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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权力全文阅读

作者:录事参军     红色权力txt下载     红色权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有情有义

    陆铮和侯建军走过去,却见面点铺前,一名凶悍的主妇抓着个仈jiǔ岁的男童不放,一边抽男童的耳光,一边嘴里恶狠狠骂着:“小贼蛋子,我打死你!叫你偷我的包子!叫你偷我的包子!……”

    “怎么回事!住手!”侯建军走过去沉着脸问,侯建军一身jǐng服,看热闹的人很自觉的让开条路。

    看到是公安,围着白围裙的中年悍妇大声吵吵:“jǐng察同志,你来的正好,这个小贼蛋子,没事儿就偷我的包子,被我爱人抓到好几次了,是惯犯,快把他抓起来!”

    “别废话!先把人放开!不然这孩子是不是小偷两说,你随便打人,犯了法知道吗?!”侯建军听主妇吩咐自己的口气就有些不爽,对她自没有好声气。

    悍妇被这么一吓,便有些蔫儿,却也嘟囔着不肯放手,说:“他,他贼着呢,放手就跑了!比兔子跑得还快!”

    “放开!”侯建军皱眉训斥着,悍妇吓了一跳,手不禁一松。

    那小男孩儿,噌一下就向人群外钻去,却不想,脖领一股大力传来,却是被陆铮抓了个正着。

    陆铮除了办公和执法,很少穿jǐng服,这也是从部队上就养成的习惯,军装、jǐng装,意义不同,下了班,就是普通人,如果还是穿着制服,万一有什么不检点,那就是给军人和jǐng队抹黑。

    正因为没穿jǐng服,这滑不溜手的小男孩才没注意,想从他身旁挤过去,却被他一把给拽住。

    小男孩好像很懂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被陆铮抓住后便不再挣扎,只是乌溜溜的眼珠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侯建军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差点跑了,可就有点下不来台,这一肚子气啊,只是陆铮在,不好上去给他几脚。

    “你看,我就说他会跑吧……”悍妇的声音越来越小,却是被侯建军瞪着,有些胆突突。

    陆铮看着这小孩,虽然衣服上有补丁,而且一看就是旧衣服改小的,但干干净净的,人长得也秀气,一见便令人升起好感。陆铮道:“好了,年纪还小,这样,登记下他父母名字和家庭住址,明天叫他父母带着他去局里问话。”又皱眉看着这小孩,说:“再这样下去,你也该进少管所了!那里面敢偷东西,能打死你!”

    军人出身,转业后又一直在公安系统,陆铮的心其实很硬,而且眼前的孩子,委实缺乏管教。

    悍妇听这话来了jīng神,也看出来陆铮和侯建军是一伙儿的,忙道:“同志,我认识他家,离这儿不远,我带你们去,小贼胆子可会撒谎了,别被他糊弄了!”

    悍妇和丈夫一起经营这个面点铺,她丈夫心肠好,一直不肯去小孩儿家里找她家长理论,而且好像还偷偷给他包子馒头的吃,把她气得七窍生烟。今天有这机会,悍妇就想好好整治整治小贼蛋子一家。

    陆铮看了看表,八点多钟,又是盛夏季节,天也不算太黑,对侯建军使个眼sè,“走,去看看。”

    侯建军自然没有异议,转身大声道:“好了,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

    驱散看热闹的几个人后,悍妇在前带路,陆铮和侯建军跟在身后,却不想,又进了送杜伯涛的这条胡同。

    “叔叔,您就放了我吧,您就放了我吧。”被侯建军拉着手臂的小孩小声哀求,侯建军眼睛一翻:“闭嘴!”若不是陆局在,早就抽他了。

    过了商业局家属院的大铁门,又走了有两百多米,前面视野立时开阔,是一片黑压压的平房区,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几盏灯火闪烁,和对面楼房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铮是干公安的,对县城区域烂熟于胸,这片平房区有年头了,刚建国后盖的吧,那时候是供销社、食品厂等等职工的家属院,现在这些单位分分合合的,也不知道该归哪儿管了,但这片家属区已经没几个人住,马上就要拆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这片平房区,前两天刚下过大暴雨,这片平房区又是土道,结了水洼,踩了陆铮和侯建军一脚泥,幸好,没走几步,悍妇便指着一座砖墙低矮的院落说:“就这家。”

    木栅栏门都有些糟了,怕一脚就能踹烂,侯建军将门从里面一掏便推开,喊道:“有人吗?公安!”

    三间瓦房,墙壁的青砖坑坑洼洼的,怎么看都有些危险,感觉摇摇yù坠的,屋里黑着灯,但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

    “出来个人!公安局的!”侯建军不耐烦的大喊。

    “谁啊!鬼叫什么?!”屋里扬起了女人嗔怪的声音,软绵绵的嗲,很好听,很耳熟。

    陆铮怔了下,这声音?果不其然,塑料条做的门帘一挑,出来个熟悉的倩影,卫香秀,她穿着全套的橄榄绿长裤jǐng服,明秀的五官,硬朗娇艳的气息,白的衬领映衬的面庞愈加白晰,丰耸的前胸把jǐng服顶了起来,那种女jǐng的英挺媚惑只有她才能完美展现。

    见到侯建军和陆铮,卫香秀怔了怔,随即目光转向了侯建军紧紧抓着手臂的小男孩,便好似明白了什么,脸沉似水:“小东,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小男孩儿低着头,很怕卫香秀的样子,刚才的路上,他几次想从侯建军手里挣脱,现在,却一下就蔫巴巴的话也不敢说。

    陆铮咳嗽了一声,转头对那包子铺老板娘说:“大姐,明天你来局里,到治安科听信儿,到时通知你处理结果。”

    悍妇见这家出来个女jǐng,也是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说什么,含糊的答应几声,便急匆匆的走了。

    侯建军放开了小男孩儿,抱肩膀站到了一边,这是局机关的事儿,有陆局,他自不能插嘴。

    目光在卫香秀jǐng服内隐隐勾勒出的丰满酥胸、纤细长腿上打转,最后,目光落在了卫香秀跻拉的粉红塑料拖鞋上,在细细红丝镶边的绿jǐng裤裤脚里,透明短丝袜包裹的娇艳小脚若隐若现,那种朴素端庄中的柔媚绵软,令侯建军呼吸不自禁急促起来,心里骂声娘,真想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侯建军和卫香秀打过不止一次交道,也曾经出言挑逗过她,但这小尤物狂得很,半点好脸sè也不给他,侯建军的心思也就淡了。但此时在卫香秀家门口,看着她笔挺制服气息和暖人家居韵味完美结合的媚态,侯建军又禁不住有些jīng虫上头,开始幻想把穿着jǐng服的这个小尤物压在身下蹂躏的**。

    侯建军心痒难搔的当口,卫香秀却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根柳条,已经照着叫小东的小男孩劈头盖脸的打去,“我叫你不学好!我叫你不学好!”

    小东也不躲让,低着头任她抽打。

    “够了!”陆铮皱眉喝住了她,心说这人,看不出,还有暴力倾向。看她力道十足,可不是做样子给自己看。

    卫香秀不敢再动手,沉着脸道:“进去,和你哥哥一起罚站,他没管好你,他也有错!”

    小东低着头,进了屋,这时东屋灯光亮起,过堂屋和西屋,还是漆黑一片。

    “局长,我会好好管教他的,我知道,我给局里抹了黑,明天,我一定写一份深刻的检查。”卫香秀看着脚尖,很诚恳的承认错误,只是美眸流波,熟悉她的人,便知道她一定在打什么主意。

    “也没那么严重,听说偷了不是一回两回了,回头把钱赔给人家,好好的道个歉,以后可不许再犯,再犯的话,xìng质就变了。”

    陆铮说着,就对侯建军使个眼sè,转身想走。

    “您来都来了,进屋坐坐吧!我爱人也在,他一直说,想见见陆局呢,有重要情况向陆局汇报。”卫香秀急急的说着。

    陆铮知道卫香秀的丈夫与单位有劳动纠纷,想来也是想跟自己说这事儿,不过,既然卫香秀是局机关的人,这事儿能帮就帮,不能因为章庆明的关系便不理她。

    “好吧,进去看看。”陆铮做了个进屋的手势。

    卫香秀俏脸立时露出喜sè,美滋滋在前带路,她jǐng校毕业,严格训练出来的jǐng姿,优雅大方,扭臀提足,别样xìng感。

    陆铮快进屋的时候,盯着卫香秀翘臀的侯建军才醒过神,但想了想,没跟进去,而是踱步到了院门口等着。

    “陈彪,陈彪!”在过堂屋,卫香秀拉开了灯,对着西屋喊,没有人回应,她过去推开门,立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站在过堂屋zhōng yāng的陆铮都不禁皱了皱眉。

    “整天就知道喝酒!”卫香秀叹口气,又对陆铮说:“陆局,进这屋吧。”

    卫香秀指的自然是东屋,可陆铮进了屋,又不禁一怔,床上,坐着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老头正啪嗒啪嗒抽旱烟,满脸皱眉的老妇人盘腿自己数纸牌呢,看来两人jīng神都尚好,因为陆铮一进屋,两人就jǐng觉的看过来。

    房间里没什么像样的摆设,小东和另一个稍大的男孩儿站在靠墙红柜子前,低着头,偷偷向这边看过来。这俩小皮猴,自然是在罚站。

    “爸妈,这是我们局的陆局长!”卫香秀稍微提高了声音,不知道这俩老人是不是有人耳背。

    “陆局,这是我公公婆婆。”

    老头仿佛没听到卫香秀的话,很快便扭过头自顾自的抽烟,老太太却是噌一下就跳下了地,转着眼珠打量陆铮,大声问:“你是领导?是不是解决我们家彪子的问题来啦?”显然,这是个老人jīng。

    卫香秀忙给陆铮解围,在老太太耳边大声说:“妈,陆局长不是彪子的领导,管不着彪子,就是来看看情况。”

    老太太大声的说:“那,他是你的领导?”

    敢情,这老太太耳背,说没几句,陆铮和她对话时便也不得不提高了嗓门,仿佛喊着说一样。

    老太太很快便开始抹泪:“你是香秀的领导?那,你可得好好表扬表扬香秀,这丫头好啊,人好,心更好!没沾上我们彪子一天光,就吃苦了!你看看,这孩子,为了省钱,整天连件衣服都没有,幸好啊,干公安国家发衣服,不然啊,这孩子就得光腚!”

    陆铮无奈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心说那也不至于。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就是在那儿夸卫香秀:“本来吧,我们老两口是崔家埝,庄儿里的,可我那几个儿媳啊,把我们老两口撵出来了,谁也不管我们!我呀,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啊!”

    “香秀,还是香秀我的四儿媳好,知道我们被赶出来了,二话不说,就把我们还有我们家老五接城里来了,可养着我们这一大家子,那得多少钱啊?城里,样样都要花钱,我们家香秀,要不是我们拖累,哪用得着过得这么苦啊!”

    说着,老太太又开始抹泪,哽咽着说:“你看看,你看看,我们老老少少七口人就这么挤着,我家彪子和老五住西屋,我们娘儿五个住这屋,这都没个下脚的地儿啊,香秀啊,你就叫妈死了吧?”说着,就拍打着床又哭又闹。

    陆铮怔住,早知道卫香秀家里困难,却也实在想不到这般困难。卫香秀请自己进来,其实无非就是叫自己亲眼看看她家里的境况,什么彪子有重要问题要向自己反应?纯粹就是借口而已。

    更想不到,卫香秀倒也算有情有义,彪子原本是商业局下属单位的司机,这年头,司机是挺吃香的职业,卫香秀这种人,结婚时必然会挑条件的。只是没想到厄运当头,彪子不但出车祸,还丢了工作,而卫香秀没和他离婚,反而把他父母都接来,好像还要养着小叔子,这就实属难能可贵了。

    陆铮告辞的时候,卫香秀送了出来,陆铮也没多说什么,对她点点头,便转身而去。

第三十章 工作调整

    侯建军虽然觉得过阵子副科待遇应该解决有望,却不想,没几天,他便被召来参加局班子碰头会议,在开会前,陆铮口头传达了县委和市局的意见,任命侯建军同志为广宁县公安局局党委委员、副政委、副局长兼刑侦科科长,任命洪涛同志为广宁县公安局局党委委员、城关派出所所长(副科级)。

    被匆匆召开参加会议的侯建军和洪涛都没有心理准备,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而会议室里,有人微笑对他俩表示祝贺,有人默不作声。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都明白陆铮早晚会调整局里的权力构架,只是没想到来得这般快,想来报告早就打了上去,而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县委和市局自都表示了支持。

    接下来,陆铮对局科室负责人、派出所所长的几项人事变动便几乎成了一言堂,没人表示异议,在新局长刚上任就唱反调那是傻子才干的事,便是多不情愿也只能听着,包括高志凯在内。

    列席会议的局办主任王玉国,听到人事调整里没有他的名字,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

    其实陆铮仅仅是针对空出来的位子和新设的科室做了中层干部的微调,中层干部,很多时候便如打工族一般,大老板换了谁便听谁的话,除非,明显这个大老板不待见你,要收回你的权力踢你出局。

    杜小虎,终究没有去消防科,而是被任命为南营派出所所长。消防科科长确实委派了一名老同志,原办公室副主任张德忠。治安科科长,提了原治安科副科长孙杰。

    最后,说起了交通民jǐng队队长的人选,陆铮顿了下,问道:“大家议议,看有没有适合的人选?”

    当自己没有属意的足够胜任的候选人,便是时候放放权,给旁人提拔自己亲近人的机会,当然,最后提谁上来还是要自己审时度势后一锤定音。

    马跃武和王毅各自推荐了一个人选,局党委委员讨论中都比较偏向马跃武推荐的人,王毅便也表示赞同,一团和气中,交通民jǐng队队长便被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议题,便是高志凯汇报“反扒窃”专项斗争的成果。

    高志凯面无表情,拿着稿子照本宣科,枯燥的数据听得人昏昏yù睡。

    等高志凯汇报完,陆铮微微点头,放下了茶杯,说:”看来,我们取得的成果很丰厚,但距离市局的期望还有差距啊!”

    “昨天市局下发的文件大家都看了吧。”陆铮省起一事,“嗯,还没传达到下面所里,玉国,你把文件拿来给建军和老洪看看。”

    王玉国忙起身出去拿。

    陆铮又道:“我就接着说了,没看文件的同志回去自己做功课。市局的意见,很欣赏青龙局治安联防的思路,只有广泛发动群众,才能令犯罪分子无处藏匿。青龙局,又走在了我们前面啊!”

    “我的意见呢,当前jǐng力薄弱,我们广宁呢,流动人口又几乎月月翻番,建设治安联防队看来势在必行,兄弟区县的先进经验,我们不但要学,而且要发扬光大,青龙他不是只在城关镇建了联防队吗?咱们不但城关,南营所、张滩儿所,都可以设嘛!这也不是好大喜功,青龙毕竟闭塞,而咱们的南营、张滩儿沿海,是黄金海岸旅游胜地,今年夏天来了多少游客大家看到了,压力大不大?来年,保守估计,怕也要有今年的三倍,不联防,成吗?”

    陆铮端起茶杯喝水,留给他们消化吸收的时间。

    清脆的响声,陆铮放下了茶杯,清清嗓子,略微提高了声音:“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联防队员的素质一定要保证,每个人的资料都要政保科仔细审查,决不允许害群之马进入我们的队伍!”

    “如果哪个联防队员出了问题,比如他没进联防之前就劣迹斑斑,是群众眼里的地痞无赖;那好,谁介绍进来的,谁写条子送进来的,你就得给我负责,没人负责的,就由政保科负责人担责!谁叫人是你们审查的?”

    “我可以把话搁在这儿,如果是我陆铮介绍来的,他犯了大错,作jiān犯科,那就是我陆铮的责任,我引咎辞职!这就是我的军令状!”

    陆铮说得斩钉截铁,其余班子成员都纷纷点头赞成,在现今社会风气下,陆铮立这样一个军令状,并没什么突兀的。

    陆铮又扭头对王玉国道:“我刚刚讲的这些你和秘书科、政研室的同志们再研究研究具体细则,回头正式成文,落实到文件里,就叫联防队员考核条例吧,把追究相关责任人这点也写进去。”

    王玉国忙点头称是,马跃武笑着道:“正式成文,这主意好,咱们广宁局这回走到了前头,我看啊,市局都要学咱们。”

    陆铮微微一笑,马跃武,多少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只是,他之所想和自己所想,还是会有着本质的区别。

    ……

    散会后,侯建军和洪涛跟着回了陆铮的办公室。

    侯建军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陆铮办公桌上,有一本《代数》课本。

    陆铮注意到了侯建军目光,笑着说:“正准备上个夜校,初中文凭,以后可不管用,我劝你们啊,也都学学文化,多看几本书总是好的,时代不同喽,落后就要挨打。”

    洪涛默默点头,他视陆铮为jīng神偶像,陆铮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也暗下决心,回去后要多啃几本书,争取拿个中专的文凭。

    侯建军却是笑嘿嘿道:“跟着局长,我们便落后不了。”心里更琢磨,高志凯,那可真是落后就要挨打了。

    侯建军前阵子去巴结高志凯,很是受了些屈辱,想起高志凯刚刚和自己握手时那一副难受得好似吃了苍蝇的恶心样,侯建军心里就一阵暗爽。

    也难怪高志凯跟吃了狗屎似的难受,本来自己要上赶着巴结他他都爱答不理的,可一转眼,就和他平起平坐了,甚至自己分管的工作,比他分管的工作更重要。

    侯建军越想越是心下暗爽,看了陆铮一眼,心说高志凯rì子算是到头了,跟着陆局,咱哥们的好rì子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一章翠红姨回家

    周rì,陆铮难得睡了个懒觉,杜小虎则一大早就骑着三轮摩托突突突的出去了,南营所,大概是广宁公安七个派出机构中最苦最累的所,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游客流动人口诸多,治安纠纷层出不穷,现在盛夏已末,才稍微轻松了些。

    杜小虎其实是很不愿意下去当所长的,当然,不是怕苦怕累,是不愿离开陆铮身边,但陆铮的吩咐,他自然言听计从。

    陆铮希望他能在基层锻炼锻炼,不经历风雨,永远都长不大。

    八点,陆铮准时起床,来到院中,在赵庄广播站高音喇叭的音乐声中打了套军体拳,又回屋热了热杜小虎煮的粥和煎蛋,草草吃了一口,洗碗刷盆后,换了一身灰sè中山装,准备出去走走。

    出了大院,刚刚锁上铁门,回身之际,却见一辆自行车从自己身边贴身而过,随即便是胶皮刹闸的刺耳响声,自行车的后座,翠红姨跳了下来。

    陆铮啊了一声:“翠红姨,你回来了啊!”前阵子,翠红姨和陆国斌吵架,跑去了青龙她大儿子处,陆铮后来又去了几次,翠红姨都没回来,陆国斌又对他极为冷淡,陆铮只好留下了自己的住址,这已经有多半个月没去了,本来还想呢,这几天有时间的话再去走走。

    眼见翠红姨拉着自己的手又要抹泪,陆铮忙笑道:“翠红姨,你就别伤心了,也别再因为我和姨夫吵架,我过的很好,前些年我参军入伍,去年转业,现在在县公安局工作,大小还是个领导呢。”

    马翠红呆了呆,狐疑的看着陆铮,问:“你说的是真的?”

    陆铮笑道:“这么大的事,我能骗你吗?”

    马翠红上下打量着陆铮,眼圈又红了,垂头轻轻抹着泪,“要是真的,我那苦命的老妹妹在下面也安心了,你翠红姨没本事,没照顾好你,可你自己有出息,那比什么都强……”

    陆铮心里微微一痛,但他只是笑着,轻轻拍着翠红姨的肩膀,低声抚慰了她几句。

    旁边骑自行车的陆小萍,则不屑的撇撇嘴,马翠红要她载着来找陆铮,她是一万个不愿意,现在又听陆铮“吹牛”,更是直翻白眼。这个当年寄居在她家的小孩,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叫花”,而且这个标签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在她心里也摘不掉,要说陆铮能有出息,陆小萍怎么也不会相信。

    虽然市局、县委对陆铮的任命上了广宁新闻,但现今一周一次半个小时的广宁新闻,都是各系统、各级领导的会议,沉闷无比,广宁本地人,几乎没人去看,便是看了,也是一扫而过,谁注意这个领导那个领导的?

    “翠红姨,小萍,咱们进屋坐吧。”陆铮便拿出钥匙想开门。

    谁知道却听马翠红道:“是,我再也不回去了,铮子,我以后就跟你过。”

    陆铮怔了下,回头笑道:“您跟我姨夫还怄气呢?”

    马翠红哼了一声,没吱声。

    陆铮想了想说:“这么的吧,这是我和人合租的房子,住着也不方便。要不,我先送您回家,咱再好好商量商量?”虽然陆国斌对自己并不好,好似也总欺负翠红姨,但两位老人相濡以沫过了大半辈子,互相已经适应这种生活方式,老了老了,如果因为自己总闹矛盾,那可不是自己所愿。

    “合租的啊?”马翠红失望的叹了口气。

    陆小萍在旁边插嘴:“不然你还以为他能分到房啊?再说了赵庄是农村,哪有城里的家属院在这儿的?”

    马翠红瞪了她一眼,说:“你这丫头乱说什么呢?”

    陆铮自不会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又去院里取了自行车,要翠红姨坐了后座,和陆小萍一前一后,驶离了赵庄。

    见陆铮的自行车是一辆崭新的二六“凤凰”,马翠红欣慰的笑道:“铮子,看你穿着打扮,我就放心了。车子是你自己的吧?”

    陆铮还未说话,陆小萍已经扑哧一笑:“妈,你这话问的,男的谁骑二六啊,肯定借的哪个女同志的呗,说不定啊,人家都不知道。”

    确实,男的骑“二八”车型的多,不过陆铮倒是喜欢“二六”轻便,虽然偏女士风格,但从他的角度来看,倒也没什么。

    陆铮没说什么,马翠红皱眉训斥了陆小萍一句:”你这丫头,别胡说八道!”陆小萍话里的意思,隐隐影shè陆铮的自行车是偷的。

    经过百货大楼旁烧鸡店的时候,陆铮买了个烧鸡,马翠红一再不叫他花钱,陆铮还是又买了两瓶酒、两筒罐头。

    再次来到化肥厂家属院3号院,陆铮不禁想起了童素素,也不知道,《红楼梦》选角的事情怎么样了,前世87版《红楼梦》里,也没见童素素出场,自己,也算改变了她的命运吧。

    陆国斌对陆铮还是不咸不淡的,马翠红张罗着去做饭的时候,陆国斌说道:“中午出去吃。”

    马翠红心里就是一喜,还以为陆国斌对铮子改观了呢,嘴里还是说道:“都是家里人,出去吃个啥劲儿?孩子也买了不少东西,咱再添点菜就行了,别为了这孩子去下馆子,要不,显得见外。”

    陆国斌愣了下,皱眉道、;“我说你琢磨啥呢?今天我要请个贵客,这不三河乡嘛,要建个罐头厂,厂长我认识,说了好几次,才赏面子来吃这顿饭,咱家小萍的工作就靠她了,这孩子,希望她争气吧,别又像在面粉厂的时候,被人开了。”

    马翠红微微有些失望,但给女儿找工作同样是头等大事,心思马上就转到了这上面,问道:“那,这工作有转正的希望没有?”

    陆国斌又皱起了眉头:“我说你这老太婆真是,得陇望蜀是吧?能去上班再说吧!”

    陆国斌家二儿四女,大儿子在青龙工作,二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大女儿和二女儿也都是集体企业工人,三女儿呢,可以等他退休后接他的班转正,只有这小女儿陆小萍的工作一直没着落,忒让人cāo心。

    马翠红和陆国斌在屋里合计的时候陆铮在院中东走走西看看,还问道:“夏老爷子搬走了?”坐在槐树下马扎的陆小萍看他瞎晃悠就是一肚子气,说:“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

    院外,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响,陆小萍随即满脸喜sè,风一般冲了出去,不大工夫,牵着一名男青年的手进来,男青年二十出头吧,略微有些瘦,小眼蹋拉的,怎么都感觉有些猥琐,那身列宁装穿在身上更是空荡荡的显大,更有些滑稽。

    看和陆小萍亲密的神态,两人应该是已经是确定关系的情侣,而且,大概离领证也不远了。

    陆小萍虽然说不上多漂亮,可清清秀秀的也算中等偏上,而且一向眼睛长到天上,也不知道怎么看上这个男青年的。

    “爸,妈,小亮来了!”陆小萍对着屋里喊,又牵着男青年进屋,却是理也不理陆铮,倒是那男青年,多打量了陆铮几眼。

    听着人家一家四口在屋里亲亲热热聊天,不时还有笑声传出来,陆铮笑了笑,慢慢的坐到了槐树下,闻着翠绿树叶的清香,陆铮微微有些出神。

    眼前的情景,令陆铮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虽然翠红姨疼自己,但有意无意的,自己终究不是她的亲生儿,很多时候,人家一家子的欢乐都把自己排除在外,自己,也确实是个局外人。

    这个世界上最疼自己的,除了病逝的养母,就是běi jīng城的老妈了吧,虽然,老妈不苟言笑,轻易不会流露感情,但这么多年,她其实一直在自己背后,默默的关注着自己。

    陆铮点起了一颗烟,默默的抽着,也看到了翠红姨探出头叫他进屋,他只是笑了笑,对翠红姨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翠红姨一家四口人说说笑笑走了出来,陆国斌看起来兴致很高,拍着叫小亮的年青人肩膀,亲热的不得了。

    马翠红来到陆铮身边,说:“走,一块去下馆子,洞蜜园,里面的菜可贵了。”为了说服老头子允许陆铮一起去,马翠红费了老半天唇舌,最后陆国斌终于开恩答应,马翠红这才放下心事。

    马翠红又嘱咐着陆铮:“一会儿啊,你就只管吃肉,别的什么也别管。”其实这也是陆国斌交代的,只是原话自不会这位委婉,而是说:“下馆子的时候,叫那馋玩意儿别说话,吃了喝了解解馋就行了!”

    陆铮何等样人?很多事,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笑了笑道:“好。”一晃几个月了,又见到翠红姨,也不想就此分开,总要一起吃顿饭的。

第三十二章找工作挺难

    五个人骑了四辆自行车,还是陆铮载着马翠红。

    拐了几个弯后,很快就汇入了县城长街的自行车流。两旁行人穿梭,看着县城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陆铮心说果然广宁县城流动人口几何倍数增长,其中,南腔北调,外地人居多,莫怪乌山市局下了通知,要开始实行暂住证政策。

    骑自行车有个好处,便是可以一边走一边聊天解闷,小亮看来已经从陆小萍处得到了陆铮的“信息”,对陆铮便也一副看不起的样子,这二位倒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亮还有个特点,说话时喜欢张嘴“我爸”闭嘴“我爸”,“我爸如何如何”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

    有一瞬陆铮险些产生错觉,以为他爸是县委书记裘大和呢,后来听他们聊天才隐隐听出来,原来小亮的父亲是县工业局一位姓王的副局长。

    不过也是,在普通工人阶层,县工业局副局长就是高高在上挺大的官儿了,也莫怪陆小萍拿他当宝,觉得是钓到了一只金龟婿。

    陆国斌一行人进洞蜜园时,倒没有遇到洞蜜园老板,只是在二楼雅间等那位高厂长时,进来送茶水的服务员不时打量陆铮。但见陆铮坐在最不起眼的位子,主客明显是在亲热聊天的一老一少,服务员便摇了摇头,想来觉得人有相似,自己认错了人。若是那一位?便是县委书记和他一起吃饭,也不可能这样冷淡的对他啊?更何况那年纪不小的老头,穿着打扮气质举动就是一线的工人,看来也没什么身份。

    等了大概将近一个小时,王小亮越来越急躁,沉着脸说:“高大勇架子也太大了吧?”

    陆国斌见他急躁,解释道:“他家在三河,今天来城里办点事,这时间本来就说不准,再等等吧,再说,他也不知道小亮你在这儿。”

    正说话呢,外面传来笑声,“老陆,听着你们就等急了啊!”雅间门帘一挑,走进来一名列宁装中年男人,国字脸,皮肤略黑,一看便是工农出身。

    陆国斌就笑着站起来和他握手,又依次介绍王小亮、马翠红、陆小萍和陆铮。

    听到陆国斌介绍王小亮的父亲是县工业局的王局长,高大勇笑了笑道:“高局前几天还去我们罐头厂检查筹备情况呢,王局我还没见过。”高大勇嘴里的高局便是工业局的大局长,不消说,这话是点王小亮呢,你爸在我眼里,并不算什么。

    其实若是寻常第一次见面定然大家都寒暄客气,但高大勇在外面听到了王小亮讥刺自己的话,不由心下恼火,三河正筹备的罐头厂隶属食品公司,正管是商业局,本身就和工业局系统不同。当然,工业局指导全县工业生产,工业局的主管高大勇同样轻忽不得,但一个从来没听过名字的副局长,高大勇也不太看在眼里,若是本人在此高大勇自会客客气气,说不定也巴结一番,可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孩子,高大勇能让他装了大象?

    现在基层,领导干部都子女众多,更没那么些照顾子女的心思,也不是每个子女都能在他们面前说上话,便是说了,哪个领导干部还能认真了?

    高大勇看王小亮这浮躁样,只觉若是他在王副局面前说自己坏话,说不定还是好事。干上领导的人,若受这么一个儿子的影响来分亲疏、接交人,那就更不值得巴结了。

    听高大勇话里微微带刺,陆国斌怔了一下,原本见王小亮张嘴高大勇闭嘴高大勇的,还以为王局和高大勇很熟呢,那就能借上王小亮的力,可没想到,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码事。

    王小亮在陆家装惯了少爷,那是因为陆家是普通工人家庭,可听到高大勇提到“高局长”,他就吓了一跳,因为他知道,他父亲惧怕高局的很,这个高大勇,也姓高,难道是高局的亲戚?他这是把别人都想成他自己一样了。

    不管怎么说,王小亮气势就馁了,甚至变得唯唯诺诺起来,“高大勇”,很快变成了“高叔叔”。

    介绍到陆铮的时候,陆国斌只说:“你就叫他小陆吧。”

    高大勇本来还在认真打量陆铮,可听陆国斌这么介绍,便也没在意,等到大家坐下后,再见陆国斌吩咐着“小陆”倒茶分碟,整个一小跑腿儿,高大勇不禁苦笑,自己也算看走眼了。

    原本,高大勇第一眼见到陆铮,便觉得这年青人怕不一般,骨骼比旁人高大了些,略显粗犷,但气质沉稳,隐隐有点居高临下的气场。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其实陆国斌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先入为主,对陆铮根本就不在意,可陆铮看在高大勇眼里,自能感觉出不同。

    不过很多东西,都是环境、身份地位造成的,等陆国斌吩咐着陆铮干这干那之后,高大勇再看陆铮,便也觉得没什么了。

    酒菜很快上来,大家起筷,可能是因为在外面听到了陆国斌和王小亮的抱怨,高大勇说话时便冲的很,有时候一点面子都不给陆国斌留。

    也确实,陆国斌只是化肥厂三车间的班长,挂了个车间副主任的衔还是每个轮班班长都挂的,副股级都算不上,因为资格老,在厂里或许总有些情面,但来到社会上,可就完全吃不开了。

    陆国斌多少端着架子,毕竟岁数在那儿了。但他却也不得不恭维着高大勇,这年头想找个工作不用种地,太难了。

    马翠红看着在家里一向强势的老头子不得不低三下四的求人,鼻子不禁微微有些酸。

    王小亮有点蔫,但却不忘指挥陆铮:“小陆,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还不给高叔叔倒酒?!”“小陆,把这俩菜对调下,高叔叔够不着!”

    陆铮还真没伺候过人,今天也算新奇的体验了,抽空附耳在马翠红耳边说:“姨,你别作难,小萍妹子的工作,回头我想想办法。”

    那边高大勇打个饱嗝,摇摇晃晃起来,说:“我去个厕所。”

    陆国斌对王小亮使个眼sè,王小亮不明所以,把陆国斌气的啊,等高大勇出去了,才低声说:“跟着去看看啊,高厂长喝的不少。”

    王小亮这才明白,忙起身追了出去。

    陆国斌叹口气,摇了摇头,说:“办点事可真难啊……”

    陆铮看着这个对自己一向颇为强硬的老人在外面求人办事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也不禁叹了口气。

    陆小萍气鼓鼓的,显然,王小亮刚才的表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令她极为不满意。

    马翠红刚刚也没听清陆铮说什么,只是唉声叹气的发愁。

    屋里几人各怀心事,都沉默了下来。

    陆铮说:“我也出去下。”起身离席。

    过了大概几分钟,隔壁,突然传来吵闹声,好像,还有王小亮的怪叫声和高大勇的说话声,陆国斌怔了下,侧耳听着动静,接着,那边又传来哄笑声,陆国斌以为自己听错了,摇摇头,心说自己真是老了,耳朵都有幻听了。

    又几分钟后,高大勇皱着眉头走了回来,看样子,出去时的酒意全没了。

    王小亮跟在他身后,脸sè很不好看,他刚坐下,坐在他身侧的陆小萍突然惊叫一声:“小亮,你脸怎么了?被谁打了?”

    王小亮脸上,有鲜红的几根指印,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狠狠抽了耳光。

    “你瞎嚷嚷什么?”王小亮有些恼怒的甩开陆小萍的手,自是因为陆小萍一句话,现在全屋人都知道他挨打了。

    “看我爸回头怎么收拾他们!”王小亮愤愤不平的说。

    高大勇也正一肚子火呢,冷笑一声说:“就你爸?你知道人家是谁啊?人家能怕你爸?我还没说你呢,撞了人道个歉就行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在广宁,你算哪号人物啊?要不是我说情,人家能打死你!”又气呼呼转头对陆国斌说:“老陆啊,我这次,可真被你这位、这位……连累死了!”

    陆国斌忙问道:“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高大勇叹口气,说:”隔壁,是我们三河所的古所长,那一屋子,都是三河所的公安,可这小子倒好……”又恨恨的指着王小亮,“人家古所长出来上厕所,和他撞到了,他张嘴就骂!古所长手下那帮人能干?这不就给拽进去打了一顿吗?要不是

    我说情,能收拾死这小子!”

    陆国斌说:“那这事儿不就完了吗?他们还想怎样?”

    “完什么呀?”高大勇摇摇头,“老陆你不知道,我那个罐头厂吧,消防、安全一大堆手续,都要过人家手呢,现在公安权力可大了,这么跟你说吧,人家想叫我开我就能开,不想我开马上就能叫我关门。虽说是公家的事儿,可要总开不起来,我这厂长不也就黄了吗?”他还有句话没明说,其实这罐头厂,他是要自己承包的。

    高大勇叹着气又说:“我看古所儿的意思,是恼上我了,刚和他说话爱答不理的。”

    陆国斌“啊”了一声,琢磨思索了会儿,说:“三河派出所的刘堂义我倒是认识,他在不在?”

    “他倒是在,可他一个普通民jǐng……”高大勇摇摇头,旋即就眼前一亮,说:“老陆,这么着吧,你陪我,咱去敬敬酒。”想了想,又指了指王小亮,说:“你也去,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你给我好好说点好话!不然我怕事儿还没完!”

    王小亮虽然不情不愿,却也不敢不从,隔壁那些人凶神恶煞一般,那劈头盖脸一顿揍,把人能吓死,王小亮真怕他们以后还找上自己。

    高大勇拿着酒杯往外走了两步,随即停下脚步,回头道:“干脆咱们都来吧,一起去敬酒。”他是琢磨着,这边一大家子,都去说说软话,这事儿或许也就过去了,而且这事儿,本来就是王小亮惹的,自己真是无妄之灾。

    陆国斌笑道:“也行。”心里,却隐隐有些屈辱,自己老两口挺大岁数了,却要去向不相干的人敬酒,而且,铁定是装孙子那样敬酒,这高大勇也真好意思开口。

    不过说起来,都怪这小王八蛋!陆国斌狠狠瞪了王小亮一眼。

    陆小萍同样不情愿,她走在了最后面,高大勇和陆国斌、马翠红、王小亮先挑门帘进了隔壁雅间,她磨蹭着,落在了门帘外,一转眼,却见陆铮走了回来,她马山招手说:“铮子,你过来!”

    陆铮不明所以,刚才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碰到了洞蜜园老板,便随便聊了几句。

    “怎么了?干嘛呢你们?”陆铮凑了过来。

    陆小萍便把手里的酒杯塞到陆铮手里,一推他的后背,说:“进去敬酒去!”

    ……

    包厢里,高大勇正尴尬的说话:“古所儿,各位领导,千错万错都是我高大勇的错,今天,各位的帐都算在我头上,好不好?”

    古向东是个四十来岁的秃头中年人,三角眼,面相凶狠,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样坐着,摆弄桌上的筷子,看都不看高大勇。

    陆国斌见高大勇冲他使眼sè,无奈下,只好凑上两步,举起酒杯对古向东道:“古所长,小光这孩子呢,是我侄子,他多有得罪,我们老两口敬古所和各位领导一杯。”他看到了刘堂义,就在围着桌子坐的这圈人之中。可是刘堂义,分明也见到了他,但,就好似不认识他一般,也不别过头去,就这样斜眼看着他。

    陆国斌心里深深的无奈,这些人,真是翻脸不认人啊!

    陆国斌和马翠红端起酒杯,同样还是没人理睬,尴尬的立在那儿,就在这时,陆铮被陆小萍推了进来,“你推我干嘛?”陆铮随口抱怨着跟进来的陆小萍,却也赶上了陆国斌的话尾巴,虽然不大明白怎么回事,也知道起纠纷了,扫了屋里这圈人一眼,微微皱眉道:“我也敬各位领导一杯吧!”

    陆国斌气坏了,回头训斥道:“哪轮得到你了!赶紧回那屋去!”这个陆铮,还是一点眼力见儿没有,总是愣头青一样瞎捣乱。

    谁知道突然就一阵噼里啪啦的响,桌椅乱动,碟子也有被人蹭到地上的,陆国斌讶然回头,却见刚刚特淡定坐着的这桌子人都屁股着了火一般,虽然动作各异,但看得出,都是要站起来,虽然匆忙混乱中,略显参差不齐,但十几秒内,都已经站得笔直。

    包括古向东在内,满桌子人就这样齐刷刷站了起来。

    只是桌上地上,碗碟筷子散落,狼藉一片。

    “局长!”古向东跟换了个人似的,陪着笑一路小跑到了陆铮身边,“您怎么来了?”那一脸灿烂笑容,刚刚的深沉可怕完全消失不见。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陆铮倒是说的真话。

    “您上座,您上座。”古向东伸手虚扶,那边早有jǐng员给拉开了主位的椅子。

    “我就不坐了。”陆铮指了指陆国斌和马翠红,说:“两位老人给你们敬酒呢。”

    古向东怔住,这才知道,敢情大局长认识这帮人,还以为是听到里面热闹进来瞅瞅呢。

    古向东忙不迭端起酒杯,赔笑和陆国斌、马翠红碰杯,当然,碰的就是低位了,然后一饮而尽,又说:“我再自罚三杯。”

    陆铮摆了摆手,对马翠红和陆国斌道:“咱回去坐吧,我下午还有点事,说两句话就得走了。”

    陆国斌和马翠红怔怔的,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到原本的雅间,陆铮本来还想坐去自己先前的位子,高大勇一把拉住他,指着主位道:“小……,您坐这儿。”

    陆铮看了眼他拽住自己的手,高大勇忙不迭放开,陪笑道:“您,您原来是公安局的领导?”

    陆铮嗯了一声,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陆小萍正一肚子委屈了,这回可找着发泄对象了,抢着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更破天荒喊了陆铮一声铮子哥,“铮子哥,你可得给我们出气啊?”刚才隐隐约约听那帮公安喊陆铮“局长”,也不知道是什么局长,但,看样子,他们怕“铮子哥”的很。

    陆国斌脸上阵青阵白,今天的事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但是,却令他感觉更是耻辱,心里,比刚刚去敬酒赔礼还不自在。

    马翠红趁着陆小萍歇口气的当口,问道:“铮子,他们刚才怎么称呼你,跟你叫局长?”

    高大勇和王小亮也马上竖起了耳朵听。

    陆铮笑了笑说:“是,我转业到了公安局,现在是局长。”

    高大勇啊了一声,前两天和人喝酒听什么人提过,县里公安局局长换了个特别年轻的,而且听说,经历很传奇,很能压得住场!原来,就是眼前这位。

    马翠红有些茫然,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铮子,这么有出息了?

    “陆局,我敬您一杯?”高大勇忙笑着端起酒杯。

    陆铮摆了摆手,根本就不理会高大勇和王小亮,对陆国斌和马翠红道:“姨、姨夫,咱回去吧,回头小萍的工作我帮着问问。”

    高大勇这个郁闷啊,脸上挤着笑,心里骂娘,妈的这些公安都一个cāo行,真他妈不是东西,翻脸就不认人。可是,好像,这本来就该怨自己。转而想想刚才喊着“小陆”吩咐他这样那样的,高大勇头上冷汗唰一下就落了下来。

    王小亮同样想到了自己刚才的表现,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接下来的饭菜,大家都没吃几口,陆国斌是最没有心情的,高大勇频频想给陆铮敬酒,遭到冷遇后也明白,自己,本来就不够班,还是少说两句为妙,人家还能扭过头来跟自己闲聊两句,已经是颇有领导风度了。

    马翠红最开心,可是也很迷茫,一时实在不知道该跟这个苦命却突然出息的孩子说什么。

    王小亮蔫巴巴坐在一旁,看都不敢看陆铮。

    陆小萍初始的兴奋劲儿过去后,也和王小亮一样蔫了,想想自己过去对“铮子哥”的态度,便如芒在背,全身的小骨头都不得劲儿。

    所以,等陆铮说:“今儿就到这儿,改天再聚?”在场的人无不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纷纷起身。

    陆铮又跟马翠红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笑着送大家出门,在洞蜜园门口,看着陆国斌、马翠红等人背影离去。

    “局长,您的客人都走啦?要不,去我们那屋指导指导?”古向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陆铮身边,倒三角的脸上赔着笑。

    陆铮不由笑了笑,说:“老古啊,指导喝酒我可不行。改天吧,咱坐坐。”

    古向东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第三十三章我不是和事老

    第二天,陆铮给李向阳打了个电话,很快陆小萍的工作便敲定。.. 高速更新

    陆铮没有再去陆国斌家,只是委托陆小虎送了个信顺便给马翠红捎了一笔钱。

    接下来的半个月,陆铮便淹没在局里繁杂的工作中,在这个变革的时代,公安系统同样在逐步转型,在打击犯罪为主维持社会治安的基础上,开始全面介入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方方面面。

    例如,帮企业追讨债务;例如,充当经济纠纷的仲裁者等等等等。

    陆铮知道,要到几年后,公安部才会下发《关于公安机关不得非法越权干预经济纠纷案件处理的通知》,在通知中,公安部严令各地公安机关不得再插手经济纠纷案件,更不得从中牟利。

    而现在,公安系统置身经济纠纷中有不得已为之的苦衷,相关仲裁机构、法律法规都没有确立,企业单位亦或个体私营者遇到麻烦,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jǐng察。

    而公安们从被动渐渐变为热衷参与其中,因为其中的利益显而易见,办案费、提成等都名正言顺进了公家亦或私人的小金库,而且,又没有侦办刑事案件的巨大风险,何乐而不为?

    陆铮对这些肯定会被规范的权限并不在乎,更不会振聋发聩的大吼一声“我们广宁公安不许这样干!”

    他比谁都清楚,他远远没有到可以发声影响很多东西的时候,而且,很多经济纠纷公安不管的话,现在的企业主亦或商人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求帮助。

    陆铮只希望,自己能以小博大,为将来越来越规范的公安系统架构留下自己的东西。比如,以后面对最基层很容易引起干群对立的联防体系,陆铮希望广宁局的联防条例和领导负责制等内容能渐渐发酵。这些规定往小里说,只是公安联防一家之言,如果放大的话,逐步加以完善和发展的话,完全可以成为以后国家执法机关临时雇用人员的紧箍咒。从本质上,实则是对执法机关本身推诿责任的一种制约。

    其实陆铮有时候也琢磨,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了,很多事,靠修修补补根本不够,更莫说现在自己这个芝麻绿豆的小科级干部,根本便做不了什么。自己,本也不是什么胸怀天下的人,怎么重生了一次,便蜕变了一般,很想为这个社会,带来些改变。

    在马卫国主持的县zhèng fǔ党组会议上,陆铮仍然有些神思不属,直到坐在身边的zhèng fǔ办主任计长安咳嗽一声,陆铮才回神,发现该自己发言了。

    这是县委办公大楼三楼会议室,窗明几亮,马卫国坐在主持人位子上,后面墙壁,挂着马恩列斯毛的肖像,整个会议室便显得凝重,肃穆。

    裘大和去市里开会了,县zhèng fǔ党组会议便由前不久刚刚被任命为常务副县长的马卫国主持,而且根据种种迹象,马卫国将会抓起县zhèng fǔrì常工作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或许很快,他就会被正式任命为广宁县人民zhèng fǔ县长。

    县zhèng fǔ党组成员,多是副县级干部,科级干部除了县zhèng fǔ办主任计长安,便是县劳动人事局局长刘爱国和县公安局局长陆铮。

    此外县计划经济委员会主任由县委副书记、副县长商荣华兼任,他同样作为县zhèng fǔ党组成员出席会议。

    现在党政交叉任职情况极为普遍,如去年刚刚由劳动局和人事科合并而来的劳动人事局局长刘爱国,同样兼任县委组织部副部长。

    在这一众县府大佬中,陆铮的新码头刘保军便显得颇不起眼了。

    本来现今县zhèng fǔ党组会议多为传达县委决议、文件,学习市委省委zhōng yāng文件jīng神的务虚会议,但今天马卫国却将它开成了办公会,现在,陆铮便要汇报县公安局交通民jǐng队的建设情况。

    陆铮拿起稿子,开始照本宣科。

    县交通管理站划归县局后,县公安局计划在南营、桥墩两地再建立两个交通管理站,同时需要招募交通jǐng察40名,这段时间,陆铮收到的条子无数,虽然现今交jǐng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职业,但毕竟是铁饭碗不是?而且公安口越来越财大气粗,补助待遇与过去不可同rì而语,看趋势,广宁经济越发达,公安系统的金库越宽裕,别的单位可比不过了。

    陆铮把交jǐng队筹建的情况大概做了个汇报,马卫国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用套话回应了几句,“交通管理预防预控、从jǐng新人要进行革命奉献jīng神教育”等等。

    实则今天与会的干部只怕对第一次参加zhèng fǔ党组会议的陆铮都很好奇,只是,没人表现出什么。

    接下来几个简短的议题后,大家便都等待马卫国宣布散会。谁知道马卫国掐灭烟蒂,看向了刘保军,说道:“保军同志,最近很多人向我反映,说是县委招待所乱了套路,这你得注意啊!”

    众人都怔了下,一般来说,这种党组会议,各成员分管一摊的具体工作是不会拿上桌面讨论的,多是做做总结,或是一些工作的进程汇报。至于具体工作中的偏差,怎么都要照顾分管干部的面子,在私下进行沟通。

    不过马卫国在各种会议上敲打刘保军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都习以为常。

    “嘭”,刘保军的杯盖重重盖在了白瓷杯上,他抬头和马卫国对视,嗓门也不小,说:“怎么乱了路数?谁他妈在造谣生事?”他本来是很深沉的人,但现在涨红了脸和马卫国针锋相对,甚至骂咧咧的,真应了那句话,佛都有火。

    现在县乡的基层干部,会议上吵架骂脏话的大有人在,倒不仅仅是素质问题

    ,而是风气使然,动乱刚过,端架子的干部少,没人太把自己不入流的品级太当回事。

    广宁尚好,只有裘大和喜欢时不时的骂娘。

    今天,在县一级会议上爆粗口的干部行列中又多了刘保军一个。

    也难怪,县招改制恰好遇到乌山、广宁改革的东风,今年夏季途径广宁的旅客、游客比去年翻了数倍,在上个月也就是八月份,县委招待所的账目极为漂亮,出现了净盈利,短短三个月时间便出现净盈利,可说刘保军领导的改制工作远远超出了预期,谁知道马卫国又不分青红皂白给他扣帽子,也难怪刘保军再憋不住,火山一样爆发。

    听到“他妈的”三个字,马卫国眼神微微一凝,眉头也皱了起来,说道:“听说县招一名同志,和住客吵架,被扣了半个月工资?有这事儿没?”

    刘保军沉着脸,点了点头。

    马卫国声音渐渐严厉起来,说:“我还听说,这事儿起因是因为那个住客诸多挑剔,嘴上也很不干净。保军县长,咱们还是社会主义国家嘛,不能为了追求经济效益就令县招的同志们失去尊严!县招的干部职工,是县招这个集体的主人翁,咱们的主人好好待客之余可也不能任人侮辱吧?若不然,有钱便是大爷?这和资本主义社会有什么区别?”

    顿了下,马卫国继续道:“听说是咱们的同志先动手打人,可一个女孩子,要被人侮辱了,总不能还骂回去,情急下动了手,也情有可原。”

    其实事情并不是马卫国说的这般简单,那名被处罚的服务员,一直态度都很有问题,她是县里某个领导的亲戚,以前在招待所三层服务,接待的都是县里市里亦或省里下来的领导,而且因为以前招待所的三层几天也不见得住进个客人,她的工作很轻松,出去也很有面子。

    但现在,不但工作繁重,每天接待的都是工农兵,脏兮兮的乡下人、谨小慎微的个体户、骂骂咧咧的暴发户,这些以前都是她特瞧不起的人物,现在却要她来服务,她思想上自然接受不了,每天跟大爷一般对住客呼来喝去。县招待所张所长早就想调走她了,可一直又不大敢,直到这次事情闹大了,她掴了客人一巴掌,张所长这才向刘保军汇报,对她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和处罚。

    事情实在是服务员理亏,实则这般处罚已经很是照顾她那位亲戚的面子,但现在被马卫国这番“社会主义主人翁”的帽子压下来,刘保军一时也难以反驳。

    这时马卫国又看向了陆铮,说道:“还有,县局出jǐng后的处理方式也需要商榷,为什么不拘留他们?很多事,不要就想着做和事老!”

    “和事老”,陆铮微微蹙眉,这话明着是说县局出jǐng的民jǐng,实则是点自己呢,这是告诉自己,不要想在他和刘保军之间做和事老,而是要跟着他的步子走。

    在县招实行严厉的奖惩措施,是陆铮给刘保军出的主意,不如此很难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变国营职工那种“大爷”的心态,现在因为奖惩措施刘保军被点名批评,再看其他人大多幸灾乐祸的旁观,陆铮就差点忍不住要出头帮刘保军辩几句。

    陆铮心里也苦笑,知道自己杠头的脾气实则还是在深深影响着自己,甚至,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又在公安这个大泥潭打滚,自己也沾染了许多匪气。幸好,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在一直提醒自己,任尔东南西北风,一定要岿然不动。

    在开会前,马卫国的秘书已经私下跟陆铮说,散会后要陆铮留下,马书记想单独和你说说话。

    陆铮知道,裘大和也好,马卫国也好,定然都希望将自己拉为己用。

    而现在,马卫国在会议上借批评刘保军,或许是一时兴起敲打自己,既在县里各头头面面前树立了权威,而他又早就留了话风,会单独和自己碰碰头,这样他散会后定是宽慰几句笼络自己,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又拉又打,如果只是靠些运气又没什么背景上来的干部,定然会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了。尤其是,现在人人都看得出,马卫国上升势头很明显。

    但陆铮偏偏心里就是很不爽,他也知道自己的杠头脾气和匪气在发作,可偏偏就是没办法,或许,xìng格这东西,真要靠时间的积累来沉淀吧?

    陆铮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卫国书记,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我认为,我们县局的工作就是和事老吧?而且,要以能当和事老为荣!拘留个把人,不是我们的目的,真正平息矛盾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工作。”

    马卫国,呆了呆,显然没想到陆铮会突然出言顶撞他。

    县zhèng fǔ办主任计长安瞥着陆铮,心说卫国书记,你不知道这位是杠头么?以前章庆明在,召开局班子会议时最头疼的就是这位。

    陆铮却不管不顾的说下去,“而且据我了解,县招的这次纠纷,服务员至少要有八成的责任,这也就是咱本乡本土,如果都是外地人,事情就更简单了,如果治安罚款、行政拘留,都得咱广宁这个服务员承担。”

    “我正准备在局里借这件事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治安工作,当涉及本地人和外地人的纠纷,一定要一碗水端平,现在突出的表现就是在暂住证的办理上,不能拿有sè眼镜看人。如果往大里说,咱广宁经济想发展的更快更好,地方保护主义的思想更要不得。”

    马卫国半晌不语。

    刘保军长长出了口气,慢慢坐直了身子,看向陆铮的眼神甚至带了丝感激,第一次感觉到,一位有份量的盟友可以令他这么有底气。

第三十四章黄金海岸

    党组会议散后,马卫国的秘书小张又跟陆铮说,领导暂时有事,改天再跟陆铮谈。访问下载TXT小说 ..陆铮自明白怎么回事,倒也并不在意。

    回到局里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陆铮见到王玉国的办公室站了一圈人,便走了进去,屋里的jǐng官、民jǐng忙不迭散了,他们围着看的是一台新式复印机,陆铮看了就笑,“佳能,还是名牌呢。”

    王玉国干笑两声,最近局里办经济纠纷案拿的提成、办案费不少,一些职能科室都在更换办公设备,局办则走在了全局的前列,新型打字机、复印机等纷纷粉墨登场。

    陆铮看了看表,说:“你准备准备,跟我去黄金海岸。”

    乌山地区第一支治安联防队——青龙县公安局治安联防队正在黄金海岸进行拉练军训,省报已经进行了报道,这次军训在整个乌山地区的公安系统都得到了广泛的关注。

    陆铮身为广宁县局一把手,兄弟部队来他境内拉练,市局又极为重视,不管他多么不想去,却也要露露脸、取取经。

    王玉国知道这事,笑着说:“好,我把卫香秀喊上。”卫香秀这个宣传干事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善于和外界打交道,而且很能写出些出彩的稿子。

    陆铮微微点头,正想回隔壁自己的办公室,王玉国犹豫了一下,说道:“局长,省厅下来个杨科,高副局陪他去市里了,好像说两人是好朋友,杨科下来也不是公事,高副局私人接待……”虽然说是高志凯的私人朋友,办的也是私事,但省厅下来个人,王玉国琢磨着怎么也得给大局长念叨念叨,不然他这个局办主任可是不称职。

    尤其是,听说陆铮下南营也带他去,王玉国心里总算安定,看来陆局是准备一直让自己在局办干下去了,那么从现在起,就更应该尽职尽责的为领导分忧。

    陆铮嗯了一声,便走了出去,王玉国自然没发现,听到“省厅杨科”时,陆铮眼神一凝,甚至,有些凌厉。

    回到办公室,坐回到座位上,陆铮吸着烟,慢慢眯起了眼睛。当他露出这种表情时,前世他在商界的对头们,这时候,往往就该小心了。

    省厅,姓杨的,陆铮知道一个人,这家人有个姓杨的子弟现在就在省厅,其实现在的杨家在京城红sè豪门中趋于末流,陆铮关心其动态是因为陆铮觉得,前世办自己的案子的幕后推手很可能就是杨家。而在前世,杨家窜起的很快,尤其是父亲退居二线后,现在“省厅杨科”的父亲成为了zhōng yāng核心权力人物之一,父亲病逝不久,自己的公司就被清查。

    这里面多少也有自己和这位“杨科”之间的恩怨,自己在生意场上,曾经重重得罪过他,当然,要动自己,“杨科”怕根本说不上话,但他从中推波助澜是肯定的,而自己坐牢后,被人打折条腿,估计就是他和高志凯的杰作。

    不过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今世的人物关系,必然会被改写,自己总不能为尚未发生的事情进行“复仇”,虽然,现今看来,自己和高志凯的关系或许比前世更加糟糕。

    一切,都走着瞧吧。

    陆铮默默的想着。

    ……

    黄金海岸距离广宁县城二十余里,碧海晴空,一望无垠。从远方明石山山顶观望,深邃幽远的海面,被一条金线环绕。到了近前,才见是一片金sè沙滩,沙质松软,sè黄如金。又有几处礁石区,白浪轻溅,海鸥盘旋,端的是一处游玩的极好去处。

    黄金海岸一带,自建国后,陆陆续续建起了一些休闲疗养区域,本省甚至外省包括zhōng yāng一些部委,都在此建了疗养院,如本次青龙联防拉练军训,便是借住的省总工会疗养所的宿舍楼。

    从前年,靠近省总工会疗养所的沙滩区才有了一条“商业街”,其实就是通往各单位疗养机构的柏油路主道岔口的八里屯汽车站附近修了一条石板路,石板路两边陆陆续续有了建筑物,都是距离此处最近的渔村扁担港的渔民迁徙来此,开始所卖商品多是海产品,卖给外地来疗养的干部职工亦或疗养机构厨房,整条街鱼腥味十足,甚至惹来了各疗养机构的抱怨,多次要求本地zhèng fǔ清除这条“鱼腥街”。

    到去年,随着乌山改革步子的加快,黄金海岸区才算有了真正的游客,而今年夏天,来黄金海岸旅游观光的旅客爆炸xìng增长,加之现今流行旅游结婚,在北方,很多新婚夫妇旅游地点首选běi jīng,第二,便是乌山亦或黄金海岸。

    所以这条“商业街”渐渐扩容,出现了广宁百货的供销社、国营旅馆,也陆续出现了售卖各种商品的代销点和私营旅馆、饭店。

    同时,广宁县公安局扁担港边防派出所也搬迁来此,这条被命名为“红旗路”的商业街和临近大片区域的管辖权都被从南营派出所移交给了扁担港边防

    所。

    现今已经是初秋季节,随着游客cháo水般消失,红旗路两侧的街铺也大多关板,垂柳依依中,整条路略显萧索,这里的商业只有夏季才存在。

    但是当焦磊慢悠悠开着吉普车准备拐弯,从红旗路驶向沿海大道时,陆铮愕然发现,便在边防派出所的青墙院子旁,有一栋比平房略高的白sè建筑物,建筑物门檐挂些彩sè灯泡,门前木头架支撑着个白sè招牌,白sè招牌上是四个龙飞凤舞的金sè大字“音乐茶座”。

    陆铮心里不由“嘿”的一声,咱广宁也有这物事了。

    音乐茶座从80年出现在广州、深圳,这种音乐茶座一经出现,马上引起了社会上相当一部分人的兴趣。在很短时间内,各式各样的音乐茶座纷纷涌现,去年年底,音乐茶座开始出现在乌山。

    据统计,到今年上半年,广州全市已有音乐茶座70家之多,其中近三分之一有乐队演出,其余的播放国产录音带、唱片。经常在茶座演出的有18个乐队,每天听众一万五千人以上。

    陆铮知道,两三年后许多红得发紫的流行歌手便都是由这些音乐茶座起步,只是,现在的他(她)们,还在为生活苦苦打拼。

    乌山现在大概也有十几家音乐茶座,其中不乏将来小有名气的流行歌手。

    却不想,这个新鲜事物,已经来到了黄金海岸。

    陆铮微微有些兴奋,作为怀旧派,陆铮一向觉得,音乐茶座这种形式比后来的ktv、酒吧、的士高更有格调,更有吸引力,在茶座里品一杯香茗或是来一杯酒jīng饮料,听着当红不当红的歌星轻摇一曲,这才是生活呢。

    不过陆铮也知道,音乐茶座的出现触动了很多人的神经,尤其是,上层的红sè派系,自己的爷爷便可以说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上层的议论和批评,主要是针对着音乐茶座和演出队伍存在崇洋媚外、思想政治工作薄弱、艺术素质较差、“向钱看”的思想比较严重,甚至不同程度的存在着jīng神污染的问题而提出的。因而一些上层大佬主张用行政手段对音乐茶座加以取缔;有的则主张对它课以重税,使它自然消亡。

    经历了后世种种,重新回头看,爷爷许多的主张自己都同意,但同样,爷爷一些观点也有失偏颇,任何一个阶级,总要有自己的娱乐的,不然,便同机器人无异。

    思考着这些问题,直到吉普车上了泊油路后一路疾驰,车身猛的一颠,陆铮才回过神,摇摇头,自己想的,太远了。

    柏油路南段,便是橙黄的沙滩,蔚蓝的海天一线,令人观之心旷神怡。车后座的卫香秀,也凝神向外看去,虽然在广宁生活了三四年,却是第一次来到海边。

    很快,前面的柏油路便弯曲起来,隔着影影绰绰的防护树林,可以看到,柏油路转了个大弯之后,尽头便是绿意蔽天的一座幽深大院,点点遮掩的绿sè中,隐隐可见几棟楼房。

    王玉国来过这里,不失时机的在旁介绍说:“局长,前面就是省工会疗养所。”

    陆铮微微颔首。

    疗养所铁门前,站着两名制服公安,前面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彪形大汉,身材魁梧,正是扁担港边防派出所所长谭强,站在他身边的,则是南营派出所所长杜小虎。

    来之前,王玉国给这两个所都打了电话,说陆局要来黄金海岸的省工会疗养所,就不在南营所和边防所站了,谭强和杜小虎两人互相一商量,便跑疗养所来等了。

    南营所和边防所管辖范围毗邻,工作上,两个所也有很多交集,谭强同样军人出身,短短时间,便和杜小虎打成了一片,两人哥们兄弟相称,都觉得对方特投自己脾气,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边防派出所属于武jǐng序列,去年人民武装jǐng察部队建制,在建制前,边防jǐng察是兵役制,享受现役待遇,制服和民jǐng有区别。去年武jǐng部队正式组建后,消防、边防jǐng察统一编入中国人民武装jǐng察序列,隶属于公安部。

    所以,谭强一向便认为自己就是现役军人,听杜小虎说起南疆战场好不羡慕,听到惨烈处,偌大的汉子,也禁不住抹泪。

    对于杜小虎充满崇拜之情的年轻县局局长,谭强仰慕已久,他一个月前刚刚自相邻沿海县调过来,早就知道广宁局这位陆局长,南疆前线猛虎连连长,钢铁一般的硬汉,有率尖刀班硬生生啃掉对方王牌部队大半个连队的连战连捷;也有率连队深入敌后扎口袋令敌军主力部队不可越雷池一步的铁血碰撞,实在是位传奇般的战斗英雄。

    至于屡破大案以及击毙悍匪张自力,谭强反而就觉得对于陆局来说,这只是小儿科。

    几次因工作去县局都与陆局失之交臂,谭强一直觉得很遗憾,今天有这么个机会,又怎会不到?

第三十五章酒干倘卖无

    见到陆铮下车走过来,谭强啪的就立正敬了个军礼,朗声道:“局长好!”

    陆铮还礼,随即才微笑伸手,说:“谭强,我早听虎子提起过你!”说着,握过手,又在谭强胸前擂了一拳,“嗯,也是个好小伙子!”方才离得远远的,王玉国就小声告诉了他对方是谁。

    谭强憨憨笑着,显然很适应陆局和他的相处方式。

    大院假山喷水池后,又快步走过来几名穿着jǐng服的jǐng官,为首的中年jǐng官正是此次青龙县局带队拉练军训的副局长马奎山。

    杜小虎和他有过接触,介绍陆铮和马奎山认识,马奎山握着陆铮的手就笑,“陆局,久仰大名了,今年咱乌山地区看来能出个一级英模了,结束动乱后,咱冀东省可就您这么一位。”

    省公安厅已经决定,向公安部为陆铮申报“全国公安系统一级英雄模范”称号。

    陆铮笑了笑说:“我做的很不够,怕是申报不下来,而且本职工作而已,没什么了不得的。”

    马奎山哈哈笑道:“一级下不来,二级的肯定手拿把掐了。”

    听他说话这般粗鄙没水平,就在两人身边的王玉国不禁微微皱眉,心中更有些不快。他知道,广宁局出了个陆铮,本地区同系统一些兄弟局便有些不服气,尤其是青龙局,各项工作一向走在乌山各县局的前面,去年一名民jǐng为了救人牺牲,被追授了二级英模,而广宁的陆铮,皮都没蹭破,却被省里申报一级英模,很多人便心里不痛快,青龙局里也流传着一些看轻陆局的顺口溜。

    但是,如果张自力没有被击毙,可不知道还要杀害多少军民,这却不是救落水儿童能比的。

    王玉国心里嘀咕着,脸上却挂着笑容,同马奎山握了握手,随后,匆匆的走向疗养所的办公楼。

    陆铮倒是面sè如常,笑着和马奎山聊了几句,不大一会儿,王玉国便转了回来,手里拎着一串钥匙,在陆铮耳边低声说:“局长,钥匙拿到了,后面的3号楼。”说是小声,实则,还是给马奎山听到了,自然是故意的。

    疗养所大院前面的四层建筑物为普通股疗养宿舍,便如招待所一般,双人房、四人房大概有上百间,是省工会系统及一些大型企业普通干部职工享受福利来旅游休假疗养的住处。疗养所大院的后半身,点缀在山林间的则有四五个小别墅,供省工会及相关国企的领导修养时居住,有时外机构领导来黄金海岸疗养也会借住,王玉国拿到的三号楼便是其中一栋别墅。

    这是章庆明留下的传统,章庆明来黄金海岸,便都住在这座疗养所的小别墅里,一来他是维护本地治安的门神,疗养所同样要和地方打好关系,多少要给他些面子;二来他在省工会后勤有个老同学,很能说得上话,也和疗养所方面打了招呼,所以,章庆明便有了住进疗养所别墅的特权。当然,通常要在没有省工会大领导亦或工会友好单位领导来疗养时,章庆明才能入住。

    既然形成了传统便不会轻易更改,疗养所自不大理会现今广宁局局长是不是换了人,张所长认识王玉国,以前打过几次交道,见他来拿钥匙,自没有二话。

    王玉国故意叫马奎山听到,自是告诉他,虽然同是县局,我们广宁局比你青龙局可高出了一档。

    确实,随着经济发展,各省、地区(市)的政治地位也开始发生了新的变化。在冀东省,近邻京师加之沿海开放特区,乌山的政治地位甚至隐隐压过了省会城市,而乌山境内,毫无疑问,广宁发展最快,从行政岗位上,不管从县委县zhèng fǔ还是到各部委办局,相比兄弟县,自然便是地位高出一筹的肥差美差。

    而青龙,穷山僻壤,交通不便,是乌山地区最落后的贫困县。

    对于公安口来说,广宁县公安局局长比之青龙县公安局局长,掌握的权力管理的资源,相差真不可以道里计,而且,这种差距,还在扩大中。

    马奎山听到了王玉国的话,脸sè就微微有些难看,显然,他就算不是个粗人,但也没什么城府,喜怒形于sè,难怪一见面就跟陆铮有的没的说些带刺的话。

    见王玉国拿了别墅楼,陆铮却是摇摇头,说:“钥匙还回去吧,咱今天不住这里。”

    王玉国微微一怔,忙说好。

    马奎山干笑两声,说:“陆局还有什么好去处啊?兄弟也沾沾光。”显然,以为陆铮和王玉国一丘之貉,故意显摆使威风呢。

    陆铮笑了笑,说:“我们去红旗路国营旅馆住,工会疗养所毕竟是外单位的,你们拉练军训是正事儿,沟通好了借住很正常,我们这些参观的,还是不要沾光了。这样吧马局,天也不早了,今天就这么着,明天早上,我再来取经学习。”眼见话不太投机,还是先分开避让一下,都是工作,莫名其妙的斗什么气?不值。

    马奎山听到陆铮这几句话脸sè微微清朗,点点头,和陆铮握手:“那行,明天早上五点,我恭候陆局大驾。”

    陆铮微笑颔首,回身,便上了吉普。

    谭强皱眉看了马奎山一眼,他虽然一直没插言,但也听得出,马奎山有些不友善,而且,什么“早上五点”云云,将谁的军呢?陆局当你军训的老祖宗都抬举你了。

    不过他毕竟是两位局领导名义上的下属,倒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和杜小虎对望一眼,两人眼神都有些笑意,显然觉得青龙来的这位副局长忒也好笑。

    吉普车在前,谭强和杜小虎骑乘的摩托车在后,嗡嗡的离去。

    马奎山甩了甩和陆铮握过的手,广宁局这个年轻的局长,话语里没有一丝火气,更看不出什么深浅,跟本县兼任副县长的刘局长的火爆脾气,完全是两种人,自己这软钉子碰的,真是说不出的火大。

    ……

    红旗路国营旅馆距边防派出所并不远,是一座红砖二层楼建筑,门廊旁,挂着一块木匾,白条黑字,写着“广宁县南营乡红旗路旅馆”。

    推开红木把手磨得发白的玻璃门,走进空间极为狭窄的前台,就见前台接待台好似银行柜台一般,同样有玻璃窗,下面留出个小窗口。见柜台后没有人,杜小虎喊道:“有人吗?有人吗?”好久,也不见人应声。

    好一会儿后,才看见一个中年妇女从接待台后的小屋走出来,打着饱嗝从柜台底下拎出暖壶倒了杯茶水,慢条斯理的吹了吹茶水的热汽儿,这才抬头问:“你们住宿是吧?”

    杜小虎训斥道:“废话!不住宿来这儿干嘛?你什么服务态度,半天跑哪儿去了?!”他跟陆铮久了,用词越来越现代化。

    中年妇女刚才一直没抬头,这时听来者是横茬儿,啧啧两声:“你爱住不住……”便想反驳,可等看清陆铮等人行头,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咳嗽两声,说:“您几位?有介绍信吗?身份证也可以。”

    然后,她又看到了谭强,胖脸上就挤出了笑容:“谭所儿,你的朋友啊?”

    谭强并不认识她,但检查消防防盗等工作来过几次,不yù和她多说,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陆铮知道,现在国营单位的服务员们通常鼻孔翘到天上,对普通住客的态度就好像赶猪赶羊,见到自己等一干穿jǐng服的人进来,前台服务员这才勉强给了点笑脸。县委招待所,以前比这更甚。

    杜小虎还想训斥她,陆铮咳嗽一声,说:“虎子,算了。玉国啊,来登记一下。”

    吉普车和摩托车都被扔在了边防所大院,几人步行走过来的。

    虽然中年妇女连连摆手说不用,王玉国还是把证件出示给她看,又说:“开四间双人房。”算了下,陆局一间,他和杜小虎、谭强、焦磊占两间,卫香秀一间,正好四间。

    谭强却是笑着摆摆手,说:“三间吧,开三间吧,我和虎子去我所里挤挤,有地方住。”现在的干部,对于公费报销还是很注意的,尤其谭强又是现役武jǐng,既然有地方挤得下,那就不必非要花公家的钱。

    王玉国见陆铮点头,便开了三间房,和焦磊拎着钥匙上楼,去查看房间。

    陆铮笑着对谭强和杜小虎说:“先去我房里坐会儿,完咱都换上便服,红旗路大变样,我想走走。”估计要在这里停留一两天,陆铮、王玉国都带上了换洗的衣服。

    杜小虎却是苦了脸,挠着头说:“铮子哥,我怎么办?”

    谭强呵呵笑着拍拍他肩膀:“穿我的吧,我看咱俩个头差不多,走,咱去试试,看有你合身的没?”

    谭强和杜小虎嘻嘻哈哈走了,陆铮和卫香秀一前一后上楼。

    二层的双人间,床铺倒也整洁,毕竟是新楼房,环境尚好。床单、被褥和桌上的白瓷茶杯都是新的,拖鞋、热水壶整整齐齐摆在桌下,这都是王玉国刚刚吩咐服务员换的。

    陆铮刚刚换好便装,外面便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着陆铮的一声“进”,哒哒的脚步声,卫香秀走了进来。

    一袭淡蓝sè牛仔服的卫香秀清纯而又xìng感,本来宽松的牛仔裤应该被她裁剪过,变成了笔直的铅笔裤,紧紧包裹着她纤细修长的长腿,柔软翘臀的曲线,那种小巧和

    丰润,简直可以令男人疯狂。黑sè小高跟皮鞋,每一步,好似都踩在人的心上,令人心里痒痒的。

    陆铮打量她几眼,笑道:“终于买新衣服了?倒挺好看的。”私底下,陆铮一向很放松,局里这位jǐng花,委实也赏心悦目。

    卫香秀微怔,自是想不到一向严肃认真却又脾气cāo蛋的大局长会来这么一句,随即咯咯一笑,腻声说:“领导,我真的好看么?”

    陆铮才想起,这是朵带刺的玫瑰,一天天的小心眼弯弯的,可不知道转多少道弯,坑死人不偿命的。咳嗽一声,板起了脸,“天天嘻嘻哈哈的,工作也不见你勤快!”其实经过这段rì子相处,陆铮对卫香秀渐渐改观,虽然有时候媚媚的令人头疼,但工作能力还是挺强的,是局办的业务尖兵,不可多得的好手。

    “我还不勤快呀?天天给您这个领导服务,您眼里就是没我罢了。”卫香秀语带双关,妩媚的声音里带着挑逗。

    前阵子,食品公司突然来人,解决了她爱人何大彪的退职手续问题,给了保障待遇为百分之四十的工资,另给予公费医疗。同时,食品公司还和外单位沟通给何大彪安排了个可去可不去的打更工作,实际上,何大彪便等于继续在挣工资,而且,保障工资加新单位的工资,比以前的收入还高。

    这对何大彪是很照顾了,因为按照82年国务院下发的文件,何大彪这种非因公致残的职工,只有在完全丧失劳动能力亦或不能从事原来岗位且该单位又确实无轻便工作可分配,而又不合退休条件的,才可办理退职手续。

    何大彪因为酗酒撞坏了本单位的卡车,加上车载的货物,造成了不小的经济损失,按条例追究责任、开除都是可以的,现在不但给他办了退职,还另行安排了工作,食品公司也算天恩浩荡了。

    卫香秀开心之下,很是买了几套衣服,谁知道好景不长,何大彪上班没几天,便跟工友打了起来,一赌气,说什么也不去了,又恢复了以前rìrì酗酒的状态,把卫香秀气得火冒三丈。不过自彪子出了车祸后,两人话语越来越少,现在,基本形同路人,彪子怎样,卫香秀也懒得去管,只是经济上,家里越发拮据。

    现在卫香秀只希望尽快分到一套住房,从那个下雨天便到处漏雨的危房中搬出来,其它的事便都好说,毕竟现在她的工资待遇,养活这一大家子人,总是有口饱饭吃的。

    房子,卫香秀每次想起都愁的不行,公安局新家属楼已经竣工,几天后,局里就该下发分房名单,可从王玉国那里,探听不到半点消息,或许,真的没戏了吧。

    现在只有她和陆铮两个人,卫香秀正想和陆铮再说点什么,但这时候,外面又传来敲门声,王玉国和焦磊换过便服后走了进来,卫香秀只好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好,出去走走。”陆铮大手一挥。

    虽然陆局作风有时候还是那么粗犷,甚至带些匪气,但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陆局不简单,而且,是很不简单。

    ……

    此时已是秋初,红旗路两侧的商铺,便是没关板的也处于半歇业状态,倒是街尾的海货市场有不少摊贩,声嘶力竭的叫卖着皮皮虾、螃蟹和各种海鱼,现在海产品运输不便,沿海海鲜的价格极为便宜。

    九月份的皮皮虾没有多少籽,杜小虎却好这口儿,在一处海鲜摊位前,给了摊主大婶五元钱,大婶便一边热情的说她的皮皮虾怎么活蹦乱跳肉实籽多,一边麻利的往秤盘里抓,很快,足足的给了五斤。

    陆铮笑着说:“回旅馆,服务员给蒸吗?”

    谭强哼了一声:“她们敢不给蒸!”随即觉得在陆局面前自己不该像个地头蛇,讪讪一笑,说:“局长,干脆,咱们去音乐茶座,那里老板我熟,咱一听歌,一边喝啤酒吃海鲜,也高雅一把?”

    陆铮就笑:“还高雅呢?你这叫焚琴煮鹤吧?走,找个小饭店。”

    话是这么说,六人在一家小餐馆用过饭后,还是决定去音乐茶座喝点啤酒,此时天sè已经偏暗,音乐茶座外面串串彩sè灯泡都亮了起来。

    一行人便走了进去。

    茶座里空间很大,但也很简陋,水泥地,十几台木桌木椅,环绕着中间空出来的大片区域,zhōng yāng空旷的区域可能便是舞池吧。

    门口吧台的服务员是个十七八的小女孩,白衬衣格子裙,很清秀的样子,见到谭强忙殷勤的打招呼,领着陆铮等人坐到了靠窗的大台。

    夏季已过,估计这间音乐茶座也过了经营季节,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客人。

    吧台后面的双卡录音机里飘扬的是大陆大街小巷都在传唱的台湾流行歌曲,“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

    这是一个抗rì老兵和小女孩的故事。

    抗rì老兵在一次冲锋时被敌人用刺刀割断声带,变成了哑巴。他后来到了台湾,靠捡破瓶子为生,他家里的墙壁是由一个又一个空酒瓶叠成的。他不能说话,只能用唢呐吹出“酒干倘卖无”的声音。

    而靠着捡垃圾,他抚养着一个捡到的弃婴长大,这个弃婴,便是那小女孩儿。

    老兵渐渐老了,小女孩渐渐长大,老兵变得苍老,皱纹、白发、瘦弱、老态龙钟;小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进入了歌坛,成为了歌星。

    老兵怕人知道他和她的关系,为她光鲜的外表抹黑,所以,毅然离开小女孩,自己去漂泊。

    不见了他的踪影,小女孩儿悲痛yù绝,四处找寻他,所以,有了这首脍炙人口的歌曲。

    “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假如你不曾养育我,给我温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护我,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是你抚养我长大,陪我说第一句话,是你给我一个家,让我与你共同拥有它。虽然你不能开口说一句话,却更能明白人世间的黑白与真假,虽然你不会表达你的真情,却付出了热忱的生命。远处传来你多么熟悉的声音,让我想起你多么慈祥的心灵,什么时候你再回到我身旁,让我再和你一起唱,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

    女歌手极有穿透力的声音,近乎在呐喊,用生命力呐喊,这是个爱和被爱的故事,是青chūn和感恩的呐喊!

    在靠窗茶座落座,陆铮听着这首熟悉的旋律,微微有些出神,有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但总会不经意的,有些东西,会触动他的心灵,让他想起一些人,一些事。

    “局长,喝点啤酒?”谭强略显期待的问,刚刚在小饭馆,因为陆铮说了吃饭不喝酒,大家便都没有叫,现在,自然都希望能和陆局喝两杯,酒桌酒桌,不喝酒怎成桌?中国的传统,一起喝过酒,关系便能更进一层。

    陆铮微微点头,说:“少要点。”

    谭强立时兴高采烈,回头喊那小服务员,叫给上十瓶乌山啤酒。

    陆铮倒了一杯酒,既然领导都满上了,那很自然,从王玉国以下,杜小虎、谭强、焦磊、卫香秀,便人人面前摆上了满满一杯。

    陆铮端起酒杯:“各位都辛苦了,希望我们广宁公安战线的工作,月月跨步新台阶!”轻轻抿了一口,从王玉国起,五个人包括卫香秀都咕咚咕咚干了下去。

    和领导喝酒,便不是能喝不能喝的问题了,很多时候,是必须喝的问题。

    陆铮笑了笑,举杯说:“来,我敬敬你们。”这次,他一仰脖干了,等王玉国等人又咕咚咕咚陪着干了第二杯后,说:“下面就都随意吧。”酒场上,如果领导和下属一杯一杯的酒到杯干,他喝多少你喝多少,那没人认为你随和不摆架子,反而会看轻了你。

    不过陆铮显然不同,除了第一杯酒略显领导威严,接下来大家一起敬酒也好,有人单独敬酒也好,陆铮都是一饮而尽。

    谭强几杯急酒下肚,已经面红耳赤,他这人喝点酒就上脸,实则酒量却是甚高,这时挑起大拇指道:“局长,您真是铁打的汉子!酒量也在行!”

    杜小虎撇撇嘴,“谭哥,你那点道行差远了!”

    除了陆铮,大家就都笑。

    这时却见后门匆匆走进来一人,离得老远便道:“谭所儿,您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谭强回头看去,就冲着他挥手,意思这儿没你事儿。

    谁知道这人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儿,已经走了过来,嘴里笑着说:“都是您朋友吧?今天别客气,算我的啊……”,说着话,最后一个“啊”却是变了调,突然变成了惊呼。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铮,随即,也看到了正冲他坏笑的杜小虎。

    陆铮就笑,原来是熟人,万德武,曾经因为倒卖电子计算器被杜小虎抓到了“打击办”,好一通收拾,最后是自己找借口放了他,没有抓到上线卖家,对他以行政拘留的处罚收场。

    谭强皱着眉,说:“老万,你该忙啥忙啥去,别啥都瞎凑合!”

    万德武忙“哎哎”的答应着,想走,但却又不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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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才子佳人

    虽然被抓了个“投机倒把”的现形而后怕不已,但万德武做大生意发大财的念头却从没有断过。

    三个月前,万德武租赁下这里开了音乐茶座,当然,歌手是请不到的,只能用录音机播放音乐,同时,有伴奏带,也置备了话筒和小音箱,可以供客人自己唱歌玩。

    茶座zhōng yāng的位置,确实便是个舞池,这却算是违法了,现今上层对营业xìng歌舞厅还没有个准确的说法呢,乌山这种沿海开放城市虽然宽松些,但毕竟没有完全放开,审批十分严格,万德全营业执照上申明是“音乐茶座”,现在有了歌舞厅的功能,自然违规。

    不过万德武和边防所前任所长以及现任所长谭强都混的挺熟,两任所长便都睁只眼闭只眼,却不想,今天撞到了陆局,陆政委高升陆局长,万德武是知道的,他对陆局颇为感激,但,自然也极为畏惧。

    舞池的事,其实谭强找过他,叫他限期整改,但现在万德武很忙,zhōng yāng文件松动,不再严打投机倒把,尤其是在乌山,打击办名存实亡。万德武已经注册了贸易公司,这段时间,都忙着贸易公司的事呢。

    谭所儿好说话,万德武的如意算盘是回来拍拍马屁,把歌舞厅的事情糊弄过去,反正现在开放搞活,政策一时一变,很多昨天违法的事,今天便合法了。尤其是在乌山,市委连番下文件要各执法部门对新鲜事物扶持保护,对新的经济活动要宽容,所以,经营xìng场所通常都会被照顾,现在的社会环境,突然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便是同四个月前万德武被抓进打击办时,也已经是云壤之别。

    所以音乐茶座整改的事,万德武本来并不怎么上心,却不想,昨天刚刚回来,今天便遇到了令他心惊胆战的陆局,当然,那一脸坏笑的杜所儿,同样令他腿肚子转筋。

    陆铮却是笑着招招手:“老万,来,坐这儿吧,聊聊,听说你鼓捣贸易公司去了,原来这音乐茶座也是你的?”

    万德武无奈,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凑上来,叫了声“陆局长”,便不大敢说话了。

    谭强看得肚中暗笑,心说老万啊老万,你也就敢糊弄我啊,天天和我耍花腔,现在怎么的?见到陆局,马上成孙子了?

    陆铮倒是关切的问了问他贸易公司的事,听到万德武刚刚从天津进了一批自行车,已经和百货公司签了合同代销,微微点头说:“现在啊,倒动什么都赚钱,但是老万啊,等以后资金充裕了,还是要想想干点实体,那才是利国利民的产业呢。”

    万德全连连的点头,见陆铮扭头去与别人说话,心里才松了口气,很快,他就变成了桌上斟茶倒酒的服务员。

    就在大家说说笑笑之时,音乐突然戛然而止,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俩顾客,比划着叫吧台的小服务员关了双卡录音机。

    “这什么破地儿?”走在头前的顾客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头发油亮,双排扣西装西裤黑皮鞋,和广宁话略有不同的乌山口音,一看,便知道是乌山市里来的。

    从前几年zhōng yāng领导人中的zì yóu改革派开始装西装亮相,到去年年初zhōng yāng书记处书记给轻工业部写信,“提倡穿西装、两用衫、裙子、旗袍”,西装热很快席卷神州大地,今年的西装市场甚至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

    西装在很多人眼里,代表了时尚时髦,而陆铮等列宁装、军装款式的衣服自然代表了老土了。

    所以穿西装的城市男看着陆铮这桌的目光便很不屑,明显在说:一群土老帽。

    “喂,你们这儿谁是老板?”西装男居高临下的问。

    万德武看了看陆铮眼sè,便忙站起来笑呵呵迎上去,“两位先生,鄙人便是这小店的东家,两位有什么关照?”生意人嘛,和气生财,不管怎样顾客都是对的,都要笑脸相迎,何况便是再讨厌十倍的人,万德武也见过,也一样拍的对方通身舒泰。

    听万德武称呼自己“先生”而不是“同志”,西装男满意的鼻子里嗯了一声,问:“你这有伴奏带吧?能唱歌不?”

    “有,有,有,香港的,台湾的,流行歌都有。”万德全说着,对小服务员使个眼sè,“小红,把磁带拿出来,给这位先生挑挑。”

    西装男大咧咧挥挥手,说:“不用了,就给我找那个酒干倘卖无,我吼两嗓子溜溜边儿。”

    跟着西装男身后的,同样是个年青小伙子,脸上长满了疙瘩,不大爱说话,但目光总往陆铮这桌瞟,确切的说,好像是往卫香秀身上瞟。

    卫香秀心中不爽,恶狠狠的直视他,疙瘩男便吓得缩回了目光,如果不是很有自信的男人,还真没胆子和卫香秀这类散发着强烈诱惑气息的美女对视。

    西装男则叫万德武把他要的啤酒、小吃都上到了陆铮这桌的邻桌,疙瘩男低着头,走过来坐下,却也不敢向卫香秀这边瞧了。

    音乐很快响起,西服男抓着话筒,还左右交换摆了个pose,谭强忍俊不禁,直接一口啤酒喷了出来。

    西装男的歌喉倒也不错,自己改动了部分调子,别有一番韵味,看来,还挺有才华。

    西装男歌毕,疙瘩男便用力鼓掌,大声叫好,看来,是他的跟班一类的角sè。

    西装男得意洋洋的走回座位,却又走过来两步,来到了陆铮这桌旁,他对着卫香秀伸出手,很有风度的微笑,“小姐,能认识一下吗?我叫马文革,乌山市里的。”又说:“小姐您别误会,我不是流氓,我是教音乐的,做过好几支曲子呢,市里准备建国三十五周年大庆,就有我写的一首歌。”

    西装男顿了下又继续道:“刚才从外面我就注意到你了,很想和你做个朋友,要没看到你,我也不会进来。而且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肤浅,因为在乌山进的音乐茶座环境都很好,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才会大惊小怪的。我……”

    卫香秀没兴趣听他的长篇大论,瞅也没瞅他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我没兴趣和你做朋友。”她正为房子的事烦着呢,哪会在意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二百五?一看就是市里温室长大的孩子,或许很有些才气吧?但能懂个什么二五八万?

    西装男尴尬的缩回了手,却又好心的提醒卫香秀:“小姐,您最好把您的衣服扣子扣上,我刚刚在外面就……“

    因为天热,卫香秀淡蓝小牛仔上衣敞开着,露出雪白紧身内衣,一对儿巨兔好似要挣脱束缚跳出来一般,诱人流鼻血。

    不等西装男说完,卫香秀就火了,骂道:”你有病啊?”不知道哪钻出来的神经病,就想坏姑nǎinǎi的好事?本来,就是给对面的陆铮看的不是?

    西装男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回了他那桌。

    卫香秀现在,也只有把小牛仔袄系上扣子,紧紧勒着上身,却更有一番青chūn美妙。

    “陆局,原来这个还能唱歌啊,我唱一首?”卫香秀笑孜孜站起身。

    谭强立时在旁边鼓掌叫好。

    卫香秀款款行入舞池中,跟服务员低声说了几句,等音乐响起,她双手捧着服务员递来的话筒,落落大方的说:“我把这首甜蜜蜜送给我的领导陆铮先生,希望我的领导爱情事业双丰收。”她学着港台腔,不但不显轻浮,黄莺般动听的声音更显妩媚。

    谭强、焦磊、杜小虎都大声叫好,王玉国瞅了瞅陆铮脸sè,见陆铮笑容甚和,这才跟着鼓掌。

    “甜蜜蜜我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儿开在chūn风里,开在chūn风里……”

    不得不说,卫香秀的声音甜,小动作更甜,举手投足、一瞥一笑,都充满了韵味。

    等她一首歌唱完,谭强等人更加热烈的鼓掌,若不是多少还觉得现在的行为有点被资本主义腐化的意思,怕口哨都起来了。

    卫香秀笑孜孜下台,走回来便端起了酒杯,对陆铮说:“领导,我再敬您一杯。”

    陆铮笑着摆摆手,说:“你今天喝得不少了,别喝了。”

    卫香秀便“嗯”了一声,极听话的坐了回去。

    旁边桌的西装男看的又妒又恨,眼睛都冒火了,听着好像隔壁那个看起

    来满手茧子的粗鲁男人是什么领导、局长?简直滑稽,农村人屁大点官都是领导。

    这女孩也是,趋炎附势,不是什么好东西,sāo货一个,白瞎了我的眼。

    西装男越想越生气,也不顾斯文掉满地了,突然对着卫香秀这边桌喊道:“小姐,乌山市里你想不想去?只要你过来干了这杯酒,我就把你户口调乌山去!决不食言!”说着指了指桌上的自己刚刚倒满的一杯啤酒,更怕卫香秀还不相信,又说:“隔壁就是派出所吧,你要不信,跟我去里面给你们县里打个电话,看我有没有这能力?”

    对着一群乡巴佬,西装男也没那么多顾虑的,现在城乡差距特别大,从心底深处,他也没把这帮土包子当人看,市里的户口多吸引人?他就不信今天搞不定这极会发sāo发嗲的甜美尤物。

    卫香秀对陆铮客气,可不代表她柔顺,便是面对王玉国,她也没什么好颜sè,更莫说在广宁一亩三分地上,她会在乎个外乡人?市里人又怎样?她又不是没在市里上过学,只要是男人,那就一个德行。

    在陆铮面前被人这般问,倒好像她真的轻贱一般,卫香秀这个火大啊,她知道,不管在什么男人眼里,轻贱的女人都特别不值钱。

    “你青龙山跑出来的吧!臭流氓!”卫香秀端起酒杯,满满一杯啤酒就泼在了西装男脸上,若不是为了在陆铮面前装弱女子,怕她能一耳光扇过去,女公安,难道就不是公安了吗?在这种机构时间久了,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些暴力倾向,卫香秀以前也在一线,去年才被调进了办公室干文职。

    西装男被泼了满脸满身酒,怔了下才怪叫着跳起来,扑打身上的酒水,他的跟班也忙不迭帮忙。

    “你,你,你们等着……”西装男指着陆铮这桌,半晌,憋出这么句话,要说动手,他真不敢,一看这桌土包子的个头面相,肯定都生xìng,没一个善茬儿。

    丢下这么句话,西装男带着跟班匆匆离去。

    卫香秀撇嘴道:“什么东西!”

    陆铮笑了笑,说:“香秀姐威武霸气啊!”

    王玉国等人,这才都笑出来。

    “好了,咱差不多也该撤了!”陆铮看了看表,九点多了。

    大家起身,王玉国和杜小虎抢着结账,陆铮说:“叫虎子结。”如果王玉国买单的话,那定然又入公账了。

    万德武却是连声在旁边说他请客,虽然见陆铮皱起眉头,可就是不肯接杜小虎手里的钱,他相信,伸手不打笑脸人,抬手不骂送礼人,这钱不收怎么最后也不会落不是。

    正乱着呢,突然就听外面有人喊:“谁泼我文革兄弟了?!这里?!”杂乱的脚步声中,涌进来七八个人,领头的是个壮汉,疙瘩男跟在他身边,指着陆铮几个就大喊:“就是他们,就是他们!”那表现,活脱脱就是个找到了组织的帮闲。

    “妈的,给我打!”那领头壮汉手一划拉,他身后的人就冲了上来。

    跑没两步,这帮人就跟电影画面按了暂停键一样,纷纷急刹车,却是杜小虎和谭强都摸出了枪,杜小虎尚算守jǐng例,枪口冲天,谭强黑洞洞的枪口却是直接对准了那个领头壮汉。

    现今公安系统各派出所所长都配枪,而且,通常都是时刻带在身上,杜小虎和谭强都是军人出身,对枪支都爱不释手,尤其是杜小虎,自从同工商执法队一役之后,便枪不离身了,以前是用陆铮的,现在,则是自己的配枪。

    眼见对方这伙人jīng神气质面貌,好似不是普通老百姓,加之这边又有陆局,还有女同志,王玉国和小焦更不像会打架的料儿,所以,谭强和杜小虎不约而同的都是一个想法,拔出了手枪,虽然,两人身上很痒痒,很想和这些人干一架。

    “你们是干什么的?”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领头的壮汉额头微微有些冒汗,但仍强作镇定。

    西装男的跟班疙瘩男,已经妈呀一声,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你管老子?!”谭强边说边摸出了兜里的jǐng笛,吹响。

    看到谭强手里jǐng笛领头壮汉似乎松口气,说:“你们是刑jǐng队还是边防所的?我是青龙联防治安中队中队长王胜军,我们都是青龙联防队员,在这儿拉练军训,你还不快把枪放下?别把事情闹大!”说到后来,语气更为放松,还带了丝威胁的口吻。

    “少他妈废话,都蹲下!”谭强根本不理他这个茬儿,走上两步,冲着他膝弯就是一脚,壮汉一个趔趄,险些跪倒。“都蹲下!”谭强手里的黑洞洞枪口转了一圈,那些联防队员大多是招募的民兵亦或街头青皮,虽然以前也有训练,但哪见过这阵势?谭强的手枪这么一转,他们都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这时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五六名绿军装武jǐng端着五六半自动步枪就冲了进来,都上着明晃晃的刺刀呢,和平年代,令人见了毛骨悚然。

    陆铮和杜小虎,见到好似天生便是杀人工具的步枪,心内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其中一名步枪武jǐng拎着个人进来,就好像拎小鸡子似的,顺手扔在了地上,问:“所长,这家伙是不是也有份?”

    被扔地上的正是西装男,他都快吓傻了,很有才情的城市男,在这群粗鲁的大兵面前,被吓得瑟瑟发抖,只觉得下身一热,却是小便失禁,尿了出来。

    本来,他想在外面看热闹,却不想见到屋里人突然动了枪,吓得他啊,想跑吧,腿却发软,接着明晃晃刺刀的大兵涌来,把他抓了个正着。

    叫王胜军的那个领头壮汉虽然被踢了几脚,却有些硬气,不愿意跪下,不服的看着谭强,又指了指西装男马文革说:“你们总不会不是广宁的jǐng察吧?他,是你们县委副书记马卫国的公子!他爷爷说出来我怕吓死你们,快把枪收起来!”说着,便又想起身,随即就被一名武jǐng从后脑勺狠狠来了一巴掌,“蹲下!”打得他眼前发黑,险些摔个狗啃泥。

    谭强哼了一声:“什么公子少爷的?少来资产阶级这一套!”话是这么说,目光却不由看向了陆铮,没想到这个活宝“才子”会是马书记的儿子,可不知道怎么收场?

    马文革听到王胜军的话,总算来了jīng神,大喊道:“我爸是马卫国,你们认识吧?”他和疙瘩男是同学,来黄金海岸游玩,却遇到了发小王胜军,都是当年在乌山一个大院子长大的,交情还不错。

    刚刚马文革、疙瘩男本来是准备和王胜军一伙儿去小饭店吃饭的,但在外面见到了卫香秀,马文革chūn心sāo动,便过来撩拨,等挨了打,便跑去那小饭店搬救兵,王胜军一伙人果然还没吃完呢,自然便过来帮忙。

    却不想,喊来人准备出气,却遇到这等光景,马文革的苦胆都快吓破了,现在只知道连声说:“我爸是马卫国、我爸是马卫国……”

    陆铮走上两步,嘭一脚就把他踹趴下了,骂道:“你爸还裘大和呢!”这匪气和霸道自然是给谭强、王玉国等人看的。

    现在就算把这帮人放了,这仇也接下了,马卫国更不会说自己好,既然如此,还不如叫自己手下这帮人知道,在广宁,爱谁谁,自己全不在乎,手下的人对自己有信心,才有了和马卫国叫板的资本。

    本来还想和马卫国缓和关系的,但今天这件事一出,什么都白扯了,“才子”只怕表面很能蒙蔽人,定是马卫国的心肝宝贝。

    “流氓聚众滋事!都拘起来!”说着话,陆铮又给了死狗般的马文革一脚。看的王玉国直咋舌,陆局,太霸道了!

    谭强挥挥手,“陆局的话你们没听到么?”他手下的武jǐng士兵立时涌上去,利落的给这些人上手铐,手铐不够,只能两人一副。

    王胜军也傻了眼,他带着要好的联防队员是偷偷翻墙出来的,本来军训期间,按照规定,他们不许上街。

    更想不到的是,马卫国的儿子,人家根本不在乎,想起那傻大个对面前年青人的称呼,王胜军一激灵,突然看向了陆铮,问:“陆局陆局?您是……”

    陆铮也不理他,在谭强耳边低语几句后,带着王玉国、焦磊、卫香秀三人,施施然的走了。

第三十七章 记忆深处

    在共用男浴室冲了个澡后,陆铮回来便上了床,硬邦邦的木板床,躺着很踏实,听着隐隐约约的海cháo声,陆铮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或许是因为今天酒喝得有点多,或许,是因为那首《酒干倘卖无》令他感同身受……

    也不知道翻来覆去到几时,他才渐渐入眠。

    睡梦中,陆铮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听到了那个他拼命想忘记的动听声音。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走,表理别人怎么说。”

    “艾玛,天上下花瓣雨了。”

    “你不理我,你逗不是人。”

    “全世界都离弃你,你还有我……”

    “我江美美,在神圣庄严的监狱中,在铁面无私的狱jǐng叔叔面前,向铮子大叔求婚,从此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一个古灵jīng怪、我行我素,最爱和全世界作对的彩发洋娃娃女孩儿,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

    陆铮原本希望,自己永远的将她遗忘,但是她,用一贯令自己头疼的方式存在着,存在在自己的记忆最深处。

    前世的自己,偏激而不懂感情为何物,直到遇到她,这个喜欢喊自己大叔又喜欢喊自己老公的九零后非主流女孩。

    她家境富裕,是那种典型的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父母的资产并不逊于自己,在一次酒会上,因为一场误会,就这么,认识了……

    从此,不管任何人的目光,她发动了轰轰烈烈的攻势,也希望,收获一场甜蜜美满的爱情。

    自己一直都当她是小孩儿瞎胡闹,但一次次的事情,自己的心也渐渐变得柔软,直到自己进了大狱,她在监狱会客室,哭着,向自己求婚。

    然后,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绝并羞辱了她。

    后来,便听说当晚她酗酒后在盘山道飙车,发生严重事故后坠入了山谷。

    多么希望,这只是谣传,她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用一贯令自己头疼的夸张方式,开着无比张扬的跑车停在自己身边,用她镶嵌着奢华钻石靓甲的雪白小手对自己打招呼:“嗨,老男人!想我了没?”

    但是她,是真的走了。

    睡梦中,陆铮的心突然剧烈疼痛起来。

    这个世界将会完全不同,她父母未必会结合,她,或许,也注定不会再出现。

    自己永远不会再和她见面了,不是吗?永远再没机会向她说对不起,永远没机会和她说,对她的伤害,只是想保护她。

    睡梦中的陆铮,突然泪流满面……

    ……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陆铮突然就惊醒,坐了起来,眼角,好像还湿湿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躺在自己身边的卫香秀,薄薄的毛毯紧紧裹着她xìng感**,雪白耀目的深邃rǔ沟若隐若现,略显凌乱的长发有几丝混着汗水粘在她的脸颊,雪白俏脸,隐隐有淡淡嫣红,诱人红唇轻轻蠕动,就好像,满足了什么似的,又好像,在品味着什么,这幅画面,是那么的撩人,令人疯狂。

    陆铮呆了好一会儿后满腔怒火冲天而起,而这时,卫香秀乌黑的长长睫毛轻轻动了动,迷离的美眸慢慢睁开,随即她就惊叫一声,裹着毛毯快速的坐起来,惊恐的看着陆铮。

    “怎么回事?!”陆铮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卫香秀打了个寒颤,“我,我不知道,我,我昨晚喝多了……”

    “啪”,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了卫香秀脸颊上,雪白俏脸立时多了几道红红指痕。

    “滚!”陆铮裹上毛毯下地,站在窗前,背对着她。

    身后,传来窸窣的穿衣服声,然后,便是混乱的脚步声,卫香秀啊的一声惊呼,好像是惊慌下跻拉上高跟皮鞋想跑出去,结果崴了脚。

    房门一响,脚步声渐渐远去。

    陆铮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心中,一片混乱。

    这是他第一次打女人,不仅仅是因为她不懂自爱,更因为睡梦中,和自己热情相拥的女孩儿,是任何人都不可比拟的存在,而现在……

    陆铮,慢慢回头,看到了散落在床侧地上的自己的内裤,刚刚裹毛毯下地时,陆铮便感觉到了,自己身下光溜溜的,而昨晚,自己明明记得穿着内裤入眠的。

    陆铮走上两步,拿起内裤摸了摸,是干的。陆铮立时如坠冰窟,难道昨晚,真的……?

    在睡梦中,自己还是那么的木讷不知道如何表露感情,而美美,咬着自己的耳朵小声说:“什么也别说,我们爱爱吧,疯狂的爱爱吧,你有多疼我,用爱爱告诉我!”

    是啊,这就是她的风格,永远的那么出人意表,虽然,以前,自己从没碰过她。

    陆铮记得,自己拥着她说了好多好多话,而且,疯狂的**,一切的歉意在她的哭声中发泄着……

    而且自己,好像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到了高氵朝。

    可是,现在内裤是干的,难道,真的是和卫香秀?

    陆铮咬着牙,简直快要被气疯了。

    更气自己,前段时间一直绷着根弦,太累了,昨晚喝了不少酒,又是来了外地,人也难得的放松,被人进了房间竟然都不知道。

    ……

    隔壁房间,卫香秀拿着面小镜子,看着雪白俏脸上通红指痕,卫香秀同样咬了咬牙,这个陆铮,下手也太黑了!活脱脱一个土匪!

    想起陆铮整晚抱着被子呢喃的样子,卫香秀不屑的撇撇嘴,还不是个sè鬼!想女人了?!

    昨晚,卫香秀碰也没碰过陆铮,唯一大胆的事情,便是闭着眼睛将陆铮的内裤扒下来扔在了地上。

    想到那一刻,卫香秀脸上微微发热,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虽然和何大彪成了亲,但卫香秀总有些不甘心,新婚之夜,何大彪醉醺醺想上床,被她一脚就踢了下去。

    而第二天,便有个跑长途的任务,何大彪争取到了这次任务,跑长途,可以多拿许多补助。

    长途回来后,何大彪睡了一天一夜,接着,就出了事。

    而车祸后何大彪被截去了一条腿,卫香秀因为怜悯他便想把身子给他,谁想这才知道,原来他再也不能人道。

    这个秘密,除了何大彪,没别人知道。

    而开放、xìng感、张扬,都是卫香秀保护自己的武器,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这朵玫瑰带刺带毒,想欺负自己,就要有被刺伤的觉悟。

    眼看没几天就要公布分房名单了,终于被自己逮到机会,今天,也算得手了吧。就不信了,不给自己房子的话,他不怕自己在单位闹的两败俱伤,年轻领导,最怕的便是沾上污点,尤其是作风问题。

    对付章庆明那老东西,可没这么费劲,随便暗示两句,他便忙不迭的允诺给大彪找工作给自己分房子,等房子工作到手了,可就由不得他了,自己又不求别的,他总不能强暴自己或是开除自己吧?他就不怕鱼死网破?大不了,把自己发配回下面的所。

    不成想,局长突然换人,这个陆铮,年纪不大,却好像瞎了眼睛一样,完全无视自己,还好,今天终于逮到机会给他下了套。

    摸了摸俏脸上的火辣辣,这巴掌,希望挨得值。

    ……

    一望无垠的碧蓝海面,现出鱼肚白。

    海滩上,来自青龙县局的四十名联防队员分成笔直的四排,在沙滩中踢正步,练军姿,难度可想而知。

    联防队中队长王胜军高声喊着口令,队列在他的命令声中整齐的前行。

    马奎山得意的看了身侧陆铮一眼,虽然,隐隐觉得王胜军有些无jīng打采,口号没有前几天的响亮和激情。

    王胜军心里委实在微微发苦,今天早上三点多,边防所才把他们释放,但马文革和他的同学却没有这么幸运,听说今天会被送去县局的拘留所,以“流氓滋事”拘留十五天。

    王胜军不敢对马奎山说这事儿,可又知道,早晚瞒不住,患得患失中,哪还有jīng神cāo持军训?

    陆铮默默的站着,目光不知道是在看着联防队列,还是在眺望他们身后的海天一线。

    王玉国、焦磊、谭强都陪着来了,卫香秀却是不在,王玉国本想敲门叫醒她,却在陆铮一句“算了”后偃旗息鼓。

    终于,在一声“稍息”之后,王胜军跑到了马奎山身边,低声,跟他汇报着什么。

    陆铮听不到他俩说的话,但看得出,马奎山的脸sè越来越难看。

    “陆局,昨晚的事是真的?”马奎山回过头,脸sè已经铁青。他气恼王胜军不争气,但现在,不是追究王胜军责任的时候。而听说,现在广宁县委副书记的儿子还被扣留在边防所,他更有些惊异,这个陆铮,真不是一般的霸道。

    陆铮点点头,“是说昨晚马文革流氓寻衅,调戏女jǐng官的事吧?本想用早餐的时候和你沟通的,经调查,你们的联防队员事先不知情,所以,便没惊动你。”

    说着陆铮摇摇头:“老马啊,虽然是一场误会,但戴上了联防的红箍,就要知道,他们现在代表的,是公安机关的形象,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想偏袒打群架呢?事情,我就不上报了,希望咱们在联防建设上,都引以为鉴、下不为例吧!”

    马奎山没吱声,突然觉得,这个陆铮,还挺仁义的。扣了县委副书记的儿子,放了他的人,更答应不将事情传扬开,真是给他留足了情面。

    陆铮又看了看表,说:“军训我就不看了,吃过饭,我要回广宁,向裘书记做汇报。”

    马奎山点点头,说:“好,先去吃饭,咱聊聊联防基建的事儿。”他的态度,跟刚见到陆铮时已经完全不同。马奎山更狠狠瞪了王胜军一眼,显然心里也觉得,王胜军等人实在不作脸,给青龙公安系统,抹了黑。

第三十八章 搬家喽

    

    裘书记的办公室或许因为新添置了米sè沙发和黑sè理石茶几,置换了气派的书橱,更多了几分凝重和威严的感觉。

    “什么?你说把马卫国的儿子拘留了?”裘和端起茶杯的动作停顿了下。

    坐在茶几对面,陆铮嗯了声,说:“是,他在公共场所调戏我们局办的女宣传干事,还要聚众殴打受害者,不过,最后没造成恶劣的后果,加上他又是初犯,我考虑着,不宜以流氓罪移送检方,给予治安拘留的处罚,小惩诫。”

    流氓罪?裘和眼神凝,但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他的神情逃不过陆铮的目光,陆铮知道,这刻,他或许心动了,这可是打击马卫国声望的绝好机会。但他应该旋即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和马卫国的关系,还没恶劣到那种程度。

    真把马卫国儿子定了流氓罪,判个几年十几年,那可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了。

    现在裘和又想什么呢?是不是在琢磨,自己这个陆杠头,胆子还真不是般的,用好了,那就是块儿好钢。

    陆铮希望自己在他眼里,便是这样的定位、这样的角sè,但这些老油条心里的真实想法,谁知道呢?

    只要是棋子,便要有时刻可能被放弃的危机感,棋子的命运便是在夹缝生存,尤其是,棋盘上的斗争越激烈、越白热化,棋子的命运便越发不可预测,所以,不管棋手还是棋子,都希望“稳”,因为cāo纵这盘棋的棋手,在更的棋盘上,同样是被人cāo纵的棋子。

    ……

    在陆铮向裘书记做汇报的同时,王玉国也把卫香秀叫来了他的办公室,更借故把跟他同间办公室的两名副任和政研室王任都支了出去。

    接着,他神秘兮兮的从抽屉里拿出了局家属楼分房名单递给卫香秀看,笑着说:“小卫啊,你看看,今天下午要贴出去的,提前给你看我可违反纪律了,但怕你着急,毕竟,你是局里最困难的嘛!”

    今天从黄金海岸回广宁的吉普车上,王玉国便敏锐的感觉到陆局好像和卫香秀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而在半个月前,陆局便叮嘱了这次分房要有卫香秀套,而且嘱咐了,要三室的那种户型。

    本次公安局家属楼共有两种户型,二室厅和三室,面积都是七十多平,三室的其实同样可以称为两室厅,但进去,便是狭小的走廊,走廊可以当餐厅用,走廊靠yīn面的区域便是厨房和卫生间,阳面的房,可以做客厅,也可以做卧室,再往里面走,阳面和yīn面便各是间卧房,南北相对。

    而且陆局不仅仅户型都帮卫香秀考虑到了,更跟商业局杜伯涛局长通过电话,解决卫香秀爱人的退职和工作问题。这些,王玉国都是知道的。

    所以,王玉国觉得,自己该跟卫香秀缓和缓和关系了,这才提前向她透露分房的名单。

    虽然觉得这次很可能有戏,但等见到打印出来的白纸黑字摆在自己面前,卫香秀还是禁不住眼圈红了,捧着名单的手颤抖着,遍又遍看着“2号楼3门302卫香秀”这几个字,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晶莹的泪滴,慢慢滚落,这些rì子的委屈、心酸,终于换来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结果。只是,到底,值不值呢?

    王玉国咳嗽声,说:“小卫啊,你的困难我直都知道,也直放在心上,而且,你也要感谢陆铮局长啊,局长对你的生活很关心,在半个月前,就嘱咐我要慎重考虑你的困难。”

    卫香秀猛的扬起了俏脸,美眸眨呀眨的,不敢相信的问:“半个月前?”

    王玉国点点头,“是啊!怎么你还不知道吗?你爱人的工作,不也是陆局和商业局那边打的招呼吗?”说着,奇怪的看了卫香秀眼,以为她早就知道呢。

    卫香秀完全的呆住,彪子的工作,她也怀疑过有人背后帮忙,但想来想去,想不出是谁?自己,也没那么好的运气吧,会有贵人在背后帮自己。

    可是,原来,竟然是他。

    卫香秀紧紧咬着红唇,脑片空白,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坐在回县局的吉普车里,陆铮慢慢点上了颗烟。

    这次,是重重的得罪马卫国了,刚刚在马卫国办公室,看的出,马卫国憋得很辛苦,才没在自己面前爆发出来。

    但他面露冷笑,连声说了几个“好,好,好”,那自然不会是说自己拘留他儿子拘留的好了。

    看来,自己谋划很久的些事,要加快进度了。

    “小焦啊,去洞蜜园吧。”陆铮看了看表说,已经是午用餐时间了。

    ……

    十月,开国三十五周年阅兵之际,广宁县局开始推行责任区民jǐng负责制,jǐng力下沉社区、乡村,密切联系群众,加强治安防范和管理,实则便是在公安机关加强打击犯罪的同时将防范这职能提高到了相当重要的地位,在市级公安内部刊物上,陆铮也发表署名章,对如何处理打防关系问题进行了反思,同时再强调,经济发展的新形势下,公安队伍不能脱离群众,要永远做人民的守护神。

    听闻有省厅领导对广宁的责任区民jǐng负责制度很是欣赏,称之为广宁经验。

    前不久,马卫国副书记曾经就广宁县公安局的经侦工作进行了批评,认为其扰乱经济正常发展,对企业改革带头人太过苛刻。他更言称,某些同志,没有丝领导干部的虚怀若谷,作风粗暴,简直就是活土匪。

    通常来说,人们认为他话里“活土匪”的称号是在影shè县公安局局长陆铮。

    而虽然马书记对县公安局的工作有诸多不满,但目前,县里的头头们都能看得出,陆铮这个活土匪在县局的位子越来越稳,渐渐成为了广宁头面人物的尊真佛。

    陆铮这段rì子很忙,虽然不知不觉他已经从“陆杠头”升级为“活土匪”,但生活还要继续,工作尚需努力。

    周rì下午,杜小虎匆匆进了陆铮的办公室,满脸的兴奋,“铮子哥,咱东西都搬新家了,今晚燎锅底吧?”

    王玉国还是想方设法给陆铮留了套房,而且直接加入了公示的名单。木已成舟,陆铮也就不好推脱,而且王玉国说的也对,如果自己坚持不要分配住房,很多住房便不好平衡干部民jǐng关系,会令些当时得令的层干部怨声载道。

    何况这次分配住房王玉国知道局长新官上任,定然不愿意惹起纠纷,是以做的还算公允,困难户基本得到了保障,何况,本来困难户就不多,家只是想住的更宽敞些。这也是县城对比城市的好处,人均住房面积,那定是远远超过市里的。

    “东西都搬完了?”陆铮倒没想到陆小虎雷厉风行,住房装修到买家具,陆铮都交给了杜小虎手cāo办。

    杜小虎嘿嘿笑着点头,“铮子哥,你不直说效率吗?我这个效率怎么样?”

    其实现今倒也不用怎么装修,甚至直接搬进去住就行,杜小虎只是找人镶了地砖,又置办了些家具,今天,倒是把被褥行李都股脑搬过去了。

    陆铮笑着说:“效率挺高!”站起身,“走,回家看看。”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窝,陆铮也微微有些兴奋,家这个概念,对任何人都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陆铮和杜小虎噔噔下楼时,在二楼却是听到楼道尽头隐隐传来惨叫声,陆铮微微皱眉。

    杜小虎嘿嘿笑:“治安科的,从集贸市场抓来个小偷。”

    陆铮微微点头,便不再去管。

    办公楼楼道口,停着辆蓝sè昌河面包车,是前几rì姐陆佳菊来看陆铮,从乌山买来送给陆铮的,而且说了,要不是因为怕招摇,肯定送陆铮辆更高级的轿车。

    虽然从今年开始,国家允许私人购车,但汽车仍是完全的计划经济,通常的做法由各地物资局审批开票购车,购车得先挂靠单位,以单位名义买车。

    在乌山,则对私人购车持鼓励态度,专门成立了个汽车驾驶员服务公司供私人购车者挂靠,为私人购车打开了方便之门。

    陆铮这辆微型面包车就挂靠在了乌山汽车服务公司。

    陆佳菊说本想送陆铮更高级的轿车也是肺腑之言。陆铮和姐夫胡德利通电话时偶尔跟他聊了聊生意经,陆铮只是随口聊了几句,但对于胡德利来说,便如拨云见rì,他同陆铮通电话倒是越来越勤,若不是长途难通,怕他每天都会把电话打过来吧。

    当然,这也是因为在陆铮的提点下,胡德利的生意顺风顺水,蒸蒸rì上。

    姐陆佳菊本来就疼小弟,现在小弟更成了她家的运财童子,那自不待言,给陆铮买什么都舍得,区区辆面包车又算什么?

    这辆面包车陆小虎倒是很喜欢,车厢很宽敞,载人载物,极为方便,比吉普车和小轿车都强。

    面包车驾驶位上,坐的是焦磊,显然今天搬家,他也出了力,绿军装敞着扣,里面蓝条跨栏背心被汗水打得湿透。

    “小焦,也在啊?”陆铮点点头打招呼,进了后车厢。

    焦磊忙不迭笑着说:“是,您慢点。”看着这个年轻的局长,焦磊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敬畏,私人买得起车的人,现在有几个啊?

    而陆局来县局还不到两年,他的所作所为家有目共睹,这买车的钱绝不是捞的外快。

    听说陆局幼年丧母,养父养母都是本地普通工人,那这辆车是哪来的呢?

    昨天杜所儿办好了挂靠在市里单位的手续,今天,焦磊是第次看到这辆面包车,而且,他也是第次开微型面包,虽然心里好奇,但自也不敢跟杜所儿瞎打听。

    有了这辆车打底,对于陆局家新置办的家俬如彩sè电视机什么的,焦磊倒没什么惊奇的了,就说彩电吧,在广宁并不罕见,甚至下面农村,都很有几台。

第三十九章 献献殷勤

    

    窗外天sè擦黑,客厅顶端的荧光灯管光亮跳了两跳,便真正亮了起来,洒下片银辉。

    六点半了,红sè电视柜里的彩电,开始唱起了黑猫jǐng长的快乐旋律,从0年2月起,每到周rì六点半,央台的动画节目变成了全国小朋友的欢乐海洋。

    坐在松软的长沙发里,陆铮笑着跟着哼了两句“啊哈哈,黑猫jǐng长……”他是真的很喜欢现今的年代。

    围着圈坐的侯建军、王玉国、洪涛、魏庆先都极为诧异,很难想象,陆局还有这样的面。

    魏庆先和除了侯建军外的其他几位副局长样,同陆铮并无私交,今rì恰好轮到他在局里值班,陆小虎去接王玉国时撞到,便客气的问了嘴,说给陆局燎锅底,魏局您来不来?

    却不想魏庆先很积极,二话不说便上了车。

    同侯建军、王玉国样,这位年轻局长的经济条件也令魏庆先吃了惊,但同样,他并不会多问。

    或许只有城关所所长洪涛洪二愣,脑子根筋,才不会多想这些问题。

    魏庆先是副局长兼纪检组组长,纪检组今年年初新设,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权力,莫说机关纪检组了,便是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也不过刚刚设立六年,取代了动乱被取缔的央监察委员会,同时,权力有了进步提升。

    但毕竟从建国后,整党整风都靠运动,基本上纪律检查机关没起到应有的作用,现在纪委甚至属于新鲜事物,所以纪委虽然权力甚,但到了基层的纪律检查委员会,却也和摆设差不多。

    就说广宁吧,也算发达县了,但很多应该由纪委做的工作现在都分散在各个权力部门,其,公安便占了半,查县里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的经济问题,都是公安的经侦来干。

    魏庆先这个县公安局纪检组组长,就更是挂了个名罢了,从来没有动处理过违纪事件,除非陆铮先打了招呼。

    魏庆先快五十了,自知已经没有什么进步空间,但他比较热衷权力,人在位子上天,自然便想抓牢手的权力天,所以,他早就想找个机会和陆铮说说话,增进些同志感情,今天,自然是个不错的机会。

    “陆局,这烟不好买到吧?”魏庆先手里夹的是陆铮发的红塔山,享受的吐着烟圈。

    陆铮笑道:“都我姐送我的,她早几年就干个体户了,不想发了财,她最疼我,我这些家当都是她赏的。”

    家就笑,心里都说原来如此。

    魏庆先摸过陆铮的底,知道陆铮养父养母家里,好像姐确实是在外地做买卖,他自然不知道此姐非彼姐,心里却琢磨,早知道干个体这么赚钱,我早几年也下海了,不过现今年纪越来越,却也没什么拼搏的勇气了。

    在场的几个人,这瞬怕闪的都是同样的念头。

    侯建军却是叹口气,直接说了出来:“我今年年头倒也想干生意去着,但来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好;再个,咱公安口不给办停薪留职,若不然,怕你们现在就看不到我喽。”

    家都笑,其实也都知道,侯建军肯定说的是实情。

    在沿海发达城市,停薪留职的热cháo浪高过浪,而现在做生意赚到钱的,比机关单位吃死工资的更令人羡慕和尊敬,姑娘们择偶,在收入丰厚的个体户和行政事业工作人员之间,肯定选个体户。

    陆铮笑着说:“建军啊,眼光放长远些,这个社会,总得有人服务吧?不能样样向钱看。”心里哂,原来侯建军,也动过下海的念头,也难怪,因为自己,以前他处处被人排挤不是?

    王玉国这时站了起来,说:“我去厨房帮帮忙。”

    客厅便能听到厨房煎炒烹炸的声音,是杜小虎和焦磊两个人在忙。

    陆铮做个手势,“不用了,虎子的手艺挺好。”又问王玉国:“楼上楼下左邻右舍的,住的都谁?老贺、老王的在不在?”他问的是局里副职贺连升和王毅,随即,陆铮就挥了挥手,说:“算了,不叫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吃吃喝喝的事儿,免了!”

    王玉国咧嘴笑了笑,便把话咽进了肚子。

    陆铮确实不喜欢吃吃喝喝,但这种场合,却也免不了多喝了几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直到九点多,王玉国、魏庆先才陆续告辞,王玉国就住在邻近的公安家属楼号楼,魏庆先虽然也分到了楼房,但他还住在爱人去年分的百货公司家属院,所以,焦磊便也起身,开车去送魏庆先回家。

    杜小虎沾酒就多,早就支持不住回了卧房睡特睡,但他有个优点,便是不打呼噜,只是偶尔会有梦呓声传来。

    客厅,就剩下了陆铮、侯建军和洪涛三人。

    侯建军的副局长也好,洪涛的城关所所长也好,都是经陆铮手提起来的,这两位县局党委委员可说是陆铮的嫡系了。

    不过官场职场,不管亲密到什么程度,很多话还是不方便直说,所以聊起裘和、聊起马卫国,陆铮和侯建军,话语都很含蓄,只有洪涛,时不时放句炮。

    如说到马卫国儿子的事,洪涛就骂咧咧道:“这要我在,非收拾死那小兔崽子,马卫国教出这个么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侯建军笑了笑,没吱声,心说陆局真的把他拘满了十五天,这事儿怕是没完。

    不过现在裘书记挺器重陆局,省厅好像也有领导看好陆局,他马卫国便是真的如愿上了县长,陆局也不惧他。

    但是陆局没根没底,裘书记年纪了,马卫国却正是当打之年,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侯建军已经犯了回错误,现在也不想再多想,跟着陆局走就是,陆局虽然号称活土匪,看似粗犷,但那道行可深着呢,以后的事,想来早已胸有成竹。

    “陆局,刘保军还有希望吗?”侯建军早就想问这句话了,看陆局直和刘保军走的挺近乎,实在是不明所以,今天没外人,希望陆局能交个底,他也好知道该如何对待刘保军。

    听说,刘保军和裘书记矛盾着呢,难道是传闻有误?

    陆铮笑了笑,说:“有希望。”

    侯建军啊了声,看来真是传闻有误,想来裘书记也挺看好刘保军,马卫国被扶正后,刘保军说不定便是常务副县长,zhèng fǔ的二把手,裘书记用他来平衡马卫国。

    侯建军却不知道,陆铮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他理解的这个“有希望”可是错特错。

    又聊了几句,焦磊回来送车,侯建军和洪涛便都起身告辞,陆铮送他们三人到门口,开了楼梯走廊的灯,目送他们下楼,听着他们好像走到了楼,这才关灯准备回屋,谁知道这时候,对面门开,冲出来两个小男孩,还回头冲着屋里喊:“姐,快点啊,快点啊。”

    接着,对屋便哒哒的走出来位英姿飒爽透着迷人xìng感的女jǐng官,身段婀娜、脚步轻盈,颦笑都透着说不出的媚态,正是广宁jǐng局之花卫香秀。

    陆铮看到她微微怔,却不想,原来住对门的是她。

    卫香秀倒是知道和陆铮同个楼层,但真的撞上了,俏脸神sè多少有些不自然。

    两人从黄金海岸回来后,便再没有单独相处过,加起说的话怕也没超过十句,而且,都是工作需要。

    “陆局。”卫香秀低声打了个招呼。

    陆铮见卫香秀带着她两个马猴弟弟往下走,才猛的回神,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卫香秀很想快点逃走,但现在,却不得不停下脚步,说:“去搬家,我们还好多东西在老房子呢。”

    陆铮“啊”了声,随即道:“这可不近哪,东西多不多?”

    卫香秀还没说话,那年纪的男孩抢着说:“好多东西呢,没事,我会蹬三轮车,我姐借的。”

    那小马猴却拽了拽稍男孩的袖子,低声说:“哥,别理他,他是坏人。”显然,还记得陆铮抓他的事儿呢。

    “别乱说话!”卫香秀厉声训斥着弟弟。

    陆铮笑了笑,“没事。”略琢磨,说:“这样吧,我楼下有车,带你们去吧,趟就能拉回来,还省力。”

    那天事后,陆铮也微微有些歉疚,毕竟卫香秀是因为生活所迫,自己没能早点令她安心,是自己工作的失误,把她逼上这条令人不齿的绝路,自己就没有责任么?

    从对待残废的丈夫、小叔子和公公婆婆看,卫香秀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孩,只是走错了路。

    而今看,房子到手了,她果然就不再缠着自己,甚至躲着自己,委实不是那种靠皮肉追求荣华富贵的女人,不然,好不容易钓到条鱼,又怎肯放手?

    不管那天自己到底有没有和她成事,这姑娘也委实令人惋惜、怜惜。

    何况,如果那天的事是真的呢?自己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或许是因为隐隐觉得有了亲密的关系,现在陆铮再看卫香秀,感觉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

    听到陆铮要开车送她们去,卫香秀连声说:“不用了,不用了。”慌慌张张下楼,两个小马猴便跟了下去。

    陆铮摇摇头,转身进屋。

第四十章 势利的正反面

    接下来数rì,陆铮开始推动广宁民jǐng责任区负责制和联防治安负责制的建设,看似忙忙碌碌,实则陆铮的心完全不在这上面。

    陆铮更希望自己能在经济政治改革扬帆破浪,毕竟,现在处于计划经济转型的初期,从央到地方,甚至还在为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进行着激烈的交锋,很多问题还远远未到积重难返的程度。

    对于经济改革的方向,陆铮有很多想法,而且,如果能在广宁顺利推动的话未必不会成为未来的标杆,将会影响未来的很多人、很多事。

    但陆铮现在的位置又决定了他不可能触碰到经济改革的核心思路,只能在公安系统内修修补补。

    而陆铮同样也知道,后世公安战线出现的许多问题,是环境造成的,不是公安系统自身能改变的。

    现在,陆铮只能尽量将本职工作做的出彩,希望能找到契机,跳离公安体制。

    这天午,陆铮接到了封信和个电话。

    信是刘小慧写的,她前天去赵庄陆铮租的房子找陆铮,却不想陆铮搬走了,左邻右舍和陆铮、杜小虎平素没什么接触,也根本不知道陆铮搬去了哪里,无奈何,刘小慧写了封信留在了陆铮邻居处。

    杜小虎昨晚去和房东交接房子,才拿到了这封信。

    因为和刘小慧第次见面时为了查案方便陆铮隐瞒了自己的jǐng察身份,后来虽然又去请她吃过两回饭,但既然没说到自己的工作问题,便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告诉了她自己退伍转业进了县公安局。

    刘小慧当时就jǐng惕的问起张校长涉及的那宗连环杀人碎尸案,陆铮便含糊过去了,利用多年未见的朋友,总感觉不太好。

    刘小慧本来希望夏天时能搞个聚会的,但这愿望却落了空,当年的玩伴,现在各有各的前程,都忙着呢,就算毕晓光,虽然是北学生,暑假却也没有回来,据说是在běi jīng某报社帮着做什么新闻评估项目。

    刘小慧留下的信,是说孟强回来了,她又联系了几个在广宁县城工作的南营玩伴,想明天在洞蜜园聚聚。

    刘小慧说的“明天”,那却是昨天了,陆铮虽然早忘了孟强是何许人也,但没能参加这个聚会,却也不禁微觉遗憾。

    光着屁股长的玩伴、同学、战友,这三类人实在是最单纯的朋友关系了。步入社会后结交的形形sèsè人等,多多少少都有利益方面的纠葛。

    刚刚放下刘小慧的信,陆铮便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老妈贯的风格,言简意赅又不容辩驳,“你舅过几天动手术,你明天回běi jīng,和我去洛杉矶。”

    陆铮知道,这两年陆、韩两家关系并不睦,这次去美国,或许自己算是陆家唯的代表了。

    外公对子女向要求严格,也从来没什么照顾,老妈是步步自己走出来的,而舅韩国平则是工人,东北chūn江市个普通玻璃厂的车间任。

    舅的眼疾很严重,以国内目前医疗技术条件强行开刀,据说会有超过0%的概率留下后遗症,外公这才用自己的稿费,支付了舅去美国做手术的费用。

    陆铮知道,自己这次无论如何都该去。

    虽然现今美处于蜜月期,民间交往rì益频繁,但外公族身份特殊,怕舅被人动刀时,除了舅母,没什么亲人能陪在他身边。

    老妈身份更为特殊,但老妈向来硬气,敢作敢为,舅马上便要动手术,她自然要过去相陪,但想来,也只能在美国逗留三两天而已。

    陆铮琢磨了下,这几天没要紧的事儿,跟裘书记打个招呼就行了,当然,也不必说去美国。护照之类,老妈定然会帮自己办妥。

    正琢磨呢,外面传来敲门声,王玉国探头,问道:“陆局,有个叫陆小萍的女孩儿找您,认识不?”

    陆铮嗯了声,“是我妹妹。”

    王玉国便带上了门,想来是去给院门的值班室打电话叫放人进来。

    十来分钟后,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陆小萍先探了探脑袋,随即吐吐舌头,从门缝钻了进来。

    裁剪得体的崭新蓝sè制服,映着她白净瓜子脸,略有些宽的裤管下,微微露出白袜柔美足踝的黑亮小皮鞋,这身打扮令陆小萍显得很洋气、很亮丽,她现在在百货楼上班,制服便是百货楼营业员的工作服。

    “铮子哥。”站在陆铮办公桌前,陆小萍突然就觉得拘束起来,双手搅着上衣衣襟下摆,有些没着没落的。

    陆铮笑了笑,说:“小萍,你来肯定有事,坐,坐吧。”说着站起身,来到了办公桌下长沙发上,示意陆小萍坐自己身边。对陆小萍,陆铮并没有什么恶感,从本质上说,陆小萍心眼儿不算坏,但有很多缺点,如势利、虚荣等等等等,都是很多普通女孩子惯有的毛病。

    陆小萍见到陆铮笑容,刚刚敲门时的忐忑才渐渐淡了些,铮子哥看来真的不介意以前自己对他恶劣的态度,也是,妈说的对,铮子哥是做事的人,不会跟自己这个小丫头片子斤斤计较。

    有人轻轻敲门,进来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秘书,给陆铮和陆小萍的杯子倒了热水后又退了出去。

    陆小萍看到年轻秘书进来时就愣了下,等人出去,她突然轻轻“呀”了声,说:“是他?”又赶紧问陆铮:“铮子哥,他是叫张卫民吧?”其实不用问,陆小萍已经确定这个小青年便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他是自己个闺蜜的哥哥,全家当宝样,闺蜜小红整天都吹嘘她哥哥多本事,进了县公安局的办公室,有多么出息多么了不起。

    可想不到,原来就是给铮子哥斟茶倒水的服务员?刚才看这家伙的表情,肯定也认出自己了,但却没敢跟自己说话。

    陆铮笑道:“你认识小张吗?好像,好像他是叫张卫民……”陆铮还真叫不上他名字,这个年青人刚刚分来公安局没个月,好似是贺连升的门子。

    听陆铮这么说,陆小萍不由得噗嗤笑,说:“你都不知道他叫啥啊?那这水不是白倒了?白伺候你了。”

    想想小红说把她哥哥介绍给自己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模样,明显调戏自己,觉得自己不配她哥哥。虽然总和小红开玩笑,不必认真,可每每这时候心里总会有些窝火。

    今天,倒真是出了口恶气,明天见到小红,她再拿她哥撩拨自己的话,自己就可以回击她了,“你哥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得乖乖的给我斟茶倒水?”

    想到这儿陆小萍险些笑出声,心里舒畅极了。

    陆铮看她眼睛蕴满笑意,微微奇怪,却也并不问,只是说道:“小萍啊,姨、姨夫的都好吧?”

    陆小萍回神,忙说:“嗯,他们都挺好的……”

    话未说完,外面又传来敲门声,进来名jǐng官,来到陆铮身边在陆铮耳边耳语了几句,陆铮微微点头,jǐng官转身离去。

    陆小萍正想说话,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陆铮便起身去接电话。

    听着陆铮在电话里下命令,要指挥部马上行动,抓捕什么“郝三军流氓犯罪团伙”,电话里好像听着,已经有二百余名武jǐng、干jǐng、联防和民兵将这个团伙的二十余名嫌疑人分别包围、控制,指挥部打来电话请求行动。

    陆小萍想象着此时在数十里之外,队队荷枪实弹的公安干jǐng蓄势待发,只等铮子哥声令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人杀人,这种手握国家机器力量无坚不摧的权力,实在是令人心神激荡、难以自已。

    而此时,陆小萍才明白,陆铮抽出时间见她实属不易。

    陆小萍有时候是很会察言观sè看风向的,等那边陆铮刚挂下电话,她已经站起身,急急的说:“铮子哥,您忙您的,我就走了,我来就是想告诉您声,今天我生rì,晚上在家里吃饭,我妈要我来请您,您要有时间,就过来。”

    陆铮啊了声,说:“你生rì?过了今天你就十了吧?”

    “是。”陆小萍开心的点头,她没想到陆铮还记得自己多,要知道她前几天问马翠红才知道陆铮今年二十二岁。

    陆铮说:“那得给你准备份礼物了,不过我这几天有事,要提前准备准备。等我出门回来吧,给你补过。”

    陆小萍来之前也没抱多希望,其实她就是想借故来看看陆铮把“铮子哥”这个新称呼坐实下来,至于她今天所谓过生rì,本来想铮子哥也不会有时间应酬自己这个小孩儿。

    “好,那我先谢谢铮子哥了。那,铮子哥,我就先走了。”陆小萍起身告辞。

    陆铮嗯了声,“我叫人送你出去。”

    令陆小萍没想到的是,送她的人正是张卫民。

    县局院,车来人往,穿着jǐng服的干jǐng各个脸上都很严肃,jǐng笛,又辆jǐng车呼啸着驶了出去。办公楼前老柳树或许是这个院子唯给人温暖的景致,除此之外,整个院子,都是压抑的肃杀。

    送陆小萍到了院门处时,张卫民终于忍不住问:“小萍,你认得我们陆局长?”他注意妹妹这个秀气漂亮的好友很久了,自然也记得她的名字。只是男人有时候越是在吸引自己的女xìng面前,越会摆出种矜持和骄傲的姿态。

    陆小萍心里不屑,心说你不牛了么?点点头,转身噔噔噔的走了。

    张卫民心里骂了声,狂你妈呀狂。可旋即,还得赶紧上楼,现在办公室写章弄材料他插不上手,本职工作便是服务领导服务会议室,他自然要时刻紧盯着,看局长需不需要人服侍。

第四十一章白纱包

    “铮子!上手榴弹!”炸雷般的吼声把耳朵震的嗡嗡响。

    满是血污的脸孔,浓烟、尸体、呼啸的炮弹,血红,到处都是血红片!阵地上已经被炮弹碾压成粉末的黄土淌进团团乌黑的血,触目惊心……

    陆铮猛地睁开眼睛,梦噩般的镜头仿佛还在眼前,他口的喘着气,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蓝sè的床单,蓝sè的天花板,正对着病床的是电视柜和台彩sè电视机,这里是洛杉矶希德赛耐医院,美国最好的眼科、脑科私立医院,条件也极好,在国内,些紧俏商品还要凭票供应,比起来,美国真的是天堂般。

    陆铮心里轻轻叹口气,这年多,他时常做这样的噩梦,最近,做噩梦的频率才渐渐的不似以前高。

    今天,或许是还在倒时差的原因,只是趴在床头打了个盹,竟然也做起了噩梦。

    旁侧病床上,舅韩国平正靠坐着和老妈聊天,实则多数时候都是舅在絮絮叨叨,说国外如何如何不方便,老妈呢,就只是听着,偶尔做句回应,却总是命令的语气叫舅安心养伤等等。

    看得出,兄妹的感情很多。

    而在洛杉矶的医院病房,老妈的绿军装和红领章是那么的鲜艳而又特殊。

    舅想来比自己还适应老妈的xìng格,他双眼包着白纱布,刚刚做了手术前的检查,今天下午四点钟,便要进手术室。

    “小静啊,还要你来美帝的地盘,真对不起。”舅直在自怨自责,他开始是怎么也不同意来美国的。

    他们这代人,对美国的观感更不是朝夕能改变的。

    老妈的身份很特殊,何况在洛杉矶,老妈贯的红领章绿军装,实在鲜艳的令美国人不安,这套军服,来自红sè世界,曾经是美帝的噩梦。

    老妈在舅絮叨了半天后,终于淡淡说了句:“多说话不好,你要静养。”

    舅就无奈的苦笑,却又伸出了手,说:“铮子,铮子在吧?”

    陆铮忙把自己的手伸给他,说:“舅,我在呢,你放心吧,下午的手术肯定顺顺利利的。”

    韩国平拍着陆铮的手,抓得很紧,叹口气说:“我呀,我才不担心我的眼睛呢,生死有命不是?”

    “铮子啊,我直就觉得你可能是老陆家唯的男人……包括你爸爸,也没什么气魄!”

    陆铮有些无奈,说:“舅,子不闻父过,何况,我爸也不是你说的那样……”

    韩国平就呵呵的笑了,“看,还是陆家的人不是?我这舅毕竟是外姓人是吧?”

    陆铮咳嗽声:“我不是这意思。”

    韩国平呵呵笑道:“无妨,我说的也不是你想的意思。”笑容渐渐淡了,转头对韩静道:“妹子,你出去转转?我和铮子说的话,你不能听。”

    要是别人,肯定会好奇的问嘴,什么话我这个当妈的还不能听?但韩静却是施施然起身,走了出去。

    韩国平听着病房门响,脚步声远去,就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铮子啊,要是我手术失败了……(陆铮刚想说话,他便捏了捏陆铮的手)你听我说……”

    “要是我手术失败了,我谁都不担心,你表哥表妹的都很争气,又有你二舅照顾着这家子,我不担心。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妈妈,我这个老妹。”

    “她太刚强,这不,本来总后生产管理部部长干的好好的,可就因为不同意停滞飞机项目,差点靠边站!若不是现在军委里很有几个叔叔伯伯了解她,怜惜她的才干,反而把她调来央jǐng卫团这么重要的部门,我怕这次我这个妹妹,就要被彻底冰冻了!”

    韩国平说着又叹口气,语气沉重的道:“将来啊,我看这个世道,肯定要发生动荡,到时,韩家、陆家不知道会不会成为牺牲品,你答应我,不要往上争,安安稳稳的就好!将来变之时,陪你妈妈去耕田也好,怎么都好,总之不要让她受到伤害!她的脾气,受不了被人泼脏水!”

    “你定要答应我!”韩国平攥的陆铮的手紧紧的。

    陆铮实在想不到身为普通工人,舅对很多事看得这么透彻,而且,他的担心在将来真的会变成事实。

    只不过,现在多了自己这个x因素,未来,应该可以改变的吧?

    陆铮拍了拍韩国平的手,郑重的道:“放心吧舅,我答应你,定把我妈照顾的好好的!将来,谁也不可能伤害到她!”

    蒙着双眼,韩国平更清晰的听出了陆铮话语里的凝重和隐隐的霸气,他微微怔了下,这孩子,不简单啊。

    但韩国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握着陆铮的手,默默点头。

    ……

    小小的花坪,陆铮坐在长椅上,欣赏着百花争艳的姹紫嫣红。

    这是眼科病房楼后的小花园,空气清新,陆铮心下感慨,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私立医院收取昂贵费用的同时,各种服务也极为完善。

    几名金发碧眼的白衣护士从草坪的小路上走过,委实赏心悦目。

    舅进了手术室,现在能做的,就是为他祈祷,希望他手术成功。

    见多了生离死别,陆铮的心有时候比钢铁还坚硬,但今天,他的心却说不出的软弱。

    伸手,摸出了个用子弹壳做的哨子,金sè的弹壳磨得微微发亮,陆铮轻轻的抚摸它,就好像它拥有生命。

    这是排副刘哥送给他的,但刘哥在南山役已经壮烈牺牲。

    很多惨烈的往事,自己不愿意再去回忆,但在这异国他乡,刚刚偶尔见到病人去世时家属悲嚎恸哭的场景,些画面便如cháo水般涌上来,不可抑制。

    慢慢的将嘴唇贴在冰冷的哨子上,心里微微有些刺痛,幕幕往事从眼前掠过,他轻轻吹响哨子,哨子发出种略带嘶哑的金属笛声,就好像他现在的心情样低沉。

    陆铮默默跟着吟唱:“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也许我长眠将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做了山脉?……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嘶哑但带着铿锵金属气息的哨声慢慢止歇,陆铮也沉默下来。

    逝去的战友们,现在又在何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侧传来声轻轻叹息:“你的哨子吹的非常特别,非常动听,就好像,灵魂在歌唱!”

    说话的是坐在几步外轮椅上的个穿着白蓝病号装的小病人,个头不高,头上被白纱布团团包起,甚至眼睛上也戴了墨镜,但从身材,听说话声音,约是个**岁十来岁的小女孩儿。

    她说的是英语,略显生硬,概不是母语,但是嫩生生的极为动听。前世的陆铮下海后自求学问,jīng通英、德两门外国语,甚至法语也能进行简单对话,只是,今生,很长时间都没用到了。

    “白纱包”是陆铮给她起的外号,在部队在前线呆久了,陆铮同样有兵的恶习,比如爱给人起外号。

    昨天,白纱包便和陆铮在小花园偶遇,但她直没说话。陆铮吹哨子的时候她就默默的听着,陆铮吹完哨子后她就转着轮椅静静离开,陆铮感觉的出,这个小姑娘好似也满腹心事。

    听到白纱包和自己说话,陆铮略有些惊奇,摇摇头道:“我吹的有什么好听的?”今天的气氛,实在感觉有些萧索。

    “听哈里斯医生说,你们来自红sè国?”白纱包的音调里有几分好奇。

    陆铮嗯了声,说:“是。”

    “你的哨子是子弹壳做的吧?你是红sè国的军人?在战争负了伤?你杀过敌人吗?”

    陆铮沉默了会儿,也没必要解释自己只是来探病,便轻轻点了点头,白纱包好像有些吃惊的啊了声。

    过了好久,陆铮问:“没吓着你吧?”令西方颤栗的红sè世界,而国,是红sè世界最重要的员,陆铮清楚**人对西方人意味着什么,因为种种误解,很多时候,来自红sè世界的苏军人在西方人眼里,代表着没有生命的战争机器,代表着恐怖和死亡。

    白纱包轻轻摇头,说:“我只是觉得你的哨子吹得我想流泪,你有很多心事,是吗?”

    陆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呢,你是哪里人?得了什么病?”

    白纱包说:“我是德国人,联邦德国,就是你们说的西德。”

    陆铮微微点头。

    白纱包又说:“我脑子里生了个瘤,又不能手术,哈里斯医生说,我活不到今年的圣诞节了。”

    陆铮呆了呆,愕然看向她,听着她若无其事的口气,好像根本不是在谈论她的生死之事,这才多的小丫头,也太豁达了,或许,生命将逝之时,人才能真正思考这生的意义,生死,也不过是漫漫宇宙长河的短短瞬间,又何足道哉?

    过了会儿,陆铮道:“也不能这么说,现今科学昌明,不久第二代脑部ct机就会面世,也许你的病没有那么严重。”

    白纱包道:“我知道自己的事,但谢谢你的安慰。你懂得的知识很多,不过我的病因很简单,只是没办法动手术。”

    陆铮知道,ct机毕竟只是检查病情所用,并不能代表什么,对于头部的扫描更显无力。看着这个生命走到尽头的小姑娘,陆铮也不禁默默思考,自己的生走到尽头之时,又会想些什么?权势、富贵真如过眼云烟般,真正能被历史铭记的,又都是些什么人?

    对小姑娘的那丝怜意渐渐淡去,多活几十年又如何?你我也未必有人家的世界jīng彩。陆铮问道:“你经常来小花园吧,有什么心事吗?”

    白纱包微微点头,说道:“我来这里思考问题。”很认真的口气,和她的年龄很不相称。

    陆铮就笑,饶有兴趣的问道:“思索什么问题?”只觉得这个寿命不长的小姑娘实在很有意思,也太小人了。

    白纱包道:“我在思考纳斯达克指数和道琼斯指数,用微观经济学解释市场消费和股票的函数关系。”

    陆铮怔住,这么个小豆芽菜,这说的都是什么啊?讶然看着白纱包,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说:“你以后定是世界首富。”

    白纱包自看得出陆铮在开玩笑,却也不着恼,说道:“我活不到明年。”

    陆铮笑容慢慢消散,过了会儿,说:“你要想炒股炒楼,现在进rì本市场,从今年开始,rì本股市会经历疯狂的牛市,尤其是电信行业,在未来几年间,可有几百倍的收益。”

    白纱包却是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和我想的差不多。”

    陆铮呆,rì本股市在前年,暴跌了2000多点,但这正是泡沫经济发酵初期黎明前之黑夜,很多人看来,rì本股市正是最黑暗时期,能看到光明前景的人可并不多。这小女孩儿背景应该不般吧?毕竟rì本经济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其背后,离不开各种神秘财团的影子。

    陆铮想了想又道:“明年美国必然会和你们国家还有rì本签订协议,对美元强行贬值,受影响最的我猜会是rì元,马克其次。现在开始就准备沽空rì元并且进入rì本股市楼市的话,两三年后,拿到几倍的收益是没问题的,这只是保守估计,如果cāo作的好,便是十倍百倍也有可能。”

    白纱包歪着她那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小脑袋,想来是透过黑sè镜片认真打量陆铮。

    陆铮笑道:“你不信么?”正说话间,却见草坪北边走来几名白人男女,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青人,走在最前面的白人男青年个头很高,概快两米了,又胖又壮,站在人面前很有股压迫感。

    “艾瑞斯,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不要和来历不明的人说话。”白人青年jǐng惕的看了陆铮眼,用责备的语气埋怨白纱包,他的语速很快,是带有波恩口音的德语。

    白纱包很平静的说:“他是个好人,来自国的战士,在战场上负伤,卡尔,你没有他勇敢。”

    白人青年哼了声,转向陆铮用英语道:“国人,你不要sāo扰我的妹妹。”显然,他拿这个妹妹点办法也没有。

    陆铮笑笑,对白纱包道:“原来你叫iris,名字很好听,希腊的彩虹女神,在我的国度,iris这种花,意思是种有着神奇漂亮羽毛的雄鹰之尾,希望你以后也像雄鹰般,鹏程万里,不要小小年纪,就死气沉沉的。”

    他这话是用德语说的,白纱包和她的哥哥都诧异的睁眼睛看着陆铮。

    白人青年突然问道:“你是不是间谍?故意接近我妹妹?”来自红sè国的士兵,竟然jīng通德语,不免令人生疑。

    陆铮笑道:“我倒担心你是间谍,故意接近我呢。”

    “卡尔,走吧。”白纱包转动自己的轮椅。

    陆铮也看得出,白纱包的哥哥暴躁易怒,应该是富家子弟,不容人挑衅,而白纱包知道哥哥的脾气,准备息事宁人。

    谁知道白人青年步走过来,伸手就来揪陆铮的脖领,冷声道:“黄皮肤的猴子,你敢和我决斗么?”

    陆铮不喜欢生事,天生的自信也令他不会如国内民族义者般敏感,但这句话还是令他眼神冷,伸手格住白人青年的胳膊,虎钳紧紧攥住他手腕,缓声说:“zì yóu搏击还是用左轮,我都奉陪。”慢慢起身。

    白人青年挣不开胳膊,手腕剧痛,惊奇对方力量之余更是怒火烧,突然伸手拳砸在陆铮脸上,陆铮眼冒金星,连退两步,怒火噌的窜起,眼见白人青年又扑上来,他伸手,如法炮制,再次抓住白人青年胳膊,接着便是个干净利落的侧摔,将白人青年狠狠摔在地上,陆铮按住他胳膊令他动弹不得,冷声道:“挺个个头太面了点,难道你就是白人的猪猡?”

    白人青年脸涨红,但高身躯,在陆铮面前却跟小鸡仔似的,被陆铮轻轻按住,怎么都挣扎不开。

    白人青年的同伴初始都怔住,旋即便有名壮汉扑上来从背后抱住陆铮,这个块头蛮牛般的力士,肌肉虬结,粗壮的胳膊和手紧紧箍住陆铮的腰部狠狠的勒,就好像,要把怀里的瘦弱年青人勒成两截。

    陆铮冷哼声,后脑勺使劲磕,壮汉立时满脸酸痛,鼻鲜血淌下,胳膊也禁不住放开了陆铮。

    陆铮回身脚,将他踹得趔趄跌开。

    其余几名白人青年涌而上,场混战就此爆发,陆铮也不知道挨了几拳几脚,混乱这些人被陆铮击倒,直到有女子尖叫声,却是白纱包要过来劝架,恰巧陆铮个轮摔将名白人青年摔出,正砸在白纱包的轮椅上,白纱包和轮椅起仰面朝天摔下去,脑袋重重磕在卵石路上,吓得旁边的白人女青年声尖叫。

    陆铮的动作滞住,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卡尔顾不得陆铮,冲过去抱起妹妹,飞快的向医院楼跑去,众白人青年也都跟了上去,名白人青年回头恶狠狠对陆铮道:“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陆铮脸上很是挨了几拳,火辣辣的疼,他却全然不觉,脑子也片混乱,白纱包本来就是脑瘤,再这么摔,可莫……

第四十四章你是谁?

    马卫国的办公室,气氛极为压抑。

    刚刚马卫国发了通火,县公安局,竟然拒绝了他提出的将看守所流氓犯全部绑出来游街示众展示严打胜利成果的指示,这令他极为气愤,更觉得陆铮是和他对着干。

    翠绿吊兰之侧,长沙发上,陆铮默默喝着茶水,对马卫国的咆哮保持着沉默。

    刘保军这个政法委书记也遭池鱼之殃,被马卫国打电话喊来听他训话。坐在陆铮身侧,刘保军紧紧皱着眉头。

    市委组织部已经下来了考察组,估计考察组回转之时便是市里对广宁县委班子进行调整之时。

    广宁市委整风渐渐接近尾声,按照央、省委有关件,这次整风的要目的之便是要改变各级党委领导班子把手言堂的局面,进步体现常委会班子在各级党委的民集原则。

    通俗的说,便是要扩充各级党委常委会班子成员,如省委明确下了件,要求全省各市、县(区)的党委常委,不得低于七人。

    广宁县现今是五名常委,按照省委件,便要增加两名常委。

    在乌山,有的兄弟县领导班子已经进行了调整,政法委书记以前没进常委会的,通常便成了这次调整的受益者。

    但刘保军,却显然,看不到这种希望。

    裘书记现在的地位摇摇yù坠,看马卫国越来越强势的表演,想来,他心里已经有了底,只怕市委考察之后,他便可以顶替裘和坐上县委把手的交椅。

    马卫国做了县委书记,自己还想进常委会么?虽说常委的任命,由市委决定,但必定,也要参考把手的意见。

    刘保军心里深深叹口气,侧头瞥了陆铮眼,自己两人,成了难兄难弟么?

    马卫国渐渐压住了怒火,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说:“你们啊!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陆铮,你说说,为什么就不能把那些流氓游街示众?怎么着,你就是想和我顶着干?公私都不分了是吧?你以为你这个公安局长,我就奈何不了你?!”

    陆铮还是不吱声,很多话,说出来马卫国也理解不了。

    看陆铮沉默抵抗,马卫国眉头越皱越紧,显然,是上真火了。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马卫国声音缓了缓,说:“进。”

    从外面走进来个戴眼镜的秘,拿着份报纸,放在了马卫国桌头,说:“马书记,今天刚刚到的《人民rì报》,裘书记叫我送来的。”

    《人民rì报》,又是裘和专门叫人送来的,马卫国就知道其必然有深意,点点头,又回头看向陆铮,说:“你先回去吧,做份深刻的检讨,要传达到全局干jǐng。”

    “马书记,裘书记希望你能马上看看这份报纸。”戴眼镜的秘却没走,催促马卫国。

    马卫国微微皱眉,戴眼镜的秘小高虽然是裘和的御用秘书,但自己的事,几时轮到他指手画脚了?

    “你出去吧,告诉裘书记,我每天都看报纸,就不用他cāo心了。”马卫国不咸不淡的回答。

    “是吗?”小高笑了笑,便点点头,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马卫国目光闪了闪,顺手拿起了那份《人民rì报》。

    刘保军立时心里给小高捏了把冷汗,这些小秘书,有的人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将来,怕有的苦头吃了。

    可旋即,刘保军就发现马卫国的表情有些不对。

    好会儿后,马卫国挥了挥手,面无表情,“你们先回去吧。”目光在刘保军和陆铮身上打着转,好像,要认清面前的这两个人。

    刘保军被看得阵心里发毛,但见陆铮起身,他也忙不迭起身,跟在陆铮身后走出马卫国的办公室。

    刘保军虽然是副县级干部,但从来没掌握过实权,通常做夹心饼干两头受气,很多时候,反而不如陆铮那么有底气。

    办公室外,小高却正等着呢,见他俩出来,就笑呵呵的说:“刘书记,陆局,恭喜啊,改革chūn风吹满地,你们这就要成咱广宁的典型了。”

    刘保军虽然不明所以,却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小高又笑着说:“刚好您两位都在,倒省得我跑腿了,裘书记要见见你们。”

    陆铮微微点头,他致已经猜出了什么事。

    刘保军心里画魂儿,裘和从来就看他不顺眼,和他私下沟通几乎没有,却不知道叫他去干什么?

    裘和的办公室和马卫国办公室是两种不同风格,虽然也渐渐多了沙发床、理石茶几等新式家俬,但墙壁上伟人指点江山的画像和书柜上伟人半身雕塑令人恍如来到了革红sè年代。

    见到刘保军和陆铮进来,裘和就爽朗的笑起来,说:“好啊,浙江出个步鑫生,河北出个张胜利,我们广宁有了刘保军、陆铮,好,好啊!”

    随即,裘和才拍拍脑门,笑道:“你们怕都不知道吧。”

    秘书小高机灵得很,就急忙将两份今天的《人民rì报》送到了刘保军和陆铮手上,看来裘和宠他,不是没有道理。

    陆铮翻开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在第四版,很快找到了标题为《破除积弊唤新生——观冀东省广宁县县委招待所改制有感》的章,在这篇加了编者按的章里,对广宁县招改制加褒扬,“顾客就是上帝”、“市场经济验成败”等等由刘保军学自陆铮的词汇都被引用和阐释,章除了对持县招改制的副县长刘保军击节赞叹外,也提到了从旁献计献策的广宁县公安局局长陆铮,特别提到了陆铮战斗英雄的身份,说是“战斗英雄同样可以在改革cháo勇做弄cháo儿”,并号召各系统干部向陆铮学习,为改革计出谋献策。

    裘和笑着说:“原来啊,咱广宁有北新闻专业的学生,直就听说县招改制的事,带了同学下来观摩找新闻,他们搞的稿子本来只是校刊,可不想,被党报选了,保军,陆铮啊,你们真是为广宁争光啊!”

    在党报引用北校刊《社会新闻》的章,虽然仅仅提了裘和嘴,说是这次改制得到了广宁县委书记、县长裘和的力支持,但这句,也就足够了,毕竟裘和党政把抓,这种事业单位改制得不到他的首肯又怎会顺利进行?

    《人民rì报》直都是党的喉舌,政策的风向标,这几年,更是热衷于为改革造势,如浙江步鑫生,便是打破铁饭碗的典型人物;河北张胜利,则是承包厂长第人。现在热情洋溢的赞扬广宁县招改制,自是为全国许多全额拨款的可盈利事业单位改革打开缺口。

    这可不是什么小记者就可以随便决定的事,说不定,那编者按,就是央宣传部亦或国务院研究室哪位佬执笔,而且,定然入了某位央层面的领导的法眼。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裘和没有理由不兴奋。

    陆铮却是有些无奈,他鼓捣小光来写县招改制的新闻稿时,可没叫他提自己的名字,现在倒好,公安局长对改革提建议,这也太扎眼了。

    至于从《社会新闻》到《人民rì报》,陆铮多多少少在背后用了些力气,请姐帮了点忙,但能被选,还是因为势所趋,章对了掌握着舆论话语权的某些人的脾胃而已。

    刘保军却是晕晕乎乎的,直到走出裘和的办公室,他还觉得云里雾里,突然问陆铮:“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陆铮摇摇头,说:“谁知道?”

    另侧的办公室,马卫国正捧着报纸遍又遍的翻看,脸sè,越来越是难看。

第四十五章我是谁?

    北方冷空气突然到访广宁,街上,行人都穿起了厚厚的毛衣,气温,好像骤然就降了几个阶梯。

    裘大和的办公室暖洋洋的,从昨天开始,全县提前供暖。

    和陆铮面对面坐着,裘大和乐呵呵的同陆铮聊天,就好似完全没听到县委大院流传着他的靠山已经失势的传言。

    据说,县直的头头脑脑,很有几人已经四处活动,为广宁“后裘大和时代”的到来做准备。

    裘大和却是告诉了陆铮一个好消息,说他已经向市委推荐陆铮兼任主管公安司法的副县长。

    随着改革的深化、经济的发展,公安战线的重要xìng与rì俱增,在乌山地区,县区公安局长或兼副县级职位或直接副处待遇,已经很有几个进行了高配,作为乌山地区经济比较发达的沿海县,广宁县公安局局长提格自也势在必行。

    不过裘大和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提出来,又未免令人生出垂死挣扎之感,好似在拼命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干部,至少,侯建军就这么想。

    陆铮没多说什么,很是谦虚了一番,说自己“年轻”、“缺乏锻炼”等等。

    裘大和微笑点头,说:“陆铮啊,谦虚是好事,但过度谦虚可就没必要了,你可是最近五年咱省唯一一个公安部一级英模。”

    陆铮笑了笑,便不吱声。

    裘大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好似不经意的说道:“对了,商业局那个案子,拖得太久了,还没查清楚吗?”

    县商业局的案子由商业局下属食品公司经理王耀国而起,分管内保的侯建军喊出了“狠挖深挖”的口号,历时一个多月的攻坚战,前几rì,县商业局副局长姚宝明又被揪了出来,在王耀国利用差价往外地倒卖肉禽食品的过程中,姚宝明很是收了些好处,大开方便之门。

    现今姚宝明也已经被县公安局内保科经侦组调查。

    从裘大和处出来,在回县局的路上,陆铮默默思索着。

    商业局杜伯涛,是裘大和一手提拔的,便是李向阳,其实同样属于裘大和的圈子,商业局这件案子,杜伯涛又有没有沾边呢?

    裘大和暗示自己尽快结案,又到底是因为杜伯涛呢,还是为了他自己?

    刚刚进了办公室,侯建军后脚便跟了进来,好像,他一直在王玉国的办公室候着呢。

    “局长,王耀国的案子,程序走到预审科了,姚宝明,是不是也送过去?”侯建军笑呵呵的说着,只是,目光有些闪烁。

    在公安系统内部,案子送到预审科室,便基本代表了结案,剩下的便是预审科的干jǐng审核各种证据,判断庭审情况,如果觉得没有问题便移交检察院,进入诉讼程序。

    听到王耀国的案子程序到预审了,陆铮点点头,毫无疑问,是有人敲打提醒侯建军了,他这才准备匆匆结案,但不管怎样,侯建军都要问问自己的意见,以自己的意见为准。

    见陆铮默然不语,侯建军心下就是一凛,忙说:“要不,您去听听?老赵他们正讨论呢。”

    老赵便是预审科科长赵国强,按照局长陆铮指示,预审科室必须学法懂法,对重要案件,除了建立主诉人负责制,还要推动自查自纠形式的集体讨论制度,以便于发现各种庭审中可能出现的问题。

    陆铮沉吟了一下,说:“我就不去了,但姚宝明的案子不急,还是再侦查侦查吧。”

    侯建军愣了下,默默点头,他猜不透陆铮心里到底怎么想,或许,是爱惜羽毛,不想明明白白将尽快结案的话说出来授人以柄;或许,是真的不合时宜,想继续查下去。

    但不管陆铮真实想法如何,侯建军都觉得,用到自己的时候到了,这种情况,当然要自己赤膀上阵,帮领导解决不能宣之于口的难题。

    陆局吩咐了,那姚宝明暂时就不能进入预审阶段,而是继续补充侦查,只是,却也不必再深究了,深究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再过个十天半月,稀里糊涂的结案就是。

    “嗯,我知道怎么办了。”侯建军点了点头。

    陆铮笑道:“你真知道么?”却也没有再往下说。

    ……

    洞蜜园二楼。

    刘保军一杯杯的同陆铮喝酒,简直就是酒到杯干,实在很难令人想象,正脸红脖子粗一再灌陆铮喝酒的这个人和以前谨小慎微的政法委刘书记是同一个人。

    “兄弟啊,我跟你说,今天咱哥俩……,一定,一定要不醉无归!”刘保军舌头都有些大了,搂着陆铮的脖颈结结巴巴说

    着。

    陆铮笑道:“刘书记,您高了。”

    “别叫我刘书记,叫我刘大哥,刘保军都行!”刘保军用力拍着陆铮的肩膀,说着话,又深深叹口气,把酒杯放到了桌上,看着陆铮,脸sè很认真的说:“兄弟啊,你刘大哥不是个糊涂人,你的好,刘大哥永远都会记得!”

    陆铮笑道:“刘大哥,咱不说这个……”

    刘保军立时一拍桌子,“这个大哥叫的好,铮子啊,为你这句大哥,我自罚三杯!”此时他豪气飞扬,一扫一直以来郁郁不得志之态。

    陆铮无奈的说:“这是什么规矩,叫您声大哥您还自罚三杯?我陪你吧。”举杯和刘保军轻轻碰杯。

    刘保军连干了三杯,脸上更红,疙瘩都在冒光,又拍着陆铮的手道:“铮子啊,听说裘大和要提名你干副县长?我跟你说,不用去,大哥我走了,政法委书记的位子就是你的,而且,这次调整班子,政法委书记是肯定进常委会的。”

    陆铮奇道:“大哥要走了?”这却真没听到信儿,毕竟在乌山官场,他或许还不如侯建军有人脉,消息渠道多。

    刘保军颇有些志得意满,说:“是,市委研究室副主任,应该是准了的。”

    陆铮举杯笑道:“恭喜大哥了!应该是提正处了吧?”陆铮知道,市委研究室类似于后来的政研室,不过现今党的架构很重视理论研究,研究室的地位极为重要,在乌山,市委研究室主任是由一位市委常委兼任的。

    刘保军笑着点头,和陆铮碰杯一饮而尽。

    “兄弟啊,明天,你跟我去乌山,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呀,也很想见见你。”刘保军突然压低声音,有些神秘的说。

    陆铮微微一笑:“那谢谢大哥了。”心里知道,或许从这一刻,自己才算真正进入了乌山官场,渐渐,接触到了乌山官场的各个小圈子,只是,心里,却也没感觉怎么激动。

    刘保军这时深深叹口气,说:“不过,兄弟啊,有时候,人际关系就那么回事,你要记住,打铁还得自己硬。你自己站得稳,别人才看得起你。”这却是他的切身感受、肺腑之言了。还有句话他还没说,他自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些年,他靠着钻营拼命想离开乌山,他的老领导却用不上什么力,或许,也根本没想用力。而现在,他上了zhōng yāng党报后,立时喜事一桩接着一桩,马上,他便成了老领导眼里的香饽饽,迁升便也水到渠成。

    而这一切,他心里明白,都是陆铮给他的,从招待所改制,到成为乌山地区改革典型人物,甚至,刘保军有时候都怀疑这些事是不是陆铮幕后一手策划的,只是,他还有理智,不会认为陆铮有那么大能量,但不管怎么说,陆铮是他的福星,甚至可以说,是他仕途上的恩人。

    刘保军喝的酒酣耳熟之时,雅间布帘一挑,进来几个小青年,王老板紧紧跟着,一个劲儿说“包厢没位子了,没位子了。”他也不晓得陆铮和刘保军想不想被人知道身份,是以,也不好打招呼。

    “什么他妈没位子,两个人,用得着这么大桌吗?赶紧的,我们七八个人,他们这不也快吃完了吗,我们就在这儿等吧!”几个小青年都挺横,看来是街面上混的。

    陆铮还没说话,刘保军就已经一拍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他们骂道:“妈的小兔崽子,都滚出去,不然惹火老子,一个个整死你们!”

    他说着话摇摇yù坠,说完就向后趔趄,陆铮急忙搀住他,心里苦笑,酒还真是穿肠毒药啊,平时多谨慎的一个人,喝高了,怎么都这样子?不过也看得出,今天刘保军,是真没对自己设防。

    那边小青年们已经七嘴八舌的回骂,还有要上来动手的,王老板见势不妙,忙低声跟他们说了几句什么。

    小青年们的义愤填膺凶狠霸道立时消失不见,一个个呆了,蔫了,又都赶忙一窝蜂似的溜了出去。

    瘫软在陆铮怀里的刘保军却已经醉眼朦胧的说起了胡话:“我怕谁?我他妈怕谁?我他妈谁也不怕!铮子,铮子,我跟你说,***就没一个好东西,张xx也一样!都他妈老狐狸,老王八蛋!我被挤兑的跟孙子似的他们去哪儿了?去哪儿了?……都他妈没好东西……”

    将刘保军扶着坐好,看着他趴在桌上,声音越来越低,却还在一个劲儿的骂娘,陆铮甚至有些怜悯他。

    或许,这就是官场原生态吧,不管外人看着如何风光,却是有苦心知。

    张xx,陆铮知道,那就是刘保军的老领导,或许,也是明天自己将要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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