉的,便单枪匹马与我这蛛网阵较量较量。”说罢一挥手,阵中裂开一条道来,显是让遥江三雄通过。
那三人脸上变色,哪敢入内?罗芳林道:“你们不来,我倒来找你们了。”蓦然一动,身如脱缰野马,霎时冲了出去,来到那胖子面前,挥锋斩下,那胖子不料这娇滴滴的王妃公主武功竟如此高强,哀嚎一声,鼻子被整个削去。
魁梧汉子大惊失色,一锤子砸了过来,腕力殊为惊人。罗芳林手中短剑一转,噌地轻响,那锤子被剖开两半,半边砸在胖子脑袋上,登时脑浆迸裂,她这短剑竟是一柄锐利至极的兵器。
魁梧汉子嚷道:“三弟,这婆娘....”他与那矮子登时豪气全失,话没说完,拔腿就跑,罗芳林道:“错了,错了,英雄好汉,岂能龟缩不前?”身法如燕,顷刻间已点中那两人穴道,众土匪吓得半死,哪里还敢逗留?一个接一个狼狈逃窜,眨眼间竟走了个没影没踪。
众将士齐声道:“王妃神功惊人,我等佩服万分。”
罗芳林指着遥江二贼,说道:“你们不知我丈夫乃凡间一等一的高手么?便是万仙的仙人,也未必能胜得了他。我得他真传,就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怎能奈何得了我?”
那将领心想:“纵然城主武功卓绝,但王妃习武天资极高,短短三年便突飞猛进,远胜过寻常江湖武人,也是一桩远近传颂的奇事。”
那魁梧汉子跪在地上,大声喊道:“王妃饶命,咱们有眼无珠,冒犯尊驾,确是该死,还请念在我等家有老小....”
罗芳林不再理睬,拂袖而走,回到轿中,那将领恭敬问道:“王妃,该如何处置这两人?”
罗芳林道:“一刀一个,给他们个痛快吧。”
众人心悦诚服,赞道:“王妃豪气过人。”手起刀落,将那二贼杀了。
罗芳林见天色已晚,无法再行赶路,叹道:“咱们找一处干净地方,就此扎营。”众将领命,遂寻一干燥山石之下,摆开营帐,取水煮饭。罗芳林命侍女点燃熏·香,换上清洁衣物。
那侍女与罗芳林感情极好,全无隔阂,笑道:“公主,你说那些土匪蠢是不蠢,明明毫无本事,竟然也敢打你的主意。”
罗芳林道:“他们可非全无本事,说不准在江湖上,也算的一方好手呢,丹儿你可全都不懂。”
侍女吐吐舌头,说道:“小姐武功厉害,这点儿我是懂的,若非小姐有身孕耽搁了一年,武功倒退回去,眼下只怕更胜过城主了吧。”
罗芳林淡淡一笑,说道:“他并非打不过我,而是爱极了我,在我面前扮兔扮鼠而已。我这功夫纵然不错,却决不能如他一般冠于凡世。”
侍女道:“小姐自小便喜欢舞刀弄剑,力气大的很呢。我记得有一回,小姐受助孝小王爷欺负,一气之下,险些将他打死了。”
罗芳林回思往事,不免窘迫,叹道:“我也不知自个儿一拳为何会有这般奇效,当时年纪还小,可把我吓得不轻。”
侍女道:“助孝小王爷说:他中了你那一拳,透不过气,浑身劲力半点没有,似乎魂都快被吸走了。”
罗芳林不愿再谈,说道:“我要看书练功了,你点上灯吧。”
此时已然入夜,水气从岸边吹来,暑气大减,不觉炎热,众人皆感舒适,但又怕山贼去而复返,故而严加防范。
就在不远处一滑石坡上,盘蜒正静静打坐,腿上横卧月明星稀宝刀,凝视月夜,握住宝刀,潜运功力。
经一年翻书钻研,盘蜒已知这宝刀妙用,远远超乎原先设想,竟与他那五夜凝思功相辅相成,配合无间。此刀确可借助月光,生出诸般内力,令刀锋愈发锋锐。但盘蜒精熟五夜凝思功夫,以此操纵宝刀,可从中感应阴晴圆缺各般效用,就仿佛又到了每年月色异样之时。
那月色催生心魔,而心魔引来妖物,妖物受月色指引,盘蜒使出幻灵内劲,融入月明宝刀,便可借此操纵那妖物。锻造这宝刀之人,原先只怕并非有此设想,而霜然也绝不曾想到如此运用五夜凝思功。但盘蜒最喜剑走偏锋,尝试学说,历经一年思索,终于创出这前人不曾设想的奇妙手段。
盘蜒吸一口气,汲取宝刀上月缺时内力,心魔涌来,等候半晌,只见一高约两丈,满目充血,遍体霜蓝的怪物凭空现身。(未完待续。)
十 东西南北一窝蜂
那妖物作势扑来,但盘蜒竖起宝刀,拦在面前,那妖物离盘蜒约莫三尺,硬生生停住,呆了片刻,又退了回去,弯腰俯首。
盘蜒知此妖生性为‘厉’,却不知是何名目,心中便称其为厉鬼,细细查看,见其身上有鳞、背上有鳍,走动之际,身上霜雾浮游。盘蜒轻声说了几句话,那厉鬼闪身离去。
它来到罗芳林等人营帐之外,藏身阴暗之中,趁卫兵分神,突然冲出,直闯大营,身法奇快。众将士见此妖物,无不骇然,大声喊道:“何方妖魔?”“结阵护住公主!”“放箭,放箭!”
那厉鬼能浮空而行,甚是灵活,众将士兵刃齐出,哪里碰的着它?它顷刻间来到罗芳林帐外,掀开帘布,忽然见一匕首刺了出来,厉鬼一吐寒气,罗芳林手上无力,匕首落在地上,她心下一惊,拉住那侍女,一招“飞采星烛”,跃出帐篷。
厉鬼大喊一声,体内妖气炸开,一股寒风扩出,冰冻入骨,罗芳林与那侍女同时一阵麻木,摔倒在地。众将士本扑过来相救,但那寒气极为凶猛,当先者受其所摧,站立不住,登时面色发青,昏倒过去。
为首将领喊道:“不许退缩,给我齐上!”各个儿豁出命来往里头闯。
厉鬼张开手掌,连连拍出,掌力所到之处,空中水气凝结成冰,弹指间化作冰墙,将众人拦在后头,众将士虽然奋勇,但一时手忙脚乱,也砸不破此墙。厉鬼拉住罗芳林与那侍女,陡然升空,朝远处飞逃,众将士急忙射箭,但都被厉鬼拨开。
众人心急如焚,不敢耽搁,那将领大声吆喝,全军一齐冲了出去,追赶那厉鬼。但厉鬼身法太快,天色又黑,早已不知去向。
罗芳林被那厉鬼拿着,只觉寒冷彻骨,似乎血都快凝成冰了。再看她那侍女丹儿,更是难以抵挡,她怒道:“你要捉我,我跟你走就是了,快放了她!”伸手在厉鬼身上拍打,那厉鬼似听得懂人话,将侍女一转,交到罗芳林怀中,罗芳林急忙将她抱紧,侍女稍稍好转了些。
谁知过了片刻,厉鬼身上寒气蔓延开去,侍女又面露痛苦,脸色惨白,嘴唇发黑,罗芳林急忙运内力暖她身子,自己也苦苦支撑,只是这寒气太过厉害,她内力也非如何深厚,但求勉力支撑,自身难保,那侍女更是形势艰难。
这般苦熬了半个时辰,那厉鬼终于落下,身在一不知名的山谷之中。罗芳林真气耗尽,但仍抱住侍女,两人一齐倒地,她颤声道:“你可是巢国国主派来的妖物?他既然能使得动你,定然已与万鬼有关联了?”
厉鬼不答,一把将侍女拉起,张嘴大笑,一股晶莹蓝光从侍女手腕上延伸,朝她胸口流去。罗芳林大惊失色,知道这寒气一旦触及心口,侍女便万万活不成了。她大怒之下,不知从何处又生出力道,一拳打了过去,正中厉鬼腹部。
突然间,她只觉经脉间真气狂涌,奔腾不息,直往丹田,那真气也冰冷万分,她惊骇起来,急忙抵挡,却又感到这真气看似凶恶,实则并未加害。
厉鬼痛呼一声,踉跄几步,将侍女抛在一旁。罗芳林精神一振,心想:“我这一拳正打中他气脉松动处?那再打一拳试试?”缩手回去,使一虚招,左拳砰地一声,又中厉鬼气海。那厉鬼身子摇晃,双手一垂,忽然竟有些恍惚。罗芳林又吸了不少阴气,反而精神振作。她手臂连振,打出数十拳,那厉鬼愈发疲软,跪地大叫,蓦然一掌将她推开,蹿上空中,霎时不见。
罗芳林将它逐走,总算松了口气,微一吐纳,竟觉得一股雄浑内力弥漫周身穴络,料来是从那厉鬼身上得来,只是这内力极为诡异,行踪飘忽,起伏不定,颇难掌控。她想起夫君所传调息心法,坐下凝神许久,总算可调度自如了。
她睁开眼来,再去看她侍女,见她境况堪忧,想要替她疗伤,却听山后有人欢呼道:“在这儿了,公主殿下!”只见有近百人匆匆赶来,正是玄鼓护卫。
罗芳林喜道:“是,是,你们总算来了,谁有伤药?快救救丹儿。”
众将士此次远行,自然带着不少灵丹妙药,本打算进贡天子,此时倒也用得上,见侍女丹儿中的乃是寒毒,那为首将领从兜中翻出一瓶,瓶上写:“烈阳怯寒丹”,倒出几枚,送入那丹儿口中,药物颇有灵效,过了片刻,丹儿已渗出汗水来。
将领率众跪倒,齐声道:“属下办事不利,累公主受苦,还请公主责罚。”
罗芳林自知因祸得福,反而从那厉鬼身上吸了不少妖力,虽不明所以,毕竟有些欢喜,说道:“我没事,那冰怪被我赶跑,应当不敢再来....”
众人亲眼目睹那妖物身手厉害,法术可怖,听罗芳林竟能将其逐走,无不喊道:“公主如此神功,真叫属下等佩服的五体投地。”
罗芳林问道:“其余人呢?”
将领道:“大伙儿分散开了,各领百人,来找公主,如今已然找到,待回到营地之中,吹响号角,自当集合。”
罗芳林问道:“那些被妖物伤着的兄弟呢?可有人伤亡么?”
将领笑道:“多谢公主挂怀,那妖物看着厉害,但法术并非致命,大伙儿只是受了冻伤,料来无性命之忧。”
罗芳林放下心,正要率众返回,却忽然听东面林中沙沙作响,走出一人,此人脑袋正中秃了,脸庞却长发垂落,一丛山羊胡子,身着布袍,手持木杖,杖上挂一葫芦,身子颇为肥胖。
那将领已有些风声鹤唳,急忙下令众人拉开弩弓,对准此人,问道:“来者何人?”
那半秃人愣愣望着罗芳林,忽然咧嘴捧腹,嘻嘻嘻的疯笑起来,将领喝道:“再不答话,格杀勿论!”
就在这时,又听东首林中脚踩落叶,再望过去,又见一瘦瘦高高之人走近,此人穿一身宽大长袍,却偏偏削断袖管,露出手臂,手臂长的骇人,仿佛两柄明晃晃的细剑一般。那瘦高个儿见了罗芳林,也不禁张嘴傻笑,发出呵呵呵呵之声。
众人正惊愕间,突然头顶又有声响,只见一身躯高大的女子从空中飘落,着地无声,她衣衫极为讲究,薄纱轻罗,露出胸口、腹部肌肤,只是身材健壮至极,几与这玄鼓城将领一般厚实,一张脸蛋也千娇百媚,与身躯反差极大。她一眯眼,也尖声大笑起来。
罗芳林见这女子身手,知道有异,沉声问道:“三位武林前辈,恕我等冒昧无礼,不慎擅闯此处,冒犯三位,万望宽宏大量,原宥我等。”
那高大女子笑得更加厉害,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蜂巢四友’此次远来此地,便是奉国主之命,找东采英的晦气,不料运气这般好,竟在这儿逮着他老婆。”
那秃头胖子道:“四妹说的不错,若非咱们遇上小贼,连夜追来,怎会碰巧遇上正主儿?”
那长臂瘦子恨恨道:“只不知那小贼去了何处。他偷了咱们盘缠,来到左近,却没了影子。三弟,你遇上那小贼了么?”
那四妹接口道:“那小贼纵然可恶,但也不过小事一桩,二哥总为此斤斤计较,却又何苦?咱们缺钱,顺手杀些武林人士,不就有钱了?何况这王妃身边怎缺金银?”
罗芳林听这三人啰嗦半天,也听出头绪来,心想:“那妖物果然与他们一路,皆是巢国国君的走狗,但未必互通声气,在此遇上我,纯是巧合罢了。这蜂巢四友又是何等人物?”
那四妹虽位列末席,但似乎全由她拿主意,她笑道:“罗芳林,你可曾听过我‘蜂巢四友’?”
罗芳林心想:“一群妖魔鬼怪,我如何能知道?”摇头道:“恕我孤陋寡闻,确不曾听过。”
四妹笑容顿敛,怒道:“我四人在江湖上鼎鼎大名,这几年间做出何等大案来,你竟然一无所知?你这无知的小娘们儿,如今落在我手中,非要你多吃些苦头。”
秃头胖子抢上一步,说道:“我蜂巢四友规矩,与人动手前,非得报上名号不可,这叫明人不做暗事。你们当中若有人活得性命,需得替我四人宣扬宣扬。”
他指着那四妹道:“我四妹乃是‘花丛彩蜂’柏欢,一手‘风吹花动’的轻功暗器,端的名动江湖。”再指着自己,笑道:“我排行老三,名曰‘醉人胡蜂’容八志,手上这葫芦杖神妙无比,一年前头,那灵宝八寨便毁在我一人手上。”
那瘦高个儿挺起胸膛,神色得意,等那容八志引荐,岂料容八志就此闭嘴,摆开架势,似要动手。瘦高个儿怒道:“老三,你他·奶·奶·的忘了谁了?”
容八志脸色不屑,说道:“你与四妹勾勾搭搭,不怀好意,我与你仇怨不小,管你有何名堂?”
瘦高个勃然大怒,便要与容八志打斗,那四妹嘻嘻哈哈的娇笑几声,啐道:“好啦,好啦,二哥名号由我来说,他乃‘斩树刀蜂’梁琼,一手‘铁臂刀掌’,当世有谁不怕?”那瘦高个听柏欢对他极为推崇,转怒为喜,朝她频抛媚眼,而那容八志脸色不豫,愁眉苦脸的望着柏欢。(未完待续。)
十一 重施故技一锅粥
罗芳林暗忖:“这三人夹缠不清,不可多与他们啰嗦。”朝那将领使一眼色,将领一扬手,众将士登时张弓射箭,飞矢如雨,朝那三人袭去。
柏欢格格一笑,从身旁矮石上拍下一块石头,力贯掌心,扔了出来,那石块在空中“啪”地飞散开来,碎石纷纷扬扬,将箭矢挡下大半。那容八志转动葫芦杖,招式连转,如同一面盾牌,再将其余箭镞拦住。
梁琼道:“王八羔子,胆敢先动手?”双臂交叉,横在脸前,直取众人。那将领喝道:“布阵!”全军进退,霎时已然就绪,前军刺出长矛,后军弯弓箭出,仿佛铜墙铁壁,全无破绽。
那梁琼骂道:“雕虫小技,有什么用了?”双臂急抡,刹那间夹住三根长枪,他练有一门奇功,双臂刀枪不入,手肘、手腕处更是锋锐无比,内力一震,咔嚓咔嚓几声,震断敌人兵刃。忽然间有箭迎面射来,梁琼将断抢朝上一扔,梆梆声中,尽数弹开,自身毫发无损。
众将士脸上变色,心想:“此人身手有如鬼怪一般,这哪是什么武功?分明便是妖法。”
梁琼怪叫一声,几个起落,绕着敌阵转悠,蓦然手臂伸长,宛如砍刀弯钩,扑哧一声,从人群中钩出一人来,双手一斩,顿时劈做两半。
罗芳林与那将领心下骇然,众兵阵形愈发紧密,但那梁琼手臂关节怪异,忽短忽长,令人难以捉摸,局面极为被动。
柏欢瞧得乐不可支,说道:“二哥,这一招‘圆月弯钩’使得漂亮至极。”
容八志酸溜溜的喊道:“虽然不错,但比起四妹的‘蜘蛛吐丝’手法,相差便天高地远了。”
罗芳林见梁琼不停奔走,其余二蜂气定神闲,并无出手相助之意,心下更是慌张:“他们如此有恃无恐,定是胸有成竹,若待会儿一齐上来,岂不更难对付了?须得早些打发。”
她得东采英传授过用兵之法,稍一思索,已有计策,说道:“变阵,使‘龙蛇阵’!”
那将领急道:“公主,咱们不可冒进,若露出破绽....”
罗芳林道:“只管下令!”
将领无奈,唯有传令变阵,众兵卒登时散开,抄截梁琼后路,那梁琼被团团围了,前后左右全是敌人,再不能随意游走,趁机拿人。
梁琼左右张望,尖啸一声,倏地高高跃起,直朝罗芳林奔去,有士兵以长矛刺他,梁琼以手臂抵挡,反而借力,身法更快了几分,眨眼间已到罗芳林面前,手臂一探,拿住罗芳林后背,笑道:“自作聪明,终究手到擒来。”
罗芳林陡然回身,一掌打出,正中那梁琼缺盆穴,梁琼只感一股极冷寒意透入体内,一个激灵,动作迟缓,罗芳林笑道:“自作聪明,终究手到擒来。”一招“飞舟仙剑”,纤足回旋踢出,那梁琼脸上挨招,霎时鼻血长流,倒飞出去。
罗芳林故意示弱,引那梁琼偷袭,趁他轻敌之际,陡然使出妙招来,竟将这武功远胜她的怪人重创。也是她吸取那厉鬼身上不少寒气,功力增长数倍,身法更是迅速,又能在短时间运用纯熟,借此机缘,方才能打伤梁琼,否则以她原本内力,即使梁琼掉以轻心,她也决计奈何不了此人。
那将领喜道:“将这刺客拿下!”众士兵气势一振,蜂拥而上。
那柏欢怒道:“好个贼婆娘,胆敢伤我亲亲二哥!”一招“天女散花”,将大石块投了出去,哗啦啦在空中炸开,数个将士躲闪不及,背心中招,口吐鲜血,倒地而死。
这柏欢膂力远超常人,而手上功力怪异,可令石块松软随心,随手一抓,便可从石壁上取出大石块来,投出去时,那石块在空中分散,当真如炮弹一般。
容八志肥躯一动,已拦在梁琼身前,葫芦杖打出,杖法快的令人眼花缭乱,而杖头那葫芦威力极大,士兵稍稍一触,便是头破血流、断手断脚的下场,玄鼓城众人竟全然近不了身。
梁琼晕头转向,但仍嚷道:“我正要显威风杀敌,要你卖什么好?”
容八志啪地一声,抽了梁琼一耳光,梁琼勃然大怒,气息反而顺畅,只听容八志道:“四妹叫你‘亲亲二哥’,便是这一巴掌的道理。”
梁琼哇哇乱叫,一跃而起,凶性发作,将火气发在敌人身上,冲入人群,双手转的如同滚刀阵一般,只一眨眼功夫,便杀了七、八个士兵。这三怪各显神通,攻势凶猛,玄鼓众人如何支撑得住?
罗芳林鼓足勇气,朝那容八志攻去,容八志狞笑道:“小娘子,我四妹不要我,你倒也俊的很。”肥大的身子轻轻一转,已绕至罗芳林身后,那杖头葫芦微微一抖,已点中罗芳林至阳穴。罗芳林内力纵然了得,但以武功而言,仍与容八志这好手相差极远。
梁琼嚷道:“已然得手,不必多杀,这就走吧。”
柏欢嗔道:“三哥,你这没良心的,你不要我了,要这小·骚·公主么?”
容八志大笑道:“稍稍逗两句,乐呵乐呵,有何不可?我心中唯有四妹而已。”轻飘飘飞身而走。
众军士听这三人言语恶劣,无不气炸了肺,更是奋勇争先,舍命相救,无奈这三人武功太高,配合又精妙无比,一时无能为力。
便在这时,又有一人掠空而来,手掌拍向那容八志秃头,容八志正在急速奔行时候,手上又拿着一人,全无反抗之力。但他功夫精湛,葫芦杖更是极奇妙的神物,仓促间将葫芦杖一转,竟陡然又生出力道,身子拔高几尺,避过这一招。
但来人早算到此节,身在半空,也抛出一块石头,砸中容八志背心,石头一声尖啸,其上真气惊人,容八志眼前一黑,直栽下来。那人顺手抢过罗芳林,又在容八志屁股上一踢,似踩在皮球上一般,瞬间倒退,已落在地上。容八志则在地上接连打滚,摔得满脸是血。
柏欢惊呼道:“三哥!”情急之下,连扔出三块大石,去势快如闪电,这正是她最得意精妙的功夫,名曰“连珠夺命弹”,她见捉拿不成,已有心取罗芳林性命。石块在空中一撞,轰地一声,无数碎石砸落,宛如一场冰雹,那救人者身形迟缓,罩住罗芳林,身上砰砰几声,竟硬生生挺了过去,但听这声响,只怕浑身骨头已然粉碎。
那人受伤极重,哇地一声,鲜血从口中涌出。
柏欢出手之时,梁琼心有灵犀,早已奔了过来,双臂一前一后,连成长刀,斩向那人头颅,他经验何等老道,听那人骨头声音,知此人已无抗拒之力,这一招来势奇快,全不留余力。
岂料那人轻轻一滚,竟躲开这一招,随即一刀劈出,梁琼招式用老,但甩臂一挡,却挡了个空,胸口被划破长长血痕,险些连肚子都被剖开。
梁琼厉声惨叫,退后几步,见血流不止,知道今日万难得手,若被士兵围住,三人都有性命之忧,喊道:“救了三弟,咱们走!”抓住一士兵,在他脑门上一撑,那士兵头壳破裂而死,梁琼借此力道,快如螳螂,霎时已然远遁。
柏欢骂道:“小贼,算你狠。”抱起容八志,施展轻功,倏忽间已在远处。
众将士急忙围上,见那救人者躺倒在地,伤势沉重,动弹不得,而罗芳林则脸色忧虑,望着那人,无法开口,但却并未受伤。
将领解开罗芳林穴道,罗芳林急忙抢上前,哭喊道:“盘蜒仙家,盘蜒仙家!你怎么样了?”
众人心中一惊,暗想:“原来是万仙的仙长,无外乎如此了得。”
这救人者正是盘蜒,而这蜂巢三怪也正是他巧计引来此处。他装作毛贼,在一镇上找到三人,偷了三人银子,施展轻功,逃到此处,令罗芳林与三怪相遇,等三怪大展雄风,即将得手之际,他算准时机,猛然出手,竟一招内击败那厉害至极的容八志,随后他故意挨柏欢暗器,以幻灵内力制造异响,似乎受伤剧烈,令梁琼失了防范,趁势逐走三怪,以博取罗芳林全心信任。
果然罗芳林感激至极,想起自己在玄鼓城对此人好生无礼,而若非此人相救,自己已落入贼人之手,下场难以想象,此人以德报怨,对自己夫妇二人恩情深重,当真无以为报。她念及于此,心急如焚,忙命人速速取伤药救助盘蜒。
盘蜒有意无意,握住罗芳林手掌,探她内力,果然已吸了那厉鬼妖气,盘蜒神色痴傻,瞪着罗芳林直看,罗芳林脸上一红,心想:“他为何总是这般看我?先前在玄鼓城也是如此。”但她秉性镇定,也不乱想,任由盘蜒相握凝视。
盘蜒心道:“她真...真如那血云所说?她面相特异,决计错不了。此乃紫薇星相,她将来前程远超人预料,我原以为是东采英,但那面相却转到她的身上。那血云....血云想要利用她么?”
统军将领翻出“精血补神丹”,送入盘蜒口中,盘蜒实则内力浑厚,伤势轻微,但仍装作艰难痛苦的模样,哀叹许久,这才撑起身子。
罗芳林朝盘蜒磕头道:“仙家,你大恩大德,我罗芳林此生难忘...”就要磕下去,但盘蜒手掌一托,她只觉一股柔和内力裹住她,竟自行站了起来。(未完待续。)
十二 夜来暗香入营帐
盘蜒说道:“想不到在此遇上王妃,那三人虽暂且退去,或仍有援手,此地不可久留。”
罗芳林点头道:“不错,他们自称‘蜂巢四友’,眼下只有三人,那头目定然更加厉害。”众人抬起伤亡战友,沿山路,转河道,终于回到扎营之处,那将领点燃炮仗,在空中炸开,其余将士陆续返回,见到罗芳林无碍,尽皆大喜。
罗芳林担心盘蜒,问道:“仙长,你怎会来此?若非碰上你,今夜我怕真活不成了。你乃仙人身躯,为何代我受苦?”
盘蜒心中颇为不安,恨那血云逼迫自己害人,累许多兵卒惨死,但眼下装作若无其事,哈哈笑道:“我算什么仙人?万仙之中,多得是我这般招摇撞骗,毫无本事之辈。我虽身手平平,但这身子也算经过历炼,筋骨粗壮,复原极快,多半能够活命。”
罗芳林道:“仙长何必过谦?你若是招摇撞骗,毫无本事,那咱们这些人可真汗颜无地了。”
盘蜒问起罗芳林夜晚遭遇经过,罗芳林心中本就困惑不解,想起丈夫常常称赞盘蜒无所不知,眼下又对盘蜒十分感激,也不隐瞒,将自己被那厉鬼掳走,无意间吸取厉鬼妖力,随后遇上那“蜂巢四友”之事全说了出来。
盘蜒奇道:“咱们万仙也确有这等吸人功力的法门,唤作吸霞洗脉功,但这功夫颇为凶险,往往自身功力要胜过旁人,方可吸纳过来,否则等若婴儿拉车,蚂蚁拔树,万万难以得手。且若敌人内力中带有寒毒、热毒、麻毒、阴毒、阳毒,侵入丹田之后,自个儿反而遭殃。”
罗芳林惊声道:“我并未练过‘吸霞洗脉功’,哎呦,那妖物体内遍布寒毒,我....我吸了不少,这可有些不妙了。”
盘蜒道:“王妃,得罪了。”在她手腕上一探,沉吟片刻,说道:“奇怪,奇怪,那妖物寒毒确实已入你体内,且积累不弱,单以内力而论,已不逊于先前那三个刺客,且运转流畅,仿佛天生习练过一般。”
罗芳林转忧为喜,问道:“这又是为何?”
盘蜒道:“气者,血之魂魄也,血者,气之载舟也。气血存于经脉之中,若真气变化,体征自也随之更替。王妃血脉极为奇特,自然而然便容纳了寒毒,经脉易质,筋骨柔韧,此乃易筋锻骨的奇异体质,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可惜王妃不修道术,也已嫁人,否则我当引王妃入万仙门了。”
罗芳林喜好习武,闻言喜出望外,问道:“那我今后找人比武,吸取旁人功力,久而久之,我岂非天下无敌了?”
盘蜒摇头道:“王妃此言差矣,夺人内力,乃是习武者大忌,犹如盗人财物,窃人妻女,为人所不耻。咱们万仙之中若有人练那吸霞洗脉功,即便不用,也常被人指指点点,若非迫不得已,受敌人加害,绝不会轻易动用,否则终生引以为辱。”
罗芳林微觉窘迫,赧然道:“那....那我专找些奸恶之徒,死刑囚犯来,夺他们功力,那总算无错吧。”
盘蜒凝视她双眼,罗芳林脸上莫名发烧,自知不妥,垂下头去,盘蜒缓缓叹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偷盗贼财物,难道不是偷么?辱抢匪妻女,难道不是辱么?你这未必真是‘吸霞洗脉功’,但需记得这等功夫,重中之重,在于‘无心偶得’四字。若存心夺人功力,即便当时无碍,将来必有大难,这叫‘天理永世长存,公道自在人心’。”
罗芳林恍然大悟,深以为戒,起身施礼,说道:“若不是仙长提点,我定然沉迷其中,犯下大错,追悔莫及。仙长今夜两番救命之恩,实乃我夫妇当世最大的恩人,不知仙家有何吩咐?我定然照办,也好稍尽心意。”
盘蜒问道:“瞧王妃所行方向,莫非是去灵夏皇城么?”
罗芳林道:“不错,仙长有何指教?”
盘蜒道:“我也要去皇城,不如与王妃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罗芳林本有此意,闻言大喜,忙道:“这可是求之不得,若那蜂巢四怪真回来找我,或是那妖物再度现身,非仙长在此,不能抵挡。”
盘蜒笑道:“你有千人大军护卫,既然有了防备,那四怪便难以为害了。”
罗芳林又问道:“仙长可知那蜂巢四怪是何来历?武功恁地厉害,我却从未听闻这四怪名头。”
盘蜒道:“我被关在荒山野岭,更是孤陋寡闻,岂能知道?但那四怪身手诡谲,功力高深,足以与万仙高手相抗不败,以往却不闻名江湖,十有**是随万鬼南下的帮凶,又或正是万鬼中的好手。”
罗芳林陡然站起,目光惊惶,说道:“他们....他们说是巢国国主派来,那国主...只怕与万鬼勾结了?”巢国在南荒之地,万鬼在北蛮之国,两者据说相聚数十万里,本风马牛不相及,但如若蜂巢四友真是万鬼门人,那便是巢国叛乱的铁证。
盘蜒笑道:“与万鬼作对,乃是咱们万仙的吃饭本事,王妃尽管放心,有我在此,就算再如何不济,也能带着王妃跑路。”
罗芳林还以微笑,向盘蜒告辞,走出营帐。她心想:“盘蜒仙家先前几乎舍命救我,他与我无亲无故,为何如此,莫非真是为了采英?但他与采英也并非血脉至亲,亦无结拜之情,怎会做到这等地步?莫非....莫非....”想起盘蜒看自己的眼神,不禁心乱如麻。
她熟谙政道人事,并非满脑天真的少女,虽一时慌乱,但旋即宁定如常,走回自己帐篷,已然思虑周详,对侍女丹儿道:“听说万仙中人,虽可欢·好,但无法养育,你去那位万仙仙家营帐,好好服侍他入睡,也算我稍稍弥补亏欠。”
丹儿登时羞红了脸,想要拒绝,但见罗芳林神色严肃,并非寻常玩笑,想起自己身份,不敢抗拒,低头朝外走去,罗芳林见她行走艰难,似仍有隐患,微有不忍,劝道:“那位盘蜒才貌双全,当世罕有,他若看中了你,那是你的福气。”
丹儿倒并未见过盘蜒,心下忐忑,步步流泪,战战兢兢的来到盘蜒帐中,盘蜒本在练功,见她进来,不禁一愣。那丹儿见盘蜒面容俊秀,不禁脸色更红,心中已有八分情愿,再无勉强受难之情。
盘蜒问道:“你是王妃的侍女?”
丹儿娇滴滴的说道:“王妃要我来此伺候仙长。”
盘蜒啼笑皆非,在她眉间一点,丹儿惊呼一声,只觉一股暖流涌入身躯,身上寒毒顿时全消,此乃五夜凝思功的月晴内力。盘蜒道:“你转告王妃,她的好意,在下心领,但万仙之中,并非皆是好色之徒,我在万仙门中已有爱侣,姑娘虽然美貌过人,但在下不敢冒犯。”
那丹儿感激说道:“谢谢仙长。”却又有些失望,退了出去,找到罗芳林,将此事一说,罗芳林暗暗称赞,更是敬佩,心想:“这些年多见万仙之人,大多都是贪图美色的软骨头,这位盘蜒与我丈夫互为知己,果然与众不同。”
次日一早,众人养足精神,再度上路,那将领问道:“公主,咱们是否要绕道而行?”
罗芳林道:“为何要绕道?”
将领答曰:“属下怕那蜂巢四友再度惊扰公主,故而....”
罗芳林道:“咱们大军过境,踪迹显见,避是避不过去的。而咱们玄鼓精兵,纵然一时挫折,也绝不可堕了公爵威名,岂能因区区四人而绕路?”
众人闻言,士气大振,齐声道:“属下宁死也不辜负公主!”
如此过了数日,途中平安无事,这一日途经莲国,国主多年前蒙东采英相助,这才从群妖大军中保下性命,此时早已得了消息,亲自出城相迎。
罗芳林出轿行礼,说道:“岂敢劳国主尊驾?我不过借道贵国,不料国主这般隆重。”
莲桑哈哈笑道:“公主,你这么说,可把老臣当做外人了。当年采英城主千里相助,保住我老命,我一直苦于无处报答,你都到我家门口了,我不妥善招待一番?我岂不是忘恩负义的老糊涂了?”
罗芳林见他心意极诚,心下颇喜,但仍坚持相拒,说道:“我急于赶赴皇城,决计不能耽搁,多谢国主盛情。”
莲桑劝她不动,唯有作罢,但仍说道:“出城三百里,皆是我莲国地界,我派大军护送,定要确保万无一失。请公主恕老臣婆婆妈妈之罪。”
罗芳林微笑道:“这岂是婆婆妈妈?我感激尚且不及,岂敢怪罪?”
莲桑当即抽调两千将士,赠送厚重礼品无数,随罗芳林奔赴皇城,罗芳林见这军队兵强马壮,心下欣慰,暗想:“如此便万万不怕那四怪、妖物了。”
于是继续前行,不知不觉已来到莲国边界,再往南行,五日之内,便可抵达灵夏了。
罗芳林向莲国统帅说道:“多谢一路护送,还请代为向莲桑国主致谢。”
那统帅尚未答话,却听先锋兵卒大声道:“前方有敌人拦路,共有四人!”
罗芳林“啊”地一声,玄鼓将士心中也咯噔一声,暗生惊恐。(未完待续。)
十三 苟延残喘一口气
莲国将领道:“让那四人速速让路,否则拿下审问。”
罗芳林掀开帘布,望向盘蜒,心中发怵,却见盘蜒颇为镇定,心情稍稍好转,暗想:“咱们这儿三千精兵,敌人不过四人,除非有那冥坤一般的身手,或是我夫君祖宗屠邪铁手的功夫,否则何惧之有?”
她身在大军包围之中,瞧不清前方状况,过了半晌,只听莲国将领禀告:“那四人中三人不动,走出一人,大伙儿已将那人擒获。另三人早跑的远了。”
罗芳林问道:“那人是何模样?”
将领道:“模样极为怪异,公主可要见见?此人绝不能为害。”
罗芳林道:“将那人用铁链层层拴住,以刀剑加身,带来见我。”
莲国将领心想:“你也忒小心了,此人已成残废,放着大军在此,何惧之有?”虽颇有异言,但仍遵照吩咐,将那人用铁链层层缠住,带上前来。
罗芳林一见此人,不禁头皮发麻,这俘虏样貌凄惨至极,浑身光秃秃的,肤色发青,骨瘦如柴,脸上容貌已被烧毁,只有一双鱼眼,嘴唇也烧糊在一块儿,双臂骨头粉碎,被拧成七八段,身上更密密麻麻的全是伤口,瞧他肋骨扭曲,体内断骨也是不少,若非此人仍能走动,任谁都以为此人死去多时。
盘蜒走近,护在罗芳林身前,脸色慎重,已不复先前宁定,罗芳林低声问道:“这人....这人怎会成了这般模样?”
盘蜒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此人危险至极,王妃速速将他杀了。”
罗芳林摇头道:“此人深陷重围,尚且不惧,咱们怎能如此怯懦?”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拦我去路?”
那人开口说话,嘴唇之间有黏丝相连,仿佛融化不久,众人顿觉反胃,只听他说道:“我乃蜂巢四友之首,‘杀人狂蜂’幽丛。”
罗芳林心头一跳,暗想:“果然是他。”稍有畏惧,但仍问道:“先前阁下派人暗算于我,未能得逞,如今落于我手,还有何话说?”
幽丛道:“姑娘说错了,我何尝落入你手中?”
罗芳林鼓足勇气,说道:“你瞧瞧你眼下处境,难道还不清楚么?只要你稍稍一动,立时被千刀万剐,万箭穿心,斩成肉酱。”
幽丛道:“你瞧我这模样,还怕什么万箭穿心?”身形一动,似要挣扎,罗芳林吓出一身冷汗,急忙下令道:“杀了他,快,快!”
莲国将领当先出刀,银光一晃,已砍中此人脑袋,随即众人刀剑齐下,刺入此人身躯,幽丛一声不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几乎从身上掉落下来,他浑身血液早已枯竭,纵然满身孔洞,却只有一滴滴血流缓缓渗出。
盘蜒大喊一声,拔出月明星稀宝刀,狠狠劈下,正中此人脑门,莲国将领笑道:“万仙仙家,这人死的不能再死了,何必多此一举?”
盘蜒面无人色,说道:“此人未死,我这宝刀锋锐无匹,当世罕见,却剖不开他的头颅!”
便在这时,那幽丛断头蓦然扶正,已与身躯重新融合,随后足不动,手不抬,但听“铛铛”声响,那重重铁链已被他内力震得寸断。
莲国将领大骇,喊道:“放箭,放箭!”
幽丛虚劈一掌,空中嗡嗡作响,那将领登时被打成肉泥,如同从百丈山崖上坠落一般。众人高声怒喝,纷纷出剑射箭,但那幽丛身形变化,浑身满是窟窿,背上长出绒毛蝉翼,竟成了一只半人半妖的怪物,手足身躯是人,脸如黄蜂,胸口却犹如蜂巢。
他飞扑过来,窟窿中飞刺齐·射,那飞刺来势奇快,转眼有多人倒地,一兵卒举盾抵挡,那铁盾登时穿透,刺中兵卒手臂,他惨叫起来,铁盾落在一旁,随后再一枚暗器飞来,结果性命。
罗芳林惊声呼喊,眼前数十个玄鼓将士旋即被幽丛掌力飞刺击毙,他抓住罗芳林,翅膀急动,霎时已升上半空。
就在这时,盘蜒奋力一跃,拦住幽丛去路,一刀斩出,幽丛当空一转,手臂一甩,他这胳膊骨头断的干干净净,仿佛一条链鞭,又快又准,盘蜒稍一缩手,幽丛已绕到盘蜒身后,**声中,飞刺如箭,盘蜒腰腹中刺,从体内洞穿而过,他哇地一声,伤口中鲜血狂喷,坠落在地,刹那间脑中只想:“这幽丛功力之高,更胜于雨崖子师父,只怕与鲲鹏师叔差不多了。”
罗芳林急道:“仙家!仙家!”她心神大乱,奋力抗拒,拳头挥向幽丛,幽丛毫无防备,挨了她一拳,突然身子一晃,内力被罗芳林吸取,他目光惊异,手指虚弹,罗芳林手腕巨震,登时脱臼,再无力反抗。
以他此时妖法威能,即便要杀光这三千精兵,也能勉力办到,但他这‘黄泉幽巢’功夫有极大隐患,若时辰一到,形态复原,又成了那不死不活的模样,虽绝不会死,却成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半死之人,故而不愿久留,施展身法,瞬息已在数十丈之外。
他来到山坡之上,与其义弟义妹碰头,三人见他得手,喜道:“大哥神功盖世,果然马到成功。”
那梁琼想起昨夜被罗芳林暗算,恨意陡生,骂道:“让我斩断这婆娘一手一脚,再交给那巢国国主处置,他只要那东采英臣服,咱们送去这女子肢体威胁那城主,也合国主心意。”
容八志道:“这婆娘美貌得紧,不如让我亲上几口,摸摸身子。”
柏欢嚷道:“容八志,你这狼心狗肺的小人,你一见美女,便将人家忘得干干净净了么?”
容八志忙道:“四妹不必多虑,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你若嫁我,我岂会招惹其余女子?”
梁琼冷笑一声,说道:“那你刚刚说什么话来?四妹,此人本性难移,随口一句话,便暴露其劣性。”
容八志抢白道:“我乃坦荡荡的小人,心直口快,却只说不做,心思纯洁无垢,四妹何必多心?”
柏欢啐道:“我便瞧不得你对其余女子亲昵,二哥,从今往后,我再不理他,只真心真意待你好。”
梁琼大喜过望,正要开口赞同,幽丛道:“莫要胡搅蛮缠。”那三人对这大哥畏惧如虎,登时不敢再言。
幽丛道:“这女子....似是主人一直在找寻之人,我需禀明主人,决不能伤她分毫。那巢国国主只要咱们令东采英归降,并非定要拿住这女子,咱们不交此人,他料来不敢硬索。”
另三人齐声说好,翻身上马,正要离去,却见有一少年缓步走上,挡住四人去路,那少年颇为秀气,但神色阴鸷,一身黑衣,间或有黑气缠绕浮动。
柏欢尖声道:“哪个不识相的胆敢拦路?”弯腰从地上抓取石块,手臂一扬,一招“风吹花动”,那石块声如牧笛,骤然打了过去,听此尖声,便知这石块上真气何等惊人。谁知那少年凌空一抓,那石块登时凝固,又波地一声,反弹回来,其速竟快了数倍。
柏欢“咦”了一声,躲闪不及,眼见便要被打成重伤,那幽丛一甩长臂,似龙咬凤啄,已将那石块打的粉碎。
幽丛森然道:“你是何人?功夫倒也不差。”他与这少年过了一招,自忖若全力以赴,虽然颇耗力气,但定能取胜,是以并不畏惧。
陡然间,那少年咧嘴而笑,双目冒着黑烟,神色如同鬼怪,他道:“我乃万仙血云,来此与我那朋友盘蜒碰面,不知他眼下何处?”
罗芳林惊喜交加,忙道:“盘蜒仙家他受了重伤,还请仙长速速去救他。”
血云奇道:“姑娘,这四人显劫持于你,你为何不求我救你,反而让我先救盘蜒?”
罗芳林道:“盘蜒仙家形势更危,而我并无性命之忧,仙家快去,他肚子被穿了个孔,只怕....只怕....”一时瑟瑟发抖,语无伦次。
血云朝罗芳林躬身行礼,甚是恭敬,说道:“盘蜒能得姑娘如此厚爱,当真是他的运气。姑娘放心,待我先打发这四人之后,再去救他不迟。”
罗芳林急道:“这蜂巢怪物很是厉害,你....你先逃走,再设法救我...”
幽丛稍一晃动,已站在血云面前,冷冷说道:“既然是万仙,那便见阎王去吧。”拍出一掌,掌风咆哮,如风起云涌,已将血云牢牢罩住。
血云喊道:“说得好,万仙本就该见死!但我却死不了。”一闪身,浑身真气激发,砰地一声,竟从掌力中生突出来,幽丛微微点头,双掌连环出击,掌力盖住数丈,宛如许多千斤巨石轰在地上,但那血云身上罡气浑厚,动作似乱似理,毫无规律,忽而正,忽而邪,快如龙马猎豹,令人捉摸不透,总能惊险避开幽丛招式。
那幽丛打出数十掌,忽然变招,双掌击出,飞刺·激·射,布下天罗地网,血云已被逼至绝境,只能出掌硬拼。砰砰声中,血云身躯巨震,烟尘扬起,将他遮住。
幽丛面色沉着,昂首不动,忽然见血云已来至近处,跃在半空,蓦地一拳砸落。幽丛早预料到此节,蓦然变化,施展擒拿手法,抓向血云,不料他脑中忽然大乱,眼前金星直冒,剧痛钻心。(未完待续。)
十四 形影不离光暗生
就在这刹那间,幽丛心念电转,想道:“此乃太乙幻灵功夫,我何时中此法术?”他与这万仙的少年相斗,全神贯注之下,全无疏忽,又是从何处中招?紧要关头,不容细思,足下生出力道,蓦然倒纵出去,手掌斜引,掌力如洪,守住门户,要那血云万难趁势追击。
刚一站定,背后一阵剧痛,竟被敌人偷袭得手,幽丛大喊一声,内力流转,双目复明,只见梁琼、容八志两人各出兵刃,打中幽丛背心,也是幽丛刻意提防那血云,全没料到这两位心腹竟会背叛。
幽丛高声长啸,指尖轻点,已将两人制止,便在此刻,那血云手掌黑气激增,化作黑刃,劈中幽丛脖子。幽丛奋力回身一掌,血云抬手一封,使出一招“天凝地闭”,那黑气变做屏风,将掌力卸下,但饶是如此,依旧被打得连连后退。
幽丛深吸一口气,怒视柏欢,却见她并无异状,满面惊慌,对那两人行径骇异至极。
幽丛顷刻间醒悟过来,想道:“是那万仙的门人,我半死半生之时,此人以利刃斩我头颅,幻灵内力由此入体。而梁琼、容八志都吃过此人苦头,那法术在他们体内潜伏许久,如今才发作出来。他....他早就算好要对付我了?这幻灵内力神出鬼没,更胜于泰家前辈高手。”
他受伤不轻,局面颇为不利,再去看那血云,见他已将罗芳林抱在怀里。幽丛心道:“这血云定是万仙五层遁天的门人,今日已无法得手,万一功力失效,身躯变得残破,陷入半生半死境地,更非此人之敌。”
他当机立断,说道:“好,今日算你胜了。”更不多言,抓住梁琼、容八志,抛上马背,急急振辔,狂奔远遁。
罗芳林见强敌远走,蓦地欢呼一声,回头去看血云,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此人面目模糊,歪歪扭扭,似是被掌力打成面糊,她眨眨眼,凝神再看,却见血云已面目如常。
血云微笑道:“姑娘为何这般看我?”顺手接上她手腕断骨。
罗芳林道:“我又蒙万仙仙长所救,激动至极,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血云道:“不知如何是好,那便什么都不用做。”飞身一跃,身披黑影,霎时足不点地,踏空而行,只一会儿工夫,便回到大军之中,众人见她顺利归来,无不振奋,兴高采烈,各个儿仿佛过节一般。
罗芳林道:“这位是万仙的....”血云插话道:“贱名不足挂齿,还是去看看盘蜒兄弟。”
罗芳林急道:“不错,大伙儿伤情如何?盘蜒仙家呢?”
莲国将领极为心虚,兀自惊惧,说道:“启禀王妃,死了五十多人,伤了七、八十人,这恶人当真凶狠至极。”说罢领罗芳林到盘蜒身边。
罗芳林见盘蜒卧在床铺中,上身赤·裸,腹部缠着厚厚绷带,他见到血云,脸色惊异,如见鬼怪一般,颤声道:“是你?”
血云道:“盘蜒兄弟,咱俩终于重逢,我在那儿等你许久,你怎地姗姗来迟?罢了,罢了,你既然受伤,我也不来怪你。”
盘蜒目光空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原来是血云兄出手,这才救下王妃,若非如此,情形....当真不妙。兄台立下大功,可替咱们万仙争光了。”
罗芳林看看血云,再看看盘蜒,蓦然暗忖:“这血云与盘蜒两人并非好友,反而好似有仇一般。”
她冒出这想法来,自己也觉得荒谬,但细细打量,见那血云目光闪烁,仿佛蓄势待发的毒蛇,而盘蜒眼中也有异光,宛如威胁防备的猎物。
她觉得这血云极为可怖。
她慌忙责骂自己:他救了自己性命,自己有这般念头,岂非忘恩负义之至?他不过表情呆板了些,外观令人不悦,仅此而已,怎会是心怀叵测的敌人?
她血流加速,陡然间头皮发麻,惊觉盘蜒与血云两人长得颇像。那血云五官似是从盘蜒脸上硬生生扯下,稍加揉搓,制成一张人皮面具,套在一具无颜躯壳上,因而所有表情皆奇怪万分。乍看之下,其实毫无端倪,但唯有心存疑惑,用心琢磨,才能发现其中诡异卓绝之处。
她一狠心咬上自己舌尖,疼痛传遍脑袋,她回过神来,暗骂:“你胡思乱些想什么?可是被那蜂巢四友吓得神智错乱了?这两人都对你有恩,彼此这般友善,你为何要大肆猜疑?”
血云斜觑罗芳林一眼,说道:“盘蜒兄弟虽然聪明,但毕竟道行不够,敌不过那蜂巢四怪,不消说,我还是留在此处,照看王妃为妙。”
罗芳林喜道:“有这位仙长相助,此行今后定然顺当。”
血云在她耳畔说道:“只是我姓名隐秘,不可对旁人多说,你能答应么?”
罗芳林道:“仙长放心,我必守口如瓶。”
血云似乎颇为满意,走到一旁,静坐入定。
罗芳林此行屡遭磨难,又连遇救星,不由得暗呼侥幸,她向莲**队道谢,命他们退去,遂传令下去,扎营修养至天明,再度启程,继续赶路。
这回众人尝到厉害,不敢在缓慢拖延,一路追风赶月,马不停蹄,约莫三日之后,终于抵达灵夏皇城,虽然疲倦,但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灵夏乃是天子世代主政之城,有宝刹千道,宫殿无数,满城皆是高楼广厦、巧阁园林,既有气势恢宏之宅,又有小桥流水之家,端的是帝王圣地,气象富贵,云龙风虎,高贤齐聚。
当今圣上罗蟠命人传令下来,要大军驻扎城外,不得入内。罗芳林安排妥当,领着盘蜒、血云与几位心腹一同前往皇宫,面见天子。
那宫殿光芒万丈,辉煌璀璨,处处金雕,满满玉像,东有参天木,西有神仙草,南有含春闺,北有神龙居,四面八方是数不尽的美景,谈不完的过往。
罗芳林踏入大殿,见到罗蟠,立时跪地磕头道:“圣上哥哥,妹妹想念于你,盼着见你,历经艰险,可终于得偿所愿了。”
罗蟠见着罗芳林,自也颇为高兴,微笑道:“快些起来,我也怪想念你的,你若不来,我还得差人去请你来呢。怎么,途中可有不顺?”
罗芳林说了巢国国主一路加害之事,罗蟠神色震怒,一拍几案,骂道:“这南蛮王竟敢与万鬼勾结?他以往虽傲慢无礼,不肯朝见于我,但我念在他不懂规矩,形同野人,也不与他一般见识,他这忘恩负义,脏心烂肺的奸贼,可是嫌自个儿命太长了?”
罗芳林见他为自己发火,可见仍顾及兄妹之情,心中稍安,又道:“采英已遵圣上号令,讨伐冯国去了,圣上哥哥可得到消息没有?”
罗蟠笑道:“采英将军马到成功,已然攻下冯国都城,将那国主擒住。我前几日收到他飞鸽传书,甚是欢喜。我有妹夫如此神将,这天下安如磐石。”
罗芳林早料到此节,恭贺道:“哥哥洪福齐天,采英所以获胜,皆是托你的福。”
盘蜒贵为万仙之人,见天子不跪,故而站在罗芳林身后,见罗蟠说起‘安如磐石’四字,笑容颇为僵硬,心知此人多疑,怕手下功高盖主,不可一世,但他疑心之人太多,又怕极了万鬼,不得不倚仗这位战无不胜的大将。
罗蟠又抬头看着盘蜒、血云,笑道:“两位万仙仙家救我妹妹性命,寡人深念恩情,可要什么回报么?”
血云抢先答道:“不用,不用,你与万鬼为敌,咱们万仙岂能不帮你?”
罗蟠自三年前在玄鼓雪原无功而返,对万仙颇有怨言,眼下身边更无一万仙门人辅佐,只是不敢当真得罪,故而阳奉阴违,明上一套,暗地里又是一套。而他以为中原诸侯将他视作笑柄,有意立威,这些年大肆敛财,税负沉重,招兵买马,锻造兵器,随时磨刀霍霍,意欲与冰墙后群妖打仗,如此又不能不求万仙相助。
他听血云言辞无礼,不用敬语,微觉恼怒,却也不便发作,只是淡淡对一太监说道:“传罗麾、费锐来见我。”
那太监退了下去,罗蟠不再理睬盘蜒二人,也不赐座,也不奉茶,盘蜒本不在意,但罗芳林却满目歉然。
罗蟠道:“妹妹,你一路受苦,我若不替你报仇,那还当什么天子?我叫罗麾、费锐二人,便是让他们召集诸侯,随我御驾亲征,讨伐那大奸大恶的巢国。”
罗芳林微觉吃惊,劝道:“哥哥不可大动干戈。那巢国虽非诸侯,但祖宗赐予王位,国力雄厚无比,在诸侯之中鲜有敌手。纵然哥哥神武,战而胜之,也必生灵涂炭,将士死伤无数。”
罗蟠脸色一板,说道:“我心意已决,你莫要再劝。若非我确知你受巢国几次三番追杀,哼,没准...哼哼....”冷哼几声,却不挑明。
罗芳林心中忐忑,垂首道:“哥哥所言极是。”
盘蜒心想:“这罗蟠早就想对巢国动手,念头固执,几成了心病,谁帮巢国说话,谁便是他眼中钉,若谁与巢国作对,他便对谁客气得紧。”
忽然间,血云转过头来,双目发红,黑血从眼眶中流下,他冲盘蜒大喊:“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你看穿天意了吗?”
盘蜒身躯一震,见罗蟠与罗芳林全无知觉,并未听见血云疯狂嘶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