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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权力全文阅读

作者:录事参军     红色权力txt下载     红色权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拓荒者们

    令刘保军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陆铮便送来了份县招改制办法的草案。

    刘保军虽然心里觉得滑稽,但碍于陆铮的面子,还是勉强翻了几眼。

    这份草案或者说改革办法里,主要内容便是规范职工纪律,实行新的职工管理条例,对违反条例的职工进行处罚;第二点是对招待所的客房进行整顿,提高客房的卫生条件;第三点是打通招待所旁侧的围墙作为招待所的侧门,这样招待所便和外面繁华的武宁路交集,侧门上醒目位置挂上招待所的标牌,并且制作灯箱;第四就是对干部职工的一些奖励办法等等。

    在他翻看的同时,陆铮则一条条给他解释,“其实县招的环境在广宁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价钱和国营旅馆差不多。主要问题就是县招一向服务领导,对工农兵大众,从心态上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如果想改制,想创造经济效益,就必须把心态放稳,要笑脸迎宾,要让县招的干部职工清楚的知道,每一位顾客都是上帝,都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这一点,我想从思想根源上暂时没办法解决,只能用奖惩措施来强制xìng的扭转他们的思想,所以,这个惩罚措施一定要严格,要到位。”

    “等他们放下身段了,宣传能到位,那么,离顾客盈门也就不远了。”

    陆铮喝了口水,又接着说:“说到宣传,就要说第三条了,县招地理位置很好。而且在广宁人心里,神秘,也高高在上,现在对外营业了,这些口碑都是吸引顾客的关键,但问题是,谁都知道广宁有个只接待领导干部的县招,要说这个县招的大门在哪儿?我怕没几个人知道。”

    “所以,打通侧门,做灯箱,和县委大院做某种程度上的割裂,势在必行。在武宁路上有了标牌和灯箱,来来往往的人流便会自然而然渐渐有了印象,知道这里有个招待所。其实县招的地理位置很好,但以前从来不知道宣传自己,甚至旁边工人俱乐部进进出出的游人都不会注意到毫不起眼的这栋楼房。”

    “至于奖励措施,应该叫县招的职工能看得见摸得着,能叫他们体会到,只要积极发挥自己的能动xìng,面包会有,奖金也会有,而且,挣的工资奖金肯定比以前多。”

    陆铮说得口干舌燥,刘保军轻轻点着头,但说实话,也并没有太当回事。陆铮这个”杠头”大老粗的形象在很多人眼里根深蒂固,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陆铮看得出刘保军的敷衍,倒也并不在乎,话说到了就行了,刘保军事后定然会自己掂量。而自己的提议,其实都是些很浅层次的东西,只是现在莫说广宁,就是全中国,也没有什么经营能手,毕竟,都没有经过市场经济的磨砺,所以,现在当红的一些承包厂长、私企业主,后来的结局都不怎么美妙。

    刘保军随便翻着陆铮通宵完成的这份草案,没想到后面附录里,竟然还列有详细的《职工管理条例》。

    刘保军微微一怔,这个杠头,不是随便写写,怎么还真认真了?

    这却不由得不令他多了几分重视,扫了几眼,却又皱起了眉头,说:“衣着不整要扣工资?跟顾客吵架也要扣工资?陆铮啊,这还是社会主义国家吗?你这条例传达下去,那所里还不闹翻天?”

    陆铮笑道:“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和接受的过程,招待所,本来就该是自主经营的企业,一直吃财政不现实,他们现在接受不了,可以吵。但他们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财政不再拨款,把他们变成自收自支呢?所以,最坏的结果也要传达到,我想,县招的干部职工自己会考虑的。”

    陆铮又说:“如果真到了自收自支那一步,县招现在的状态,他们发得出工资吗?是到时候他们全体失业好呢,还是现在就开始改变好?被职工骂几句有什么?路遥知马力,rì久见人心,我相信,现在骂改制最凶的职工,将来会最感激这次改制。”

    陆铮简直就差手把手说怎么对县招的干部职工“威逼利诱”,黑脸白脸一起下了。

    刘保军缓缓的点着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陆铮从刘保军办公室告辞的时候,恰好见到章局跟在马卫国副书记身后,转弯上楼。

    马卫国是广宁县委第一副书记,一直盯着县长的宝座,对裘书记意见很大,而章局,同马卫国关系一向亲近,听闻,两人在省市层面的圈子有交集。

    最近上面已经有了调整广宁班子的意向,马卫国后台很硬,多半调整之后县长的位置会留给他,现在在私下和明面上,他也在逐步挑战裘大和书记一言堂的权威,马卫国比裘书记年纪整整小了一轮,前途光明,去年空降到广宁,听说,原本就是来做县长的,但裘大和偏偏不肯放权,利用他老资格的影响力改变了上面的初衷。

    广宁县委班子有泾渭分明的两个圈子,在广宁上层干部中,尽人皆知。

    至于刘保军,同陆铮在县局的人事环境差不多,属于边缘人士。他不但和县委书记裘大和有旧怨,同县委第一副书记、县委组织部部长马卫国更是不对付,这却是因为他和章局长不可调和的矛盾了。在他和章庆明之间,马卫国当然选择后者,不说两人背后的渊源,就是从实际权力上,掌握了章庆明,便掌握了县公安局这个最强力部门,他刘保军又算得什么?

    正因为感觉没有立足之地,所以,刘保军才萌生退意,一心只想离开广宁。

    章庆明和马卫国都看到了陆铮从刘保军的办公室出来,章庆明微微皱眉,听说来着,县局陆杠头,和刘保军越走越近。

    快步上楼时,马卫国问了句:“那就是陆铮吧?”见章庆明点头,他也没大在意,一个小泥鳅而已,和刘保军一样,两个微不足道的人物,都是不得志的人,所以才臭味相投惺惺相惜。

    ……

    陆铮回到工商办公楼的办公室,杜小虎便涨红着脸兴奋的来报告,说是刚才执法大队出动,抓到了一名投机倒把的商人。

    出现了几次暴力抗法行为后,现在打击办执法监督队以公安为主,工商为辅,执法监督大队队长一职由杜小虎担任。

    陆铮接过笔录看了两眼,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被抓获的商人是广宁本地人,叫万德武,偷偷从深圳那边带过来二十多个电子计算器,在广宁贩卖,面对的对象主要便是个体户和一些单位的会计、出纳。

    看笔录,这个万德武就是脑袋活泛点,即没有背景也不是坑蒙拐骗卖假货,但若是罪名坐实了,是必定会判刑坐牢的。

    陆铮想了想,说:“我去看看他。”

    杜小虎第一次带队抓人,兴奋的不行,“好啊,政委,这人狡诈着呢,我看啊,说不定他身上还有大案子。”

    陆铮无奈的摇摇头,走出办公室两步,突然低声对杜小虎说:“虎子,我跟你交个底儿吧,咱这个打击办被撤也就是眼前的事儿,咱们抓的,有部分人并不坏,有时候啊,你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杜小虎愣了下,虽然不大明白,但他对陆铮一向言听计从,便点头说:“知道咧。”

    审讯拘留室离陆铮的办公室不远,靠墙暖气管子上,手铐铐着个矮冬瓜似的胖子,胖的就好像球一样,令人见了就生不起好感。

    不过陆铮,自然不是以貌取人的主儿。

    值班民jǐng见到陆铮和杜小虎进来,忙站起身打招呼:“政委、杜队!”

    矮胖子身子就颤了一下,抬头望过来,他鼻青脸肿的,一看就被收拾的不轻。

    陆铮走过去拉了把椅子,便坐到了矮胖子面前,居高临下盯着矮胖子打量,椅子腿和水泥地接触拉出长长的“吱”声,矮胖子吓得脸都白了,以为又来人要打他了。也难怪,陆铮的动作,便是高高在上没把他当人看的样子。

    其实不怪陆铮,部队出身,在公安干了一年多,经常和穷凶极恶的罪犯打交道,这类罪犯,你把他当人,那根本行不通。对敌人冷酷无情、对同志chūn天般温暖,也只是一种理想的状态。

    “你多大了?”陆铮淡淡的问。

    “报……报告,我,我三十二。”万德武身子颤抖着,怕的厉害,就怕陆铮虐打他。第一次进局子,被收拾的想死的心都有,专政机关的恐怖,终于领教了。那是能令他骨髓都感到冰冷的可怕。

    陆铮看他眼睛青肿,皱了皱眉,便伸手过去想摸摸,却不想万德武怪叫一声,身子几乎缩进了暖气片洞里,杀猪似的叫:“别打我,别打我!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也确实,在万德武的笔录里,他年轻时候偷偷看寡妇洗澡都招了。

    值班民jǐng小李上去就给他两脚,训斥道:“老实点!”

    陆铮摆了摆手,对杜小虎说:“虎子,你重新给他做份笔录,如果他只是帮着牵线,就把赃物没收,叫他领着咱们去抓源头。”

    杜小虎想法不多,但并不愚笨,陆铮已经事先打了预防针了,他自然明白陆铮什么意思,便痛快的答应了一声。

    陆铮便回了办公室,翻阅着打击办的文件,不时摇摇头。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随着陆铮的一声“进”,出人意料的,却冒进来一个小圆脑袋,正是万德武。

    最开始万德武重新录口供时,说什么都不承认自己只是牵线人,而是按照原本的口供,说他就是卖家,计算器全是他从深圳倒过来的,他就是投机倒把、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的犯罪分子。

    杜小虎火了,又收拾了他一顿,他才按照杜小虎的引导,一步步的,变成了中间人,并且要戴罪立功,帮执法队抓到“幕后老板”。

    等他被撤了手铐,要他明天再来报到,万德武脑袋才渐渐清醒,知道自己多半便是没事了。或许,过阵子抓不到“幕后老板”的话,只是会被拘留几天。

    仔细想想,事情的转机就是发生在那位“政委”来了之后,只是,“政委”为什么帮自己?

    万德武百思不得其解,站在陆铮办公室外,揉着紫肿的手腕,回思这几天经历,真的便如噩梦一般。

    陆铮见冒头的是万德武,也不喊他进来,皱了皱眉:“什么事?”

    万德武本以为陆铮或许有什么意图,自然要主动过来探探,看“政委”有什么暗示,但现在见陆铮神态,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忙说:“没事,没事,政委,您的大恩……”

    陆铮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没事就走你的吧。”

    万德全不敢再说话,缩回头,看到有穿着制服的人从他身边经过,心里就是一惊,忙急匆匆下楼,先逃出虎口为是。

    过了不一会儿,杜小虎便来找陆铮,问陆铮去不去吃饭。

    两人从běi jīng回来后,陆铮觉得长期住招待所费用太高,便在县郊赵庄租了套平房,现在他和杜小虎同吃同住。

    陆铮摇摇头:“我去翠红姨家一趟。”从běi jīng回来后,还没去看过养父养母,那次露了一面,就又失了踪,总要给翠红姨个交代,陆铮也准备把自己当兵和现在的工作和盘托出,毕竟,对养父养母,没什么好瞒的了。

第十五章 落难的凤凰

    令陆铮没想到的是,来到化肥厂家属院,却是没见到马翠红,陆国斌对他态度更是冷谈,理也不理他。

    倒是夏天行老爷子,把陆铮叫去了他那屋喝酒。说是喝酒,不过一碟花生米,半斤老白干。

    但一老一少却咂的津津有味儿,尤其是夏天行,已经知道多年前那桩案子也已经水落石出,心情舒畅的很。

    听夏老爷子说起,陆铮才知道,翠红姨和陆国斌吵架了,而且是因为自己。那天自己冒了个头就失踪,马翠红便觉得都是因为陆国斌,这么多年不见,对这个苦命的孩子还是没有个好脸,稍有自尊的孩子也受不了啊?

    于是,被多年压迫的马翠红那天不知道犯了什么邪劲,和陆国斌吵翻了天,把陆国斌气的甩了她一耳光,第二天,马翠红就走了,据说,去青龙投奔大儿子去了,扬言再不回这个家。

    夏老爷子说着就嘿嘿笑:“陆国斌他活该,我看他,这次没法收场了,他那大儿子,可是向着马翠红呢。”

    陆铮就笑了笑,看得出,夏老爷子多年的心结多少解开了一些,人也变得开朗了。

    咂了口酒,夏老爷子抹抹嘴,又说:“要说,咱们大院虽小,可家家都有故事,你就说隔壁吧,本来多硬的靠山,可还不是说倒就倒?”

    陆铮愣了下,问:“谁倒了?”隔壁,那就是童素素表哥家了。

    夏老爷子摇了摇头,说:“童素素他爸,折了,省里市里现在不整党么?他爸被揪出来了,贪污腐化。而且,说是安排童素素工作时程序也没按章程来,那小丫头被市台开了,回来好几天了,可我也不大见她,每天躲着哭呢吧?”

    夏老爷子打个饱嗝,摇着头说:“多大的官,有啥用?还不是说垮台就垮台?所以说啊,偷得浮生半rì闲,还是咱平头百姓知足常乐!”

    虽然夏老爷子在叹息,但陆铮听得出,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市里大干部,尤其又多少沾点渊源,也是说倒台就倒台,夏老爷子应该心理感到平衡了许多。

    嘴里嚼着花生米,夏天行这次是真的叹了口气,说:“不过说起来,素素这丫头也够可怜的,本来吧,人人都逢迎着,现在倒好,工作没了,家也被抄,父母现在被关在哪都不知道,整个一无家可归的孩子。而且她那表哥表嫂,以前对她多好,祖宗般供着,现在呢?生怕被连累啊,整天冷言冷语给她话听,我都看不下去!”

    陆铮愣了好半天,却没想到也就半个月,发生了这许多事。

    想了想,陆铮放下了酒杯,说:“夏叔,我过去看看她。”本来这次来,就想把她留给自己的钱交给翠红姨,再由翠红姨转交给她,现在她家出了这等事,于情于理,都要过去看看。

    夏天行愕然,没觉得陆铮和她有什么关系啊,看得上吗?可陆铮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童素素表哥周大伟家是两间半的格局,外面的半间有灶台,厨房加餐厅的功能,里面两间卧室,她表哥表嫂一间,还有一间是专门收拾出来给她住的。

    周大伟没在家,表嫂刘淑娜正在厨房忙活,见到陆铮进来,说看看童素素,她冷着脸也没吱声,很明显,童素素已经从天上掉落人间,而且,特不招人待见。

    陆铮在童素素卧室外敲了敲门,好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门被拉开,露出童素素略显清瘦的脸庞,修剪的整整齐齐的jīng致齐眉长发下,她眼圈红红的,可怜楚楚、我见犹怜,兰花蓝白sè睡衣睡裤,弥漫着别样的风情。

    显然没想到是陆铮,童素素怔了一下,便想把门关上,陆铮却不由分说,挤了进来。

    房间典雅整洁,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墙上,贴着国外俊男美女的海报,露出时尚的气息。

    童素素关上门,默默的坐到了梳妆台前。

    陆铮从兜里摸出信封,放在了童素素床头。

    童素素还是不吱声,就那样静静的坐着。

    陆铮看她样子,心中微微不忍,这个善良的小丫头,突然便遭遇惊天巨变,若是没有几分坚强,早就被击倒了。

    “地主婆,你没事吧?”陆铮看到没有别的座位,便坐在了床头,轻声问她。

    听到“地主婆”的称呼,童素素肩头颤了一下,她轻轻摇了摇头。

    陆铮又缓缓的说:“生活是用来抗争的,眼泪只代表软弱。现在这句话,还管用吗?”这是陆铮在童素素小时候和她说过的话,其实陆铮早忘了,是上次见面童素素提起来的。

    童素素咬着嘴唇,还是默不作声。

    陆铮叹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若说通过家里关系过问童素素父亲的事,那绝无可能。虽然省里班子不消说定然有亲近陆系的大佬,但政坛深似水,市级层面的斗争,尤其又是乌山这种沿海开放的发达市,已经牵一发动全身,根本就不是说谁出面就能解决的,更莫说已经落实的案子,谁也不会贸贸然插进来。

    陆铮,更不会跟父亲张这个嘴,就算张嘴说,也只会换来一顿训斥,而且,陆铮也根本不会升起这种心思。

    陆铮想的帮她,只是力所能及,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办到的。

    毕竟童素素善良、念旧,不但不嫌弃她眼里落魄的自己,还出钱资助,这真是难能可贵。自己能帮上她的,便一定会帮。

    重生后,陆铮觉得自己前世实在太偏激,所以,现在对香火之情,颇为感念。

    外面,表嫂刘淑娜絮絮叨叨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在骂她家养的草鸡:“占着坑,你占着坑不下蛋干嘛?白养活你啊?!”接着,就传来草鸡被追打的声音。

    童素素俏脸变sè,突然回头对陆铮说:“铮子,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换衣服。”

    陆铮点点头,便走了出来,却见院里,刘淑娜追鸡骂狗,忙得不亦乐乎。

    不大一会儿,童素素便走了出来,她穿著一件雪白的半截袖紧身衬衫配着一条米sè及膝布裙,莲藕般嫩白的胳膊从袖口裸露,一双rǔ白的高跟鞋衬着秀美浑圆的小腿,苗条xìng感的高佻身材展露无遗。

    “铮子,走吧。”童素素也没和表嫂刘淑娜打招呼,便走在了前面,陆铮无奈,只好跟上。

    院门前,看着陆铮那辆略显破旧的水管自行车,童素素轻轻抿嘴一笑,说:“大司令,这就是你的坐骑?”出了门,她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尤其是看到陆铮弯腰笨拙开自行车锁的样子,怎么都觉得不协调。好像这辆自行车和陆铮应该是两个世界的物体,现在纠葛在一起,给人一种滑稽古怪的感觉。

    陆铮骑上自行车,后座微微一动,香风扑来,想来童素素已经坐了上来,但别看童素素身材修长,却轻得很,根本感觉不到重量,就好像,后座上轻飘飘多了一朵羽毛。

    “去哪啊?”陆铮无奈的蹬着自行车。其实小杜给他买的是一辆崭新的凤凰自行车,轻便的很,但小杜自己非要骑着这辆水管脚踏车,不管怎么说也不肯换。陆铮便索xìng每次出来,都用小杜的车,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才给他自己买辆新自行车。

    “随便逛逛吧。”童素素一只手,轻轻捻着陆铮的衬衣,免得自行车颠簸,自己被掉下去。

    陆铮无奈下,做起了劳力,骑着这辆不是一般沉重的大水管吭哧吭哧的满县城转悠,童素素先说去看电影,结果电影院今天没节目,接着童素素又说去城关集广场打露天台球,结果到了才发现刚出现不久的露天台球被清扫一空,应该是涉嫌赌博。

    童素素直咬牙,尤其是听到陆铮笑她“流年不利”,气得在陆铮后背来了一巴掌,说:“你再说我哭了啊!”

    不过被陆铮直接取笑,却也令人心胸开朗,和在家里听表嫂风言风语完全是两种感觉。

    前方,传来悠扬的音乐,却是工人俱乐部前的空地,有露天交谊舞会。

    童素素被音乐吸引,从陆铮身侧探出头看去,便说:“走,去跳舞。”

    陆铮笑道:“你会啊?”

    童素素说:“不会跳还不会看热闹吗?”她心里实在乱糟糟的,就想到人多处,忘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一根电线从工人俱乐部里伸出来,空地旁边的椅子上,摆着一台双卡录音机,就是它在播放乐曲。整个场地虽然在陆铮看来简陋了些,但却是新鲜事物,双卡录音机应该是工会所有,舞会也是工会组织的。

    十几对男女在小广场上翩翩起舞,有年纪挺大的老先生老太太,也有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和小媳妇,大姑娘却是看不到的,估计年青人也都是夫妻组对儿。

    小广场四周围了挺多人,尤其是双卡录音机旁,有卖瓜子的、有卖冰棍的,就好像下乡的露天电影场一样热闹。

    陆铮把车子停在了小广场外围,便和童素素凑到跟前看,顺便,买了两根“大楼雪糕”,和童素素一人一根,边吃边瞧着玩。

    “铮子,你会跳舞不?”童素素突然问。

    陆铮摇摇头,其实交谊舞他跳得好着呢,但现在的他,按照道理来说,自然不会跳。

    童素素点点头:“我也不会。”说着轻轻叹口气:“真想下去跳。”

    陆铮能明白她的心情,现在的童素素,自然也不在乎年轻未婚大姑娘跳舞带来的负面影响了,她只想在舞曲中忘掉一切。

    而且,她本来是天之骄女,众人仰慕的焦点,现在,却落魄如斯,在舞池中,她或许才能找到那种久违的感觉。

    陆铮正想说话,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有人语气轻佻的道:“姐们,我陪你去跳啊!”

    !

第十六章 闺蜜???

    旁边,是一名花衬衫喇叭裤的小青年,头发油亮,那双三角眼贪婪的在童素素身上扫巡,刚刚搭话的就是他,而拇指和食指合拢放在嘴里吹口哨,在本地,称为“流氓哨”,显然,这是个小阿飞,听到了童素素的话,便出言挑逗。

    童素素皱了皱眉头,并不理他。

    油头阿飞啧啧道:“你不就是寂寞了吗?装什么假正经?”

    其实也怨不得阿飞调戏,童素素xìng感的服饰,也实在和县城生活不搭调,这般穿着通常会被认为不正经的女人。

    “sāo货,啧啧……”油头阿飞不屑的撇着嘴,就想走。他声音不小,周围人全能听到,童素素俏脸涨红,却不知如何反应。

    本来陆铮不想理这种小流氓,可听到这么句话,如果和女伴站在一起的男伴再没有反应,那可真成佛了。何况,陆铮本就是火爆霹雳的xìng子。

    其实陆铮也能感觉到,现在的他越来越像二十多岁的小青年,前世种种,倒如梦境一般。

    吃了半截的雪糕块儿飞过去,结结实实砸在油头阿飞的后脑,油头阿飞伸手摸去,湿乎乎一片,好一会儿,才明白了脑袋上沾的是什么,这个恶心啊。

    陆铮已经大步向他走去,油头阿飞指着陆铮,正骂咧咧道:“你他妈作死啊?”

    “啪!”,陆铮抡起手掌就照阿飞后脑一个大脖拐,他手掌很大,阿飞小半边脸和脖子全在被打击范围,把油头阿飞扇得眼前一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赶紧滚蛋!”陆铮又照着阿飞腰跨来了一脚,把阿飞踹了个狗啃泥。

    在陆铮面前,瘦弱的阿飞简直就是个草人。

    这手劲儿,油头阿飞立时就怯了,知道仨自己也不是人家的个儿,爬起身,赶紧跑了,周围传来了一阵哄笑。

    童素素笑孜孜看着陆铮,眼前又浮现出带着无数孩童打群架的那个少年,这么多年了,原来他没变过。

    “司令,还是那么能打架?”童素素大眼睛眨呀眨的,小声跟走回她身边的陆铮说。

    陆铮笑了笑,说:“承让了,当过兵,扛过枪,现在公安的干活。”

    童素素就咯咯笑,问:“真的呀?”

    陆铮嗯了声,“转业,分到县局了,这些小流氓,要在局子里,收拾死他们。”

    虽然感觉陆铮还是那么粗鲁,但这种粗鲁中表现的强势却令童素素心中一安,现在的她,真想能有人站出来,保护自己,而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多少令她有了种在被人保护的感觉。

    刚刚发生的sāo乱只是个小插曲,因为是在yīn影中,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舞会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随着最后一个慢三的拍子,又有些人下场,其中不乏勇敢而又喜欢赶时髦的少妇。她们多是第一次下场,跟人学着跳。

    “咱俩也下去跳会儿吧?”见场中多了许多初学者,童素素不禁蠢蠢yù动。

    陆铮笑了笑,说:“好吧。”好久没有跳舞了,听着舞曲轻曼,身子还真有些痒。

    当童素素被陆铮拉着手滑入舞池的时候,她不禁愣了一下,但到了场中,还是跟着别人学,自然而然的一只手搭在了陆铮肩头,接着,便感觉腰间一紧,却是被面前大老粗的手揽住。

    童素素心里不禁自嘲,还真是个大老粗,手也真大,一只手几乎掐的下自己的腰了,好像粗粗的还有茧子呢,不愧是扛过枪的。

    而很快,两人便在陆铮的引领下融入了不断旋转的人群中。

    初始陆铮并没有别的想法,可渐渐的,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童素素jīng致的俏脸就在眼前,呵气如兰,不盈一握的柳腰跟着自己轻轻摇摆,带来的是深入骨髓的诱惑和刺激,左手处,童素素柔弱无骨的滑腻小手便如会游动的鱼,搅合的人心里酥酥麻麻的,阵阵发痒。

    陆铮的呼吸渐渐急促,不受自己控制的,揽着童素素的强壮臂膀猛的一紧,童素素弹力惊人的小腹紧紧贴在了陆铮身下,令人骨软筋酥。

    童素素呆了呆,随即,小腹上感觉到了什么,而这时,陆铮早已醒觉,也忙放开了手臂,逃也似的说:“咱不跳了吧?”

    心里,陆铮想给自己个耳光,上辈子没见过女人么?不过说起来,自己前世xìng格偏激和常人完全不同,很多时候,都过着苦行僧的生活,而现在的自己,却是青chūn勃发期,荷尔蒙旺盛。今世的自己本就是不识女人香的处男,加之这些年枯燥的生活,真是应了一句话,和尚当三年,母猪赛貂蝉,更莫说怀里是这么一位活sè生香的诱人美女了。

    童素素本来有些愠怒,但见陆铮尴尬的样子,那丝怒气却也消散不见,反而觉得好笑,想想也是,这么一个大老粗,谁肯给他碰啊?当兵和坐牢也没什么区别,女人都见不到几个,更别说亲密的接触了,现在和自己亲亲热热的跳舞,他要没失态,那才奇怪了。

    童素素,对自己的美貌,还是很有信心的。

    “没事,再跳一会儿吧。”童素素却不肯下场,决心给自己这个童年玩伴、好友、恩人做个榜样,锻炼他对美女产生抵抗力,女人,其实就这么回事,你总能找到个喜欢你的,不用见到美女就腿软,那多跌份儿?

    我童素素的朋友,眼光要特别高才是。

    对这个童年的玩伴,童素素要说男女之间的喜欢肯定是没有,她不喜欢大老粗,中意的对象应该是那种温文尔雅满腹经纶的学问人,陆铮和她理想对象的标准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陆铮,却又令她感觉特别亲近,甚至被占了便宜她都没有生气,甚至,想想,便是和他再亲昵些也很暖心。这种感觉,应该,就是那种超越男女关系的闺蜜吧?

    陆铮自不知道她的心态,无奈下,只好又跟童素素跳了一曲,这次他可就眼观鼻鼻观嘴规规矩矩了,舞曲终,露天交谊舞会也到了结束的时间。

    从舞池中下来,刚刚甩到脑后的烦恼又涌上了童素素心头,她轻轻叹口气,有些迷茫的看着散场的人群,也不知道想什么。

    陆铮推起自行车:“走吧,送你回家。”

    童素素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想回去。”

    “嗯,那走走也好。”陆铮附和着。

    两人走着走着,童素素扬起俏脸,“陆铮,你住哪儿?前几天,我去招待所找你着,可你就瞎吹,你没住那儿啊,我敲门进去,里面是个大胖子,吓坏我了。”

    陆铮被逗得一笑,说:“搬了,没来得及通知你们,我和我一个同事租了套房子。”

    童素素“啊”了一声,过了会儿,说:“那有地儿没?我今晚去你那儿对付一宿?”

    陆铮愣了下,随即笑道:“随便吧,反正铺盖有新的,到时候你睡我的房间,我和虎子俩人睡去。”

    虽然陆铮是和小杜合住,但如果他收留一名漂亮未婚女xìng的消息传到京城,定然令家里炸了锅,但陆铮一向是我行我素的xìng子,才不会理会大家族那许多杂七杂八的事儿,便是两世为人,xìng子犹在。

    童素素听陆铮答应下来,不由得一声欢呼,伸手在陆铮脸上捏了一把:“乖,不枉我疼你!”

    陆铮颇有些莫名其妙,自不知道在童素素心里,他已经成了人家的闺蜜。

    童素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是以前,不管心里如何亲近,她也断不会对异xìng朋友做出这种动作,但家破人亡,令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的同时,仿佛也给了她解脱,亲戚都对她这样,旁人最坏又能如何?现在,又怕什么流言蜚语?世上还有可以信任的人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什么亲人、爱人?都统统见鬼去吧!

    怀着复杂的情绪,童素素跳上了自行车后座,飞驰电掣中,看着陆铮的背影,心里,有着淡淡的温暖,这个世上,或许自己真正的朋友也就是他了,从小到大,好像每次自己前面是万丈悬崖时,他总能出现在自己身边。

    !

第十七章 又被挑衅

    杜小虎站在一旁,傻呆呆看着陆铮帮童素素铺上新被褥,他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个漂亮女孩,本来想搭手的,这漂亮女孩却很强势,不许他碰她的东西,说除了铮子,男人都脏。

    难道铮子哥不是男人么?小杜莫名其妙的想着。

    很常规的平房农家院,过堂屋是厨房,不过陆铮和小杜基本不开火。

    陆铮平时睡东屋,同时东屋也有会客室的功能,围着玻璃茶几,是一圈米sè布沙发,靠墙电视柜里,有一台14寸黑白电视机。

    童素素笑吟吟的说:“铮子,你们住的很安逸啊。”确实没想到,这俩大兵还挺懂得享受,不但一屋有一台电视机,而且刚才陆铮跟她说,外面厢房里可以淋浴,厢房房顶上的黑圆筒,就是晒水的。

    “你们管什么来着?对了,投机倒把是吧?捞了不少吧?”童素素说着话目光在陆铮和杜小虎身上打了个转,心说定是这个小杜会捞钱,看这小子就jiān猾,不像好人,陆铮心眼直,整天定吃他的亏。

    杜小虎如果知道童素素肚里的心思,只怕都得大叫撞天屈。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陆铮帮童素素铺完床,又扔给她一件白衬衣,说:“没女人衣服,你洗了澡就换这个。”

    童素素嗯了一声,见陆铮和小杜转身要出去,犹豫了一下,“铮子,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儿?”

    陆铮知道她今天定然心神激荡,笑道:“好吧。”对小杜使了个眼sè,小杜便出去,带上了门。

    陆铮打开电视机,坐回到沙发上,正是《霍元甲》的时间,电视里嘿哈的打斗着,陆铮想了想,又过去把电视关了。

    童素素坐在炕沿,受过严格训练的她便如在主持访谈节目一样,坐姿端庄xìng感,jīng致雪白小腿并拢出美妙的曲线,令人的心荡荡悠悠。她咬着嘴唇,说:“铮子,你明天去我表哥那儿把我的东西带出来好不好?我不想回去了,先在你这儿住段时间。”又急急道:“你放心,我会给你租金的,我是想,住招待所太贵,我也没单位给开介绍信。而且,我虽然有点钱,就是你还我的,那是我从上学到上班这几年的积蓄,这点钱,我想用着去市里打听打听,看能帮上我爸的忙不,哪怕就帮上一点呢?”说到这儿,眼圈又红了。

    开始听童素素说要在这住一段时间,陆铮本能就想拒绝,可听童素素说到最后,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了,叹口气说:“你就住着吧,不过你爸爸的事,我看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不然不但帮不上忙,还添乱!”说着口气严肃起来:“这事儿你一定要听我的,这可不是闹着玩。”

    童素素眼圈又红了,说:“可,可我总不能就在旁边看着呀。”

    陆铮想了想,说:“这样,回头我从侧面帮你打听吧,你知道我干哪行,总比你乱拜菩萨要强。”

    童素素也知道父亲的事,自己根本插不上手,轻轻抹着眼角,点了点头,心里却知道,陆铮也就这么一说,他又哪有渠道打听市里的事?

    陆铮想着又说:“你呀,休息一段时间,然后还是要找个工作,不能因为叔叔的事,你的人生就不要了。”

    说着陆铮站起身,“行了,你就放宽心休息,你的事儿,我都帮你打听着。”能感觉到童素素对自己的亲近,陆铮自然而然,便也当她成了自己人,有了保护照顾这个童年朋友的念头。

    ……

    第二天陆铮去童素素表姐那帮童素素拿东西,经过县委大院时却见县招正“乒乒乓乓”砸墙呢,陆铮一阵愕然,刘保军的动作也太快了吧,很明显,自己很多话还是说到了他的心坎。

    晚上回来,童素素却不见了,只留了张字条,说去乌山了。

    又过两天,陆铮才发现自己卧室一个盛钱的信封不见了,想来是被童素素拿走了,不问自取,甚至留言都没提一句,简直可以称为偷了。

    陆铮却没有生气,信封里大概有一千来元,在现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巨款了,童素素定然觉得看到了希望,觉得能用这钱帮到父母,留的字条羞于提起拿钱的心态陆铮也能理解。

    从高高在上的公主沦落为偷钱的“贼”,对于这个曾经高傲坚强的女孩儿,又是多么残酷的打击?

    接下来有半个多月,也没有童素素的信儿,而县委招待所的变化却是rì新月异,新开的大门渐渐现出雏形,广宁县城第一个灯箱也立了起来,吸引了不少眼球。

    一个乌云翻滚的午后,陆铮坐在办公室又在研究怎么帮一名“投机倒把”的嫌犯脱罪,自从他干上打击办副主任后,除了处理几起涉及外地官倒和权能单位以权谋私的投机倒把案,对于那些脑瓜灵活、自己跑买卖的二道贩子,却是极为关照,当然,不可能是顶着风包庇谁,但能宽容的都是以很宽容的姿态处理,说起来这些人,其实都是能人呢。

    面前的案子,涉及外地一家私人瓜子作坊,现在这个瓜子作坊境遇很不好,因为雇佣了许多工人,在群众反映下被当地zhèng fǔ关停。

    雇佣工人,是资本家的特征,工厂主和工人,便是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这种现象不应该在社会主义国家出现不是?

    其实如果瓜子作坊在乌山的话,作为沿海开放城市,有特殊的政策,对私人企业还是很包容的。只是现在的共和国,尚远没有统一思想,这个改革开放该怎么走?又有什么理论基础支持?这些都没有定论。所以一个省甚至一个市一个县,政策便一个样,多少要看领导的立场和个人好恶。

    谁叫瓜子厂生在了领导又红又专的地盘呢?所以当听到“民愤”,作坊很快被查封,厂长也被批捕,而且往兄弟县市发了文,请兄弟县市配合,没收该作坊销来的商品。

    其实瓜子作坊很小,商品主要便是销来临近的乌山市,行文的主要目标也是乌山相关地区和部门。

    广宁县涉及该案的嫌疑人便是倒卖该瓜子的一个二道贩子,在陆铮眼里,这个人按后世说法就是该瓜子在广宁的总代理。

    陆铮心里也嘀咕,别看瓜子厂不大,销售理念却很先进,有那么点意思。

    正在陆铮琢磨怎么帮帮这个二道贩子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民jǐng,治安科副科长孙杰。

    最近局里干部,不管有无必要,都喜欢穿上jǐng服,无他,这种红领章蓝sèjǐng装再不穿就没几rì好穿了。去年开始,首都公安已经换上新jǐng装,今年则开始对一线城市换装。从政治地位上,乌山其实算不上一线城市,但有沿海开放城市的特殊xìng,有消息说,下月中旬,乌山公安系统便会换下这身蓝sèjǐng装,穿上橄榄绿的新制服。

    不过陆铮来到工商局“坐衙”后,办公时间都常常穿便服,连带着治安科几名跟过来的民jǐng也有样学样,喜欢以便衣示人,出去执法时才会换上jǐng服。用政委的话说,现在处理的案子是人民内部纠纷居多,穿便衣,比较亲民。

    所以看到孙杰jīng神抖擞的进来,陆铮倒怔了下,jǐng察,还是穿jǐng服才像回事。

    孙杰脸sè有些不好看,和陆铮并肩坐下后,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水,便恨恨的说:“政委,高志凯说了,要您把枪交回去。”

    陆铮微微一怔,倒不是因为高志凯又出幺蛾子,而是因为孙杰的语气,以前,孙杰这个治安科副科长虽然也算支持自己的工作,但和自己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多么亲密,可今天听话里的语气,高志凯要收自己的枪,他倒很气愤。

    现在配枪管理并不怎么严格,甚至可以说松散,别说地方了,就部队上,也常常有退伍军人可以带回大把子弹,加之民兵预备役普遍存在,枪支并不是普通人碰不到的禁忌品,更莫说公安系统了。

    县局正副职以及各派出所所长,人人常年配枪,不过陆铮的配枪一向交给杜小虎带着。几名被暂时借调来打击办执法大队的民jǐng,也配有一把五四式。

    现在陆铮听孙杰的话头,高志凯自然不是要收回执法队的那把五四式,而是要收回自己的配枪。

    陆铮笑了笑,说:“你是来收枪的?”

    孙杰当然不是想来收陆铮的枪,虽说以前,他对这个顶头上司也谈不上多尊重,但却也很配合陆铮的工作,毕竟,这是一荣俱荣的事,治安科工作干得好,头儿在局里说话便硬气,治安科的兄弟和其他科队的同事站在一起,腰杆子便直。

    尤其是陆铮破获六一五大案后,孙杰和科里同事自都觉得面上有光,更对陆铮被排挤出去愤愤不平。

    现在,高志凯又要来收陆铮的枪,孙杰更是窝了口气,他高志凯一不分管治安科,二不是大局长,凭什么居高临下的来命令自己收枪?

    孙杰这么气愤实则并不仅仅是因为陆铮,很大的原因却是权力之争,毕竟治安科管理局里配枪发放监督,高志凯又不是分管领导,横插一杠子,而且一副命令的口气,令孙杰很不爽。

    只是高志凯毕竟是局领导,孙杰不敢跟他硬顶,只好来陆铮这儿,看看陆铮是怎么个意思。

    他多少也存着挑事儿的心思,以以前这位年轻政委的脾气,那说不定就杀回局里,同高志凯吵得黑天昏地,也给他出一口恶气。

    所以听陆铮问,孙杰满脸气愤加委屈,“领导,我哪敢啊?他高志凯再怎么逼我?我也不能干这缺德事儿?别说您还是我们的领导,就算你不是了,只要我在治安科一天,谁也别想收你的枪!再说了,他高志凯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您把案子破了给他擦屁股,他手上就沾人命了!您配不配枪?他管得着?!”

    陆铮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若是以前,他定然就火冒三丈回局里跟高志凯算账,当然,以前的他,也断然不会破获了大案子后还跑出来躲清静。

    孙杰却没想到陆铮的反应很平淡,有些失望,又有些不死心的问道:“政委,您说该怎么办?”

    陆铮淡淡道:“能怎么办,你跟高志凯说,就说我说的,枪,我不会交,他也管不着,如果马跃武要我交枪,叫他自己来找我。”马跃武现在分管治安科,陆铮的意思清晰明了,根本不屑高志凯的挑衅。

    孙杰又呆了呆,抬眼打量着陆铮,这,还是以前自己那位领导吗?

    陆铮知道,虽然自己被逼的离开了公安局,但毕竟是局里领导,不能表现的好像软柿子一般,不然,谁想捏就捏,谁也不会拿你当回事。

    在官场,该软就软,该硬也必须要硬。

    自己以前不是不硬,是瞎硬,所以局里干部虽然各个看到自己头疼,但谁都看低自己。

    孙杰犹豫着,犹有不甘的问:“那,我这就回去?”

    陆铮抬了抬眼皮,说:“嗯,回去吧,就按我说的跟高志凯讲。”

    孙杰挠着头,悻悻而去,实在琢磨不透,杠头政委怎么就突然有稳坐钓鱼台的风范了。

    !

第十八章 大闹洞蜜园

    打发走孙杰,下班点,工商局蔡金蔡局长冒了上来,笑呵呵的说要请客,跟陆铮嘬两口。

    蔡金是名义上的打击办主任,但工商方面在打击办主持工作的是副局长王东雷王胖子,平素,老蔡根本就不来这边转悠,和陆铮也没什么接触。

    老蔡请吃饭,陆铮就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自也想听听他找自己什么事。

    在广宁,现在很有了几家私人开的饭店,其中有一家叫“洞蜜园”的最为出名。据说老板在深圳混过,也过海去过香港,见多识广,所以饭店布置的颇有情调,很快就打响了名堂。其实听名字就知道了,现在内地食肆,从来都是XX饭店,什么胜利饭店、和平饭店之类,好像不带饭店两字别人就不知道这是吃饭的地儿,唯独他家与众不同。

    陆铮和老蔡就来了洞蜜园,要了二层的一个雅间。老蔡那套工商制服不离身,很快,老板就颠颠的跑来敬酒,老蔡也认识他,介绍陆铮后,不咸不淡的和他聊了两句,就给打发走了。

    后世的商人,虽然还是多附庸在某些官员的大树上,但毕竟也有了一定的地位,但现在,专政的威力还是很恐怖的。

    陆铮和老蔡天南地北的聊着,渐渐,就聊到了工作上,老蔡咂着酒,笑呵呵说了句:“政委啊,眼看也年中了,咱打击办今年压力大啊,查扣的商品有十几万吧?就是没抓到几个犯罪分子,都是虾虾蟹蟹呢!”说这话时,他的小眼睛目光就有些闪烁。

    陆铮便知道,自己干的事儿多半就传到了他的耳里,其实不但自己担任打击办副主任后睁只眼闭只眼,便是以前被抓的二道贩子,但凡没正式笔录的,自己也是能放就放。毕竟再过一两年,全国打击办的工作重心便会调整为打击走私,而乌山作为沿海开放城市,只会变革的更早。

    就是这节骨眼上,这一刻,被抓到的就可能判个十年八年的,下一刻,便成了搞活经济的正常商业活动,这些二道贩子冤不冤?而且,政策风向虽然会变,但只要被判刑的,多半牢狱还是会坐下去,顶天也就是照顾照顾减减刑,现在,可没什么国家赔偿。

    而最早敢起来鼓捣生意的,又有几个不是能人?

    所以,陆铮不但没有“镇压”他们,反而倒整天想办法给他们开脱,令他们的商业行为合法化。

    陆铮当然不知道,他的一念之仁,成就了rì后声震华夏的所谓“广宁帮”,也就是出身广宁的商人资本集团。而他这个广宁帮的大恩人,自然而然的要面对以后同广宁帮之间的风风雨雨、恩恩怨怨。

    陆铮现在,是想着怎么应付这个老蔡,不过十年前老蔡,可是抓投机倒把的能手,想糊弄他不容易。话说回来,县局的这些一把手,哪个会白给?都是多年政治运动中锤炼出来的老手、党棍,有的你别看他骂骂咧咧大嗓门音调高穿戴像农民,可说不定你得罪了他,被吃的渣都不剩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老蔡能把自己叫出来吃这顿饭,应该没什么恶意,不然,就是自己想请他吃饭,怕他都会推脱,两人单独吃饭,和场面上的饭局完全是两回事。

    陆铮夹了口菜,放在碟里,想了想,说:“蔡局,您是爱护我我知道,不过要我说,zhōng yāng改革,到底改什么呢?搞活经济是第一位的,想搞活经济,商品就要流通,这种流通,早晚会合法化,您说是不是?”

    蔡金倒是怔了一下,陆铮来打击办前,他自然要详详细细摸摸底,所以,陆杠头这三个字早就如雷贯耳。却不想,这个杠头,会张嘴闭嘴谈经济,谈搞活,未免令人心里升起几丝怪异。

    不过陆铮的话他有些不以为然,但陆铮实在太年轻,虽然小受挫折,但能破获五一六大案,看来颇有些潜力,前途倒也不可预期。所以,他也不想轻易得罪这个年轻的政委,毕竟,蔡金是土生土长的广宁人,谁不定rì后还有事能求到人家,公安这个体系的人,能笼络的,自然是要笼络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所以蔡金只是笑了笑,说:“不管以后政策怎么变,现在总还要跟省里市里的调子走嘛。”便不再说下去,该点到的已经点到了,rì后出了事,别牵连自己就成,反正你的事,我听不到,看不到。

    酒足饭饱,饭店服务员又送上来瓜子茶水,陆铮和蔡金就天南地北的闲聊,陆铮虽然不刻意卖弄,但偶尔流露的峥嵘还是令蔡金一阵疑惑,不都说他是杠头吗?怎么感觉见多识广的,很有些深度嘛。

    正聊天呢,突然就听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服务员的尖叫、盘碟落地碎碎念,各种噪音掺杂在一起。

    陆铮皱眉道:“这是怎么了?”就要起身出去看,他分管治安科,自要保一方平安。

    谁知道声音是朝这边来的,就听有女子粗嗓门在喊:“在哪?说,在哪?”接着传来啪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厮打。

    老蔡的脸sè突然就变了,陆铮,瞥到了这一幕。

    门帘被掀开,猛地涌进来五六个人,四五个老娘儿们,推搡着一个小媳妇模样的俊俏少妇,有人抓着她头发,有人扯着她衣服,少妇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吓得瑟瑟发抖,旁边唯一一个男人是“洞蜜园”的王老板,他劝说着,陪着笑,可又隐隐有些怒气。

    大闹“洞蜜园”的娘子军,为首的妇女身高马大,彪悍异常,进屋看到老蔡和陆铮,就扯着公鸭嗓嚷嚷:“好你个死老蔡!你不跟我保证不来这sāo狐狸窝吗?我算看透你了!你说话就是放屁啊!”说着,就开始挤眉弄眼的抹泪,看来不管多粗犷的女人,都知道把眼泪当武器,不过这种武器有的看了令人心疼,有的看了令人烦躁,毫无疑问,现在的情况属于后者。

    冲老蔡嚷嚷的妇女是他的原配,而被蔡夫人採着头发的少妇则是王老板的续弦,姓董,所以听到蔡夫人张嘴闭嘴“sāo货”“狐狸jīng”,王老板男人的血气终于升腾起了那么一丝半丝,他悻悻道:“您说话太难听了吧?”

    “你给老娘闭嘴!你个乌龟王八蛋!”蔡夫人回头就训斥上了他,眼珠子瞪的像铜铃。

    看着蔡夫人母老虎一般,王老板气势一下就馁了。他可是听说来着,当年蔡局长患难时患了痢疾,若不是蔡夫人不离不弃,怕蔡局长早就驾鹤西游了,而落实政策后,蔡局长官越干越大,唯独在蔡夫人面前挺不起腰杆,是不折不扣的妻管严。

    “够了!”老蔡猛的拍了下桌子,气得脸都青了。

    陆铮看到这儿,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忙笑呵呵的插到两人中间,“嫂子,您听我说,一场误会……”

    蔡夫人却是急了眼,逮谁咬谁,恶狠狠看着陆铮,“你给我一边去!有你说话的地儿?!长卵子了吗?”自然以为这个小年轻是他家那口子的跟班、马屁jīng。

    “太不像话了!你太不像话了!”指着蔡夫人,老蔡气得话都说不上来了,“你给我滚回去!滚!”

    王老板在旁边小声提醒蔡夫人:“这是县公安局的陆政委。”

    “啊?”蔡夫人怔住,上下打量着陆铮。

    “好了,都放手,都放手!嫂子,你来这边坐,你们几个,先去旁边屋待着!随便打人,知不知道违法?再不走,都给你们拘起来!”陆铮皱眉看向了蔡夫人带来的帮手,估计都是蔡夫人娘家的三姑六婆。

    全是农村妇女,因为蔡夫人常年欺压老蔡,所以不管老蔡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家里这些亲戚却不怕他,但听说面前这位是公安局的大官,可就都怯了,纷纷向后退去。

    陆铮又对王老板使个眼sè,王老板把这几名妇女领到了相邻雅间,这才搀着梨花带雨的夫人离去。

    “嫂子,您消消气,今天这顿饭是我提议来这儿的,和蔡局没关系。”陆铮亲手给蔡夫人倒了杯茶。

    蔡夫人坐下,呼哧呼哧喘着气,还是有些不相信,牛眼睛瞪着陆铮:“你说的是真的?”随即也知道,人家没必要骗她,而且蔡夫人再混,也明白老蔡不可能找姘头还带着个公安局的头头儿凑热闹。。

    老蔡沉着脸,站在窗口看着外面,也不吱声。

    陆铮顿了会,给蔡夫人考虑的时间,这才叹口气,低声说:“嫂子,不管怎么说吧,你不该这么闹,咱县城才多大,怕没一会儿,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就全知道了,你何苦来?对蔡局的影响太恶劣了。”

    蔡夫人冷哼一声,说:“他做得出还怕闹?而且啊,他不当这官更好,钱没赚几个,眼睛倒越来越往天上长,现在啊,可瞧不起家里的亲戚了!”

    陆铮笑道:“蔡大哥不是这种人。”又说:“嫂子,你肯定是误会了,现在蔡大哥是什么人?管着全县所有的企业和个体户,应酬肯定是多了点,就说我吧,这不,还好多事求蔡大哥办呢,他都不答应。您呀,影响了蔡大哥不要紧,您就是把他从局长的位子上拉下去,蔡大哥敬您爱您,你们是患难夫妻,您怎么搞,蔡大哥也没怨言。可是,蔡大哥不说话,可就有人要不高兴了。”

    蔡夫人没听大明白,说:“谁?什么高兴不高兴的?”

    陆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比如说我吧,正求蔡大哥办事呢,眼看有眉目了,可蔡大哥被您搅合的撂挑子,您说,我会高兴吗?我不高兴,就喜欢抓人,碍着蔡大哥的面子,抓您我不敢,可我总能抓你的亲戚吧,比如刚才跟进来的那几位?”其实陆铮说着这话心里也笑,怎么感觉自己这么龌龊?跟土匪恶霸似的?可对着这么个浑人,你说道理那真也说不清。看着老蔡,也真可怜。

    从头到尾,没看到老蔡和王老板的娇妻有眼神交流,或许,真是一场误会。

    不过误会不误会的,在陆铮眼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蔡要因为今天的事倒了,自己就成了整个广宁官场的笑柄,说起老蔡的这个笑话,那必然会提到自己。

    所以,自己必须要把事儿压下去。

    吃饭也吃出一身sāo,陆铮心里苦笑,自己还真是流年不利。

    “你敢!”听到陆铮的威胁,蔡夫人音调猛的提升了八度。

    陆铮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不就干这个的吗?”陆铮可是战场上杀过人的,他要露出那戾气,还真令人毛骨悚然。

    蔡夫人身子打了个哆嗦,马上感觉到,面前这个年青人,可不是他们家老蔡,而且,很危险。

    房间里,空气凝固起来,只能听到蔡夫人急促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陆铮笑了笑,说:“嫂子,我安排一桌,您几位就在隔壁吃顿饭,完了,就回家吧。以后再有事,多和蔡大哥沟通,别信别人嚼舌根。”

    “吃饭?”蔡夫人实在跟不上陆铮思维的跳跃。

    陆铮当然是有用意的,只是笑了笑说:“嗯,我请客,好菜好饭您尽管叫。”

    蔡夫人愣了会,看了站在窗口的蔡金几眼,蔡金却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蔡夫人也觉得今天好像自己过了,加之面前这年青人一会白脸一会红脸,搞的她心里怪没底儿的。盯着陆铮看了几眼,她终于还是起身,听脚步声的动静,好像去隔壁了,不一会儿,隔壁就传来欢笑声,显然蔡夫人的亲戚们听到能在这大饭店白吃白喝,都很兴奋。

    蔡局长终于扭过头,苦笑道:“老弟,今天可多亏你了。”

    陆铮摆摆手,浑不在意的说:“您这不见外了吗?蔡大哥,那边的帐回头我结,您去坐会儿,我就先走了。”

    见陆铮对今天发生的事好像没一丝好奇心,蔡局长微微点头,越来越觉得这个杠头讨人喜欢了。

    蔡金也明白陆铮的用意,自是留给自己时间去安抚爱人,顺便也提醒下这里的老板服务员,不要出去乱嚼舌根。

    “你结账,那哪行?”蔡金连连摇头。

    陆铮笑道:“咱不分彼此,等下回我去市里,再给嫂子挑几件衣服,我看啊,嫂子省吃俭用的吧?女人没新衣服,那还行,这都是被大哥气的。”

    蔡金就笑,心里的烦闷这才稍减。

    !

第十九章 真来收枪了

    陆铮没想到的是,高志凯真的上门收枪来了,态度很不友善,话虽还算客气,但倨傲可见,高志凯还是那个高志凯!

    在陆铮的办公室,高志凯慢悠悠的说着,语气缓和,但句句都有针刺,“陆副政委,洞蜜园那儿没事了吧?”

    第一句话,高志凯就问洞蜜园,显然他消息及其灵通,早就听说了昨天蔡夫人率领娘子军大闹洞蜜园之事。

    陆铮翻看着文件,嗯了一声。

    虽说前尘如云烟,前世的事在陆铮看来,更像是一场梦。但和高志凯在一个屋子,距离又是如此之近,陆铮不知道怎么的,一股股邪火就往脑袋上冲。

    自己在监狱里被种种虐打的场景仿佛突然间,就一幕幕闪现,陆铮的眼皮剧烈的跳动着。

    第一次出狱后,在监狱铁门处,高志凯的黑sè豪华奥迪车从自己身边驶过,或许,他是刻意选的rì子来视察工作,不然,哪能这么巧。

    从外面看乌黑的车窗慢慢滑落,高志凯轻蔑的脸庞露出来,然后,一口浓痰吐在了自己脚下。

    为什么,他会这么恨自己,甚至不惜纡尊降贵,来欣赏自己最落魄的模样。

    陆铮前世一直想不明白,今生,或许更没有答案了。

    “副政委,把你的枪给我吧。”高志凯低沉颇有魅力的男中音还在继续说着,“你看,孙兴也来了,我和马跃武沟通过,局里配枪制度太乱,咱局领导都该以身作则不是?孙兴,你说说,你们治安科研究的新配枪条例!”高志凯转头看向了孙兴。

    孙兴跟高志凯一起来的,此时就坐在高志凯身边,闷着头,不吱声。

    高志凯皱起了眉头:“孙兴,怎么不说话?”

    陆铮终于抬起了脑袋,笑了笑,说:“别难为他了,我说了,想收枪,叫马跃武自己来!要不,就拿章局签字的文件我看!”

    高志凯眉头皱的更紧:“新配枪条例局班子已经定了,章局叫我来做做你的工作。陆铮啊,现在不比以前了,咱虽然是局领导,但既然不上一线,配枪完全没有意义嘛,而且,安全上,也是个隐患。”

    陆铮拍了拍腰间,说:“隐患不见得吧?高局,不管是打靶还是组拆枪,或者,决斗拔枪?咱们较量较量?”

    一句话,把高志凯呛的半天说不出话。陆铮军人出身,战场上枪林弹雨杀出来的,比起高志凯,确实是玩枪的祖师爷。高志凯在这点上有自知之明,不是陆铮的对手。

    不过以前陆铮脾气是不好,可从来不会话里夹枪带棒的,高志凯被堵的一阵心浮气躁,好一会儿,才说:“你就别杠着了,这样下去,没什么好处。”

    陆铮说:“是吗?”

    高志凯站起身,走了两步,来到陆铮办公桌前,伸手敲了敲桌子,“解下来吧!你现在还是局班子成员,就要服从局里的命令!”

    见高志凯居高临下的动作,陆铮微微皱眉,说:“我要不服从呢?你还带人来五花大绑的硬抢吗?”

    高志凯冷声道:“我不排除这个可能xìng!”

    动乱刚刚结束,武斗等种种野蛮风气未过,“流氓”们被五花大绑示威游行是很常规的做法。执法机关手段野蛮,民间凶犯也极为残酷,比如去年在北方某农场,就发生了一起六名农场工人抢了农场指导员的枪,杀害二十余名知青的恶xìng大案,这也是直接促成严打的原因之一。

    所以高志凯虽然就是话赶话,但绑人,在这个年代不稀罕,完全可以理解为陆铮不执行命令就会被当成阶级敌人对待。

    孙兴急忙站起来,说:“高局,陆政委,有话好好说……”,眼见这二位针尖对麦芒,孙兴可不想夹在其中难做人,这和挑动陆政委回局里闹是两回事。

    高志凯正一股邪火没处发呢,回头训斥道:“你,治安科是怎么管的?!枪发出去就收不回来!出了事,你要担重大责任!”

    陆铮看着孙兴,突然就想起了虎子。前世,自己在监狱中时,外面的虎子,也是被他这样连唬带吓的欺负吧?只是,虎子不会怕他,而且,不管受多少委屈,也不会跟自己说。

    陆铮慢慢眯起了眼睛,伸手指了指门,沉声说道:“高志凯,少在这儿撒野!出去!”

    高志凯没想到陆铮会这么直接的要赶他走,脸sèyīn沉的可怕,说:“怎么的?你那套别人怕你,少在我面前耍!把枪交了!别闹到给你自己找难堪!”

    看着高志凯yīn沉的目光,陆铮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惨痛的往事,他再忍耐不住,猛的绕过办公桌走上两步,伸手“啪”一声,就给了高志凯个耳光,骂道:“和你丫好好说话就说不通是吧!赶紧给我滚!”

    耳光响亮清脆,高志凯和孙兴都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陆铮会动手,虽说这厮以前工作作风便粗暴,也殴打过下属,但直接对局一级干部动手,这还是第一次。

    高志凯感觉不到脸上疼不疼,他完全被陆铮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傻了,这,这从何说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应。

    好半天,高志凯才回过神,想上前动手和陆铮厮打,但见陆铮戾气凛凛的样子,也知道动手打架,自己定然不是这大老粗的对手。

    孙兴已经赶紧拉住高志凯,忙不迭的说:“高局,高局,咱们先走吧,先走,好不好?”又对陆铮喊:“政委,您消消气,消消气。”

    初始的错愕之后,孙兴现在肚子都快笑痛了,这一巴掌实在太解气了。

    高志凯整天yīn阳怪气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局里看他不顺眼有想抽他的心思的人怕不在少数,但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可陆政委,就真这么干了!

    这场面太震撼太解气了,够自己回去吹嘘仨月了。

    高志凯铁青着脸,任孙兴拉着他走,快出陆铮办公室的时候他指着陆铮,一字字从牙缝里迸出来:“陆铮,你等着,有我高志凯一天,就没你的好果子!”

    陆铮走上两步,骂道:“你个孙子还欠抽是吧?”

    孙兴忙拉高志凯快走,感觉自己也没怎么用力气啊,还想看热闹呢,可高志凯,却飞快的出了陆铮办公室。

    孙兴心里一阵鄙夷,心说原来他妈是个外强中干的软蛋。不过想想也是,这真是秀才遇到兵了,便是章局长遇到陆杠头这般发飙,也只能先退避三舍吧?

    看着孙兴带上办公室门的时候对自己翘大拇指,陆铮微微一笑,这一巴掌下去,倒真也舒畅。

    不过陆铮虽然情绪多少受了前世幻影影响,但这一巴掌也并不仅仅是憋不住出气,主要便是想下下高志凯的面子。

    自己这个大老粗的形象反正已经深入人心,动手打架,并不会给自己造成多少减分,但对高志凯的影响可就大了,孙兴定然很快传遍全局,成为全局干jǐng茶余饭后的谈资。

    高志凯那么爱面子总是一副领导架子的人,这一巴掌下去,就把他积累的威望给抽得七零八落,最起码,够他蔫一阵了,也省了,总来找自己的麻烦。

    ……

    下午,陆铮便被一个电话,召来了章庆明的办公室。

    陆铮自然知道章庆明突然打电话找自己干什么,等秘书科的小秘书倒了热水离开,陆铮就语气诚恳的说:“章局,这事是我办错了,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有时候就是压不住。话说回来,他高志凯也太气人了!非要当着孙兴的面当场下我的枪,章局你说说,我躲的够远了吧?他还想怎么着?”

    说着话,陆铮起身,就把手枪和枪套一起放在了章庆明的办公桌上,说:“章局,这是我的配枪,我现在上交。”

    章庆明小眼睛吧嗒吧嗒的打量着陆铮,他却没想到陆铮会这么顺当的交枪,尤其是在他刚刚为了配枪不惜跟高志凯动手的情况下,却又乖乖的把枪交到自己面前,实在令章庆明竟然升起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这老大粗,对自己还是挺尊重的。

    章庆明慢慢把枪和枪套推到了陆铮面前,叹口气道:“你就带着吧,南疆下来的战斗英雄,到了咱公安战线,难道想摸摸枪都成为奢望?这不像话!本来吧,新的配枪条例是严格了,但也是试行,总不能搞的天怒人怨,还要根据具体情况进行修正不是?”

    说着,章庆明脸sè就严肃起来,说:“不过陆铮啊,不是我批评你,天大的事都可以找组织找局班子找我这个局长嘛!怎么能伸手就打人呢?这传出去,影响多不好?!你呀,要向高志凯同志道歉,要真诚的道歉。”

    陆铮摇摇头,斩钉截铁道:“我不去!”

    章庆明看他样子,就知道这个蛮牛打定主意了,说不去,那就肯定不去的。

    其实有时候看陆铮,还挺可爱的,当前,前提是扛上的对象不是自己。

    章庆明慢慢靠到了座椅上,摩挲着脑袋,好一会儿后,说:“成啊,现在勉强你去道歉,那也是适得其反,等你什么时候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再去!现在小高的工作啊,我来作。”

    五一六的案子,章庆明还是很领陆铮情的,只是功劳全成他的了,自然也希望陆铮出去避一避,眼不见为净。

    在章庆明眼里,陆铮好好培养的话,倒不失为一匹好马,干最累的活,却什么也不懂计较,没有半点杀伤。

    嗯,过阵子,就想办法把他调回来。

    章庆明绝对不会想到,现在的陆铮是多么危险,危险的,令他想象不到的可怕。

    !

第二十章 偶然中的必然

    自从“蔡夫人大闹洞蜜园”后,陆铮在打击办的工作越发顺风顺水,实施的“抢救”运动令许多二道贩子幡然悔悟,重新投身到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热cháo中。

    时光荏苒,盛夏来临,童素素转眼走了两个多月了,兀自没有消息,陆铮偶尔也会想到这个自天堂跌至地狱的女孩儿,却也只能叹息两声,毕竟,想找也找不到她。

    这天下午下班时间,工商局院内驶进来一辆绿sè挎斗摩托,突突突的喷着黑烟,搞的人人侧目,捏着鼻子靠边走。

    车上两名jǐng察,都穿着橄榄绿新jǐng服,半个月前,乌山全市公安系统换装。

    来的是侯建军和南营派出所所长洪涛,自然是来找陆铮的。

    陆铮和老洪并不熟,只听说这厮脾气也不小,外号“洪二愣”。见到侯建军领他来,陆铮不禁微微一怔,而且,有段时间没见到侯建军了,听闻,倒是有人见过侯建军和高志凯坐一辆吉普车出行。

    侯建军脸上有些赧然,确实,他最近在有意的拉远和陆铮的距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破获了六一五大案,陆政委却在渐渐淡出县局领导层,倒好似在打击办坐衙上瘾了一般,好像根本没有回县局的想法。而且更不知道陆政委是怎么想的,靠上了刘保军的码头,那刘保军在县里,根本就是排不上号的小角sè,而且和裘大和、马卫国两个强势人物都尿不到一个壶里,简直就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最近因为县招改制的事儿,马卫国在县委扩大会议上当众批评了刘保军的工作方式方法,好像是在改制过程中,刘保军重重得罪了马卫国,而马卫国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干部大会上直接令刘保军下不了台,那以后县里中层干部,谁还会卖他面子?

    众所周知,章局和马卫国副书记亲密无间,陆政委和刘保军走到了一起,那章局长能待见他?怕陆政委以后也就在打击办待着了。

    至于陆铮自己,也惹了一身麻烦,听说在打击办工作力度很不够,而且,还和工商局老蔡在洞蜜园出了笑话,别看好像这个事儿已经过去了,实则对老蔡影响很大,只怕他再想挪窝再想进步,那是难如登天。

    所以县局现在便有人传,谁和陆杠头走的近,谁便倒霉,陆杠头就纯粹一灾星。

    今天侯建军肯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个月前,南营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头绪,搞的当地人心惶惶。甚至有人传,“二王”还没死,这家人就是二王杀的;也有人说,是鬼魅作怪;更有人说,杀人的是正在通缉的东北杀人王张自力。总之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洪涛这个派出所所长,虽然将案子上交了县刑侦科,但迟迟不能破案不由令他压力大增,毕竟是他辖区出的案子,如果变成了悬案,多多少少对他的口碑会有影响,在左右思量后,他突然就想到了破获五一六大案的陆政委,所以找到与他相熟的侯建军,请他引荐,来陆政委这里取取经。

    侯建军虽然全程跟着陆铮破获了五一六大案,也很佩服陆铮的侦缉能力,但他毕竟和陆铮走的近,更见识过陆铮以前进退失据的大老粗形象。所以侯建军心里,远不像局里某些传言那样将陆铮神化,也不认为陆铮出马,便一定能破案。但洪涛和他关系不错,软的硬的夹枪带棒一起上,侯建军终于抵挡不住,只好硬着头皮把洪涛领了来。

    他也知道陆铮肯定对自己最近的动向心里有数,所以坐在那儿,只管抽烟,并不多说话。

    陆铮听洪涛说起案情,却不翻看洪涛带来的材料,笑着说:“我还是不看了,不能违反纪律。”

    洪涛忙赔笑道:“您是局领导,无妨的。”

    陆铮摆摆手,说:“还是去现场看看吧。”

    洪涛一怔,都过去一个多月了,现场还有什么好看的?但传闻陆政委虽然脾气大,喜欢跟人抬杠吵架,但侦破手段可是一等一的,乡下所里还有人传言他开了天眼呢。陆政委查案,那定然是与众不同。

    所以,洪涛很快就满心欢喜,问:“那,政委,您几时有时间?”

    陆铮站起身:“就现在吧,现在就去看。”

    洪涛又怔了下,却不想陆政委如此雷厉风行。

    陆铮笑了笑:“或许,到时间了。”在外面躲了这么长时间,等的就是一个契机,重新杀回县局的契机,现在,也许便等到了。

    洪涛和侯建军面面相觑,不知道陆铮此话何解。

    ……

    侯建军当司机,洪涛坐后座,陆铮坐挎斗,三轮摩托风驰电掣直奔南营。

    南营沿海,黄金海岸和滑沙场便位于南营境内,最近两年乌山经济发展很快,引入了一些外资企业,到了夏天,从乌山来黄金海岸休闲的人越来越多,南营,靠海吃海,已经是乌山经济实力第一的乡镇,同陆铮离开时不可同rì而语。

    回南营,陆铮也是思绪万千,一路无言。

    在侯建军看来,陆铮的沉默寡言便是针对他了,心里便不由得怨恨起陆铮,更有丝丝不爽。

    被灭门的赵老四家在南营村东头,此时夕阳斜照、红云漫天,已经是黄昏时分。

    凶案已经发生了一个多月,现场早已解封,但赵老四家残墙断垣,破房烂瓦,兀自yīn风阵阵。

    陆铮勘察现场极为细致,在赵老四家东瞧瞧,西摸摸的,侯建军和洪涛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也不敢说话,怕打断他的思路。

    “好了!去隔壁看看。”陆铮鼓捣了一个来小时,侯建军和洪涛都快无聊的打哈欠了,一听转移阵地,忙不迭向外走,找人问话,总比在这里发呆有意思。

    东边邻居,是新盖的三间正房,红砖墙护院,绿铁门迎宾,铁门两旁,还贴着红喜联,显然这家新婚燕尔,而且,过的比较富足。

    院内栽着花花草草,这在农村并不多见,通常乡民家的院子里,喜欢种些菜,顶不起,也得是两棵樱桃树,总之,跟吃有关。

    窗户根儿下,有个小牛犊似的小伙子jīng赤着上身,正用刨子刨木头呢,见到陆铮三人进来,小伙子起身打招呼:“洪所儿?这么有空啊?”

    洪涛认识他,尤其隔壁发生命案后,来他家不是一次两次了,小伙子是前几年迁来的外来户,叫王二强,是个木匠,很有些本事,娶的老婆是邻村八里屯有名的美女。

    对这个本村能人印象不错,洪涛笑呵呵的说:“二强啊,来,这是县局的陆政委,想问你几句话。”

    王木匠忙擦了擦手,有些拘束的凑过来,甚至不大敢抬头,很质朴的样子。

    洪涛正说呢:“去,先给我们整点水去,渴死了……”话还没说完呢,陆铮就把闪亮的手铐铐在了王木匠手上,说道:“就是他了,他就是凶手。”

    洪涛目瞪口呆,下意识反应:“这,这怎么可能?”

    侯建军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的迷茫。

    陆铮语气很淡,但说不出的威严,“王二强,坦白从宽!”

    洪涛再忍不住了,急急道:“政委,您,您是不是搞错了?”查案中这样公开质疑领导或者同事,也不怨他绰号洪二愣,但也实在是因为他觉得莫名其妙。

    没错,农村的凶杀案、亲属、邻居等等与受害者有密切关系的都会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慢慢排查。

    但问题是王木匠经过仔细排查,根本没有任何嫌疑。

    这个小伙子很能赚钱,小rì子红红火火,而且乐于助人,慷慨大方,和受害者赵老四一家关系既不亲密也不冷淡,就是正常邻居关系,而且走访了不知道多少人,从来没人看见过两家红脸,更没有传出什么情爱方面的流言蜚语,根本就没有任何杀人动机。

    陆铮不理会洪涛瞎咋呼,只是盯着小木匠。

    小木匠吓得脸有些白:“我没杀人,你,你们不要冤枉我。”求助似的看向洪涛:“洪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陆铮叹口气,说:“虽然赵老四出口伤人,揭人**,你却也不必杀人的。”

    小木匠猛的抬头看向陆铮:“你说什么?”语气,已经说不出的惊恐。

    陆铮说:“你知道我说什么的?”说着便对侯建军和洪涛道:“搜搜他家,肯定有线索。”

    此时侯建军和洪涛已经看出了不妥,虽然满脑子问号,却也按陆铮所说,进屋翻箱倒柜,不过找了好久,两人一无所获。最后还是陆铮发起狠劲,把小木匠两屋灶台和炕都给拆了,最后,在西屋炕洞里,找到了一把血渍斑斑的菜刀。

    等陆铮把装在塑料袋里的菜刀拿出去给小木匠看,被铐在压水井旁的小木匠一下就瘫倒在地,只是惊恐的看着陆铮:“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翻来覆去,喃喃的就是这两句话。

    侯建军和洪涛,这时震惊的无以复加,陆政委,也太神了吧?把县局一干jīng英折磨的yù仙yù死的案子,他动动小手指,就把凶手给抓了?

    洪涛耳朵里的传闻,多少有些神话陆铮,所以,除了更加佩服陆铮,倒觉得有那么几分理所应当。

    而侯建军,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说六一五的案子还不能彻底改变陆铮在他心里一直以来的形象;那么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不令他重新琢磨,陆铮,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陆铮却表现的很淡定,这次和六一五不同,实在是贪天之功,没什么了不起。这个案子,并没有破获六一五那么有成就感,因为他看到案子,就知道了谁是凶手。

    这个案子在前世发生在几个月后,但却成了一桩悬而未决的死案,直到十年后,这个王木匠,因为jiān杀女青年被逮捕,才供出了当年的灭门案。

    王木匠确实和邻居赵老四家相处融洽,但是赵老四这人有个怪癖,喜欢听声,尤其是王木匠和他的漂亮媳妇的声儿,更是诱惑力足。不过这却让赵老四无意中知道了王木匠的**,原来别看王木匠小牛犊一般,在床事上,却是阳痿不举。

    赵老四这人,嘴巴是很严的,但终于有一次和王木匠两人喝酒,喝高了之后酒意上头,出言取笑王木匠,由此,也埋下了杀身之祸。

    而杀了赵老四全家后,王木匠后来才发现自己,只有在虐待强jiān女xìng时才能勃起。又因为灭门案他侥幸过关,隐藏心底的邪恶一点点的被激发,终于走上了强jiān杀人的黑暗之路。

    在前世,这个案子十年后见诸报道,因为是广宁的案子,加之南营灭门案是陆铮离开公安系统前的疑案,所以对这个案子的报道陆铮曾经详细阅读过,是以印象深刻。

    不过现在和前世是两个世界,陆铮知道,许多事便会不同,不说自己扇动的蝴蝶翅膀引起的连锁反应,便是同一个人,一生中也有很多不同的抉择。尤其是杀人案,很多时候都是一时意气,诸般因素加起来,才能令一个正常人去杀人,而在广宁县内,自己或许已经影响了很多人很多事,一些命案早已未必发生。

    便是得知赵老四一家被杀后,陆铮也不敢确定凶手还是不是王木匠,直到同他对话,诈他之后,才确定王木匠就是凶手。

    只是这种事,自然说不得的,所以当侯建军和洪涛追问心中疑惑时,陆铮只是含含糊糊的应付,什么发现王木匠的布鞋有赵老四家特殊的红土印了等等,却令侯建军和洪涛感觉大开眼界。虽然,实在不知道陆政委所说红土,到底是如何特殊,为何在王木匠家便不会有这种红土。

    ……

    当晚王木匠被扔进了南营派出所录口供,第二天,洪涛便押解他来县城,更邀请陆铮,一起去县局说明案情。至于侯建军,昨晚便有话,不想搀和。

    其实陆铮本来也不想去的,他已经同李向阳打了声招呼,让李向阳帮自己在县委书记裘大和面前探探口风。

    李向阳因为陆铮还了他侄子清白的关系,现今同陆铮走的特别近,而陆铮也知道。李向阳是裘大和提起来的,多少在裘大和面前能说上话。

    裘大和和马卫国、章庆明一向不睦,他很早就想在县局提拔自己的人,只是现今制度下,县局局长的位子实在不是他能一手左右的。所以,他一直看好的马跃武一直黑不黑白不白的不上不下。而自己现在冒出来,裘大和多半便会利用自己来削弱章庆明在县局的影响力。虽然,自己远远不能抗衡章庆明,但成为裘大和的代理人后,终究会站在章庆明的对立面。

    自己这个棋子,随着这些案子,已经渐渐展露出了价值不是?

    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为下棋的人,不过,两世为人的自己,有足够的耐心。

    所以,陆铮本来今天不想凑这个热闹,可架不住洪涛盛情难却,想想自从打了高志凯后,很久没在县局露面了,回去转转展现下存在感也好,当下便欣然应允。

    不过陆铮没有同洪涛一起去汇报案情,而是施施然去了治安科,治安科的老部下们,见到陆铮到访都很亲切。陆铮不在县局的这段rì子,他们才想起了政委的好,政委是杠头不假,可政委在的时候,真没人敢欺负治安科,可现在,刑侦的人尾巴都翘到天上了。

    陆铮和副科长孙杰几个人,正聊天打屁的时候,办公室外跑来一个小民jǐng,说是章局长有请。

    陆铮来到章庆明办公室,高志凯、马跃武和洪涛都在,高志凯脸sè很难看,马跃武却是笑着对陆铮点了点头。

    章庆明也再一次重新审视着陆铮,每次当他快淡忘了陆铮这个人,以为陆铮已经无关紧要时,这个家伙总会出其不意的强势反弹,看来,要重新换个角度看他了,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

    高志凯眼神里却充满了怨毒,又一次,被陆铮狠狠扇了个耳光,

    本来这段rì子忙,没去招惹你,你竟然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我了。高志凯恨恨的想着。

    陆铮如果是条蛇的话,高志凯相信,他已经抓住了这条蛇的七寸。

    陆铮去了打击办后,高志凯也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通过工商局一个朋友,他竟然发现,陆铮对一些投机分子处理极轻,想来,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而他工商局的内线,也早答应他可以出来当证人,实名举报。

    只是最近案子太多太忙,才没时间去理会陆铮,谁知道,再一次被陆铮踩了上来。

    高志凯打定主意,过两天取好证,上面再适当活动活动,这一次,一定要将陆铮彻底打垮,送他进监牢。

    耳里听着章庆明勉励陆铮的言语,高志凯更觉刺耳,但他慢慢闭上眼睛,一个快死的人了,自己又和他计较什么?

    ……

    陆铮和洪涛一起从章庆明的办公室出来,来到楼梯转弯处,洪涛看看表,11点多了,便笑道:“政委,我请你吃饭。”

    陆铮做个往下走的手势,说:“去食堂吃,我有饭票,今儿礼拜三,食堂改善伙食的rì子,菜错不了。”

    “那怎么行。”洪涛大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他现在对这位年轻的政委,不但信服,甚至都有些崇拜了。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二楼,一名穿着土布衣衫的小伙子从审讯室匆匆走出,陆铮和洪涛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洪涛低声说:“刑侦的人手真黑。”看这小伙子,走路都有些勉强。

    陆铮笑了笑,刑讯的那套路数,他实在有些麻木了,暂时也不是他能改变的。

    不过当小伙子从他们身边经过匆匆下楼时,陆铮怔了下,隐隐觉得不对,是一种本能的反应。随即他就知道什么不对了,因为他嗅到了一丝血腥味,而且,绝对不是被殴打出小伤口的那种血腥,而是战场上才能闻到的那种刺鼻气味。

    “喂,你站住!”陆铮喊了声。

    小伙子背影滞了滞,却仍在快步下楼。

    “站住!”陆铮追了下去,洪涛马上知道不对,跟着往下跑。

    突然,那小伙子猛的回身,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陆铮和洪涛,那一刻,洪涛都惊呆了,却觉一股大力传来,他猛的向旁边跌去,震耳yù聋的“砰砰”声中,他摔在了一旁。

    “嘭嘭嘭”的声音震得洪涛头昏脑涨,距离太近了,楼道的结构又很狭窄,声音根本散不出去,就好像在他耳边炸开一般。

    枪声很急促,也很短,也就几十秒时间,洪涛晃了晃头,才发现陆铮站在他身边,手里有一把五四式,很眼熟,好像是他的枪。

    一楼和二楼的拐角间,那个小伙子软绵绵躺着,胸口一片血红,显然,被陆铮一枪毙命。

    洪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在那小伙子肩膀动的一霎那,陆铮已经jǐng觉,一把推开他,而且,还拔出了他的配枪。

    “你中枪了,待着别动。”陆铮的声音就在他耳边,然后洪涛才发现,胳膊疼痛难当,鲜血不时涌出。

    而这时,四面八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陆铮大喊道:“快,叫救护车。”

    洪涛突然恶心的厉害,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洪涛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一片雪白,他躺在医院的病房,陆铮,正关切的看着他。

    “政委,到底怎么回事?”洪涛想坐起来,陆铮笑着拦住他,说:“你躺着你的,现在局里乱成一窝粥,我得回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去替你打听打听?”

    洪涛三十好几的人了,却被陆铮的一句玩笑话逗的脸通红,他知道,刚才是政委救了他的命。

    晚上的时候,侯建军来病房看他,洪涛这才知道了事情始末。

    原来,在局里被击毙的小伙子,便是公安部的头号通缉犯——东北张自力,这人,行踪诡秘,比二王还令人头疼,在东北三省,他杀害了军jǐng不少于三十人,但最近突然销声匿迹,公安部判断他可能出了关,早就下文关内各省,严密稽查。

    却不想,他来了广宁。

    张自力有伪造的东北某单位的介绍信,就大摇大摆的住在了广宁县委招待所。本来他很是低调,晚出早归的,但偏偏惹到了刑侦队的人,其实他已经不吱声了,刑侦的人却明摆着欺负外地人,直接把他铐上了jǐng车。

    在审讯室,估计张自力本来也一直忍着,但刑侦的人下手太黑了,忍无可忍之下他才出手反抗,两名刑侦队员都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割了喉,事后分析,应该是摔碎的玻璃杯,

    张自力临走又摸了其中一名刑侦队员的枪,若不是被陆铮发现,只怕又会很快销声匿迹。

    洪涛听着侯建军说来龙去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天,张自力?!”

    侯建军笑道:“可不是吗?这个杀人魔王,没想到被咱们陆政委一枪就要了他的命。遇到咱家政委,算他时运低。”不知不觉,他口中对陆铮的称呼语气都变了很多,只怕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洪涛舔舔舌头,说:“听说陆政委在部队时杀越南小鬼子跟割草一样,张自力碰到他老人家,那还不是个豆芽菜儿?”

    侯建军赞同的点点头:“说的也是。”他浑没注意到洪涛这句话的语病,二十多岁的政委成了“他老人家”,侯建军偏偏听着觉得理所当然。

    国人都有英雄崇拜情结,只是和平年代,英雄难觅。

    侯建军又突然嘿嘿笑着说:“政委又立功了,局里已经向市局、省厅做了汇报,省厅的调查组应该今晚就能到。不过,老章、高志凯可就惨喽。”

    洪涛点点头,要犯被糊里糊涂刑拘,却又杀害了两名干jǐng后逃出来,这报告,可不知道高志凯怎么写,不过嘛,洪涛摇摇头:“不知者不怪吧?”

    侯建军哼了声:“什么不知者不怪?省厅的文两个月前就到县局了,要求下发范围是具体到派出所每一个干jǐng,都要拿到张自力的照片,要烂熟于胸。章庆明根本没当回事,这才出了事故。他呀,就是安稳rì子过久了,倒霉催的。”说着又冷笑两声:“要不然,你以为省厅下调查组是为了给咱请功么?”眼见章庆明要倒大霉,章局在他嘴里就变成了“老章”“章庆明”。

    洪涛有些看不上侯建军的势利样,默然不语。

    !

第二十一章 千人千面

    省厅下来的调查组是一位姓褚的胖子处长带队,在省厅调查组来到广宁的第三天,褚处长向省厅领导汇报后,又同广宁县委进行了沟通,转达了省厅领导的意见,章庆明被暂时停职,县局由击毙张自力的那位副局长临时主持工作。

    裘大和自然没有异议。马卫国也只能同意,只是暂时停职而已,这件事后面,有想借机打压章庆明的,自然便也有要帮他的,一切,走着瞧吧。

    其实陆铮只是副政委,既然要临时主持全局工作,很快,被任命为了副局长。

    ……

    县委招待所紧邻县委大院,距离青龙火车站隔着一个路口,三层楼的客房办公区和餐厅构成了招待所的主体建筑结构,院中苍松翠柏、水池喷泉,环境幽中带雅。

    改制之后,县招服务员全部换上了崭新的蓝sè制服,莺莺燕燕的颇为惹眼,在新开的大门前,招待所更明码实价的贴出了价目表,如此,渐渐吸引了原来视招待所为畏途的乡民,他们或是来坐火车,或是来县城办事,回去晚的话,条件富裕的,便会住进县招的四人间;至于火车站下来的旅客,那就更不消说了,火车站旁的私人旅馆根本没竞争力,只能打价格战,但每晚差个几毛钱,对于现在能出差的人群,在乎的倒也不多。

    现在招待所食堂已经一分为二,一个负责县委大院干部职工的伙食,一个是招待所顾客的餐厅,菜品都差不多,出自同一个厨房,但县委大院食堂的价钱更便宜一些,虽然开始追求效益,这点香火之情总还是有的。

    现在陆铮就陪褚处长在县委大院这边的食堂用餐,陆铮笔挺的橄榄绿jǐng服,倒真是英姿勃勃,威严渐显。

    “陆局啊,你们广宁发展的真快啊,我看省内一些省辖市、地辖市都没你们的样子。”褚处长是个很严肃的人,轻易不露出喜怒哀乐,便是面对裘大和、马卫国,他也有几分高高在上,虽然他同裘大和一样是正县级干部,但他是钦差,又是省厅握有实权的处长,公安系统相对dú lì的垂直管理,令他不必怎么买裘大和的账。

    褚处长刚来广宁时称呼陆铮“小陆”,后来才知道了陆铮是县局副职,不久,便改了称呼,叫陆铮“陆局”。

    陆铮笑着说:“褚处得闲的时候,我陪您去滑沙场玩玩,那是个好地方呢,来乌山做生意的外国人,也常去。”

    褚处长微微颔首:“等有时间吧。”

    陆铮笑着,又低声和褚处长说了几句话。

    食堂不算大,没有嗡嗡的回音,桌椅排的整洁有致,用餐环境极好。

    就在靠窗的桌子,刘保军慢条斯理的喝着汤水,不时瞥陆铮和褚处长那桌一眼。

    张自力一事,章庆明固然受了牵连,但传闻说刘保军处境也并不好,张自力在县招竟然住了十几天。有市委领导批评,便是因为刘保军对县招制度改革只注重经济利益,登记检查证件不严,给了通缉犯可乘之机。

    刘保军所坐餐桌孤零零的只有他一位,或许,和他在县委大院的处境很相似。

    那边陆铮终于笑呵呵和褚处长起身,然后,两人说了几句话,褚处长便出餐厅而去,陆铮则笑着对跟他打招呼的干部点点头,便朝着刘保军这桌走来。

    “铮子,坐,坐……”刘保军笑呵呵的,如果说以前他对陆铮实则并不放在心上,而现在,已经真正成为县公安局核心权力人物之一的陆铮,却不由他不小心对待了,现在的陆铮,不仅仅是暂时主持县局工作那么简单,在县局,经历了五一六、南营灭门案、击毙共和国头号通缉犯的传奇经历,陆铮的威信已经不是一般的高。而且,刘保军还有些别的心思。

    “哎,你这次,怎么都能记个二等功吧?我可就惨喽。”刘保军苦笑着摇头。

    “怎么会?张自力的事也怪不了你。”陆铮说着话,心里却琢磨着刘保军的意思。刘保军这个人,是很有些道行的,便是多么不利的局面,他也不会挂在脸上,更不会到处抱怨。

    而且,县招的事,怨不得刘保军,现在乌山早已推行身份证制度,并且乌山市区,身份证也渐渐取代介绍信,成为住宿的登记有效证件,县招改制,也是萧规曹随,向市里看齐。而且乌山作为沿海开放城市、北方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流动人口极多,广宁则是乌山有名的风景点、休闲地,一直墨守成规早已不适应经济发展。

    县招开始认可身份证为住宿登记有效证件并没有错,反而,如果只认可身份证为住宿证件,那么,张自力之流反而不好穿空子,毕竟,伪造身份证比伪造介绍信难得多。

    刘保军深深叹口气:“就算不追究我的责任,总是给人落下话柄了。”又说:“好了,你最近忙,就不用陪我了。”

    低头便去喝汤,好像那飘着油花的西红柿鸡蛋汤特别有吸引力。

    陆铮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起身离开餐厅。

    一出餐厅门,苍松翠柏中的石子路上,却见侯建军匆匆而来,他抬头看见陆铮面露喜sè,笑道:“陆局,终于找到您了。”

    现在,侯建军心里是大悔特悔,悔不该一时糊涂,去跟高志凯套什么近乎,更后悔这段时间有意无意疏远了陆局,现在也只有亡羊补牢了。

    “陆局,这次老章是仈jiǔ不离十了,就算不被挂起来,也走定了吧?”侯建军挤眉弄眼的。

    陆铮笑了笑,说:“这可就不知道了。”

    侯建军凑到陆铮身边,压低声音说:“陆局,我可听说了,刘保军书记盯上老章的位子了,市局有领导提他名字来着,您要早作打算。不过,您跟刘书记的交情,嘿嘿,这可倒好了。”县局肯定是要大整顿的,暂时由政法委书记出任局长倒也合情合理,还别说,陆局真有先见之明,刘保军出任县局局长,那么陆局就铁定是县局第二人,而且,应该是实际上rì常工作的主持者。

    陆铮笑了笑:“刘书记还有这想法啊?”

    侯建军突然就觉得不对,怎么听陆局话里有话?随即侯建军一惊,抬头看向了陆铮,难道,陆局也有争一争的念头?

    以陆局现今展露的能力和在局里的威望,自然是接班老章的不二人选,但陆局太年轻了,虽然现在破格提拔年轻干部不罕见,但这不是在部委,不是在省直机关,而是在乌山的基层。县乡基层,二十二岁的正科一把手,还真没听说过,尤其又是保一方平安的公安分局。

    侯建军心念电转间,嘴里也笑着说:“是啊,不过要我说,刘书记根本没有一线工作经验,咱们公安系统若是外行领导内行,那可就危险了。”一瞬间他就有了决断,已经走错过一步,就绝对不能选错第二步,以陆局的年龄和表现出来的能力,虽然这次提拔没戏,但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这可就不是刘保军能比的了。

    陆铮只是笑了笑,没吱声,拍了拍侯建军肩膀,说:“我还有事,明晚咱聚聚。”

    侯建军忙胡乱点头答应着,看着陆铮背影,侯建军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不知道刚才自己的表现陆局是不是满意,可话说回来,以前在陆局面前,没这么小心翼翼说句话还要考虑半天啊,这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如果对方是小兵子,脾气大是混球、杠头,可如果是领导脾气大,那就不一样了,那是霸道,是气场,这里面的差别可谓天高地远。

    ……

    下午在陆铮和马跃武的办公室,陆铮召开了他主持全局工作后的第一次班子碰头会。

    除了陆铮、马跃武、高志凯,,尚有副局长、纪检组组长魏庆先,副局长、局工会主席贺连升,副局长王毅等共六人参加,其实县局还有一位副局长,不过是市局下来挂职锻炼的,兼了下面一个所的所长,常年跑基层写调查报告。

    本来陆铮在局领导班子里的排名仅仅在那位挂职干部之前,现在一跃主持局rì常工作,在这第一次碰头会上,虽然没人说什么,但气氛,隐隐有些异样。

    不过谁都知道,局里出了这种事,章局应该是走定了,而且,这个漏子不是章庆明一个人便可以背下的,想必会在整顿作风之余人事出现大的变动。

    是以几位副局都盘算着自己那笔帐,倒也没觉得陆铮主持这个会议多么令人尴尬。

    陆铮放下茶杯,咳嗽了一声:“各位,客套话我就不说了,章局不在,但我们的工作不能丢,在省厅调查组离开广宁之前,希望咱们一起努力吧。争取给调查组,看到咱们新的风貌,不能一个错误就否定了我们广宁局以前的工作嘛。现在,不用我说,大家也该知道,就是一个字,稳!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工作上的纰漏,下面各所,尤其要通知到。”说到这儿陆铮转头看向马跃武:“马局,通知各所儿所长、指导员,明天下午召开全局中层干部会议,他们都要参加。”

    马跃武点点头,也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

    局里都传闻,马跃武是袁书记看重的人,只是一直被章局打压,现在章局要走了,论资排辈也该轮到马局了,所以这几天,据说晚上去看望马跃武的中层干部很有几位。

    “好了,你们谁还补充几句?”陆铮问。

    众人都呆了一下,却没想到陆铮就这么几句话,碰头会就算完事了?都以为会听几个小时的空话套话长篇大论呢,但想想,局里业务,该咋办咋办,其实今天要统一思想的事儿,可不就是陆铮讲的这几句吗?

    当然,也有人心里暗忖,陆铮倒是挺有分寸,他也知道省厅现在是盲人摸象,不清楚县局情况,才临时抱佛脚叫他来主持工作。等调查组一走,局长该是谁的还是谁的,如果他现在摆出一副正印局长的架子,徒然令人生厌。不过,接下来的人事调整陆铮排名定然大幅提升,以后,说不定就是局里的二号人物了。

    就在陆铮准备宣布散会的时候,马跃武干咳一声,“我补充几句。”陆铮微微点头,做个你请的手势。

    马跃武声音低沉,痛心的道:“同志们,这个教训很深刻啊,丧心病狂的头号通缉犯,在我们广宁藏匿了十几天,我们一无所觉,甚至,他被误打误撞抓到了刑侦队,我们还是毫无察觉,直到付出了两名同志英勇牺牲的惨痛代价!如果不是陆铮同志发现了他,我想,他就这样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同志们啊,我从jǐng三十年了,还从来没这么窝囊过,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马跃武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说明我们县局的过去,人浮于事!问题很严重!我们要自查自纠,从自身做起,整顿工作作风,要深刻的反省……”

    他本还想说下去,高志凯便轻轻的鼓起了掌。

    马跃武脸sè颇不好看,却也只能打住话头,毕竟,到这个段落也可以认为他的讲话结束了,如果还说下去,便很尴尬。

    陆铮道:“那行,散会吧,志凯,你留一下。”

    几位副局都敏锐的注意到了陆铮对高志凯短短两字的称呼,但谁也没表现出什么,除了马跃武,都起身走了出去。

    自从挨了陆铮一耳光尤其是章局出了事后,高志凯反而沉默下来,在局里,也再不似以前跋扈,反而整rìyīn沉沉的,更令人感觉可怕。

    陆铮叫他留下,他便留了下来,只是淡淡的问:“有事?”好像,跟陆铮心里也没什么芥蒂。

    陆铮笑了笑,递了他一份红头文件,说:“我想你肯定感兴趣,看看?”

    高志凯不在意的接过来,翻看了几眼,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原来是市委、市zhèng fǔ、市工商局联合下发的文件,要求全市工商系统工作重心以经济建设为先云云,撤销“乌山市打击走私、投机倒把工作领导小组”,成立“乌山市打击走私工作领导小组”,将工作重心投入到打击非法走私犯罪行为等等。

    “你给我看这个干嘛?我又不是工商的。”高志凯将文件扔回了陆铮办公桌上,脸上全无表情。

    陆铮笑了笑,说:“我以为你想看呢,既然没用,算是我多此一举。”

    高志凯沉着脸走了出去,对面办公桌,马跃武摘下了老花镜,对陆铮说:“来,给我看看。”他很好奇陆铮给高志凯看了什么。

    陆铮笑着递了过去。看是工商的文件,马跃武也是满腹疑惑,却说道:“他哪懂经济?自己的业务他还没门清呢。”

    陆铮只是笑。

    !

第二十二章 一声惊雷(上)

    陆铮晚上回家,却见院门前,童素素孤零零的站着。此时明月当空,四周树木、房屋宛如披上了银纱,一身白衣白裤的童素素便如游戏里加了光辉效果的圣女一般,高贵端庄、风华万千,只是她细腰翘臀,修长美腿,令人流鼻血的完美曲线若隐若现,这却不是圣女能制造出的效果了。

    见到陆铮她jīng致脸蛋绽放出灿烂笑容,伸开双臂:“BABY,来抱抱!”经历了这段时间的彷徨、屈辱、恐惧,见到陆铮,她感觉就好似见到了最亲的亲人,眼前的大老粗,已经是她唯一的朋友。

    陆铮一阵无语,但看得出,她心情开朗许多,就也放了心。

    杜小虎悲催的在院内停放两辆自行车的时候,童素素一阵风似的把陆铮拉去了里屋,将一个信封交到陆铮手上,说:“还你的,还有,谢谢你!”语气甚是真诚。

    陆铮知道里面肯定是钱,打量了她几眼,说:“你要用,就先用,我不急。”

    童素素大眼睛却是盯着陆铮,说:“铮子,不过说实话,这么多钱你哪来的?你可别跟杜小虎搀和到一块儿,不然,就回不了头了,我爸爸……,就是前车之鉴……”说到这儿,她语气又低沉下来。

    陆铮笑了笑,说:“我心里有数。”心说小虎这么单纯的人在你眼里成了反派,就你这看人眼光,也不必教我做人的道理了。又问:“叔叔怎么样?”

    童素素摇了摇头,不愿说这个话题,不过陆铮从她的表现已经猜到,事情定然有了某种转机,便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童素素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手里还有点钱,想做点小生意。”

    陆铮摇摇头道:“做生意不容易,尤其是女孩子,你市台的工作真丢了?”看童素素的表现,事情或许有了回旋余地。

    童素素却是轻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有些话,她不能跟陆铮讲,在乌山活动的这段rì子,她开始处处遭到冷遇,处境凄惨的很,直到后来终于和父亲见了一面,才找到了该找的人。

    现在,她隐隐有些明白,父亲是替人顶了雷,这里面牵涉到复杂的人事斗争,不是她能了解的。她后来所见的人,便是某人的代理人,只是告诉她,她父亲的事就不要cāo心了,就算真的坐了牢,也不会受苦,出来后,会有安排。至于童素素,那人告诉她,正在风头火势上,工作的事就先这样,带些钱下去躲躲,最好回广宁老家,亲属都在,有人照顾,也省得她父亲不放心。

    虽然只得到了这点有限的信息,但比起那段时间的彷徨无助,总算好了许多,父亲也交代她,要好好生活下去,母亲还要她照顾呢。

    而母亲,听说很快便会从看守所放出来,童素素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母亲的希望,自己要坚强的活出个样子,和母亲一起,等父亲出来,等一家团聚的那一天。

    陆铮想了想说:“你如果还没想好做什么?我倒有个主意,县电视台,你想不想去?”虽然没有去找童素素,但她的事陆铮还是上心了,同李向阳说了童素素的情况,李向阳倒是一力承担,说没问题。

    童素素苦笑一声:“现在不是我想不想去,是人家根本不可能要我,我的情况,县台的人都知道。”

    陆铮道:“想去就行了,我已经跟李向阳说好了,他答应了帮你安排。”

    童素素怔怔道:“这怎么可能?”李向阳她见过,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县广电局局长,是县电视台真正的大主管,但自己家里出了这么一桩事,市台把自己开除了,县台敢用?

    陆铮知道她的疑虑,说:“一切按照正常手续来,县台正缺人手的时候,若是以前,请你来都不来呢,放心吧,也没人会死盯着你。”

    童素素想想也是,轻轻点头,却是不想,原来陆铮在广宁还很有些能量,李向阳都卖他面子。

    “喂,你怎么认识李向阳的?面子挺大啊?”童素素好奇的问。

    恰好这时杜小虎进来给陆铮搬被褥,不屑的道:“铮子哥跟他说是给他面子,李向阳算老几?”

    童素素咯咯娇笑,大男人在一起,最喜欢互相吹捧了。

    陆铮倒是老老实实回答她的问题:“我转业后在县局干副政委,帮李向阳侄子搞了个案子。”

    陆铮说的隐晦,却被童素素想歪了,她叹口气说:“铮子,这样的事,还是尽量别沾。”

    陆铮怔了下,旋即便知道童素素在想什么,自以为自己帮着李向阳侄子摆平了什么事,笑了笑,却也不想同她多解释。

    童素素又好奇的歪着俏脸,打量陆铮,“你还真当过兵啊?转业就副科,那得是营级连级干部吧?”

    陆铮笑道:“上过前线,县里算是……照顾吧。”

    童素素也不大明白转业政策,啊了一声,却对陆铮更加好奇起来,问:“那你,杀没杀过人?”

    陆铮脑子嗡的一声,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血sè笼罩的山坡,到处仿佛都是血红,自己的刺刀下,那一具具狰狞的尸体。

    “不说这个了,睡吧。”陆铮摆摆手,起身走了出去。

    童素素被陆铮刚才的眼神吓了一跳,看着他的背景,渐渐的陷入沉思。

    ……

    天空,一团团漆黑乌云沉沉的,仿佛压在人的头顶,令人喘不过气来,一道道闪电撕碎苍穹,突然一声地动山摇的炸雷,大地仿佛都在颤抖,紧着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八月的广宁,正是闷热的雷雨季节。

    县局三楼的会议室,烟雾缭绕,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刘保军正“旁听”马跃武主持的局党委工作会议,布置县局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

    现在大变革时期,县局需要安排的工作方方面面极多,首先,随着乌山经济发展,周边区县流动人口出现几何倍数增长,尤其是广宁,作为休闲避暑圣地,借助乌山对外开放的东风,经济发展rì新月异,但流动人口带来的压力也与rì俱增。

    市局已经发文,要求各县区局展开“反扒窃”专项斗争,打击各类型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的敌对分子,务求维持良好的社会治安秩序。广宁县城,是扒手党的重灾区,也是此次专项斗争的主战场之一。

    除了“反扒窃”专项斗争的议题,县局另一件大事便是设立消防科(正股级单位),专门负责消防、监督和防火工作,同时接收县交通管理站后设交通民jǐng队(正股级单位),这些都是广宁经济发展的需要。

    会议室不大,老烟枪又实在太多,呛人的很,便是陆铮这等偶尔会吸一两根烟的,也不禁皱眉。

    马跃武嗓门很高,中气十足,比以前章局的慢条斯理,令人又是别一番感受。

    刘保军很配合他,不时微笑插言,赞同他的意见。

    高志凯面无表情,只是伏流伏流的喝茶水。

    而在座的干部都知道,这三位是新局长的最热门人选,而且,在私下,都很谦虚,从来不承认什么,都是老神在在的镇定,实在令人摸不清他们三位谁会在这次角力中胜出。

    马跃武的背后最清晰,他背后站的是县委一把裘大和书记,就算此次人事变动很特殊,县委对县局一把的任命没有最终决定权,但毫无疑问,县委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裘书记努力争取的话,马跃武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尤其是,最近县局的工作会议,几乎都由他来主持。

    刘保军书记,是县委政法委书记,而以高配的副县级干部来整肃广宁县局,或许在上级领导看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褚处长的调查组昨天离开了广宁,在褚处长走前,几乎和刘保军形影不离,听闻,褚处长在省厅是很能说得上话的实权处长,省公安系统科级干部的任命,如果褚处长真的肯出力,并不是什么难事,加之他又是负责调查广宁杀jǐng案的组长,那说话的份量就更足了。

    所以如果省厅向县委提议,由刘保军兼任县局局长,那也没有一丝奇怪。

    只有高志凯,据说他手眼通天,但他背后到底有什么关系,实在没人清楚。但谁也不会否认,高志凯同样是县局局长的热门人选,甚至是,最热门的人选。

    越是旁人摸不清底细,这样的人往往更可怕。

    而局长的三位热门候选人,一直都很配合对方的工作,只是这种和谐,在今天终于被打破了。

    当刘保军突如其来的建议由杜小虎担任新设立的消防科科长时,马跃武明确的表示了反对。

    他打断了刘保军絮絮叨叨的话,朗声说:“保军书记,杜小虎还是太年轻了点,而且,在副股的位子上刚刚干了一年多,虽然现在讲究破格提拔,但我认为小虎同志还是要再锻炼锻炼吧,要不,先干代科长吧。”马跃武嗓门很高,中气十足,直接给了刘保军一个下不了台。

    马跃武说着话,眼角却瞥了陆铮一眼。

    现在的陆铮,虽然在争夺局长的战斗中被忽略,但不管谁干上了局长,却也不可避免的要借重他,在县局普通干jǐng中,陆铮已经被神话到了一定地步。也难怪,抽丝剥茧破获六一五大案、犯罪现场转一圈便轻松勘破灭门案真凶、击毙共和国头号悍匪张自力,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传奇故事才有的情节。

    所以,不管谁干这个局长,都希望能借重他,尤其是马跃武,更需要陆铮来抗衡高志凯。

    马跃武瞥陆铮这一眼,想来是告诉陆铮,我不是对杜小虎有意见。

    刘保军大度的笑了笑,点点头说:“跃武同志的提议很好,我是门外汉,不熟悉局里的业务,仅仅表达个人观点,也欢迎同志们批评指教。”轻轻一句话,虽然很客气很谦虚,却也不轻不重的展示了领导的姿态。点了点马跃武,他是主持全县政法工作的书记、副县级,而你,不过高配正科。

    !

第二十三章 一声惊雷(下)

    坐在一侧的高志凯,面无表情的喝着茶水,实则,在心里,对刘保军和马跃武却是嗤之以鼻。

    他一向自视甚高,而且,章庆明私下也跟他交了底。虽然章庆明被调离已经不可避免,但会保留级别,只是调去市局或者省厅挂一段时间,等契机到了,自然会另行安排工作。

    而且,章庆明讲了,市局有主要领导准备推荐高志凯出任广宁县局一把,这种承诺,比刘保军的褚处长、马跃武背后的裘大和,无疑都靠谱许多。毕竟,褚处和裘书记到底是什么心思谁又知道?

    所以,高志凯这段时间很低调,该低调的时候,他一向懂得保持低调。

    可是,听到刘保军提议杜小虎担任消防科科长,虽然马跃武卡了一下,却也提议杜小虎代理科长,高志凯眼神就是一凝,他现在,就是听不得陆铮的名字。

    分管刑侦的他,现在每次进出县局大院,总感觉背后有人指指点点的,戳他的脊梁骨,虽然,他自己也明白,这或许都是错觉,疑心生暗鬼罢了。

    但是,他知道,只要陆铮在一天,他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便会存在下去,这种感觉,令他坐立不宁、寝食难安。

    所以,但凡听到和陆铮沾边的人和事,他心里就感觉不舒服,再不能保持平常心。略一琢磨,他突然打断马跃武的话,说道:“跃武同志啊,我讲两句?”

    马跃武微笑点了点头,最怕的便是高志凯不跟陆铮斗,他俩斗的越凶,对自己越有利。

    高志凯咳嗽了一声,说道:“首先,我问问同志们,我们为什么要设立消防科?这和我们原本的消防队不冲突么?”他也不等别人回答,便侃侃而谈:“谈到这个问题,便不能不提到广宁工商、文化娱乐事业的发展,现在,咱的公共场所越来越多,记得78年的时候,咱们广宁共有电影院等公共场所40余家。而现在,明石山和黄金海岸旅游区不算在内,县境已经有包括电影院、露天舞场、露天台球、车站码头、墟场、车站码头等100多处公共场所,加上个体经营户防火概念一向淡薄,我认为县局设立消防科意义重大。

    “监督各公共场所、单位、企业防火措施时,便是消防科;当担任救援灭火任务时,便是消防队,这样,才能实现预防为主,防消结合。”

    高志凯端起茶缸喝了口水,又继续道:“消防队已经列入武jǐng序列,实行市消防大队直管,但市消防大队却提议从我们县局内抽调干部担任消防科科长,这是对我们的信任,也是希望贯彻预防为主、监督为主的方针。我认为,我们应该抽调一名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老同志来担任这个职务,而不能为了提拔年轻干部忽略了经验薄弱可能带来的隐患,我们的年轻干部,将来还会有很多机会,但消防任务任重道远。我担心,年轻干部经验不够,万一出现什么纰漏,我们到时要亡羊补牢吗?”

    大家都沉默着,虽然,很多人都明白高志凯心里想什么,但他说的,实在很有些道理。

    副局长、纪检组组长魏庆先坐在陆铮身侧,他瞥了陆铮一眼,却见陆铮正在笔记本上不知道比比划划写着什么。

    半晌,没人吱声,现在,除了高志凯,真没人愿意明面上得罪陆铮。

    “那就搁搁吧。”陆铮突然无所谓的冒出句话。

    没来由的,大家竟然都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铮变得惜字如金,再不像以前,经常xìng放炮,在党委会议、班子会议上把章局能噎个半死。而这突然的沉默,令陆铮这个人变得难以琢磨起来。

    高志凯斜瞥着陆铮,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没半点胜利的感觉。

    马跃武惋惜的叹了口气,说:“那大家都考虑考虑,还有没有适合的人选?”其实这结果,对他而言,是最好的,消防科科长的位置,他心里早已有属意的人选,只是不好第一时间提出来。

    就在马跃武又想说话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外面站的是局办公室宣传干事卫香秀,二十三四岁的女jǐng,少年初为人妇的xìng感玲珑身段,配上橄榄绿女jǐng裙服,诱惑气息扑面而来,就好像她的人一样,闻之清香,观之秀媚。

    卫香秀是来找刘保军的,“刘书记,您的电话,裘书记找您。”她是南方佳丽,声音也绵软动听。

    刘保军忙匆匆离开了会场。

    马跃武看着刘保军背影,目光闪烁,拿起了茶杯:“那我们休息一下,等等刘书记。”

    卫香秀哒哒的走到了窗户边,推开一扇扇木棱窗,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外面的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会议室内,许多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卫香秀身上,而且,有的目光很炽热,英秀的橄榄绿jǐng装,武装带紧紧束住她柔软腰肢,酥胸处高高耸起,那对呼之yù出的巨rǔ,压迫感十足,更令人幻想蹂躏这对巨rǔ时会是何等**?jǐng装裙摆下,一双黑sè秀气的小低跟皮鞋衬着秀美浑圆的小腿,腿上裹着肉sè极薄的丝袜,诱惑至极。她整个人就如熟透的蜜桃一般,散发着诱人的气息。惹火尤物,加上这身庄严的jǐng服,xìng感美貌的巨rǔ女jǐng花,简直就是终极版制服诱惑。

    以前,虽然也有人眼馋这个办公室尤物,但却没人敢真的去撩拨她,因为据传闻,卫香秀和章庆明局长有着超出同志友谊的关系。而现在,章局大厦已倾,失去了这棵大树的庇护,不知道多少垂涎她美sè的饿狼都在蠢蠢yù动。

    卫香秀哒哒哒来到墙角拎起暖壶,她并不是弯下腰,而是轻轻蹲下捧起暖壶,或许,因为她也知道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弯下腰容易走光。只是这轻轻下蹲的动作,却更加的诱惑,在男人的眼里,制服jǐng花温柔恭顺的动作不但使得她火辣曲线尽情展现,而且更令人有一种想发泄罪恶的刺激。

    高志凯,从头到尾都未看她一眼,但她的一举一动,却都尽收眼底。

    这个一举一动都撩人心脾的jǐng花,高志凯曾经无数次在夜里产生幻想。和卫香秀比起来,他的老婆只能说俗不可耐。只是,他知道前途更重要,何况,这朵诱人jǐng花是一年前章局亲自点名调入办公室的,更有人绘声绘sè说看到过两人单独在章局的房间亲热,所以,高志凯很多时候,也只是想想而已。

    现在,章局铁定离开广宁了,高志凯再次欣赏这位章局办公室的巨rǔ尤物的美sè时,不知道怎么,心里一团火热,或许,以后真的能有些念想了吧?

    这时,卫香秀已经拎着暖水壶向会议桌这边走来,经过高志凯身边时,带起一阵香风。

    谁也没想到,她停在了陆铮身边,更低头在陆铮耳边小声问了句什么,她的红唇距离陆铮的耳朵怕要以毫米计算,或许,还会有轻轻的触碰。

    高志凯眉头猛的就皱了起来,这个卫香秀,疯啦?

    坐在陆铮身边的魏庆先听得清楚,卫香秀软语温存的问:“陆局,您要不要续水?”

    陆铮摇了摇头,卫香秀这才从陆铮身边起,挨个给局领导添水。

    看着这一幕,魏庆先眼神闪过一抹深思。

    就在卫香秀依次倒水,走到列席会议的办公室主任王玉国身边时,刘保军回了会场。他的脸上表情有些古怪,说不上喜怒,而很快,就变成了微笑,他走到会议室zhōng yāng,挥了挥手,说:“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吧,刚刚接到裘书记电话,经省厅提议,市局已经提名陆铮同志为广宁县公安局局长候选人,提请县人大常委会批准。”

    会场内哄一下乱了套,大家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这,简直太令人意想不到了!

    三大热门候选人都落选了?最后的胜出者是陆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铮这匹黑马,怎么就突然窜了出来?这可真是一丝征兆都没有!

    魏庆先微笑点点头,看来卫香秀近水楼台,先从电话里听到了点音儿,这就莫怪她有刚才明显讨好陆铮的举动了。

    随即魏庆先对身旁陆铮伸出手,笑着说:“陆局,恭喜你了。”

    陆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没多说什么。

    随即,一些干部醒悟过来,忙围上来向陆铮道贺,便是马跃武,怔了好一会儿后,也走过来同陆铮握手说恭喜。

    只有高志凯,沉着脸岿然不动,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就那样笔直的坐着,好像成了化石。

    甚至,令注意他的人心里多多少少浮起几丝怜悯。

    老高,现在还能顶得住,太不容易了。

    “陆局,裘书记说了,要见见你。”刘保军笑呵呵的,“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陆铮微微点头,起身。围拢过来的干部们忙让开了一条路,毫无疑问,官大一级压死人,不管平rì如何熟悉也好,当他成为你的顶头上司时,不知不觉,你便会对他多了分敬畏。

    高志凯这么多年第一次早退,甚至,他根本忘了看表,失魂落魄的出了会场,便开车回家。

    客厅里,爱人赵红霞同样早早翘班,她在电视台,属于无所事事混工资那拨儿人之列。

    一边掏耳屎,赵红霞一边大惊小怪的说:“哎,你知不知道,童素素跑我们台当播音员来了,来好几天了。听说,她家里出事了,她爸好像以前是副市长,现在倒了,没办法,只能跑咱广宁这种小台来了。”

    高志凯有气无力的坐到了沙发上,根本没听清赵红霞在唠叨什么。

    “哎,你听到我说什么没有?我看啊,这回志强有戏了,怨不得以前人童素素那么傲,原来是市领导的千金,不过现在她爸进去了,她可傲不起来了吧?咱家志强可不辱没她,不过呢,你说志强要和她成了的话,会不会被她爸牵连啊?这咱可得好好想想,要我说,晦气,能不沾就不沾了吧,志强就是没出息,还因为她寻死觅活的。”

    赵红霞唠唠叨叨的,本就习惯了,没有高志凯的回应也不在乎,就好像她自言自语一样。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猛的坐直身子:“对了,你局长的事有信儿了吧?跟你说啊,等你当上局长,给我好好收拾那个叫陆铮的,我怎么看他怎么心里别扭!”

    “局长”“陆铮”高志凯激灵一下清醒过来,自己,刚刚不是在做梦?新局长,是陆铮?!

    “上次我听小沈说,怎么着?他还挺会破案子?我就不信了,不就是个傻大兵吗……”

    “够了!”高志凯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赵红霞对陆铮的印象,本来就是他一点点灌输的,现在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

    “怎么了?”赵红霞被吓了一跳,掏耳勺险些塞进耳鼓里。

    高志凯yīn着脸进了卧室,“嘭”,重重的轮上了门。

    !

第二十四章 焦磊的机会

    高志凯和赵红霞吵架的时候,陆铮正在县委书记裘大和的办公室“聆听圣训”。

    裘大和正是知天命之年,身材魁梧,声若洪钟,人霸道,长得也霸道,秃脑瓢,好像土匪一般。他很是勉励了几句陆铮,要陆铮“安心工作,把广宁公安系统建设为为广宁改革开放保驾护航的桥头堡”等等。

    最后又笑呵呵的道:“陆铮啊,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他对陆铮的称呼,由“小陆”变成了“陆铮”,印证着陆铮在广宁政治生活中地位的提高。

    县局局长的位子不同其他县直部门可以由他说撤就撤,尤其是,听市局里的朋友说,陆铮是由省厅领导直接点名的。这也难怪,听说好似褚处长写的调查报告中,为陆铮说尽了好话,不但五一六连环杀人案、南营灭门案、击毙张自力全成了陆铮一人之功,便是这一年来高志凯办的很多案子,都成了陆铮领导下的硕果,也难怪省厅领导钦点破格提拔陆铮。

    最近陆铮办的案子都瞧在裘大和眼里,这个年青人委实是公安战线的一把尖刀,用的好的话,便是一大助力。尤其是,陆铮和马卫国、章庆明没有丝毫瓜葛,对于他的任命,裘大和也就乐见其成。

    见陆铮摇头,裘大和笑道:“是啊,你还年轻,不急!”说起陆铮的个人问题,裘大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但想了想,还是没说,这年青人虽然最近好像变得沉稳了,但听说以前是有名的杠头,直接拒绝自己的话大家都下不了台。

    又唠了几句闲嗑儿,裘大和接电话的工夫,陆铮起身告辞。

    陆铮知道,裘大和看似粗犷,其实jīng明着呢,不然县长的位子也不会这么难产,一直由他兼着。

    现在的自己,还处于他的观察期,他肯定要好好看看自己这个人,琢磨自己这个人。机关单位,无非就是琢磨人,把人琢磨明白了,用明白了,便往往事半功倍。

    出了裘大和办公室,下到二楼时,陆铮想了想,便走向了刘保军的办公室,轻轻敲门。

    随着一声“进”,陆铮推门走了进去,刘保军,正坐在办公桌后批阅文件。

    “来,铮子,坐。”刘保军还是一贯的热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而且称呼,更亲近了一层。

    说了几句闲话后,刘保军看了看表,笑道:“快下班了,我请客,给你庆贺庆贺?”

    陆铮笑道:“今天得回去,小虎等着我呢,改天吧。”

    刘保军微笑点头。

    陆铮知道,刘保军虽然一句话都没提,但肯定在琢磨自己,到底是什么路数,怎么就突然冒出来截了他们的胡。

    这得感谢褚处长吧。

    陆铮思绪不禁飘到了半个月前,当时褚处长无意中提到,他老家连续发生的儿童失踪案,他的外甥女也是受害者,到现在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陆铮却是知道这件轰动一时案子的来龙去脉,实则就是拐卖儿童贩卖,但因为种种yīn差阳错,案犯被宣扬成神乎其神的拍花党、残忍凶狠的食人族等等,要两个多月后才能破案。

    于是陆铮便隐晦的提供了一点思路,令褚处长大受启发,给他老家所在公安机关打电话过去没两天,案子便告破,至此,褚处长对陆铮佩服的五体投地。

    陆铮琢磨,也许,这就是褚处长回省厅为自己说尽好话的原因吧,甚至,胜过了刘保军送给褚处长的那块古玉。

    那块古玉,褚处长临走时本想叫陆铮还给刘保军,但陆铮,自不能答应。如果是马卫国,那还算是褚处长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不但有了拿捏马卫国的把柄,还令对方摸不清自己底细,但对方是刘保军,自己和他关系特殊,还是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为好。

    想来过几天,褚处长会想别的办法将古玉还给刘保军。

    胡思乱想着,陆铮下楼,刚刚走出楼口,一辆绿sè吉普停在了陆铮身边。

    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矮墩胖的小青年,谄笑着,点头哈腰的,“陆局,我接您来了。”

    陆铮认得这辆绿sè吉普,局里的配车,实际上,成了章局的专车。

    虽然今天经袁书记电话口头传达,他成为新任局长已经板上钉钉,但他自不会急急的便去享受章庆明专车的待遇,而是和刘保军一起骑自行车来的县委大院。

    他不急,却自然有人急着来巴结这位改朝换代后的大局长。来接陆铮的小胖子叫焦磊,县局行政科司机班的司机。

    在陆铮刚刚来广宁时,县局内设机构为:刑jǐng队、治安股、政保股、预审股、内保股、jǐng卫股、秘书股、信访股、行政拘留所、政工办公室、看守所等等。

    到今年年初,根据县编委广编2号文件批复,县局原设各股改科,秘书股和政工办公室分设为办公室、行政科,同时增设政研室。

    如此局办便基本承接了秘书股的职能,行政科则变为全局的大管家,为全局提供后勤保障,分为炊事班、通讯班、司机班和会计室。

    小胖子焦磊便是司机班的司机,年纪不大,二十多岁,却是十七岁接班进入县局工作的老油条了。

    只不过虽然只是司机班的司机,但同样论资排辈,以前怎么也轮不到他给大局长开车。现今县局变幻大王旗,焦磊敏锐的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以前给章局开车的老张,便是想继续给新任的陆局长开车,陆局长也不会用。

    所以焦磊今天便去跟老张要了车钥匙,第一时间拿了车,来县委大院等陆铮。

    陆铮没有多犹豫,点点头,便上车坐了副驾驶位,现在基层配车多是吉普,领导位不在后座,坐副驾驶更舒服些。

    焦磊颠颠帮陆铮关了车门,又小跑着上车,打火启动,动作频率很快,他知道机会就这么一次,自然要好好表现。

    “局长,我先送您回家,回头再给您把自行车接回去。”焦磊瞥着陆铮脸sè,小心翼翼的说。

    陆铮嗯了一声。

    绿sè吉普穿过大街小巷,很快就来到了县城南郊的城乡结合部。

    拐进一条土路后,便是明显的农村气象了。平房都是坐北朝南,后墙上刷着白石灰标语和宣传画,宣传画惟妙惟肖:一个满脸自豪的青年农民,脖子上骑着一个小男孩,左右手臂上分别挂着两个稍微大些的女娃;第二幅中,青年农民变成了弯腰驼背的老汉,长大的儿子骑在他的背上,四个女娃沉重的吊在他的无力的双臂上。下面的白灰文字是“计划生育是一个基本国策,多生偷生是可耻的违法行为!”

    计划生育工作,正在轰轰烈烈展开,有时去农村抓妇女做结扎,也不得不出动各派出所的jǐng力。

    土路两旁的庄户人家,几乎家家门前都有柴禾垛,院墙有用青砖圈起的高宅大院,也有用黍梗扎成的简陋篱笆,鲜明的对比,便是先富和后富的雏形。

    焦磊小声的说:“陆局的居住环境艰苦了些,还好,局里的家属楼马上就竣工了。”说完不禁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多这个嘴干嘛?怎么着这也不是自己该跟领导唠的嗑儿。自己话里的意思,倒好像陆局早就内定了分房名额一般。

    陆铮没有吱声,只是点起了一根烟。

    焦磊心里更是凉了半截,完了,看来给陆局开车的希望算是泡汤了。

    很快,吉普在一个青砖院墙绿铁门的院子前停下,一些孩童和村民都远远的看着。这年头,汽车进村还是很稀罕的,不过这个村落叫赵庄,是城乡结合部,属城关镇,加之广宁经济发展很快,所以村民倒都多多少少见过世面,没有出现一群人围上来看热闹的情形。

    焦磊早就同杜小虎打听好了陆局的住处,甚至还送杜小虎回家确认了一趟,所以认门倒是极准。

    雨后初晴,村落东方,天边映出七sè彩虹,美轮美奂。

    院子里,杜小虎把铁炉子搬了出来,正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抬头看到进了院子的陆铮,便笑道:“铮子哥,肉串我不知道怎么弄,吃烤肉吧。”

    陆铮笑了笑,说:“行,今天奢侈一回。”

    焦磊好奇的看了几眼,也不敢多问,又赶忙打火起车,去县委大院取陆局的自行车。

    油下了锅,香气四溢,杜小虎又把一片片切好的猪肉片贴在锅里,小心的翻弄。

    铁炉旁杜小虎也摆好了桌子,陆铮坐到桌旁马扎上,看着桌上满满的两大盘猪肉片,陆铮就笑:“你不是一向勤俭持家吗?咋了,以后rì子不过了?”

    杜小虎嘿嘿笑道:“您打跑了一只大老虎,今天得好好庆祝下,再说了,王玉国给了十斤肉票呢,这些肉用不了几个钱。”

    王玉国是局办公室主任兼行政科科长,是县局真正的大管家,局里肉票配给,自也在他管辖范围。

    陆铮皱了皱眉头,说:“虎子,明天把多出来的肉票送回去,要吃肉,咱花钱买,差这几个钱吗?”杜小虎便是亲弟弟一般,只是xìng子太直,很多事,都要手把手的教。

    杜小虎挠挠头,说:“好,我本来以为,能省就省。”他也没什么想不通的,一向都是陆铮指哪儿打哪儿。

    陆铮叹口气道:“虎子啊,以后局里,想跟你做朋友的人可就多了,但这些人,有几个真心的?你以后要多做事,少说话,不要人家来了热脸,你就掏心窝子的和人交朋友。”

    杜小虎虽然爽直,却也并不愚笨,点点头说:”知道了,哎呀……”却是油点溅到了手。

    陆铮忍俊不禁,摇摇头,看向了桌上的猪肉片,

    现在乌山地区的猪肉,执行两种市场价格,一种是凭票供应的价格,一种是加了58%的市场价,这,就是价格双轨制了。

    从1979年起,价格双轨制开始出现,国务院于1981年批准对超过基数生产的原油,允许按国际市场价格出口;1983年批准对石油、煤炭超产部分实行加价出售;1984年批准工业生产资料的超产部分可在加价20%以内出售等等,都属于价格双轨制的一部分。

    这是从全国范围来说,而乌山地区,作为沿海开放城市,也有自己的政策,市场放开的步伐比起内地要快不少。

    以猪肉为例,从完全凭票供应到1979年敞开供应,再到1981年恢复凭票供应制,再到设为沿海开放城市后实行城镇居民计划内凭票供应和计划外市场供应的新体系,可以说,一直在摸索改革之路。

    不过价格双轨制的新体系不可避免给了手握权力的人以权谋私之机,搞到计划内的指标,再以计划外市场定价卖出,由此可赚取其中的差价。

    这种倒买倒卖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弄点肉票、油票、工业产品供应票,方便自己,实惠他人,也多少有了那种手握权力的荣耀感,便是名牌自行车厂的老工人,也成了街坊邻里尊重的大人物,因为可以通过他,搞到名牌自行车的供应票。

    而往大了说,那倒卖的商品便是工业资料、原油煤炭,其高额的利润便不可以道里计了,这就是后来所谓的“官倒”。

    现在,王玉国给杜小虎的肉票,可以算在前一部分,只是一种小小的实惠,但陆铮,却不想沾这个光。

    本就是,现在广宁县城凭票供应的猪肉定价每500克为1。02元,计划外供应指导销售价1。61元,每斤相差不到6角钱,十斤也不过六元钱,对旁人或许是个大数字,对于陆铮来说,又怎么会在乎?

    !

第二十五章 陆字头的诞生

    烤肉,是杜小虎听陆铮说起羊肉串、烧烤后来了兴头鼓捣出的新玩意儿,现在在乌山,已经有xīn jiāng人在街头烧烤羊肉串,广宁却还没出现。陆铮有一次和杜小虎念叨,什么时候去市里吃肉串,杜小虎便记在了心里,又问了陆铮烤肉的做法,今天大喜的rì子,却是要试试他的手艺了。

    没有调料、孜然,用酱油、辣椒油调味,沾着吃却也颇有几分味道。

    陆铮一边吃一边笑着说:“童素素没口福喽。”前几rì,童素素便搬去了县台的职工宿舍。

    大概二十来分钟后,外面传来吉普车的轰鸣,焦磊来的倒快,显然,用出了全身解数。

    接着,院门处,焦磊扛着自行车进来,放在了院墙旁,还把杜小虎那辆歪了的水管车摆正,然后,站得远远的赔笑说:“局长,没别的事我就走了,明早七点半,叫大老李来接您?”

    大老李是汽车班班长,运输兵转业,将近三十年的老车把式了,就是xìng格倔强,年纪越大,脾气越大,现在就等安安稳稳退休呢,没几个领导喜欢他。

    陆铮对着焦磊招了招手,说:“小焦是吧?忙活半天了,来,尝尝烤肉。”

    陆铮语气平淡,却令焦磊立时心中狂喜,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局长、杜科,您两位慢用……”杜小虎现在其实没有官衔,只有外系统来县局办事,偶尔才会有“杜科”这样的尊称。

    陆铮微微点头,“那行,明早七点半你来接我。”

    焦磊再掩饰不住满脸的喜sè,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我知道了,明天我一定准时……不,早到,早到……”

    他退着出院门的时候,险些被绊了一跤,杜小虎不由得扑哧笑出声。

    陆铮摇摇头:“这个小焦,还挺有意思。”

    ……

    第二天一大早,焦磊就从局里拿了车,七点的时候,已经等在了院子外,一直熬点熬到了七点二十,便跳下车在旁边等着,不时听听院里的动静。

    七点半,陆铮和杜小虎一前一后出来,焦磊忙打开车门,请两位领导上车。

    吉普车很快便驶出赵庄,上了县城大街,焦磊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局长,昨天晚上玉国主任他们便把三楼的办公室打扫好了。”作为领导的专职司机,本职工作除了开车,自然还要打探局里的大事小情,成为领导的第三只眼睛和耳朵。对外,则要三缄其口,领导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在外面乱说,不管多么微小的事情,也不能跟旁人透露。

    陆铮看着车窗外面rì新月异的县城街景,没有吱声,

    进了县局大院,陆铮没有上办公楼三楼,还是来到了二楼他和马跃武共同拥有的办公室。

    马跃武见到他微微一怔,随即便知道,陆铮这是在等正式任命下来才会去坐章庆明的位子。

    看着陆铮施施然坐到了他对面,马跃武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觉得面前的陆铮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陆铮了。陆杠头以前那种霸道的气场还在,但,这个新任局长身上,仿佛更多添了几分难以琢磨的神秘感,这种感觉,以前在章局长身上体验过,但二十多岁的年青人,又怎会有这种千锤百炼的老油条才能修炼出的让人畏惧的气息?

    马跃武默然,好半晌,也不知道该跟陆铮聊些什么,只有低头,去看案上的卷宗。

    下午三点半,县公安局礼堂布置的焕然一新,花团锦簇、红旗招展,县委副书记、组织部部长马卫国主持召开了广宁县公安局新局长、政委任命宣布会。

    今天上午的县人大常委会议上,已经全票通过任命陆铮为广宁县公安局局长的提案。

    马卫国宣读了关于广宁县公安局局长、政委的任免决定,陆铮同志任广宁县公安局党委书记、政委、局长,章庆明同志不再担任广宁县公安局党委书记、政委、局长职务。

    同时,陆铮也兼任了武jǐng广宁县边防大队第一政委之职。

    乌山市委政法委副书记、乌山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邓奎恩出席会议并讲话,对公安局新的领导班子提出了四点要求,一是要在政治上与市委、县委保持高度一致,践行“忠诚、正义、革命、奉献”的人民jǐng察守则;二是要在工作上尽职尽责,尽心尽力;三是要在生活上严格要求,清正廉洁;四是要在队伍建设上树好标杆,带好队伍。

    会场下,前排零星坐着县委组织部、政法委的干部,这团灰sè区域后,便是一排排脸sè肃穆的公安干jǐng,乌压压的橄榄绿淹没了会场,横看竖看斜看,全部都是笔直的直线,红领章整齐无比的点缀其中,透着说不出的庄严、肃杀。

    县电视台的摄影师和记者在台下左侧角忙碌着,杜小虎关切的看了眼,却是没有童素素。

    主席台上,陆铮终于接过了话筒,台下所有jǐng官、干jǐng、武jǐng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他,便是陆铮身侧、市局来的邓奎恩副局长,也饶有趣味的看向了这位年轻的局长,二十二岁的县局局长,除了动乱和刚建国的年代,在整个乌山地区,都绝无仅有。

    “同志们,今天,我被任命为广宁县公安局局长,我感到非常的荣幸,谢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市局、县委对我的任命,是对我过去工作的认可。但是,过去不代表未来,我一定在今后的工作中勤学习、多请教,出全力、尽全职,讲团结、作表率,带领全县公安民jǐng开创广宁公安工作新局面,再上新台阶!”

    陆铮略显威严的清朗声音传遍整个会场,礼堂内鸦雀无声,很多基层jǐng官都激动的看着台上,希望能看清楚陆局的样貌。广宁县公安系统,现在谁不知道这位年轻局长的传奇经历?南疆战场下来的战斗英雄,虽然被章局多番打压,但梅花香自苦寒来,当局里遇到建国以来最恶xìng的连环大案,还是陆局挺身而出,还被冤枉者清白,抓获真凶,更挽救了广宁局的声誉。击毙共和国头号通缉犯,为被残忍杀害的两名弟兄昭雪,尽显孤胆英雄本sè!而且听说,陆局,还遥控帮着外地破获了一起失踪儿童连环案。

    这位年轻的局长,不但是广宁局的旗帜,更是广宁局的光荣和骄傲!

    或许陆铮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广宁公安系统享有的巨大声望。

    他只是缓声的,把自己想要透露的信息,讲出来:“我们广宁局,有着优良的传统,是一个团结、特别能战斗的集体,广大干jǐng为了广宁的平安,任劳任怨,无私奉献,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代价!五年来,有无数同志被记功嘉奖,有3名同志英勇牺牲,22名同志光荣负伤。能够领导这样一个光荣的团队,是我的荣幸!扑灭犯罪、打击各类违法犯罪行为,为社会主义新时期经济建设保驾护航,是我们的职责,我们的使命!”

    “同志们,随着经济的发展,我们的担子重了,责任重了,当然,各种各样的诱惑也多了。所谓乱花渐yù迷人眼,但是金山银山,最后不过黄土一抔,活的顶天立地方为真男儿!我相信,我们广宁公安干jǐng定会在经济大cháo扑面而来的新形势下,守住平常心,做好人民的守护神、勤务兵!”

    “我陆铮手下的兵,从来就没有孬种!同志们,就让我们携起手来,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

    “哗!”礼堂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现今的jǐng队成员,普遍经过各种集体主义教育的熏陶,更不乏有着热血理想的年青人,陆铮这带有强烈个人风格的履职发言,令人新鲜之余不可避免的受到鼓舞,更会被礼堂内的气氛感染,尤其是一些刚刚jǐng校毕业、军队转业的年轻jǐng官,更是鼓掌鼓的手都红了。

    陆铮,这位南山前线下来的战斗英雄,有着整个连队几乎打光而硬生生将越军jīng锐堵在口袋里的铁血经历!他委实有资格说,他手下的兵,从来没有孬种!

    市局的邓奎恩副局长,也微笑着轻轻鼓掌,显然对陆铮这种官话套话中隐含着鲜明个人sè彩个人魅力的演说感到满意。

    马卫国同样微笑鼓掌,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高志凯,坐在主席台下,一言不发,脸sè木然,尔后,在全场的掌声中站起身,离开了礼堂。

    看着他的背影,马卫国微微皱起了眉头,又旋即,微笑在陆铮耳边低语着什么。

    !

第二十六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第二天,陆铮终于搬进了新办公室。

    里面办公桌、沙发、茶几甚至拨盘电话机,全换了新的,办公桌上,摆上了陆铮的jǐng服照。盆栽和章庆明喜欢的吊兰全部被搬走,墙角,换上了陆铮喜欢的万年青,很大的一盆,叶子翠绿yù滴。

    章庆明的气息被完全清除出去,渣都不剩一丝。

    原本,局办主任王玉国还主张刷大白重新装修,是陆铮阻止了他大兴土木。

    现在局里最忐忑不安的怕不是高志凯,而是王玉国。高志凯不管怎么说,还会在他副局长的位子上干下去,而局办主任,大局长是必然要换自己人的,王玉国,可是在章庆明手底下干了三年,怎么算,旁人也会把他看成章庆明的人。

    所以这两天,王玉国表现的特别热忱,努力向新局长表现出他已经和章庆明划清界限。实则,王玉国本来和章庆明也实在难说有比较深的渊源。章庆明这个人,志向远大,爱惜羽毛,从来没有暗示过王玉国帮他办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如此虽然王玉国是局办主任,却总是感觉自己进不了章庆明的圈子。

    但是王玉国知道,自己虽然谈不上是章庆明的亲信,但别人定然不这么看,背后不定怎么议论自己呢。

    王玉国年龄没到红线,刚刚四十出头,还有进步的空间,本来,章局如果不走,再过两年,他很有希望被提升,但谁知道最后是这么一个烂摊子。新局长不待见他的话,又要蹉跎几年,那么,他年龄很快到线,基本没有再提升的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么着了。

    所以王玉国,对待陆铮,那是加倍的小心,比对章庆明还要上心几倍。

    说起来,陆铮破获五一六大案,也有他开给侯建军搜查证的功劳。当然,他本人若也这么想,那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这不,陆铮屁股还没坐热,还在熟悉新办公室气息时,王玉国拿了一摞材料推门走了进来,陪着笑,小心翼翼的问:“局长,局里家属楼月底就能拿到钥匙了,您看分房的事儿,还要不要办公室管?”

    本来,分房的事已经提上rì程,但因为章庆明出了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半个多月前,县局分房领导小组刚刚工作两天,组长章庆明便被停职,分房的事也就搁了下来,后来主持工作的陆铮也好,马跃武也好,都不可能在新局长浮出水面前碰触牵动局里每个人神经的敏感事项。

    按照章庆明下台前的章程,分房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处理具体分房流程,这个办公室便由局办负责。实际上,谁能分到房谁分不到房自然便是局长说了算,办公室只是起个缓冲当黑脸的作用,替领导挨骂。毕竟从接受局里申请住房的干部职工的申请表单到评估审查、谈话等等事宜,都由局办的人出面,最后如果分不到房,不骂他们骂谁?

    当然,作为局办主任,王玉国手里肯定也会掌握一两套机动房便宜三亲俩好。

    现在分房领导小组组长易人,王玉国摸不透陆局还想不想由他担任执行者的角sè,所以,便来摸摸底,如果陆局有换人的意思,他就主动请辞,免得自讨无趣。

    陆铮接过这摞材料,是厚厚的住房申请表,但每个申请人的考核附表都是空白的,陆铮微微皱眉道:“如果这表格一直空着,我看,你们局办的工作,真要换人了!”

    陆铮虽然皱起了眉头,王玉国却是心中一喜,如果陆局对他说话客客气气的,那可真就大糟特糟了。

    忙道:“那,局办就启动分房评估工作?对申请人展开走访摸底?”

    陆铮微微点头:“这次分房领导小组确定的分房政策会议,我是参加了的,就按原来的政策走,你们的工作既要讲究效率,也要细致认真。我这里再加一条,弄虚作假者,下一次分房也不会列入优先考虑名单。”

    分房政策实则不管什么单位,看起来肯定都是冠冕堂皇,只是看实际怎么执行罢了。

    如这次县局分房,主要方案便是,第一便是一户一房,也就是说此次分到房子的,肯定要交回老家属院的平房;第二便是局内双职工优先,双职工家庭,人均住宅面积十平米以下者,定然会有硬xìng分房指标;第三便是向老同志、老干部倾斜,优先考虑老同志的居住环境,并且平衡先后参加工作的同志分房心态,实则,这就是一种论资排辈。

    陆铮想了想,叫住了王玉国,“这次分房,就不要算我了。”他虽然没有填申请表,但想来如果自己不嘱咐,妥妥的一套三居室便会落在自己头上。

    王玉国回到办公室,还在琢磨陆铮的话,到底陆局是什么意思呢?按道理说,局里一把手,原本没有分配住房,这次按照什么政策走都应该优先分到房吧,这个谁也不会有意见。虽然本局大局长太年轻,又是单身,这样的情况很罕见,但不应成为领导干部分不到住房的阻力。

    难道,陆局是真不想要房子?还是只是摆摆姿态?

    王玉国摇摇头,不管怎么说,也得给陆局预留一套,就算他怎么不想要,自己也要想办法落到他名下,即让领导赢得了名声,又落了实惠,这才是此次分房任务中自己办公室主任的首要职责。

    王玉国接着,就开始看这些申请人的资料。他在局办主任的位子上待了三年,局里这些人,他都熟悉的很,甚至很多人都不用挨家走访,他就能大致知道这些人住房的情况。

    除了一些年轻干jǐng觉得肯定分房无望没有申请外,几乎全局的干部职工都填写了申请表,就算本来分配了住房有宽裕住房的,也想住进新楼房不是?

    王玉国拉开抽屉,看着县里一些领导、局委办负责人写来的条子。这些人,有的已经跟章庆明打过招呼了,有的是想走他的门路,但现在,一切都要推倒重来,不管章庆明是不是答应了,要陆局点头才算。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王玉国吓了一跳,急忙把抽屉推上,香风起,卫香秀哒哒哒的走了进来。

    “主任,研究分房呢啊?”卫香秀一身英挺的橄榄绿jǐng服制裙,粉嫩俏脸下,领子口的红绒章透着说不出的味道,颇有民国美女军统的范儿,英挺中透着软绵绵的媚态,但最令人垂涎的,自然是她胸前那对儿杀伤力百分百的超级大凶器。

    有时王玉国也被这个巨rǔ女jǐng花撩拨的心猿意马,但现在是他在陆局面前表现的关键期,也无暇和她说什么荤段子,沉着脸问:“有事吗?”章局走了,她现在便是自己治下的小兵,更不必对她多客气。

    “呦,领导的脸还真是六月天,说变就变呢。”卫香秀啧啧两声,语带讽刺。

    王玉国皱眉道:“没正事汇报的话,回去工作,至于你的住房问题,局里会研究,不要瞎打听!”

    章庆明和卫香秀的关系,局里有人瞎传,王玉国却很清楚,实则两人并没有什么实质xìng的关系。

    章庆明对卫香秀倒真有意思,但卫香秀属于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类型,有时或许有意无意的拿话儿挑逗章庆明,但却绝没让章庆明沾过便宜,最近倒是有些苗头,应该是章庆明答应她分房的事了,如果章庆明没走,卫香秀怕早晚会被那老猪拱了白菜。

    卫香秀家里的困难王玉国也大体上知道,jǐng校毕业,被分配来了北方,前年和广宁本地食品公司的司机结婚,但新婚没多久,丈夫便出了车祸,失去了一条腿。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因为是酒后驾车,单位不承认是工伤,仅仅支付了必要的医疗费用后便不管了,而且拒绝给他办病休或退职手续,听说现在减半的工资都不给他好好开支。

    卫香秀一直在想办法给她丈夫找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免得她丈夫整rì酗酒度rì、自暴自弃。这件事,自然,也会求到章庆明头上。

    此外,卫香秀还要供养娘家一大家子,不但将两个弟弟带来了广宁,在南方老家,同样有个妹妹在上学,而她的弟弟妹妹,不是上初中便是上小学,卫香秀还要供他们上高中、上中专、上大学,想想都为她头疼。

    说起来,卫香秀的弟弟妹妹都比她小了许多,王玉国猜想,卫香秀应该很小便出来做事,又从她家乡的民兵预备役自考jǐng校,定然将年纪改大了,她实际的年纪,应该在二十二三之间,甚至更小。

    不过虽然她家庭确实特别困难,这次分房指标也没她的份,新领导新作风,章庆明许诺的东西,那得找章庆明要去,谁叫你以前跟章庆明走的那么近呢?何况她的困难,也不是分配住房能解决的,要说住房,她两个弟弟,本就不该加进来算人均面积,若不然,局里人人这样干,都把亲戚安排家里来住,那分房的工作也没法开展了。

    既然没她的份儿了,王玉国自然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子。

    卫香秀啧啧道:“主任真是好大的架子呢!”转身,便昂着头离开了王玉国的办公室,走出来带上门,看到走廊里左右无人,卫香秀那满脸不屑的神情渐渐消散,眼圈,有些红……

    深深呼吸了几口,卫香秀抹了抹眼角,看向了隔壁。

    王玉国办公室的隔壁,便是局长办公室。

    卫香秀犹豫了一下,终于走过去,轻轻敲响了陆铮办公室的门。

    !

第二十七章 人间凶器

    办公室里,陆铮正跟李向阳通电话呢。

    李向阳祝贺陆铮高升之余,又约陆铮晚上吃饭,给陆铮庆祝,更笑呵呵的说:“本来就想咱哥俩喝点,可部里的一些人听说了,一定要凑热闹,你要有事,咱就改天约。”

    陆铮笑道:“向阳大哥请客,我哪能不到呢?”现在他同李向阳走的很近,若是没有旁人,有事的话推也就推了,有外人,自己不到的话,李向阳面子上可不好看。

    李向阳笑着说:“那就说定了,今晚七点,洞蜜园二楼。”

    听到洞蜜园三字陆铮不禁会心一笑,想起了蔡夫人大闹洞蜜园那出戏,虽然时间过去没多久,但这段rì子,发生了很多事,想起以前,真是恍若隔世。

    李向阳又问道:“对了,我就想起来啥问啥,童素素有信了没有?”

    陆铮一怔,说:“什么?”难道是说童素素父母?但李向阳不是那种爱谈论八卦的人。

    李向阳啊了一声,说:“原来你跟她不是很熟?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前阵子,童素素去běi jīng了,参加《红楼梦》剧组的学习班。听说本来人家演员培训班都开班了,但王导来咱广宁明石山选景,无意中看到了童素素在县台亮相的画面,很是惊艳,同我还打了招呼呢,叫我放人。呵呵,我哪能不放呢?童素素成了大明星的话,也是咱们广宁的骄傲嘛!”

    陆铮哦了一声,怪不得这阵子没见到童素素,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想来事情很紧迫,使得她都来不及告诉自己一声;又或者,担心选角选不上又被送回来,这种担心下,本就对很多事开始敏感的童素素自也不想提前跟自己说,免得到时候丢脸。

    “好了,不聊这个了,咱晚上见。”李向阳挂了电话。

    陆铮刚刚把电话放下,电话铃又响了起来,陆铮拿起听筒,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而又慈祥的声音:“小铮,我是……妈妈。”虽然陆铮前次回家自自然然喊了韩静一声“妈”,但显然,她在自称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

    陆铮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家里,尤其又是惊动了省厅的事,笑了笑道:“老妈,看来你们都知道了,儿子我还行吧?”

    陆铮一声颇具前位sè彩的“老妈”令韩静有些接受不了,想来怔了一会儿,话筒那边才传来她的声音,“你取得的进步,妈妈都为你开心。”

    陆铮就有些挠头,其实想也知道,老妈现在定然欢喜的不得了,可xìng格使然,表达的方式就很奇特,永远像领导和下属说话一般,冷淡而又冷静,却也实在令人莫可奈何。

    话筒那边,又传来韩静淡淡的话语:“不过你不要骄傲,要知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的路,现在才刚刚开始。”

    陆铮就有些蔫,在老妈面前,他才有了自己是孩子的心态。虽然自己以前不愿意喊她“老妈”,但心底深处,自己又何尝不崇拜这位军中巾帼,神一般的女将军?听说,老妈可是跟世外高人学过国术的,曾经蝉联běi jīng军区五届散打王,而且,那还是手下留情,不然,招招都要人命。

    自己,又何尝不希望得到这位“冷淡”的老妈的认可?

    “你大舅眼睛出了点问题,过阵子,可能会去美国看病,到时候看你能不能抽出身,请个探亲假。”

    老妈张嘴就是部队上那一套,陆铮只好笑着说:“行,行。”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老妈的耳朵也真灵,肯定是听到了,说:“你忙吧。”嘟一声,便挂了电话,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陆铮苦笑看着手里的话筒,心说有妈若此,儿子幸何如之?嘴里喊了声:“进!”

    卫香秀走进来,陆铮早已换了副神气,默默的翻起了文件。

    卫香秀拎了拎暖壶,发现水还是满的,便哒哒来到办公桌前,掀起陆铮茶杯的杯盖续水,又笑着说:“陆局,以后来了客人端茶倒水的,您就喊我好不好?”声音,要多嗲就有多嗲,雪白俏脸含笑,红唇轻轻挑起一丝弧线,露出洁白的牙齿。

    办公室的秘书、干事都有自己的一摊,但总要有人服务领导,端茶倒水什么的,就算局里副职不用,大局长还是得有人服务的。以前章庆明在的时候,有三名文秘轮班来章庆明办公室服务,每周两天,当然,这是她(他)们自己约定俗成的,在局里编制中,自是看不到此类保姆似的工作职责。

    章庆明曾经想叫卫香秀轮班干这个差事,但卫香秀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自知道章庆明肚里暗藏的鬼胎,在丈夫没被安排工作、新房没到手之前,卫香秀说什么也不会叫他占了便宜,免得到时候他出尔反尔,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些年卫香秀因为人漂亮xìng感,加之那对儿惹祸的巨rǔ令正常人见到就浮想翩翩,所以用各种手段或暗示或明示的男人见得多了。在她眼里,男人就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有不偷腥的猫,而且,真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所以,她很清楚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在男人为主的公安系统中立足。便是章庆明,也被她耍的团团转。章庆明的心机有多深?十个她怕也不是人家对手,但被她牵着线耍弄,说到底,还不是sè字头上一把刀?这才利令智昏,面对她时,便没了往rì的jīng明?

    只是没想到,章庆明答应的东西还没到手,便黯然离开了广宁,这也令卫香秀的处境前所未有的尴尬,以前可以用来左右逢源的靠山,反而成了她的软肋。刚刚,从王玉国那儿遭到的冷遇也告诉卫香秀,她现在的处境多么危险,别说房子、丈夫的工作,便是以后还能不能在县局办公室立足都成了问题。说不定,又要被打回原形,发配到某个派出所每天rì晒雨淋。

    而现在,能令她重新成为县局之花的只有一个人,便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局长。

    所以,卫香秀不但主动要求值班陆铮的办公室,更送上了最甜的笑容。

    卫香秀现在媚极了,秀眉星眸,皮肤娇嫩,一笑俩酒窝儿,穿上jǐng服英姿飒爽,虽然jǐng服都比较宽大,但是系着手枪皮带仍可以看出她挺拔饱满的巨rǔ,柔软纤细的蛮腰和裙子里丰盈婀娜的臀部,真是一个令人不自禁想入非非的小尤物。

    陆铮却连头都没抬,就顺口嗯了一声,他倒也听焦磊说过卫香秀的家庭状况。这两天焦磊在车上,几乎把他了解的县局干部、干jǐng的情况说了个遍,陆铮却是从不同角度,多知道了许多事。

    不过卫香秀的事他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至于她来不来给自己斟茶倒水,都无所谓,办公室秘书的事,他们看着安排就是。

    现在,陆铮在考虑局班子工作重新调整安排以及一些细微的人事调配。

    这是他第一次行使局长权力,方方面面的想法、反应,自然都要考虑到。

    见陆铮点头应允她来值班的事,卫香秀本来应该高兴的,可看到这个年轻的局长,翻阅文件的用神样子,卫香秀心里失望到了极点。便是陆铮拒绝,卫香秀也不会这样失落,毕竟,陆铮拒绝的话,说明他眼里还是看到了她这个人。拒绝,或许,是担心传出流言蜚语,又或许,是yù迎还拒。

    可现在,这算什么?简直就把她当成了空气。

    但卫香秀知道,面前的年轻局长与章庆明不同,刚刚二十二岁的县局局长,本身又有着传奇的神秘经历,就算手大脚大,人长的略粗了些,却想来也自视甚高,不是章庆明那种秃顶中年男可比。

    而且,卫香秀美眸在陆铮身上扫了一圈,就算真的**给他,也不会恶心的想吐吧?

    卫香秀心念电转,其实只是一瞬的工夫,随即就轻笑道:“那局长您忙,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喊我。”

    见陆铮点头,卫香秀随即退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陆铮想把电话打过去再和老妈聊几句,想了想,算了。

    虽然乌山地区在大张旗鼓加快建设通讯网络,但京城到乌山下面县区的长途,也很不好接通,因为现今各地打去京城的长途电话太多。

    现在有专门的长途拨号台,广宁的是“113”,拨了号,要跟接线员说这个长途电话打去哪里,报一下对方的单位名称,有电话号码的,那就最好不过。

    这时便可以挂电话了,而你这个长途电话就算排上了队。接线员按着长途电话排队的次序拨对方的电话,等对方接通了,接线员那边会把电话再打过来。通常单位从早晨上班,如果业务需要拨了长途,那么到下午能接通便算是好的,尤其是打去běi jīng的长途,前两年等一天一夜也是常有的事。

    现在,随着通讯网络的建设,长途电话拨打难的现象也在渐渐改观。

    至于老妈打来的电话,想来享有优先权,怕是不用怎么排队吧?

    陆铮无奈的摇了摇头,打长途电话,实在太麻烦了一些。

    !

第二十八章 我是操蛋集团的堂把子

    晚上在洞蜜园吃饭时,陆铮叫上了侯建军。

    李向阳那边来的人不少,男男女女四五个人,县商业局局长杜伯涛,县电视台台长马玲玉马大姐,还有马大姐的爱人张博才,他是县人民医院的副院长,此外还有县委宣传部新闻监督科副科长刘明,这个年轻人,自然便是李向阳带来跑腿兼挡酒、敬酒的角sè。

    看得出,李向阳这几位朋友都是饮食男女,说话做事都很爽快。

    雅间内,大家互相介绍完毕,很快就热闹起来,服务员连珠介上菜,满满一桌子鸡鸭鱼肉,在这个不知道菜品jīng细的年代,算是特别丰盛了,酒是茅台,李向阳带过来的。

    陆铮看着桌上的菜就笑,说:“怎么没有牛羊肉?听说咱乌山很快肉禽类市场就会完全放开,实行市场指导价,牛羊肉涨价后可就不好吃到喽。”现在牛羊肉的价格,比猪肉还要便宜一点。

    李向阳笑道:“铮子老弟爱吃牛羊肉?那东西,膻味太大,有什么吃头儿?”

    陆铮笑了笑,说:“涮着吃就没膻味了,改天吧,改天在我家打火锅,到时还请诸位哥哥姐姐捧场。”

    大家都笑着说好,马大姐爽朗的笑道:“陆局,到时候我带录像师过去,给咱们录个像,留个念,等以后陆局高升的时候,这就是咱们认识你的证据。”

    大家都笑了起来,毫无疑问,今天陆铮是桌上的绝对主角,谁也不会抢他的戏,只会凑趣。

    来的这几位都是李向阳挺好的朋友,借机同新任的公安局长认识认识,公安口现今的权力越来越大,几乎什么都能管到,能当半个县的家了。

    而且,虽说现在讲究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二十二岁的正科级干部,在国家部委、省直部门、市属单位或许会有,可要是说二十二岁的县一级公安局局长,莫说在乌山,便是全省,乃至全国,怕也独此一份。

    将来陆局的前途,只怕不可限量。所以有这么一个机会结识他,谁都不想错过,便是一向心直口快的马大姐,也破天荒的说起了恭维话。

    杜伯涛则笑着敬了陆铮一杯酒,他和李向阳渊源很深,同乡、同学、战友,两人应该是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比起李向阳,他显得有些沉默,更有领导范儿,在座的,也没人敢轻忽他。

    商业局,可是县里最有权能的大局之一,主导着全县的商业系统,下属食品公司、外贸公司、百货公司等等几乎垄断着广宁的商业流通领域,更有副食品加工厂、糖厂、面粉厂等大大小小的企业二三十家,定价议价,市场调节,完全都是商业局的权责。

    虽然随着乌山地区改革步伐的加快商业局的权力渐渐萎缩,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仍是县直各局中风头最劲的大局之一。

    刘明羡慕的看着陆铮,人家还比他小几岁呢,就已经和县里的头面人物称兄道弟,而自己,不过是宣传部的正股级副科长,以前还觉得自己会来事,进步挺快了,今天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话说回来,陆局,现在本就是县里的头面人物之一,看他谈笑风生的样子,那种气场,可不弱于李部长和杜局长。

    在座的这些人,在广宁那都是有头有脸的,和这些人坐一桌本来就会或多或少的感觉到压力,刘明便也不大吱声,只管斟茶倒酒。

    侯建军就比他强多了,城关所所长的位子那也不是一般人想干就能干的,接触面很广,他的表现,隐隐和在座的人都能分庭抗礼,只是面对陆铮时,明显就矮了好大一截。

    他心中说不上有愧,但就是不自在,更好生后悔,不该那时候昏了头,突然去巴结什么高志凯,现在,只怕要闹的鸡飞蛋打。两头都讨不到好。

    陆铮喊他出来吃饭,令他心中大大振奋了一下,陆局是个念旧的人,毕竟患难的时候,自己曾经和他同坐一条船,虽然,自己最后晚节不保。希望陆局,能原谅自己吧。

    但今天在陆铮面前,看着陆铮淡淡的微笑,和颜悦sè的讲话,侯建军便有些傻了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感觉陆局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位陆局了,现在的陆局,自己根本揣摩不透他在想什么。

    直到宴席散场,侯建军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就好像过山车一样,随着陆铮的表情、话语,一会儿高高悬起,一会儿轻轻落下,就没一刻能放松心情。

    酒宴散,出门的时候没见到焦磊和车,侯建军不禁皱眉道:“这个小焦,太不懂事了吧?去哪儿野了?”

    陆铮笑了笑道:“是我叫他把车送回局里去了,吃饭是私事,不用局里的车。”其实现在能配车的干部很少,更没有公车私用的概念,但陆铮却觉得很多事便要从小事做起。焦磊自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估计还很想不通吧。

    李向阳和杜伯涛走在陆铮身侧,听了陆铮的话对望了一眼。

    整个宣传部都没有配车,便是丁部长也只能偶尔蹭蹭隶属县委办公室司机班的车,李向阳,就更谈不上专车了。

    反而是商业局,因为业务需要,很有几辆车,杜伯涛刚刚坐上的,是外贸公司申请的指标车,一辆波兰“小土豆”,很简陋的小轿车。这辆车本来是外贸公司申请下来接待客人的,结果被杜伯涛占为己有,偶尔,也被县里主要领导征用。

    小土豆就停在街对面,这时司机已经发现领导们都下来了,忙拐弯开过来接人。

    可是杜伯涛听了陆铮的话,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没办法通知他的司机,皱眉间,“小土豆”已经停在了他们身旁,司机跳下车,陪着笑,等杜伯涛吩咐,看先送哪位领导。

    陆铮笑着说:“这车好啊,虽然是轿车,可也就五千来块钱,早几年下海经商的能人,都能消费得起。杜大哥,要不咱走走吧,你家不就住这附近吗?我和建军送送你。李大哥、马姐和姐夫离家远,叫车送他们回家。”

    杜伯涛笑道:“好啊!”赶紧对司机使个眼sè,又笑着和李向阳、马大姐两口子握手告别。

    至于刘明,自早识趣的自己去拿自行车了。

    此时华灯初上,洞蜜园前是县城主街,路灯一盏盏亮起,街上纤毫毕现。

    商业局家属院距洞蜜园不远,过了一个街口,再插进一条胡同,走不一百米就是个大黑铁门,里面几栋楼便是商业局及下属部分公司的家属楼。

    到了门口,杜伯涛停下脚步,笑道:“好了,陆局、候所儿,你们就留步吧,今天我有幸请两位公安守护神保驾,以后啊,肯定百病不侵。”

    陆铮微笑和他握了握手,本想目送他进院,杜伯涛却一定要他和侯建军先走,互相推辞了一会儿,陆铮只好和侯建军回转,快走出胡同口的时候回头看,杜伯涛还在目送他们呢。

    侯建军笑道:“杜伯涛现在也难啊,咱局里内保,正查他下面食品公司那个经理吧?姓什么来着?对了,姓王。”

    县公安局内保科,原本的职责只是负责境内重点区域的安全保障,管理各单位的jǐng卫力量。但乌山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国营企事业单位经济犯罪案件rì渐抬头,民间经济纠纷也逐渐增多。于是从今年年中,市局下了文件,乌山市各区县内保科(大队、中队、股)的工作明确为内部安全保卫和经济犯罪侦查。

    其实公安内保部门从诞生之初,本也附有经侦的功能,只是以前更侧重于同对口联系单位合作,现在,则转向了dú lì办案。

    陆铮笑了笑,说:“你的消息倒灵通。”

    侯建军嘿嘿一笑,说:“就是不知道老杜沾没沾边,要他沾了边,那才有意思呢。”

    不怨得都说公安cāo蛋,刚刚和人家称兄道弟的吃过饭,亲热的跟什么一样,转回头就变脸希望人家出事,侯建军也算是cāo蛋公安中的代表人物了。

    走了两步,陆铮淡淡的说:“建军啊,你要好好干,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侯建军一呆之后,心中便涌起了巨大的喜悦,看来有门儿,陆局还是把自己视为了亲信,或许过阵子,被卡了很久的副科待遇便能解决。

    “陆局,您放心吧,以后您指哪儿我打哪儿!我侯建军若有三心二意,叫我不得好死!”激动之余,侯建军都不知道该怎么表忠心了,甚至跟江湖儿女一样赌咒发誓,也难怪他,曾经动错了心思,现在才知道很多事走错一步,想回头,那可真是千难万难。

    他说的也委实是真心话,见识了陆铮短短几个月时间从险些被扫地出门到完成抓住权力的三级跳,眼花缭乱的,现在还令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这位年轻局长的手段他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也下定决心,陆局给了第二次机会,自己可再不能糊涂,一定要与陆局荣辱与共,再不能三心二意。

    陆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吵闹声,有骂人的声音,也有男童的呼痛声。

    胡同和大街的交叉口左侧,是一间卖包子馒头的面点铺,声音便是从那儿传来的,影影绰绰,还围了几个看热闹的身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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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子弟重生后,从南疆战场进入官场,心负凌云之志,胸怀天下百姓。起起落落又何妨?只要这华夏得以改变!红色权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色权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色权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