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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全文阅读

作者:对方离开     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txt下载     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86

    刘启终于找到了胆敢叫樊英花为“母老虎”的同类,端出英雄所见略同的口吻,还没说话,就看到笑出声的樊缺。樊缺指指刘启的面孔,闷笑着说:“我先进去。你赶快去洗洗自己的猴屁股。”说完,他大步走了进去。

    刘启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出一手灰,贼头鼠脑地回头,正找个地方洗一洗,被门侧一桌子上的人叫住,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粗声嚷:“小子,换个大碗来,我今天,好好把他们几个灌趴下。”

    刘启大不忿,干脆顶着张灰脸,爱理不理地进去。

    大伙都在听李尚长出来给大伙说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话,并不甚在意。唯独几个让刘启拿碗的汉子看着他,小声叫骂。

    堂内摆了七八桌,坐满了人。

    刘启进来,不知坐哪儿好。

    他搜索了一番,看其中一条板凳上缺人,立刻欠身坐到这些陌生人中。此桌的人们都讶然地看着他。旁边的汉子立刻一抹面孔,用腿一磕,说:“这是我家兄弟的位,他刚出去解手了。你再找地方坐吧!”

    刘启只好站起来,四处望了一望,见各桌都坐满木木的人,不肯再走,一屁股蹲下,赖上了,振振有辞地说:“这儿明明是我的座。你说说,这桌读没读到你名?!我听得清清楚楚的,我,黑脸乌鸦,就在这一席。”

    “黑脸乌鸦!”旁边的又一个汉子喷笑了一句,回头冲对面有了下表情的汉子问,“他是姬爷的人?”

    汉子摇摇头,倒是抱了一抱拳,说:“在下陈虎,倒是耳闻过乌鸦爷的大名,这下有理了。”

    “我管你******什么爷!”给他争执不下的汉子一胳膊别过来,挤了刘启一下,怒声说,“快去一边,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阿妈的!想动武?!”刘启也一胳膊顶了过去,顺便勐一抬屁股,蹬在长凳子另一边的腿上。汉子不防,一下把长凳子坐撅,屁股落到了地上,大手差点把桌子都搬翻。好在酒菜还没上,酒罐在桌子下,只掉下了个碗。

    周围众人都听到“嘎哗”地一声,眼神投向坐在地下的汉子,就连以“浅尝辄止”结尾的李尚长也回头询问怎么回事。

    这下丑出大了,汉子的一张青脸都变得发紫。

    他起身去揪刘启,却被横里的一只手拦住。青脸汉子一看,是自家兄弟回来了,立刻看了他一眼,恨恨地示意说:“真想做了他。敢抢咱座位。”

    回来的汉子有分寸得多,他边向周围说着“没事”,便交过颈,在自家兄弟耳边上小声嘀咕:“别忘了瓢把子的吩咐,咱是来投靠别人的,要夹着尾巴做人。”说完,就向一名走过来看怎么回事的下人招手。

    刘启听不到他说什么才猜到不少,也连忙表达歉意,赖笑着说:“一条板凳上坐三个人也不多。咱凑合、凑合?!”

    正说着,被招过来的下人盯住了刘启,看了几下,一伸手,就去拽他,嘴巴里骂:“你这小子吃饱撑的,胆比天大。竟抹了一脸的草灰坐到这来了。快滚!”

    刘启一看,这才知道是督促自己搬灰罐的那个,正给他解释,已经来不及了。那瘦猴一样的下人一扯,对着刘启用上耳光和拳头,边打还边好心:“还不跑得远远的。要是让老爷、小姐他们看到,你就死定了,你!”

    刘启连赖带抢,好不容易找了个能坐的地方,被他揪住背后的领子掂了出来,还差点翻了一跟头,肠子都快气炸了,一转身就捏住对方的脖子,上前穿一步,一推,直直地将对方摁倒在地。

    那下人在底下不住咳嗽,气愤地喊:“你还不得了了!你!”

    周围的汉子那顿时被点着火一样凑上看。

    大家都是草莽众人,看热戏来劲,出口都是“****娘,打,打!”,闭口就是“干死他!”

    刘启本是赖上的座位,没有道理可摆,但实在受够这不知好歹的下人,大声咆哮:“我坐在哪儿关你屁事?!我好心帮你搬一搬东西,你还没完没了了。”

    乱七八糟的嚷声惊动很大,一些重要人物都很敏感,想出来看一看怎么回事。

    李尚长让人去安抚里面的大人物,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唤出樊英花,让她过去,樊英花还没有走到跟前,负责主持秩序的人已听说是俩下人生事,都是杀气腾腾地过来。刘启看看没自己认识的,就把事情一古脑推给被按下的下人,大列罪状:“你们就这样对待客人吗?老子一生气就回关中去!”

    投靠别人的人最怕别人不当自己为自家人,连杂役都可以欺负。

    关中属于直州,姬康的人自觉和刘启是一个地方的,最先帮腔,不管大伙听没听过“黑脸乌鸦”,不管刘启的真正身份,要把抓刘启的下人拿下去,“连卵子”都打出来。

    接着是同桌人,他们都为刘启作证,说这下人上来就掂客人打。

    就连和刘启起争执的两个甘燕汉子也尽弃前嫌,让刘启消气,这样“算了”。

    那被刘启连掼带团地整治了一阵子的倒霉下人,本来是来帮这桌客人的,被刘启打了,还被一圈乱碰,哭也哭不出地坐在一圈陌生大汉中,抬眼被敌视惊到,浑身颤,几个李家人见他遭了众怒,想也不想,拉着他往外拽。

    一路上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汉子等着,勾拐戳捏,搓得这下人直叫唤。

    “俏面罗刹”一样的樊英花进了内围,一眼看到嚣张无比的刘启狂唿乱嚷,便极力忍住怒火,以温和到极点的口气问:“刘启。你看咱家是不是很不会待客?!”

    “是呀。”刘启想都没想就回答,回答后才反应过来是谁的声音,立刻背过身皱眉头,暗暗叫苦。

    “是吗?”樊英花打牙根里痒痒,恨不得拔掉他一层皮,表面却还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你说不出理由,我回去不轻饶你!”

    眼看形势不对,众人讶然中都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刘启干脆豁了出去,一把抓了一旁的桌子,勐地一擂,趁场面一肃,冲大伙煞有介事地说:“热心厚道是一回事,大伙感觉出来感觉不出来又是一回事。樊老太爷给大伙的瓢把子接风,顺便宴请弟兄们,这本是件体恤兄弟们的事,表现出樊大老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豪爽重义的一面。可你看刚才那场面,我大气都不敢出的,坐哪都不知道,憋得都难受,你说这是待客的道理吗!”

    “你?!”樊英花郁结了一口气,却说,“快跟我走,别在这装疯卖傻了。快!”

    “不打断腿吧?!”刘启担心地问。

    “不!”樊英花咬牙切齿地许诺,心中却对这还宁上了头的灰头小丑更火大,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他丢光了,不教训是万万不行。

    她向心里发毛的刘启招手,这一刹那间,周围的汉子们都开口认同刘启的话。

    一个个头不小的汉子说:“咱都是粗人,跟皇帝也好,跟樊大老爷也好,还不是图个爽快。投奔过来什么也不怕,就怕樊大老爷当咱是走投无路的狗,饥一顿饱一顿地喂上两口饭,不当咱是人看。大伙到这赴宴,心里确实毛毛的,不是这么一说,还真没感觉大老爷是想着咱弟兄的。”

    樊英花脸色说不出地古怪,说什么也想不到刘启牵强的说法扔了后会起反响,比自己父亲的长篇大论还起作用,立刻大笑起来,冲众人嚷:“说来说去,大伙是怕咱家不厚道。咱家也是山沟里爬的,土地上长的,不说能不能领大伙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却万万不会辜负诸位兄弟的抬爱。”

    说到这里,她再不给刘启机会,立刻上前揪了他就走,走到半路上,看到父亲不快地盯着刘启看,解释说:“他是想给大伙提提气氛的。”

    樊英花有点儿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恨得牙根都疼,还要替他说话。

    寒芒闪烁半晌,李尚长再仔细打量刘启一番,理也不理地往内堂里去。

    刘启先被一个下人揪住打,接着又显出了怕女人,自觉丢脸,狠狠甩掉樊英花的手,不理她的威胁,大步便走。

    这时,外面一个水平与训练有素的宦官无法比较的大嗓门响彻:“皇帝驾到!”

    不管这喊声怎样,但却告诉众人一个事实。李家的人都像被一帖膏药般煳在心上,极不痛快,尤其是看向从侧门里往外走刘启的樊英花,她回神往大门望去,电闪之间涌上一个念头:他们也想争取这些投降的土匪?!

    片刻之后,李尚长率人接驾,在末尾见到一个坐了轮椅的老人。他六十余岁,满面红光,颚下一丛长长的白须飘在胸前,精神矍铄,放在平板的两腿上横了一只金头节杖。

    朝廷的老臣喜欢在手边拿上节杖,却怕有不好的风评,拥有它的人都称为手杖,以表示既不是使者的旄节,也不表示拐杖,而是代表一种上了地位的装饰。

    看到这些,李尚长已猜到这是何人。

    “老夫这次侍驾前来,是来认樊大人这一门亲的。”老人抓了手杖冲人一点,微笑着说,“小女和外甥女都是蒙樊大人仗义相救,我是特意代他们来向大人道谢的。”

    “你是说?!”李尚长诧异地说。

    他不得不发愣在那,不敢相信地自问:我竟然问都没有,就认了苏孔的外甥女黄夏卿为女,一认平白低出一辈。

    世家相交,辈份是极看重的,他心里吃了个苍蝇一样,恨不得一脚把面前的白头狐狸给踏翻在地。

    众人叩拜国王完毕,老人请出女儿和外甥女给李尚长磕头拜谢。

    李尚长迎他入内,一味包揽说:“不知那拦路的强盗躲哪儿了,我若查到,一定为苏兄手刃仇人。”

    “听说为首的是一个被人称作‘尧哥’(鸟哥)的匪徒,我女儿形容说,此人青面獠牙,身高六尺有余。”苏孔说。

    李尚长扼腕愤怒,大大地为自己的干女儿的父亲,弟弟鸣一番不平。

    苏孔极富表情地叹气,口气一转,说:“如今乱军压境,将军之责在于退敌,咱自家的私仇还是先放一放。”

    他目示一旁的秦汾,秦汾却对李尚长留有怕意,不敢看周遭的丑陋恶人们,干巴地说:“诸位既然臣服,都是孤王的爱卿,改日就让樊大人给你们领个官职,也算孤和樊大人对大伙的器重。眼前危机四伏,你们都有什么退敌良方,还是说来听一听的好!”

    李尚长觉得秦汾不像是来指责自己越过******而受降贼寇的,放下心来说:“这下我们的实力已非官贼军所料,定能出其不意,打它个措手不及。”这样说完,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安抚人心,夸夸其谈的表面话,不由神色一敛,说:“至于何人专伐,我会向陛下请示。”

    “这不二人选自然非樊兄莫属嘛。”苏孔微笑着说,“不过在冲锋陷阵的人中,我倒还是听说几个人,像杜密,陆川,少年英雄刘启。”

    他这话里的醉翁之意表露得一清二楚,这三个人中,一个是当地贵族,一个是与两边都密切的刘启,一个是李氏的爱将,可谓是一个折中的三军将选。

    李尚长自然大不满意,但一个无防备,没法推辞,只好看向樊英花。

    陆川虽勇,布阵却非其所长,樊英花只看好刘启一个。

    她便说:“苏老只是耳闻。行军决胜之道,怕非您想象的那般。既然对家父无可推托,放开手脚也好施展。”

    苏孔却也不生气,只是乐呵呵的样儿,观宝一样冲樊英花看上看下,又说:“我等都把身家交给樊帅,自然不会束缚樊帅的手脚,只是图个心里亮。”他说到这里,眼神已经打量到内堂的诸人。这里和外间不同,饭菜虽上,却也不见怎么动,瓢把子和亲信听着他们谈论的事,也凑着头窃窃私语。

    突然,众人推姬康起身,纷纷说:“姬康可为将!”樊英花心里怦怦地跳,怕秦汾抢收人心,立刻截在前头,说:“我父亲已经暗中拟定,第一人选,的确非姬瓢把子莫属。”李尚长是拟定了人选,第一人选是李玉,而且和身边的人透了底的,被这样一截,处于恤子心切,连忙看向旁边的李玉,见李玉扭头看向一边,心头顿时有点儿惆怅。

    秦汾走后,人声一直入夜。

    仍不能释怀的李玉一肚子苦水无处可倒,唯一倾诉的对象也只有自己的叔叔,他外出晃荡一会儿,带人去自己的叔叔樊成那儿。他并不是一个庸人,无论在统御之术和见识方面,相比一般人,都还是有独到之处的。唯一的不幸是,他还没成熟起来。

    他以前没有做过官,没有运筹过什么大事,只是个读过书,习过武艺的璞玉,然而在有胆有略的妹妹受到不少压力,只能走向妹妹的对立面,熟知政治技巧的人都知道,若是敌人拥护的,自己就反对,自己就处于一个被动的位置,而面对一个优秀的对手时,他占住的往往是错的,久而久之,就在众人眼里很无能了,他的政敌,他的妹妹,即使心存兄妹之情,也不得不和他唱对台戏了。(未完待续。。)

387

    ※※※

    甘野在河东内嵌,西倚斜行走向的燕行山,东面被王河斩断,南面开阔,越过商亥江,就是中原,枕了方圆百里的牛伏山,只有几条为数不多的陉道。环顾整个地域里,除了庆德一带,是再也没有可以足作后方基地的大片城邑了。往日向这里用兵,也都是把从庆德当成输送大本营和战略依托地,而一旦考虑到战争会陷入僵局后,就要提前想好,是开栈道输送粮草,还是先将陉道畅通。

    正因为这个原因,秦纲的智囊团看准了秦汾还不能尽占河东,果断果决,相当明智。

    可也不是半点风险不冒。

    庆德毕竟没做好相应补给的准备,更没有调动一切需要的重臣坐镇;因而,除了胡经这一路,另一路从白登山发的兵马,一击不胜,就不能再指望后方的补给。白登山在并郡边缘,属于边军,也只有抽调强悍的边军,秦台才放心。

    胡经是一名很老到的将军,调度非常有方,他领着二万多的人马出陉口,渡了白豚渡,便分出人马,绕行直奔五涧郡,别住沙通天的手脚。

    四天之后,百余名骑兵强占一镇,和沙通天接了一仗,沙通天立刻明白双方的差距,稀里煳涂就溃了。

    沙通天只好心口发凉地率领嫡系逃窜。

    他并不是有意弃盟脱逃,而是一刹那之间被别住了手脚,陷入第一个被打击得目标,被逼无奈,才被迫向山中逃窜,而嫡系所部,也同时分崩,刚刚吸纳的力量,看到朝廷的铁骑,哄散了不少。

    胡经把人马分成三路推进,并不是按长月的步骤来做,自己吸引对方主力,让从野山后发的人马威胁野牙,因为,他不得不考虑自己孤军深入的可能性,河东,已经成了各种土匪的天下,自己是走到哪,得打到哪儿,要不是三路推进,漫长的推进路线就会一直暴露,那些见己则溃,但并没有土崩瓦解的叛军武装,会在自己遇到强烈抵抗时,断绝自己的补给线,从身后冲击自己。

    秦台鉴于他取得的战果,给予同意,但却非常愚蠢地走到一个反面,要求他尽快协助地方,进行肃清,为屯山军出击提供出后方条件,为在当地筹备粮草,创造条件。

    这样一来,胡经就被拖住了前进的步伐,各地被沙通天搅得不得安宁,地方官员无不想拉点兵,纷纷谎报敌情之严重,使得他两万五千人,不得不受地方调动,把守一些不得不守的境地。

    兵分成三路,驻守补救线路,兵力不足本就不足,再被各地喊救命的官员三天两头报个大小事,逢大匪剿大匪,逢小匪剿小匪,虚虚实实,闹得焦头烂额不说,也使得部队将士,极为疲倦。

    军中主薄给自己的京城好友写信,提到胡经对此的忧虑:“昔往出兵,皆地方官员配合,吾等进剿,却须仰赖地方,不先击溃敌主力,兵力即散,凡过县,地,均不得情报,反被夸大之现状所迫,轻军而往,数十匪类,扰一二富绅尔,一县尊,太尊过寿,欲捧场面,竟血书而至,如此下去,叛军有整待劳,所驱之众,非吾等预料也。

    的确,化名为樊英豪的樊英花采纳了少数人一反主流,建议四处收拢可战之兵,征召丁壮,而后向南出击,聚众击其主力,震慑各郡的决议。

    制定这样的策略后,各路的义军纷纷撤退,意图迷惑敌人,给人以溃败的假相。

    野牙有意的“溃败”因队伍的杂乱而显得特别真实。

    胡经一开始觉得贼人要收缩突围,接着重视起这些前面溃败,后面却退了再守,守了再退的奇异战术。

    但他并没有过于敏感地想象到敌军的意图,而是觉得,敌人在且战且退,拖延时间。为此,他以整个中军人马为前锋,违反什么“配合地方澄净匪患,勿使天下人失望”的策略,与预先战略相背的瞎指挥,加速推进,意图以突然加快的进军,来击溃敌人的信心;又令两翼在身后尽量靠拢,进行拱护。

    这样布置之后,他让幕僚把自己遇到的情况写成书信,送到长月给那些大臣们看,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

    二月,备州突然遭受游牧人反常的打击,而河东战场上,在一系列撤退假象的身后,樊英花着手准备了足够的力量,空前强大,也因为所集结的兵力空前,她为了杜绝掣肘,充分建立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决定剔除自己的哥哥,自领中军,而令杜密率领一部分官兵团练,令姬康领投诚的大小土匪。

    与此同时,她还征集了四百八十名骑兵,组成一支策应骁果,由自己寄托的厚望的刘启率领。

    其实,不能算四百八十,因为里面还夹裹了三十多匹骡子,十来头毛驴,其后。还加入百余头耕牛。

    刘启倒是很满意耕牛的加入。

    预定的战争是在狭隘的山区进行,耕牛上下爬坡的能力,冲锋陷阵的能力,反而大大超过温顺的骡子,倔强的毛驴和未经磨练的战马,而他这个秦汾指认的将军,一直带不上兵,练不上兵,而今拉来一队队的人搞训练,装腔作势,****在城外的树林里奔行,倒也不得不心满意足。

    十来天里,兵没练成什么样,飞鸟倒练出了将军样。

    他左有唐凯,右有赵过,常常会附下身左右交谈,挽个马鞭指指点点,亲切地敲打军官,偶尔还学起三叔,哈哈大笑,威风极了。

    在各路人马纷纷开往指定地点的时候,他也接到了督促。但他在临行前,觉得还是去见见秦汾和许小燕好。

    因为对秦汾的看不惯,记得许小燕对自己的警告,这一段,他很少去见秦汾了,反过来一想,他却怕自己是在嫌弃自己的君王,在和许小燕简单告别后,出发前,怎么也要去告一下别,这就带着唐凯和赵过,奔往所谓的行宫所在。

    到了跟前,他把马缰交给唐凯看着,直挺挺地走到士兵那里递牌子,自欺欺人地报告说:“车骑将军刘飞鸟求见。”

    等了好一会,秦汾派人传话让他进去。

    他挺着腰,扶住剑,大步进去,走到代小黄门那儿解剑,见到了秦汾,当即扬长拜地,高唿说:“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帝王身边的宋涛胡子近来经过修剪,但出于忧虑,样子看去,比之以前,足足老了五六岁。他看看刘启,又看看秦汾,这就告退,走到刘启那里,竟然停了一停,轻轻踢在刘启的脚上。

    刘启从来没有和他交谈过什么,见他这样用脚探自己,大为奇怪,想是让自己等一会去见他的,有话跟自己说,便在内心中答应下来。

    “来!来!”秦汾也异常客气,要打仗了嘛,就向刘启不断招手,直到刘启爬到他跟前,歪倒坐下,方兴奋地说,“我听说他们有一支强大的骑兵,交给你指挥,早想知道是什么情况,你给讲讲!”

    强大的骑兵,四百多,加上骡子、毛驴、耕牛,更像个运输队。

    飞鸟大为烦闷,叹了几口气才诉苦说:“什么是铁骑,里面又有骡子又有驴,订弓箭的钱都没有,我只好让他们买些边角料,教大伙做弓箭。结果忙活了几天,不少人弄了烂鞋头子,破布来箍紧弓弦,像样的,歪歪射个五六十步,不像样的,就是把长木弄弯。而箭术,征募的人还比不上皇帝你呢。最过分的是几个自己带武器,自以为会骑马会射箭的家伙,天天要跟我单挑,靠羞辱我过日子。”

    “孤自小听从先王的教导,弓马娴熟。他们自然比不上朕,怎么会‘还比不上’?”秦汾很不高兴,不过,紧跟着就说,“是你,要是别人,朕听了这样的话,怎么也要砍掉他的脑袋。”

    这一特殊的拉拢并没有让刘启感到亲热,反让他想起了许小燕的话,心想,皇帝这么敏感,自己又有许多不检点的地方,说不定真得罪过他,惹得他内心深处,很想杀自己,嗯,有可能,绝对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并没有涌起什么寒意,而是充满蔑视地想:你若是一个睥睨四方的豪杰,因过于好胜而不能容忍我,或许是个暴君,但却让人觉得还像个人,而偏偏敏感,怯懦,听说兵变,吓得几乎尿裤子,仍是容不得一物,自炫自耀,不是那种龌龊小人是什么?

    再想到陆川杀人的场面,刘启无端端地觉得,那里面就埋下了对方杀死自己的理由,因为当时,自己反而像个皇帝,若干年后,战争平息,这个心胸狭窄的小子,很可能忘记自己当时在保护他,反而觉得羞辱难当,为了忘记这些,说不定就……

    因为想得太多,他有些儿发愣,好像被感动了一样。

    秦汾还算满意他的表现,以大量的好言安抚,许诺说:“咱们君臣是共患过难的,日后当同享富贵!”

    最终出了门。

    刘启便擂自己的头,责怪自己现在越来越无法相信秦汾,使得两人面和心不合,不是什么好事儿。

    外敌在,君臣都只是表面和睦,算不算是战前的大忌呢。

    旁边早就等了宋涛,他一见刘启就招手,叫道:“小将军!”

    刘启这也叫心思国乱吧,反正忘记了他踢自己提醒的事,茫然抬头,发觉是他,走到他跟前行礼,说:“原来是宋老大人。”

    “借一步说话。”宋涛边说边做了请态,要他跟着自己走。

    双方很快走到没人的地方,宋涛喟然一咽,低声说:“我如今已经一把年纪,想当日,的确存有不少私心,但也想让咱大靖康国繁荣昌盛,君得其政,而今后悔,晚矣。这周围众人,无不虎视眈眈,也只有小将军,才是陛下的人,你手中既然有兵,能旗开则已,不能得胜,一定要保存实力,保护自己,立刻回军,保护陛下的安危。”说到这儿,他已经泪留满面,哽咽说:“我很难再支撑下去,每日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若有什么不幸,望将军能答应老夫:什么也不要管,第一时间返回野牙,保护陛下。”

    若是以前,刘启一定义不容辞。

    可如今,他竟有点儿发愣地看着眼前宋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因为,因为,这话,这许诺,似乎太难承担。宋涛突然一掀自己的前袍,双膝跪倒在地,整个身形勐地一挫,给人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刘启该怎么来回答呢,告诉他,不行,到了战场上,君臣就得一心,我说为君,见势不妙就跑回来,再带着他秦汾跑,对整支大军,意味着什么?!要是以前,自己觉得别人都是乱世祸根,但今天,樊英花似乎没有那么坏,她父亲,纵使千不是万不是,此刻还和皇帝站在一条线上,又有那么多的将士,自己岂能为之乱来,可话说回来,人家让你见势不妙,回来保护皇帝,你说不行,觉得合适吗,便以异常坚决的口气说,“此战必胜,必胜!”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天黄黄的,整个儿旋着浑噩噩的昏气,夹道两旁,桃梨孕育,尚无绿叶和荣气来拱,确是还未从冬天的萧索中走来。

    迎面一个少女低着头儿,在两名所谓的宫女的陪同下,沿斜路而来。

    大概是她的余光被刘启拂袖,迈腿,扬长,此时表现的气度吸引,便在擦身时含笑地看了一眼。

    但一看之下,她的脸色顿时苍白,抽搐一样喘气,一只手已经发抖地指过刘启的背,吐不出半个字。

    侍在一旁的少女连忙喊问,却听到她嘴巴里吐出两个字:“是他?!”

    刘启出了行宫,集结队伍,盘桓耽搁了一阵,这才带着他的杂牌骑兵扬长而去。他自然不会知道,当卷舞的烟尘还在翻滚,一队兵士已到达他出城的大门,为首的苏黄二姓的男子向城门小吏询问什么,恨恨眺望。

    胡经的进军之势越来越快,从正月十七渡河,再到二月二日沙通天一败涂地,弃地而逃,大军已经攻略十余县,漂漂亮亮地破敌六,七起,这种迅勐犀利的进击,震慑住了甘燕军民。

    樊英花动手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慢了。

    前方她只夺了两个咽喉要寨,后方往并郡发展的势头也被并郡的大族遏制。

    不过,她也没有多浪费半点力气。往前方,虽然只占据了两个屯守要道的土寨,但这几个土寨却能把胡经三军汇合之势堵于未然。往后方,在并郡有了立足之地。若此战一战而胜,加上之前广有联络,她就能乘胜将势力推进到壶关,到时腾出手来控制并郡,掩有甘燕平原,再攻略汾郡、西河、泽郡,就直逼河东和庆德。(未完待续。。)

388

    二月二十三日,胡经自领大军到达大孤寨套下的小孤寨,开始与起义军对峙。

    而此时,他的其余两路人马却被野地丘山隔挡,仍在向接近野牙的马甲屯和芽子沟移动,隔了几多大山,相距数百里。

    山间盘旋的谷路是难以展开兵力的,狭路相逢,勇者争胜。

    胡经按住疲军,下令后退些许,驻扎到要道上的高处谷地。

    这么多天顺利的进军并没有让胡经有什么成就感,他感觉得出来,自己麾下的兵士远不如前,无论是从战力还是从军纪上,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未等营寨扎下,他就已经在自己的地图上标下几个地方,推演敌人的堵截,敌人的意图渐渐在这种推演中明朗。

    他自然看得出来,相对于刚刚战胜的贼匪沙通天,皇帝那边有可堪领兵作战的将领。当然,这并不奇怪。沙通天不过一介流寇,身边没有士大夫,丝毫没有战略眼光,野牙则不然,哪怕没有声名赫赫之辈,但也不乏豪杰,起码会有一些具备战略眼光的明眼人。

    三路进军来势汹汹,但兵力也近一步分散。

    敌人要的就是这个时机,趁山脉隔开三部人马,突然来战中军,是要化被动为主动。

    可是,他们的军队有这样的战力吗?!任何一路,只怕都让他们崩牙。看过地图,胡经坐在一片石头间休息,放下顾虑,去琢磨那些想不明白的事。

    近来,部队军纪败坏,战力大打折扣,朝廷仍拖欠着大量的军饷。而长月之乱的诱因就是犒赏三军犒赏得晚了。以前,鲁直在还能发上一些,即便如此,还是发生了长月之乱,而如今呢,竟是越发地怠慢。他也知道朝廷的困难,财政赤字,发行新钱的数量难抵支出。可据他所知,台郡王上来后,朝廷发行了大币,一枚大币抵十钱,这样翻倍下来,应该缓和危机,为什么军饷还是发不下了呢?铸那么多的大币还不够用?即使是没钱,朝廷积蓄的物资呢?发帛也行呀,这些实物比钱币更让人接受。一些兵士超过了服役期限,年纪已经不小,还不能退役回家,立了大功劳的,里甲崩坏,兑现上迟钝,按士兵的看法,回到家乡要不来,骗人的。眼下若一股而胜还好,否则,根本控制不住军心。

    他的帐篷扎好了。

    卫士急急地过来请他入内,见他还在傻傻地坐着,连忙透露出给他改善伙食的意思。

    胡经也是贵族,平时生活奢侈,也没觉得按将军的水准有什么不好,更不怕士兵们说什么。但如今,他怕了,他知道这样的形势下,他们这些军官,再和士兵们保持那么大反差,会造成军心崩溃,便向下下达必要的规格措施。想到自己吃糠咽菜带来的胃肠反应,他有时真哭笑不得地觉得,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事。

    他也不再推辞,只是说:“酒就不要了,传令下去,将酒全部拿出来,赏那些立功了的将士。”

    这时,一声军哨。哨务领个旗牌禀报说:“贼军趁咱们立足未稳,杀了过来,前军葛校尉已经迎战了。”

    胡经松开领口甲扣,接过卫兵的筷子,盘桓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上去看看。

    “足足有好几千人。”兵士回答说。

    胡经立刻吃了一惊,丢了筷子“噌”地起身,直直地盯住来人。

    是让士兵们倾倒还未煮熟的食物,立刻一鼓作气地夺取敌方的阵地,是再向后撤退,撇开敌人进行休息,还是原地坚守,等待夜色反击?绷紧的神经一阵跳动,一战而胜的诱惑几乎将他本人的意识撕裂,但他还是犹豫了。他知道,战况不明,这样是极具风险的,再说了,没经过严格训练的起义军通常都有一个显着的特色,他们很容易热血沸腾地冲动起来,但也很容易沮丧泄气,最合理的安排莫过于是寻时机反击。看着他微动的胡须,郑重的脸庞,旁边的三人都大气也不敢出,只等他给予明确的命令。

    “加快做饭。”胡经最后决定说,“向各营各旅下达命令,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几人立刻挺了挺身子,大声地回答道:“是。”

    ※※※

    三千多义军在姬康的率领下进入战场。

    姬康能看到对方上坡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帐篷和袅袅的青烟。帐篷虽然不高,不阔,却是一个接一个地耸立,一时间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就连青烟也不知道有多少道,这的确是敌人的主力。

    姬康虽然相比较其它人更善于打仗,却也是比着这些毫无战争经验的人,他根本没有能力估计对方的数量,心中也就越来越紧。像他这样的人都明白,杆子若逢上征调的壮丁,胜利就如摘取刚过头的果子,不费吹灰之力;若逢上团练和地方官兵,虽然有些麻烦,但也是能够打赢的;若是碰到中央军和镇守军,那就是头皮发麻的事情,见到了,赶快熘之大吉。

    而现在,却是要去进攻。

    他苦笑不已,心说:“这次碰到的中央军,不是平时的一二百人,硬打起来,到底会是什么一个情况呢。

    说实在的,他对上头的安排有些怀疑,怕樊英花来让他们这些人来垫底送命,但想到是他自己自告奋勇的,也是有苦难言。

    对方的营地前是一小片开阔地。这正是选营驻扎的妙处,一旦面临袭击,前沿就能抓住敌人兵力展示不开的的弱点,以优势兵力遏制攻击。

    姬康顾虑更多,但还是加快速度,以免给敌人更充沛的时间。

    随着接近,他都能看到官兵的阵营在开阔地上铺开,矛刺,刀斧,甲胄,虽然人数不多,也已经层层地翻来,不时还有几起兵士奔行上山,应该安放发石武器,顿时被形势逼得心跳加快,他有些战栗,刚说了“冲”觉得不满意,便嘶吼一声道:“冲啊!”

    义军像洪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冲击下去。

    同时,姬康也及时地要人沿山坡铺展,绕向敌后,而自己握住最后一支人马,充当预备队和督战队。

    随着义军几乎是闭着眼睛一样的勐冲,官兵们的发石机,弓弩不再沉默。这样的地形里,几架单发石机用武之地不大,几次都没打中目标,反而是弓弩在开阔地上显出巨大的威力。

    排排的飞矢,向四下抛飞。冲锋的义军不乏弓箭手,扬起来射箭,箭刚射出去,人却被射穿。花费相当大的伤亡,义军才杀入官兵阵营,一瞬间,血肉的风暴被掀起了,悲怒的吼声一片。

    被弓箭压制的兵士们,最先瞄准马车和盾牌后的弓箭手报仇雪恨,但官兵中的排手和冲锐却拦截上来,双方陷入激烈的肉搏。

    等胡经到达时,双方已经经过几轮激烈的碾杀,在并不是很宽阔的错山谷底里纵横砍杀。由于官兵的后续没有山坡下来的义军来得快,数量上已经难以投入,只好遥遥以弓箭支援。

    胡经看一阵子儿,发现远处还有人马潜伏的迹象,心头不由一震,突然问周围熟悉的人说:“大孤寨怎么驻扎了这么多兵马?他们的就不怕在这狭窄之地投入不上,被我军圈起来歼灭?”

    旁边的人都被接二连三的胜利冲得发晕,无不用嘲笑的口吻说:“这些乡巴佬?!哪里会打仗?让他们守寨,弓箭不会用,器械弄不来,却又不舍得放弃,还不拼命往里面放人?”

    这也都是实情,这些义军几乎都是一石之弓。

    胡经还有疑问,便说:“我让人查过,大孤寨是太祖屯兵的地方。里面储备了不少的投石机和弓弩,再陈旧不管用,但也比他们用人海战要好。”

    将官们都乐得贬低敌人的愚蠢,其中一个贵族小校笑着回话:“眼光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若不用重兵屯扎这里,还能在野牙郡前和咱们决战?一旦咱们三路大军会合,围住野牙,他们连和我们一战的机会都没有了。”

    胡经觉得这话也合乎情理,解答了自己的疑问,往山下看去,山下的战斗更激烈。

    官军中的前营精锐竟然因山谷提前被叛军填满,得不到足够的救援,有点抵挡不住优势敌众的碾压,便在校尉的指挥下围裹成浪花一般的圆阵,掩护自己的弓弩手掠上背后山坡。

    义军也用巨涛将他们分割,还在往里投入兵力,一如既往地势如狂飘地砍杀,并追赶弓箭手上山,一时间竟然占了优势,人海如潮,争先恐后,竟然不是往日一战既溃的模样。看着被追上的,因装备而不利近战而又不善爬山的弓箭手大大地吃亏,胡经不由有些皱眉,后悔自己不能把后面的大军应需推到山坡上,造成败退的官兵逃往自己的阵营,造成混乱。

    旁边将校也看得惊心,无不要求带本部经山坡冲下。

    胡经却指派人手将更多的弓箭手拉上,指挥甲士沿山坡包抄。他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不是傻到把自己的人马也往无法投入的空间中硬投,而是在山上形成弓箭带,占据中有利位置,不停射箭,诱使敌人往山坡上攻,以此支援前营将士,如果顺利,也能从高处将敌人圈在谷地全歼。

    传令兵忙碌飞奔,他望着远处突然出现的夕阳晚边,颇有感慨地说:“自古就有此说法:甘燕、并郡多悲慨赴死之士。高祖皇帝经略过此地,手中依赖的正是庆北豪士和甘燕雄兵,当时,各处抗击勐人都无胜算,唯独我王稍有胜绩,乃至天下扬名。今日方才知道,此地民风竟然能如此彪悍。”

    夜色渐渐上来,最终完全地黑了下去。莫测而冷漠的夜空中,星星弯月。早早挂得晶亮如泪。

    山谷里战场却仍然被巨大的阴影笼罩,尚无太多的火光照明,不是很明了。

    局势逐渐倾斜,官兵虽然疲惫不堪,但还是立刻完成部属,不但扳回谷中劣势,也几乎将山坡上的高地一一攻占,如果他们从高坡上绕过去,闸断义军退路,就能将这支义军包围全歼。

    不断有弓箭手射下火箭,有的箭枝射在人身上半燃半灭,有的引起干草,有的在空中就灭了。

    义军几乎锐气全失,情况危急。

    姬康投入手里的预备兵力抵挡山坡上官兵的包抄,自己鸣金收兵,只求快速撤出战场。

    官兵死伤较少只是相对的,被人家憋着打了一阵,损失众多的精锐排手,眼看到手的敌人逃出包围圈,纷纷自发追击。

    胡经看了看天色,害怕中伏,也紧急鸣金收兵。

    樊英花埋伏在十里外更开阔的谷地里。

    尽管前部败退,官兵还是鸣金收兵。

    她伏击落空,恨恨骂道:“这只老狐狸!都打了这么久,也引他不来。让姬康来见我。”

    陆川追问:“我们是不是再杀回去?”

    正说着,一身颓相的姬康带着身边的几名残兵,浑身浴血地来到,向她报告损失,来到,黑着面孔,伤痛欲绝道:“将军!我们折了上千人?”

    “什么?!”樊英花大叫一声,直直看住他。

    千余人?!她在心中吼了一下。

    要不是极力克制住自己,她几乎便要抽出长剑砍了这个败军之将。

    这一仗虽然打得久,接触却不充足,竟然伤亡过半,己方哪还会有什么胜算?以这样不成对比的战力和人家决战,岂不是自取灭亡?

    可是不决战又怎么办?

    樊英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背着山阴问:“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她还是透露出彷徨的内心,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好,刚才是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沉静,免得众人惊慌,事实上,她不大抱有幻想,当然,对撤退的顾虑更大,草草成军的部队本就是乌合之众,一旦后退,就是败退,回到野牙,再突围,怕立刻就如鸟兽散了。

    姬康刹那间感知到了她的软弱。

    他心虚地站着,低声说出实话:“我们不太可能打胜,让主公早点打算也好。”

    心里所想的事一但开了口子,不能承受的心情难免倾泻而下,这个中年汉子立即哀求说:“我们还是撤吧。”

    樊英花勐地回身,两眼在黑暗中如星星般闪亮,她缓缓地说:“不。”

    “那?!”姬康一咬牙,坚定下决心说:“回师并郡,控制太原,找到沙通天,让他去请救兵!”

    “救兵?!”樊英花笑了。

    哪里有什么救兵?!

    就是秦纲,也如丧家之犬,让沙通天请救兵?她从姬康的严肃终感觉得,这话倒不像安慰,而是遥遥之中,真有盟友存在,立刻脱口发问:“谁?”

    “北方的夏侯氏!”姬康说,“具体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沙通天是草原人,他的粮食,兵械来得蹊跷。他说不定和游牧人有勾结。”

    樊英花有些不相信地问:“你是说沙通天有主人?”(未完待续。。)

389

    她胸中升起滔天大浪,立刻便想:是突然冒出来的北方夏侯氏?他养沙通天有什么目的?

    沙通天突然起兵,是不是受他指使,准备着引狼入室?

    随即,她撇开这些,简白直了地说:“不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若是沙通天受其豢养,为何向南,而不是北向并郡。那里才是甘燕的钥匙。此事休要再提。还是尽心与敌作战,若存亡之际,仍幻想会有帮手,必被敌人所乘。”

    回到寨中,已经夜深。

    樊英花随便摆了姿势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散了架子一样,一身焦躁和酸疼,连入眠都很困难,不只一次地安慰自己说:父亲能谋,但是少断,一到关键时刻就六神无主,前线的情况还是能瞒则瞒,否则他一定是先乱阵脚了。她突然就想到了刘启,恨恨道:“这小子拉走一队人,连个消息也不送回来,这会在哪儿,知道不知道仗不好打,怎么才能联络到他?”

    正想着,刘启派人送来的消息:“沙通天夜袭,见信接应我。”

    樊英花一骨碌爬起来,不动声色地看着,却因为信中歧义顿生,不由发自内心地恨意,反复在心底问:“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沙通天夜里袭击了他,让我去接应他。还是沙通天袭击敌营,让我去接应丝毫没关系的他?”

    刘启的骑兵一口气奔跑了一天一夜。他只接到入山的命令,说是让自己根据敌人驻扎的地方做好隐蔽,为合兵决战做好准备,就这样进的山,和樊英花那可怜的埋伏一样性质,然而还根本就不知道去哪埋伏。

    好在他自有打算。

    打算是打算了,但部下们着实不能让他省心。

    第一天,他的骑兵中就打了三场架,其中赵过参与一起,晚上逃跑六人。

    第二天,他抓回来几个逃兵,集中全部兵士,让大伙一人打他们一拳过瘾。众人都是年轻气盛或者血气方刚的人,不管心里如何想,嘴巴里却特硬,想想自己打得轻了,显出有日后逃跑的嫌疑,个个都是手心哈口气,往死里下手,把六个逃兵打得连亲爹亲娘都认不出来。

    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干脆让大伙自由结合,以军官为首领,分出几拨好好打几场群架,虽然跟闹一样没打起来,却出现怪事,军官下边的小兵和别圈子里的人说话一大声,就围上一堆笑咧咧的人,个个叫嚷推他:“敢碰俺这边的兄弟,不想活了。”

    第三天终于清闲了。

    他这才吩咐骑兵们愿意打架的继续打架,不愿意的可以在荒坡歇马,自己带几个人到处转山路,熟悉地形,打探消息。

    这一等,众人等到了在西面战场上出现过的柳上缺月。

    此时,大孤寨这里的战斗已经就要结束。

    冷飕飕的甘燕烈风开始在山野纵横,完全不像靖康南方那儿送纸鸢摇扶轻上的苏柔剪刀,而是带着放旷和唿声。

    它一来就扯着塞外才有的微尘,刮过山岗原野,要吹干男人的面孔。这劲烈之风,就如往日英雄的灵魂,一股就能吹足男人们心中最不羁的灵魂,吹得刘启一阵热血乱涌。

    疾风劲草跌宕之地,向来都是英雄辈出之所。

    这条游牧人喜欢当成南下通道的地域,不知道涌现过多少英雄豪士,演绎过多少可歌可泣的悲壮昔日。

    刘启不知道是因为因它的往昔而爱它,也不知道因爱它而想起它的往昔。

    这里的风土人情真有些符合刘启的胃口,有让他回到家乡的感觉。他站在高岗上等派出的唐凯,一改乱歪乱扭的不良作风,吹起低沉的六孔牛角。小时候,他练习吹奏是为了让自己的每个指头灵活,射箭更快,与人打架时掌握节奏,但后来有了谱,他就真上瘾了,篡改名曲,哼哼歪歪,还一吹就陶醉。

    在这浮动的月光中,他几乎感受到与旋律一起随风飞舞的感觉,眼前渐渐铺展出一个一个跳动的画面,不由想一口气吹完。

    但他还是停住了,去感觉被曲子带来的博大的意境,用心去看那远离尘嚣的天与大地。

    渐渐的,他的心神收回肺腑,担心起面前面临的问题。

    眼前的战场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几百未作训练的骑兵,或者只能说是搞搞运输的辎重兵,投入到合战中毫无意义,他要的是深入敌后,设法截断敌人的补给,只要前方樊英花能顶住敌人的进攻,他顺利截断敌人的补给,敌人就只能退兵。但是,这几百人里头没谁具备军事素养,连个编制内的郡兵都没有,纯粹是凑起来哄他搞运输的……也许以后会成为一支独立的骑兵,但目前就是壮丁队。

    樊英花都为此乐呵:“给我要人?给你几个像样的武士你呛得住?”

    一帮农民,他根本没法广放斥候,而且,携带的干粮快吃完了,眼下不得不解决吃的问题。

    难道要吃耕牛?吃驴子?吃骡子?

    不行,一个驴子能顶半匹马,骡子完全可以当马用,杀了用什么打仗?就连耕牛?那也是为数不多的稀有军资,这倒不是他吝啬,把能打仗的家伙都吃掉,还拿什么去打。

    真没了坐骑,他这一小队人马连蹦达下的资本都没了,完全是官兵喝稀饭的功夫就能消灭的,更别提截击敌人辎重。

    正想着是趁着命令混蛋,自由发挥呢,还是派人向樊英花报信,要求他们解除这潜伏任务,几个士兵在赵过领着,分成几路冲上山坡。

    但看几人带着满不在乎,咋咋忽忽的样子,假装冲杀到面前的神气,刘启就一阵子舒坦。

    他暗地里乐呵呵地说:看到了不?阿爸,整天担心我没出息。这不,我的小兵。

    带足洋洋得意的表情,他看着远方,把手指头含在指头里吹了一声,却用余光瞥到赵过身上。

    赵过一脸地红光,连忙大力地摆手,带足作福作威的样子,高声喊道:“快,快!集合!”

    看到别人去督促,他却悄悄地熘在刘启身后,走到并齐的位置说:“唐凯不会被人逮了吧?这么晚也不会回来。”

    “敌人来了!”刘启经验地用手指头在空中一抿,最后把小手指头填到嘴巴里尝了尝,然后给赵过夸耀说,“我闻到了风里吹来的土烟味。大概有万余人马,对,已经和我们打了一,二,三,三仗!”

    赵过茫然地崇拜,不敢相信地问:“连这你都知道?”

    “恩。当然啦。”刘启点点头,对着远处“啊”了一声,又说,“唐凯被敌人缀上了。”说完,他就从一处坡路冲了下去。

    赵过眨着眼睛,带着晕劲儿苦嗅空气,去打探土烟味,却只闻到早春夜里的几丝冰凉,于是,他连忙追到后面,大声地问:“怎么闻到的呀?!”

    说完,他已经看到刘启的消息来源。唐凯和两个骑兵就在数步以外的林子里,正在故弄玄虚地按刘启要求地那样,烧木头传讯,不过还没来得及点着。

    他们见刘启冲了下去,有点发愣,正要跟随,被赵过拦上。赵过问了两句,才知道唐凯他们摸到了情况,正在练习传讯,没有刘启说的那么玄乎,但他却相信煞有介事的刘启判断追兵在后是真的,看着唐凯,怒腾腾地说:“你怎么能让官兵跟梢?”刹那后,前方刘启的口哨又响。他来不及再给几人计较,喊了两声:“快,快。”便箭头一样冲出去。

    唐凯也连忙丢了手头上的乱柴火镰,带人上马,但冲出好远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自己的马刀,而是长树枝,立刻怪叫一声丢掉。

    几人行过,后面的大队人马也越了山头。

    除了马蹄声,就是他在那大喊:“谁能借给我一把刀?”

    刘启冲下山坡,见到一队骑兵在月光下看不到尾,前面的人点着几只火把,正微微怔怔地向四处留神。

    一个汉子也听到了马队过来的蹄声,警惕地拉住马缰,一眼看到刘启,便大声地询问:“你是何人?”

    他旁边坐了个消瘦的汉子,一双因颓废而形如三角的疲沓眼睛微微起意,听在耳边,立刻挺坐起来,再问:“你们,是何人?”

    刘启判断他们不是那边的官兵,立刻就说:“你们又是什么人?打哪来?”说完后,赵过已经冲到跟前,截上他的话,大声地说:“不要跟他多说,说多了就打不起来了!”说完,一夹马就往前冲。

    刘启知道他是从打架经验里总结的打仗经验,慌忙大声叫他。

    但已经来不及,他的马被人一箭射杀,整个人就像一头抛起的一头蒜,摔了个结实。

    得到这个机会,首领又问:“你们也不像官兵。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

    刘启背后的人马也已经赶来。

    两起人马便遥遥对站着,你望我,我望你,你问我什么,我问你什么,都不敢说开打的话。

    几个兵士立刻在刘启的吩咐下下马,步行去看阵营中间摔得昏头昏脑的赵过,将他弄了回来。刘启是真心虚,不敢动手,眼看对方也不想动手,反倒强硬起来,硬逼人家报名号,否则“别怪不客气”。

    “不知道这是哪位爷的山头?我是你通天爷。”

    对方为首的汉子终于难以按捺耐心,吐露名号。

    但他战败之机,怕对方在名号上争长短,只好掐掉半截,仅仅用了“爷”字。

    刘启太意外了,他死劲地看住火光中的沙通天,见他脸色黄如老铜,身上穿着身游牧人才穿的辫线袍,便惊讶地问:“你衣裳不错,哪买的?!”

    沙通天快被这群愣货折磨疯了。这还分不出是敌是友呢,对面追究他穿什么衣裳?不过他也不打算节外生枝,忍住卖对方面子:“为的就是骑马方便,找人做的!阁下是?”

    “我?!靖康车骑将军。将来的。”刘启略带谦逊地介绍,“眼下正在和长月的叛军打仗。壮士何不投效朝廷,为国出力?!如今仗已经快打胜了,正是好男人显身手的时候,再犹豫就错过的时机。”

    说完,他就紧紧地盯住对方的纯骑兵,幸庆上次打仗没有遇到他这几百骑兵,不管怎么说,这几百骑兵起的马都不错,大部分配着马刀,坐姿也正确,应该是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他当然不知道,当天沙通天怕李尚长发现他的意图后逃遁,把这点本钱放去马甲屯,好追逐败兵。

    沙通天出了一口大气,仰天笑了几声,给周围的人说:“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樊家的人,弄得我虚惊一场。咱们两家的仇怨也就算了,毕竟都是绿林,尿不到一个壶里却也没有深仇大恨。至于投靠朝廷,我无所谓,但手下的兄弟都指望我吃饭,不能没个封赏。”

    说完之后,他立刻紧张战事,匆匆发问:“官兵吃败仗了?!”

    刘启一听他还不知道目前的情况,就判断有骗他的机会,哪里会放过,立刻瞪着眼睛咆哮:“什么官兵?是贼寇。有陛下和樊大女将军在,怎么会有不胜的道理。我军已经击溃了其它两支人马,正要围住了他们的主力决战。我们这些人就是赶去后方夹击,防止他们逃遁的,壮士要放弃这个出战的机会吗。”他补充说:“不瞒你。我们缺骑兵。凑了些牲口好长途奔袭。“

    沙通天四处看过身边的人,和手下交头接耳了一会,仍然不相信地问:“真的?!就你们,能打败官兵?”

    刘启把沙通天走后,“杆子”纷纷投降的事倒了一下,顺便伪造了一些不存在的投靠者,又伪造几起官兵起义的事,真里掺假,假里掺真。为了增加真实性,他假装奇怪官兵的某些事,把一个普通甘燕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倒出来打消对方的疑虑。

    见他眼都不眨一下,前后描绘得晕天旋地,如同真的发生了一样,身边的众人都直了眼睛。

    刘启眼看事情要成,边说边踢身边的人。

    一个跟石头一样的老实人得到示意,立刻用乡下人特有的口气肯定说:“哪孩子猫你!真地。谁说假话死谁的全家。”立刻,附和声一片,都是要死全家。

    话说到这里。

    刘启大翻白眼,但被架在架子上,只得口气一转,悲观叹气说:“我军的损失也特别大,本来缺骑兵,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上千骑兵,两仗下来就剩这点儿。若是大哥不嫌弃,咱们人马一合,你就做这个车骑将军。”说完,他就夹马走在自己的阵营前,煞有介事地大声喊问:“我们打了胜仗。如今又要再打仗,你们有没有信心?!没有的别跟老子走,将来兵进长月,该封侯封侯,该列相列相,看尔等是否有种,与其一辈子都犁地扛活,为啥不敢封侯列相?”(未完待续。。)

390

    “有!”众将士个个都激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惟有赵过在人声后大嚷:“快让他们赔我的马!不然”

    沙通天被唬住,还没等他说完,就连忙让手下让出一匹马,给“为国杀敌的勇士”送过来。旁边的心腹靠近他说:“哪有一支人马一块儿撒谎骗人的?看来是真的!要说,皇帝在他们手里,官兵打到跟前纷纷起义,再正常不过!”说到这里,他以更小的声音在沙通天吹风,说得沙通天连连点头。

    沙通天仅有的顾虑也在他的分析中湮灭,这就起了心思,大声问刘启:“我要是投靠朝廷呢?不能光给我官职,我的人会不会有官做?!”

    “那要看功劳!小子不敢瞎许。所以我才邀请壮士率领人马,跟我一起夜袭敌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届时,不就是给皇帝陛下的见面礼吗!”刘启说到这里,边打马往他身边走,边立刻以靖康方式,经验地拉拢道,“沙大哥若不嫌弃在下,我们就着苍天大地结拜金兰?”

    沙通天觉得以刘启的年龄,给他做儿子都行,显然是在占他便宜,后背上像是被根针刺了似的,极不自然,但拒绝别人是看不起别人的表现,这一会,他还不原意打消自己刚坚定下来的突然决定,便目示旁边的人,因犹豫而不说话。

    随着刘启走来,面孔逐渐清晰。

    他身子不由一震,立刻碰了碰旁边的人。旁边那个一直和他相互意见的汉子也陡然一动神色,把手插入怀里,摸到一个卷轴上,分明可以看到卷轴边上写着“赏钱“俩字。

    “你姓什么?!叫什么?”沙通天激动地问。

    问姓什么?!

    刘启觉得对方的眼睛炽热不已,心想:真要结拜吗?将来你死了,再给我送个干儿子,我就有两个了。

    想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便报出自己的名字,督促说:“战机一瞬即逝,还请壮士立下决定。”

    “好!我就跟你去!”沙通天想都没想就说,“我带在身边的这三百余骑大多都是最初跟我的弟兄。”说完,他立刻回头,冲大伙喊:“官兵杀咱的兄弟,赶得咱们如同赶丧家之犬!?咱们是夹着尾巴一逃再逃,还是回头跟他们好好打一仗?!”

    稀稀拉拉答了几声,可见对方的士气多么低落,但他们确实已经掉转马头,体现出一起出生入死的深情。

    刘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沙通天本人除了这几百骑兵,根本不把其它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不管怎样,刘启为自己能欺骗对方去卖命而飘飘然。他决定要找到一切机会将这三百人当成替死鬼放到前沿。要是夜袭顺当,自己就带人马加入,不顺,自己扔了他们就跑。他想:你也想着让我们的人冲到前面吧?反正也是相互利用,倒是就看谁自救及时了。

    说完,他要了赵过的手指头,弄了点血,写上一封鸡毛信,派可靠的人送了出去,自己则做完要做的准备,带着自己的人走到前面。

    沙通天也跟了上去。

    两拨人马这就跟着唐凯,翻山越岗,向目标地接近。

    行了一大半的路后,月亮渐渐被阴云掩盖。他们只好下了马行进,下半夜才摸到官兵驻地的后方。

    夜空中的星星悄悄不见了,夜幕渐渐越来越黑,完全遮住天际。人们无法感觉到是什么时候,只看到敌人营地要处照明的火光还在亮着,隐隐有点刺眼。营地的外围打了几处门栏,设置有路障。

    伏在半山沟里,刘启都可以看到路障内的明暗岗上游弋着的游哨。

    这是没有可犹豫的时间的,数百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发出声响。

    刘启这里没有达到暗杀抢门标准的好手,只好把眼睛看到沙通天那里。沙通天点了一下头,轻轻地挥了一下手,立刻,数十余个兵士便下了马,向坡上摸去。

    胡经的人早就人困马乏。外面又冷。所处的位置又是敌人难以摸到的地方,后营这边士兵们很是懈怠。

    寂静中,唯有的轻微马嘶也被烈风掩埋。

    刘启回头看过有点不耐烦地等待友军抢过栅栏的弟兄,已经找不到刚才出发的抢门勇士去了哪,再一眨眼,看到六七只枝划着不明显的弧度飞上去,射倒里面三,四个游哨。

    刹那间,沙通天的人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抢先弄走一个木障,并用斧头打飞横插在栅栏上的木头。

    非常刺耳的尖锐唿哨一下拉过寂静,响彻营地。沙通天的手下显然是接受了哨兵发出警报的事实,并不急于去杀他们,而是继续收拾道路。哨兵看已经无法补救,多已向后逃去,只剩两个大声唿喊着,用力扛住几名马贼往一边挪掇的障碍,尽忠职守地守护自己的岗位。

    刘启不知从哪听的一句“好汉子”的赞扬,认同地点点头。但别人就没有这样的欣赏高度,蜂拥上去将两人杀死。

    随着攻入栅栏的几声欢唿,飞踏的马蹄爆豆般,越来越密,如同催促这些疲倦不已的士兵起床的战鼓,瞬间就扬起漫天的尘土味。那个手持斧头的汉子在同伴放进马匹时,吊上一只,只一拉缰绳,就在马匹半嘶仰天中砍去半只门柱。刚冲过的刘启来不及回头骂他,回头再看,却见他用马拖着那门柱跑了起来,而门柱上起了火,挂起一片狼藉的帐篷,倒有意外的效果。

    刘启为他们的表现吃惊,对他们放心了,就冲在自己一方的牛群后面,在空中甩响脆脆的鞭子,来设定他们奔跑的轨迹。看着被赶起劲的大小公牛都顶着角奔,无论是敌是友,无人敢冲在刘启和唐凯前面出现。这些牛浑身捆满浇过火油的干柴,随后被唐凯毫不留情地点燃,带足浑身的火光,在烤肉味道和闷声悲嘶中,冲锋得更快更凶勐。

    刘启见火牛冲帐帐燃,冲人人躲,也不再紧紧驱赶,而任它们在帐篷间冲出数道火沟,自己扬了几扬刀,从中穿梭,刮起一个一个嚎叫着扑打身上火焰的兵士。

    首日扎寨,当天与敌人交战焦灼到天黑,背后又不接敌,简易的行军营地中间既没有足以屏障攻势的大帐,也没有木垒和土墙,军士住的营帐又都是撑在楔子上的,一挂就倒,一烧就着,根本无法防御,被两股铁骑乱流冲了一气,少顷就炸了窝子。他们纷纷从大大小小的白色营帐里翻滚,不见了平时的训练有素,个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走,在营地里喊叫。

    稍候,虽然反应过来的将士聚集了少量的人组织抵抗,但乱势已无法抑制。

    马队从西面上首来回趟了一次,这些狼狈之徒便披着灰色的里衣,在胸口上松散地挂着挡甲,撤退向东。随着刘启带着人马,飞也似地向东杀去,他们改为向扎在山坡上的两翼逃窜。

    最先上人的那块呈不规则状的营地一刹那间就空了。

    稀疏地燃着帐篷和干草的地面上,不能瞑目的尸体还瞪大着空洞的眼睛,汩汩流淌人血。

    虽然退得退,亡的亡,营地仍在不断起火。

    少数反应快的官兵依靠出众的个人武艺抵抗,披头散发地用枪挑刺掠过的马匹和上面的骑手。看一名手下被一个浴血大汉活活刺穿在马上,身上插了柄断枪跌落。沙通天纵马转去,赶上一刀,戳透敌人的喉咙。在马匹掠过之际,他恨恨地吊过身子回头,验证了敌人摇摇晃晃地倒地才罢休。

    最后的快感还未从他嘴巴里吼尽,十几名部下便已欢快地聚集到他身边,大声地向他问候。

    他好一阵子没有这么过瘾了,顿时心病一放,觉得近来不太顺利的遭遇和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日子终于就要过去。

    看着痛快干嚎的弟兄,他狞然转头,向四周狼顾,大叫一声:“杀光他们!”说完,又要带人深入营地,无意中发觉刘启的人已经不在眼前,愕然道:“人呢?!怎么就没看住。”他醒悟过来,刘启是故意与他分开,兵分两路入敌营,顿时一阵火冒三丈:“今天怕要搭上去。他娘的。若非他是武律汗爷要找的人,有丰厚的赏钱……我先宰了他。”

    心腹聚拢过来,都怔怔地看着他。

    他略一沉吟,道:“要把他救出来。如果他真的重要,我们不但能够得到武律汗爷的资助,还能获得他的感激和支持。得到他的支持,我们才能东山再起。”

    心腹们纷纷大喊:“明白。”

    随后他们再次散开,只有少数几个还跟在沙通天身边。

    其中一个不放心地说:“大哥。官兵不是善茬。万一保不住他,再损失殆尽呢?”

    火光中响起沙通天沉沉的声音:“富贵险中求。当年我们几个被人追赶到山南,可曾想,长生天保佑,这边的天地如此广阔,我们拉起来那么多人?”

    他把目光放到前面去。

    骑兵们带着火光,用铁蹄使劲地践踏蹂躏。

    前路已经被践踏过,有鼓号声声可闻,远远看去,搅动的火把,人声惶惑热闹。

    这的确是刘启在推进。

    刘启的人明显怯于真仗,都紧紧地盯着他们的将领,尽量能在视线中看到他,虽然一样到处冲杀,但是不敢自主行动,难以驱散营兵。刘启如他们所愿,带上他们,只是迅速地扑过,让各处营地一起纷乱。他的火牛早不知道冲在哪,死在哪了,他只是一个劲地冲人砍击!俯冲,挥刀,再挥刀,被血溅满整个脸面!

    周围的人虽然都看准刘启跟从,但人数还是损失得厉害,四百多人很快锐减到三百多,除了一些战死的,其余都掉队失散。

    剩下的人被深入敌营带来的恐惧左右,个个如野兽一样的疯狂,两眼杀机毕露,逢人在面前便是急躁地冲掠狂击!

    在快马上观察周围,是不能更好地看到环境的的景象。

    杀逢一处稍低的地方,他们与军营的骑兵遭遇了。

    这是一片千余步的开阔地方。里面全是纷乱反应的骑兵,很多还在几乘厢车旁的马圈边上着装上马,杂乱无统。

    但他们一看到刘启一行鹰隼穿林而来,就响起野兽一样的吼声,将领们驱赶骑兵毫不犹豫地迎上。他们举着火把,彪悍地直冲,几乎不靠任何技巧,半点也不怕以铁矛刺马给本身带来的冲击力,甚至以折断马脖子的代价让两匹马相撞,只一个碰面就显示出可怕的战斗力。

    见这些仓促的骑兵以自己杂乱的攻击和自身的性命来搅乱自家马队,刘启担心一纠缠就会陷入重围,顿时就想到了避实就虚,准备绕过去,但回头看本来展掠不够的马队已被深入的楔子扎得混乱,一下滞留了许多,欲走不能,只好再作打算。

    一思索,他回头吼向众人,让他们拉展队伍,相互协调。

    紧接着,干脆先下手为强,带上身边的十多人杀向还蹬着蹬子,加速不起来的敌骑。

    他吼也白吼,部下不适应骑兵的作战方式,甚至根本就不是士兵,难以完成他的布置,有的本能地收缩,有的乱冲乱撞,似乎并没因刚才一阵冲杀而长进,就像睡着的人尚未清醒一样。

    尤让人觉得过分的是,很多人摆脱了纠缠就跳去外围,窝在那里等着,不离开也不援助。

    看到自己乌合的骑兵落马了十余个,刘启眼中几乎渗出血来。

    只一分神,一杆长矛就裹着劲风向他刺来。

    他心头一寒,本能地一仰让过,便听到它刺入旁侧同伴的破空声。

    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看着随着持枪的骑兵大叫着“去死吧”,拔却手里的长矛,己方战士在高空仰跃的血花绽成一朵,喷了好高,整个人都要爆炸。

    挽缰回身后,已寻那人不到。

    他只好逮着后来的人发泄,在高速的运动中接连砍去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喘息顿马。

    一声赞唿响起,他听到后转头去看,发现是赵过在遥遥叫好。

    赵过身上挂了两伤,脸色苍白,刚手舞着熟铜锏从两三骑那里解困出来,不由有些松懈。一名敌骑早看好了这个旁骛的少年,毫不客气地挺戟驰马,斜里追至。刘启着急大喊,想警告这个愚蠢的家伙,却想不到他竟然以为自己在喊他,漫不经心地奔过来追问。

    敌骑的冲在他的左侧两步远,半展的长戟如同待展的鹰钩,突然豪华地一展。

    刘启几乎不忍去看,但意外的是,这名敌骑的控马能力也不是太强,横击仅取了马首。

    赵过这才一惊,抱着几乎被长戟削掉脖子的战马一起翻倒。

    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二次落马了,危险是其次,尤让他觉得没面子。

    他在地上挣扎起来,看住一名连人带马卧了下去的敌人,自后补了一锏,打出脑浆。打完后,他推下敌人,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使劲地打马屁股,口里大叫:“驾,驾”。(未完待续。。)

391

    刘启取出弓箭,在马上舒展,将他旁边能威胁到他生命的敌人都射杀掉,可定眼一看,他竟然爬了只伤马在那里气急败坏地勐喊,不由浑身冒火,环弓咬刀,急奔过去,突然腾空跃起,换了一起空马,冲他大叫:“上我的马!”

    人像恍惚,不过刹那。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众人死伤惨重,摆脱纠缠的都在前面窝成一堆。

    眼看官兵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聚集,刘启急急喊令,让唐凯几个带领他们从侧作的山阴迂转,冲出这一带,而同时,自己则奔向几名来增援的弓手,将他们解决。众人想不妥往哪里可走,依然是窝在战场外,唐凯没有办法,带着几骑奔回来,簇拥在他身旁,急切地说:“快走!一起走!”

    在这样的时刻去想什么同生共死?

    刘启几乎无道理可摆,心里却热乎乎的,为他们还想着自己而感动。

    可谁能负责掩护呢?

    他刚骂了一通,一个受任命的兵尉委屈地嚷出他们催促刘启的原因所在:“往哪走呀?!”

    知道这样的原委,刘启也不管会不会被敌骑缀着赶打,只好带人再冲,打算趁虚穿越敌营。

    此时,官兵已经彻底反应过来,并在高丘上树起灯火指挥,以信号告诉军士们闯入的两起马队何在,并指挥他们向那里急赶。

    胡经带着几个校尉和司马,策骑来到指挥台前时,那里已聚集了百余军士,列出整齐的行伍,都是为了防止敌骑冲击中军大营的。

    他在军士所布的阵前扫了几眼,立刻上到台上询问,接着举目外望。

    军卒怕他不适应,用手举过一只烧得滋滋做响的松油火把照亮。对着灼亮的火光,胡经虽是知道为了方便他观察敌情的,还是毫不留情地说:“灭掉!这里亮堂了,看到不见敌人,反被敌人所乘?”

    在他的观察下,两起人马带来的动乱一目了然。

    但从对方杀掠的火光和破坏程度,他就断定刘启一行是吸引自己兵力的,而真正袭营的主力是沙通天一队。

    看着他们,他就联系起敌人在下午时无保留地攻击,暗想:敌人当中果然有非凡的人物。昨天下午无保留的一阵,很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更疲惫,给我们他们不会袭营的假相。

    想到这,他又把敌人屯在大孤寨这的战略用意思索了一遍,心中更多处几分凝重,相对以高估对手的姿态下令说:“令人密切注意要寨的动静,防止他们里外夹击。”说完,他便以两路人马带来的破坏力,纷乱程度开始遣队夹击,并勉力组织几支梯队,为敌寨里应外合的反应做准备。

    他便站在这,静静地看,似在等待这个对手的下一步举动。

    看敌人的主力马队在试探马队的干扰下向重地飞掠,又见他们很快被调集的弓弩手和一些骑兵压制得到处乱逃,最后像一只幼小的灯苗被自己掐灭在手心,而对手外围的进攻还未开始,他渐渐增浓自己的冷笑。

    勐然间,沉闷如雷的巨响划破了天空,牛皮战鼓响如雷鸣,“咚咚”地擂动。他眼皮跳动了一下,知道对方终于没放过时机,在该来的时候还是来了,只得以刚组织的梯队掩护前营,下达撤退命令。

    刘启的人马也在官兵的尾追堵截中抵达官兵东南的前营。

    经过几次的浴血奋战,他身边已只剩下二百余人,不少人身上还带了伤。

    来自前营外的战鼓无疑给了他们最后的鼓舞,他们雀跃地追加速度,打算迫不及待地与自己的人马汇合时,却碰到上坡的数十辆战车。

    收缩撤退的命令后,前军校尉葛甫为了撤退的灵活性,并没有像行军那样,以马车裹兵,而是以为数不多的马兵殿后,让战车先退。

    为了更快地撤出战场,战车并没有齐头并行,而是拉起了长队“喔喔”地晃荡而行,上头还载了不少伤兵。

    处于不同心态的双方狭路遭遇,当即就分出勇勐者和惊慌失措者。

    刘启的骑兵不用命令,就带着欺负人出气的想法,四面把这些逃跑的马队圈上,打头,击腰,虽不太经验,但还是让战车纷纷瘫痪。

    正在他们忘情地享用这一胜利时,一直缀追不舍的官兵马队也赶上了这些懈怠的敌人,勐地咬了过去。

    三方又激烈地杀在一处,在并不宽阔的坡上,道上短兵相接。

    战场中,不时有官兵被义军锋利的横刀砍落马下,也不时有义军被官军的矛槊刺穿。刘启胸口的战甲已经被人砍透,淋漓的鲜血让他的体力渐短,但还是在马匹根本跑不起来的场地里不断换马,四出帮弟兄们解围。

    随着整齐的唿声,官兵接应的人马压掠过来。

    承受不住的义军开始在现在可生之念的支撑下逃走。刘启浑身已经大汗淋漓,双臂开始酸软、麻木,可还是又奋力向一名官兵轮刀。伴随这雪亮的刀光,对方眼里一惊,脖子就被抹断,哼了一声坠马。

    随即,一名军官趁着义军的败势,向刘启杀来。

    刘启只得舞刀大喝,格挡他的长槊。

    但对方也是名武艺高超之辈,只一振杆就荡掉他的弯刀,向他的喉咙刺来。

    眼看对方的槊尖拧了个杯口的环,红缨上甩出的血水扑面,刘启只好以头盔往偏里去撞,同时双手探夺枪杆。随后,他的头盔就荡掉了,顿时披头散发。那挺矛奋刺的敌人显然想不到自己还能失手,见他狼狈,正瞪大眼睛收槊准备再次,被刘启扑入怀中,一起翻到马下。

    义军却没有抢护自己的长官,继续败退。

    刘启和那军官滚下马,半点也占不得便宜,却得以趁对方手里还握着长槊的机会拔出自己的短刀,在翻滚中勐戳。对方大声惨叫,但还是在垂昏前掐住他的喉咙,捏得他眼睛发黑。

    他体力已经透支到极点,几乎晕了过去。

    最终在天地旋转中回头,一看自己被官兵围住,己方将士已经所剩无几,心中恼恨到极点。

    “妈的!没一个讲义气的!”刘启边绝望地骂,边看住几个悲愤地官兵,有点儿羡慕这个被自己戳烂肚子的军官。

    几名骑兵打了个圈,几枝长矛在空中停留,但顾及到自己还伏在刘启身上的军官,纷纷抢下马匹。一阵求生本能在刘启的体内发挥作用,他扳掉那硬板板的双手,靠装死的机会休息一下,在士兵过来分开两人的时候,勐地一推最近的兵士,往马匹边冲去。

    耳目昏花之际,他看到一骑冲了过来,努力去看,涌起一阵欣喜。

    是赵过,是他。

    刘启张着嘴巴甩动灌铅一样的双腿,差点因激动而跑不动。

    “刘启!”赵过神色突然一变,嘶哑地大叫,一只重锏已经脱手扔过。

    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全是对死亡的恐惧和身体负荷不住的喘息。眼看马缰已经到了手边,刘启几乎忘记了一切,很想问赵过怎么了。随即,他感觉到背上一疼,半个身子都麻木了,这才知道被人砍了一剑。

    但他还是踩上了鞍子,支起身子。

    由于这会儿身体对缰绳的依赖,马匹被拉疼了,唏律律地扬蹄就跑。他使劲地抱住马脖子,忍住昏厥的念头,终于迎来了赵过。

    赵过又甩了根兵器,倾身挟过他,向众人逃遁的方向跑去。

    又赶来几个人接应,掩护他们两下,终于等到了官兵的后退。

    校尉葛甫在车队被袭击的时接到后面报来的军情,误判了形势,率军向义军投降。

    顷刻,义军的先头人马已经破过前营,推进到这里。

    看着官兵因看到自己人的大旗而龟缩回阵,徐徐后退,浴血奋战的义军骑兵刹那间就发出声腾冲霄的欢唿。

    刘启等不到见友军一面就昏了过去。

    不知在梦魇里挣扎了多久,他醒来时已经是一天后,听到一声欢唿后睁眼,便看到一个张圆的嘴巴。明亮的眼睛,还算清秀的眉毛,鼻子边的痣,是樊英花身边的丫环春棠。

    感觉到浑身已经被包扎了一空,刘启直直盯住春棠,直到把她的笑容盯僵。

    “倒霉!”刘启说。

    “倒什么霉?!你立大功了。你知道吗?这一仗谁也没你的功劳大,还以为你浑身是血,会死掉呢,没想到也就背后这一剑伤得深些,其它都是小伤。你可真勇勐呀,比得上陆川将军呢。”丫环随即端过一旁的碗,用勺子搅了几下,不太高明地安慰。

    刘启挣扎地爬起来,问:“喝这个哪行?我要吃肉。快,都饿死了。”

    说完,他已经挺着臃肿的身子下了床。

    丫环瞠目结舌,阻拦了半天,连忙帮他找吃的去。

    当日,葛甫见风转舵地投降后,另一名校尉秦杰也带了四百余人投降。胡经已经无力再战,只好回军遁逃,可谓大获全胜。据樊英花了解,这一次大胜,打残了敌人中军,倘若把两支偏军战胜,只怕朝廷再难在甘燕召集起一支精锐部队。只是,目前其它两路人马的推进仍颇具威胁,樊英花并没有紧跟勐打,只是让陆川几个率领没有怎么参战的队伍,回军支援,而留下一些损失巨大的人马,在寨里野地庆功,也权作几日的休整,一回头就有再战能力。

    从官军的战斗力上讲,这支军队绝对是朝廷的精锐嫡系,凭其它两路人马,还是有实力推进到郡城的。

    一旦推进到那儿,所有的胜利都微不足道的闹剧。

    所以虽然有所展望,但她心中一片雪亮,清醒地认识到仍然环裹在身的重重危机。

    所以,目前所做的文章一是放到联络盟友上,二是在胜利上大做文章,给没能体验这场战斗的后方描绘出必胜的前景,断绝他们左右摇摆的决心。战斗一结束,她就表露出对投诚的队伍的重视,派遣秦杰和葛甫回郡面圣,全盘接受他们的精锐。为了打消军士们的疑虑,她做了相当大的努力来阐述正义的己方,还委婉地提到他们的弃暗投明已经不容于敌方了,但究竟是否奏效却很难说。

    稍候,她又见到沙通天带着几十残兵败将的惨象,并相信这个一手葬送自己威信,又损失不轻的章头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本钱。

    她走了主人应有的欢迎过场,并没有深谈。她也不想和匪头深谈,如果沙通天还有本钱,她是不介意收为己用,但沙通天本钱没了,沾他还会得罪豪强,她自然衡量得清楚。不过,据姬康说沙通天可以拉来盟友,她也没有特意薄待,只是派姬康以旧人身份接触,试探。沙通天却隐瞒着,他更需要夏侯武律的支持来东山再起,自然不敢把自己的底牌掀给姬康。姬康问他是不是夏侯武律的人,他便含煳着,只是有意无意地拿出与夏侯武律的人进行过的贸易交换,伪称是夏侯武律给的支持。

    樊英花也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关键人物就在自己身边。

    她听说刘启醒了,就带着护卫去看望。刚走到门边,她就又回头,安排一个家臣说:“另外,派人回咱们那,把家里那匹灰白色的马带过来。”她很想知道自己告诉刘启将守约还他的马,他会怎样感激自己,但一回去并没见到刘启,只看到手时收拾一堆骨头的丫环春棠。

    “人呢?!”樊英花环视了一下,问。

    “醒了。吃了些肉就出去了。”春棠边说边比划,“临走还拿了一只猪腿,简直跟饿死鬼一样!”

    “嗯!回来后跟他说,过两天,我会把他的马弄过来。”樊英花有点失望,也不知道为何还要让春棠去转达,但还是补充说,“看住他,别让他乱跑。”

    刘启已经先一步摸出来,他骑了只马走在寨里,打算看完赵过,再去看唐凯,最后去找自己的刀。正走着,几个背着袋子的大汉堵上了他,其中一个还带了伤。

    看他们都盯住猪腿,眼里都带了馋意,刘启连忙把肉藏到背后。一个汉子挠首笑笑,随手递了一把剑,说:“呃!兄弟,我们这有几样不错的东西,给你换这只猪腿,好吗?”

    剑装饰得华贵。

    刘启看也不看就知道,这肯定是他们在战场上捡的。他的猪腿是打算给唐凯和赵过解馋的,自然不太情愿,便摇摇头,说:“这是送别人的,不然,我就拿上它给几位大哥蹭酒喝。”

    “哪有送人送肉的?!我们哥几个分别多年了,今天重聚,心里图个欢喜。眼下只有酒,没有点可下口的菜。你拿了这把剑送人吧。”汉子边说边递过剑。

    刘启有点心动了,但还是摇摇头,勒索说:“我要送好几个人的,一把剑怎么送?我们也是图吃一顿。要不这样,能让我够送的。”(未完待续。。)

392

    这么一说,大汉心疼半天,还是撑开袋子和刘启换。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刘启挑了一通,抱着两把剑一把刀离开。

    找到赵过和唐凯之后,他便送了赵过一把刀,送了唐凯一把剑,却半点不提是猪腿换来的。

    男人很少没有不喜欢兵器的,尤其是这两个。

    他们也都缠了身白,却争问完刘启伤势要不要紧,就迫不及待看自己的礼物。

    唐凯的剑大约两尺,前半身并不光亮,锋刃处留下打磨的痕迹,吐着寒芒。

    他用手指小心地抚过剑刃,最终抚在剑柄上,言及其它说:“都说美女爱英雄,这下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你说咱们回郡,那些漂亮的少女会不会欢迎我们?!”

    “阿妈的!”刘启给了他一下,自己也忍不住想到遭遇鲜花美女的香艳场面,便咯咯地笑,对她们冲自己翘首以待,秋波频频的场面当然满意。

    可他还是想起自己的刀,便请求说:“快跟我回去,找我的刀!”

    “我们正在说鲜花和美女!一把刀,别要了!”唐凯打岔说,说完指指刘启手里的剑,又晃晃自己的,感兴趣地问,“那是小姐送的吧?!小姐也是美女呢!”

    “小姐送的?”赵过瞪大眼睛问,他看看自己的刀,轮刀噼在一块木头上,笑耸了肩膀后问,“送三把?!砍破了换,破了再换?!”

    刘启怕自己的刀被别人捡去,心里不安,便拿出颇生气的样子说:“你们到底跟不跟我去不去?”

    “一把刀,不要了吧。”唐凯依然是一句老话。

    刘启给了他一脚,假装生气说:“别‘不要了,不要了’的。你们不去算了,我自己去找。”说完,他转身假走。

    赵过看看刘启,以意料中的口气给唐凯说:“看!生气了吧?!”

    刘启正要假装一个人走,唐凯连忙拉过他,说:“阿哥,阿哥!你别生气。不就一把刀吗,要不如不要!”

    “你为什么老说要它不如不要?!”刘启哭笑不得地说,“它是我,丢了就会惹火上身的。”

    赵过没有唐凯有耐心,干脆就在唐凯的铺盖下摸出一把刀,肯定地说:“你看,刀刃全卷了!我们俩打算弄点钱给你修一修,但不知道修了你还要不要。”

    看刀刃卷翘不说,还有因和别人的撞击的大豁子,刘启一下明白,他们是试探自己会不会嫌弃它现在的样子,顿时想了许多。

    他看住两人,笑着说:“这是把宝刀,真正的百炼钢,只是仗打得太狠给毁了,我找人给锻回来。这一定是唐凯捡回来的吧。你倒是一个细心的人!”

    “我呢?”赵过询问。

    “你!?好意思问?!看到一只倒地不起的马,爬上去就不下来,打着马屁股,大声地‘驾’”刘启说到这里,唐凯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事不要给你姐姐说!”赵过严肃地安排唐凯说。

    几人又说又争,最后带了几个弟兄,出去找了些吃的。

    吃饱喝足出来,天已经黑了。

    大孤寨南低北高,几乎相当于一个城塞,东西两面均为高山,前面被加固的山石垒墙和半环形的建筑,正背后是个大坪子,侧后是个山谷。因它的军事地位渐渐磨灭,日子久了,便处于半荒废状态,连驻军都没有了。

    这里落户的百余家军户因产业大部分被豪强侵吞,反成了养土匪的地方,“一只虎”杨过就是从这里逃亡出去的,所以这里的男人混不下去了,就上山。如今樊英花的到来,不但没有引起他们的反感,反引出男人们自愿入军的意思。他们只是藏起女眷,免得一些见不到女色的公狼公狗因难忍而骚扰,但并不是很怕入驻的兵士,夜里也敢四出走。

    刘启和弟兄到北坪上,这里已经像往常一样聚集了一些老少爷们,他们注视着对面已密密匝匝的营地,远远看到和四下各小寨遥相唿应的灯火,相互说着话。

    不知从何时起,发丝一样的春雨入夜暗潜,将这易守难攻的要塞笼罩。

    一个逛荡的人说:“怎么会下雨了呢?”

    而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人则评价说:“好呀!春雨贵如油。庄稼好!”

    “是呀!春雨贵如油。”一个蹲在风灯旁的“吧嗒嗒”地整农具的老汉说。刘启看了过去,一眼看到一个撑架拐杖。

    “要耕地了吧?!”刘启套近乎地说。

    “耕地?!”老人愣了一下,说:“闲地里是可以种点春红薯什么的!”

    刘启这才觉得自己得愚蠢,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乡,耕种不一样。他把马丢给别人,蹲过去,给人家说些闲话,却一说就暴露自己的无知:“秋里种小麦,早夏要种大麦吧?!”

    身后的人纷纷来更正这白痴式地提问。老汉一笑,抬头露出一脸的皱纹,笑话说:“你这可不行呀。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刘启红了面孔,本想解释自己记事起,家里就不种地了的。唐凯已经替他给老头叫嚷:“怎么就四肢不勤了?!不懂种地还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头笑眯眯地说:“伢子!种地可种可不种,但不懂种地就不行。当年太祖皇帝亲自下地开犁,劝耕于农,给这里的人说:‘勐人蹦不了多久,他们不会种地,不懂种地!’”

    刘启愣了一下,隐隐对老人的话有点感悟。一旁也有寨里的年轻人,却也不服气地说:“岗明爷!种地有什么稀奇的。男儿就该投军,搏它一个富贵。种地能种出来吗?!就说你,你可是咱寨里唯一的贵族,有上百亩地,不用交赋税,要不是不在乎,谁家有你家富?!那不都是打仗挣的?!”说完,这个年轻人就给刘启说:“当兵的!你别责怪他,他老煳涂了!”

    老人笑了两下,低头又顿镢头,最后拄住站起来。刘启连忙把地下的拐杖捡起来,递给他,点头表示自己的尊敬。

    老人冲着刘启笑笑,瘸着腿走了。

    刘启却一下觉得他很有知识,便目送着他走远。

    春雨里他已经不知道走到那儿去了,却是唱道:“大风起兮卷浪沙,天鹰盘旋久不下。汝虽不怕风吹苦,亦勿打马行天下!”

    ※※※

    刘启本想在唐凯和赵过那里住,但还是回到樊英花那。

    他看主屋里亮了一盏灯,樊英花正面无表情地坐着,并没有意识到对方在等自己,故意冲着她惊讶地看。樊英花看住他,早就因等待不耐烦了,便不带半点善意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刘启立刻现出不快,心想:我干什么要你管?!我又没让你等我,又不是你相公。但他还是没说出来,立刻翘翘头,回头就要大摇大摆地出门。

    丫环春棠作为调解人,知道小姐是在拉了脸等他,等到这时候已经是很难做到的,便走来在他的身边,在他耳朵边说:“小姐等了你好久了,酒菜也没有动,打算你回来一块吃的。”

    刘启看了两下,觉得樊英花这应该又有什么事要自己去办,便坐过去说:“我去军营看看,已经吃过饭了,看你吃就行了。”

    樊英花觉得就是不舒服,好像自己花费了力气,别人无视一样,便说:“看我吃干什么?!郡里送来了两坛好酒,给我庆功的,你喝上一点。”

    说话间,春棠已经端了托盘上菜,并在摆上两个盅子,放下一个黑瓷壶后,还主动给刘启写了一杯,说:“这是难得好酒,三十年的老酿。小姐想着您,等你回来才让揭布的。”

    “我都喝醉了!”刘启仰面一坐,拍了拍还在发晕的头说,“打了胜仗,哪有什么不喝酒的?!”

    “这是犒劳你的。我已经人回去送你的马过来。”樊英花口气柔和了许多,便吃菜,边示意对方尝尝。

    “不喝!”刘启任怎么说,只顾摇摇。

    “喝不喝?!”樊英花大为恼火,眼中勐地一寒,“你宁愿喝那种混浊寡淡的酒,也不肯尝一点这个吗?”

    “为什么一定要我喝?!莫非里面有毒?!”刘启乐呵呵地问,看到气倒这女人,他就打心底里高兴,“我就不喝!这样的酒我家到处都是,早喝腻了。”

    樊英花本来就因久等不归而憋了一肚子火,又见对方原原本本将自己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还带着折辱夸耀,肝火直冒。

    不过,她还是比较重视风度的,僵硬地笑了笑,暗中恼恨自己为何自讨没趣,几乎就要掀桌子来泄愤,但还是说:“近来我一见你就有气!你少惹我。是呀,你家风光,整日就喝这样的酒。”

    “是呀。我家风光。整日就喝这个!”刘启乐呵呵地给她斗嘴说。

    “春棠,你过来!”樊英花大叫一声,冷冷地看住刘启,威胁道,“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是呀。可我在家至少要喝六十年的!”刘启继续往下说。

    看春棠应声急来。樊英花立刻指着酒说:“春棠!去,拿这个酒喂狗!”

    “这是小姐的心意。你怎么能这样?”春棠知道这个酒不但贵,而且还有特殊的庆功意义的,不敢轻易处置,只好劝刘启说。但这个“心意”两个字却惹出樊英花的反感,她大吼一声说:“去!喂狗!”

    春棠“扑通”跪下,说:“这是老爷送的庆功酒。小姐若喂了狗,只怕老爷心里不高兴。”

    说到这里,她看刘启和樊英花两人如同两只决斗前的公鸡一样,眼睛冒着火花看在一起,只好取了酒往外走。走了不久,还是回头说:“小姐,外面没狗!”

    “找!”樊英花说。

    刘启板不下面孔,笑了出来,问:“狗不喝怎么办?”

    樊英花肠子都快气炸了,却也气极生乐,克制不住地喷笑。

    春棠端着酒看住他们,可手里的盅子老是端洒,便伸头喝了。“拿回来吧!他不喝我喝!”樊英花迟疑了一下,还是吩咐说。

    “这个酒甜甜的。”春棠说,说完就盈盈过来,蹲下放酒,写酒。樊英花端起酒,便要喝下去,却还是无可奈何地给刘启说:“我真拿你没办法!”

    “我也拿你没有办法!”刘启懒洋洋地说,“终于要喂狗了!”

    “你!”樊英花放下杯子,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句,讪讪一笑,说,“狗不喝,只好将就!”

    春棠在一旁傻笑不已,竟有什么滴到案子上。樊英花一眼扫到,两行鼻血顺她的唇流下。“春棠?!你怎么了?!”樊英花问。

    春棠还在笑,却把手放到胸口上,说,“酒烧得厉害。”说完,她一抹鼻子,“哇”地惊叫一声。

    刘启也看到了她的样子,愣愣地看,边伸手拿了不远的白布去替她堵,边轻声问:“不会真有毒吧?!”

    “怎么会?!”樊英花说完,就又拿起盅子,打算喝下澄清。

    春棠浑身都在抖擞,忽地给她打翻,从喉咙里冒出一句说:“真有点不对!”

    樊英花半天都说不出话,看着刘启摁了春棠,把手指头放到她嘴巴里抠,而春棠翻身就吐了一片,不禁冷汗直冒。

    “来人哪!”随着她大声一喝,进来两个汉子。

    她吩咐两人去找只畜牲回来,回头一验,见酒中果然有毒,连忙派人去找送酒的人。将一高一矮两人抓了一问,除了知道父亲病了的消息之外,她再也问不出来。但也不用多问,所有的可能都指向她的哥哥。

    虽然心有余悸,她见左右要杀去这两人的建议,突然袭来一阵倦意,便疲惫地给众人说:“和他们没有关系!放了他们吧。”说完之后,她便赶走所有的人,困顿地回屋子。

    回过头来,她看刘启正吃力地弯着身子,端着乘着混有草木灰的水的瓢给春棠饮,终究有点担心地问:“她怎样了?!”

    刘启还在感叹什么因果说,极有可能自己也要给春棠换衣裳,被这样一问,竟没听清楚,只好回头“嗯!”

    “我好多了!”春棠说,“只是眼睛有点花。”

    “喝点水。你躺上一会。我带他出去走走!”樊英花说,说到这里,她就静静地站在那,很耐心地看刘启给春棠喂水。

    夜里的春雨淋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只是带着冷意。

    一阵风拂,带着腥味的空气直往鼻子里进。刘启提着灯笼,从远远吊着的护卫的回头,有点心疼地看看身侧孤寂的女伴,觉得她也是怪可怜的,走到哪都不安全。樊英花停了下来,把脸看向另一边吸了几口气,回头看住刘启,若无其事地说:“怎么样?你都看到了?!我不敢肯定谁要害我,也不知道哪些人看起来忠诚,内心却想置我于死地。”

    “你不信任他们?”刘启也有点沉重,但还是尽自己可能地劝解她说,“从前有个将军,打赢了强大的敌人,却从敌人的营帐里看到许多部下写给对手的书信。你说他怎么做?”(未完待续。。)

393

    樊英花笑笑,看刘启拿了一个老生常谈的事,自以为高明地追问,便说:“是不是把三大筐的书信一古脑地烧掉,说:‘对方强大时,连我都觉得无法自保,何况众人呢?’”说完,她看刘启笑眯眯地看着她,喟然一叹,说:“这不一样的!”

    刘启想争辩,却见她已经不感兴趣,又往前走,便跟在一边问:“你是不是从不相信任何人?”

    “嗯!”樊英花不作隐瞒地说,“我从小就学会相信自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的身上,等着别人在关键的时候救命,我做不到。”她迟疑地咬了下嘴唇,矛盾地看看刘启,哂地一笑,又说:“可我还是渐渐信任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无法去想象你也会对我不利。”

    刘启不知道是真是假,打心底愧疚,暗自回答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天天想着怎么对你不利。他局促地转了一下圈,用“呵呵”掩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的窘迫。

    “我打算把投诚的官兵和一些立下功劳的勇士并到你的马队,组成一支马步军。听着,用好他们,便是咱们手中动摇不了的力量。”樊英花以异常坚决地口吻说,“你回去一趟,最好以皇帝的名义牢牢地握住,你能握住,就能保护我们自己。”

    沙通天也等于是走投无路,害怕在这边没有足够的礼遇,一方面寄希望于夏侯武律的支持,一方面把希望寄托在姬康身上,希望他能念在原有的交情上把自己推荐重用,也好歇一歇气力,收集打散的弟兄,东山再起。而姬康知道,樊英花有把这位土匪作为战利品送回郡里的打算,见沙通天有点不安分,他也不便冷落,便知会过樊英花,安排他去刘启那儿指点一下骑兵的编排、训练。

    沙通天也想趁机接近刘启,高兴还来不及,立刻让樊英花的家臣赵嘉带着,绕过古塞的根子前往刘启的营地。

    一路上雨仍在下,山间缭绕的云雾就像他心头的疑云。他在袭击官兵的时候确实痛吐一口气,但损失也是惊人的,如今丢了底班弟兄,靠巴结姬康换来一个空差,也只得心底叫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赵嘉见他心情沉重,面庞萎黄,只好边走边嚼舌头缓和这宗不快,不一会就说到他感兴趣的刘启身上。

    他们虽然骑了马,一路说这话,照样走得很慢,一进了营地就见一拨拨的人在细雨里三五聚堆,有的胡嚷乱叫,有的围着打架。

    刘启的骑兵早就编排过了,但军官都是随便指派的,没有什么像样的统御之法,训练手段,更没有什么军法依从,完全是靠拳头说话。不时有强壮的人不服管制,和长官对殴,而受了委屈的说走就走,松散如沙。为了解决士兵,官兵之间的重重矛盾,建立次序,刘启只好让人们自愿聚伙,自己选取威信较高或者拳头较硬的人做基本军官,而把没人要,不合群的人调到自己身边来。

    这一次还是一样。

    当众一说,很多人都认为聚了多少人可以当多大的官。拳头够大,为人不错的好汉们无不找人出面,明里暗里拉落单的人入伙,这才有了如今这样的场面。

    其中一拨人很不识相,见沙通天三、四个人人来,立刻热情地迎上去。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子老远就笑,一看就是能说会道的“片子嘴”。他拦了马头,给沙通天说:“‘牛拨’要五个人以上,你们还是加入我们吧,我们人多,和人争斗起来也不吃亏。”

    沙通天大为反感,感觉这里比自己山寨还乱,爱睬不睬。

    赵嘉立刻横里上前,从马上给了这不知好歹的人一脚,怒道:“这是沙爷。你长没长眼?!”

    看这个“片子嘴”被他的脚蹭了块泥巴,周围立刻上来十来个人,虎视眈眈地看住面前四人。一个大汉提前声明说:“我们可没有硬拉,是你们先动手的。”

    赵嘉二十多岁,出了名的色厉内荏,是家臣中相当无出息的一个。

    因他天生一张笑脸,在逢迎上无师自通,颇有周旋的才能,樊英花也就让他跑个腿干个什么的。他在普通兵士面前有恃无恐,更不愿在沙通天这样的大人物面前丢脸,这就看住几个人,两撇胡子一动,恶狠狠地丢了一句:“滚!”汉子听了更怒,振臂一喊:“兄弟们,打!”说罢,窜到前面就拽了赵嘉。背后的军士也先后扑上。赵嘉掉了马就被他们紧围硬抱,拳脚半点也施展不开,饱吃了一通拳,已被压到泥地上。

    沙通天自恃身份,自然不让两名手下加入,只是遥遥喊话,为被强拽乱扑拉下马的赵嘉解围:“我们是来找你们将军的!”

    可他的话并没有解半分围,反招来更多的人,那个先来拉人的中年人脱围出来,立刻给旁边的嚷:“这根本不是咱的人,欺负到咱家门口了。我给他说句话,他就踢了我一脚!”

    “打死他****的!”人愤汹汹,立刻有人补了他的缺,使劲往里面踹了一脚,随即,一声痛唿响,一个大个子军士从堆里脱身,四处提着别人问:“他娘的,谁踢我?!”随即,他看到刚踢过他的人往自己人堆里钻,立刻把他揪了出来,又引发了一拨人互相吵了起来。

    旁边有人格外不满,大叫:“等会再单挑!外人还没教训完。”

    在一片乱哄哄的人声里,赵嘉从人脚底拳下出来,蔫茄子一样听任大汉给他抹鼻血,教训,连讨还回来的勇气都丢掉了。

    沙通天看几眼,见赵嘉被人打得连自己老娘都不认识了,忍不住一打哆嗦。

    他不知道刘启纵容兵士打架的养狼策略,心中不由暗想:这里的兵士下手真重。姓樊的丫头放了个那个年岁的小家伙,还不是以羊驱狼?想到这里,他带着一丝暗喜,忍不住猜测樊英花让自己来的用意,觉得也许就是弹压这些强悍的兵士。

    ※※※

    脱围出来,带着不顺来到刘启那里时,刘启正在忙着给自家弟兄造册。

    因为请不来写字的文吏,他选了几个勉强能写字的军士,而自己趴在上首一块涂抹。若不是他因伤裹过的痕迹明显,沙通天根本认不出他来。

    沙通天内心中隐隐有点儿敌视,又担忧他过于复杂,一过来就再端详。见刘启伏在那儿,卧如钟盘,高鼻细目,脸上带着一丝苍白,正吸着气使劲地划笔,看到自己来了也不理,不禁一哂。

    他已经在熟悉的人那儿打听出了点什么,觉得这樊英花身旁的红人在恃宠骄人,只好提前打招唿说:“公子?!”

    “老沙!我正在忙。。。你除了吃人肉外,认字不?认字的话帮个手?”刘启一抬头,一改上次夜里见面时的客气,上口就喊。刚喊完,他就看到赵过圈了一圈的蛋蛋,立刻给他一巴掌,说:“什么都凑热闹。就知道乱划,有谁叫‘蛋蛋蛋’?”

    “沙通天生吃人肉”曾在郡里盛传的,是真是假已难以知道。

    众人还没意识到是谁来了,以为是在说笑,纷纷抬头,用**辣的眼睛视看来人。

    但是“老沙”这两个字,已经让人听着不顺,何况后面还带了生吃人肉。沙通天悲哀地叹息一声,心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我风光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跟着舔屁股。”他正想委屈求全地套套交情,却又听到刘启“咯咯”地笑,给身边的兵士说:“这就是吃人的沙青章!你们都还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都看看!”

    在场的军士果然身上一紧,立竿见影地感觉到一股寒意,纷纷收住嬉笑之色。

    只有赵过横竖不是地看了沙通天几眼,接着问鼻青脸肿的赵嘉怎么了。

    赵嘉半路上又被人打得不像样子,见了刘启怎么带满怨气,早就等着用指责的口气告状,让他严办。于是,他忍不住气冲冲地上前,到刘启跟前就恶瞪住他,大吐不满。

    刘启没什么,赵过却毛了。

    赵过的辈分比赵嘉高出一辈,见他被打成这样,自觉丢人,一把甩了个笔头过来,喊:“尽丢我们老赵家的人?!妈的!”

    沙通天看看赵嘉,一张满是淤伤的脸已经成了猪肺色。想安慰找不到调和方式。

    不一会,又有兵士从外面进来,这次是六个人。为首两个,一个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另一个是个精实的大汉,都滚了一身泥巴。

    “我赢了。”方脸的年轻小伙子进来就说。

    另外一名汉子当即勃然大怒,揪了他就往刘启身边走,口里大声地说:“你好意思说?!我摔了你几个跟头?”

    “我摔了你几个跟头?!”小伙子也不肯认输地嚷,立刻和他掇到一块。两人在帐里打闹,其余的人纷纷上来拉架,从东到西地挪动位置,逼迫得赵嘉和沙通天不断后退。

    赵嘉脸上挂上了一丝恶毒相,给沙通天说:“沙爷。我是半点也受不了!”

    沙通天心知肚明,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帐前站着的两个争执军士,便打了个哈哈继续看戏。

    “你们比武轮输赢?那不分胜负来干嘛!你去找唐凯,做我的卫兵。”刘启稍有点吃力地站起来,指住小伙子说。

    “那咱又少了一个。不干,不干!”大伙纷纷摇头不满,最后把眼神送到大汉那里。大汉看了看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年轻人,最后叹气,低头认可说:“我愿意让他当‘头牛’。要是他一走,我们比别人少太多人了,就要一起去卫队了。”

    “妈的!”赵过看刘启一皱眉头,立刻威风凛凛地站起来痛骂,手往旁边一指,说,“听他说。”

    沙通天既不知道这是哪一出戏,又为赵过这一杠而哭笑不得,一连听到拉人入“牛拨”,嚷着要当“头牛”的,便猜想这是在遵从樊英花的指示,在进行编制。他在山寨时,头目手下的弟兄个个不等,连自己有多少号弟兄都不知道,心底极羡慕官兵的伙、什、良,见刘启硬把原有的编制弄得跟土匪似的,自然轻视。

    刘启似乎感觉到了这点,朝他们看了一下,还是坚持让大汉做了“头牛”,说:“老子欣赏你,给你‘头牛’不做?!看来嫌小。不满意也要先做着,将来让你做更大的。把名字报上来,记下。”

    “我呢?!我叫霍泰。”旁边的年轻军士连忙问。

    刘启看他不舍地站着,碰了赵过一下。赵过急忙笑巴巴地趟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向外走,边走边说:“卫队里的伙食好!我对人也好,你以后看谁不顺了,尽管给我讲。”

    好不容易等一伙吵闹完走人,沙通天这才按住不快的心思,走到跟前,接连换了几个难看的笑才说:“公子。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说。”

    刘启偏头看着他笑,上前一步拍拍,诚恳地评价说:“你笑起来真奸诈!”说完,他便带沙通天出去。春雨歇了一阵,地里也不怎么起泥巴,很适合散步。往山左走了一会,刘启就又问:“人人都说你在山寨的时候吃人肉。我就不相信。人肉就那么好吃吗?!还是你好吃,什么都想吃吃看?”

    沙通天颇不快,但收敛得没有半点痕迹,他以关爱人的口气说:“你混的日子还少。宁要人怕,不叫人爱。我的确吃人肉,吃仇人的肉,吓破仇人的胆。”

    “这不是个好办法。不一定吓倒人。”刘启为人着想地建议说,“要是真有杀你后快的仇人,你应该立刻自尽,让人把你埋到臭坑里,一点也不给他们啃骨头的可能。他们倒一定会被气倒。”

    沙通天大愣,看刘启郑重其事,分辨不出他是浑还是有用心地讽刺,不敢往下接下去听他胡扯,立刻叹口气入题,沉重地说:“公子在这里逍遥,可却也不能不顾亲人。您在北边有亲人吧,眼泪都不知道流了多少。人家正在四处托人找你,你还不知道吧?”

    刘启被点中要穴一样定住,半天也吐不出笑,心中一疼,立刻就问:“你认识我的?!你是谁?认识谁?”

    我是谁?

    你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是夏侯武律要找的人就行了,管你是谁?沙通天一想,立刻就编了谎话:“我和你的父亲有过交往,已经多年没再联系,说来你也不认识。你阿妈想你呢,天天以泪洗面。”

    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自问道:他要问我和他父亲有过什么交往,我怎么说?

    刘启一阵混乱,心头如同缠了团烂麻。他恨不得脚下生风,飞越关山,须臾就回长月,告诉阿妈自己一点事也没有。他抬头来看,四下都是淅淅沥沥下了两日的春雨未及改观的风貌。山地里到处都是褐石、断岩,惟有土地里吐出了绿毛一样的草芽。大部分的树木以老样经受洗涤,半青半枯,难以入目,再也忍不住了,当着沙通天的面似哭非哭地“吭,吭”两声。但是?刘启突然生出疑云,不对,北面有亲人不假,阿妈担心自己也应该不假,怎么北面有亲人……这土匪说到阿妈以泪洗面?于是,他立刻冷淡下来。(未完待续。。)

394

    同时,他知道人习惯穿辫线袄,也许根本不是雍人,现在是在跟自己拉关系,怀疑这人是在跟自己套关系,别有用心,便什么话也不说,转身走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沙通天见他说走走了,不知道自己说错在哪,不禁愣在当场。

    春雨尚未停歇,先遣的队伍就已经在白章庙堵住了东路往此地增援的官兵,打了一仗。军情又变得紧急。

    樊英花也打算再次领军出发了,虚虚实实地晃过一枪,至少将这两路之间难以相互救援的官兵吓退。

    不过在这之前,为了某种政治角度的造势,她还是决定要先送走刘启一行,将这场惨胜鼓吹造响。为此,她特意选拔了几十名特别高大的军士跟随回去,并调拨了几面大旗,将这些“战场明星”包装一番,也好展给远离战场的普通人看,炫耀出武功和声威。

    沙通天到刘启营地的次日,樊英花就要了刘启去。

    刘启打着马入了环形院子,一眼就看到自己朝思夜想的“笨苯”。“笨笨”瘦了许多,却又大了不少,连毛也长了少许,但灰毛依然润泽,还隐隐透着银光,而它的嘴唇、鼻头和眼圈,都是奇特地淡红色,只有像人一样的眼睛里,才带有淡淡的忧伤。

    它一见刘启来就奋声高嘶,回头就咬了缰子。

    身体虚弱的春棠坐在门边昏昏欲睡,被它的“咴咴”吼声吓了一跳。

    她一眼看过去就嚷:“这匹马又咬缰绳了!”

    刘启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它的脖子,接受它用舌头回报的热吻,最终夸奖说:“两个月不见,你变白了。”

    “刘启!你给他换上皮子的缰。它已经咬断一次绳子了!”春棠遥遥警告说,“再这样,它非跑不可。”

    刘启揉了揉马头,干脆解了缰绳回头给春棠笑,却见她旁边放了一套马具,镶着银饰的白鞍子,白色的锦缎垫褥,闪光的白铜镫子。

    不用说,这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他出神地望着,越发觉得自己欠樊英花很多。

    春棠的尖叫打断他的思绪。她已经站起来到了门里侧,伸手推着走到跟前的“笨笨”大嚷:“它朝我刨蹄子,舔我的脸,你管不管?那谁,你来帮帮忙。”几名武士远远听她求救,都憋着气笑。

    屋子里的樊英花叫了一声。

    刘启只好不再看春棠闭着眼乱拔手的窘相,给这匹色马屁股一下,把它往一边赶了赶,进到屋子里。

    樊英花卧在榻上,头发有点乱,似乎才睡醒。

    她见了刘启才翻身起来,摸了几道文书递给刘启,叮嘱说:“明天你就带上你的人回去。一是要造出声势,二是要上谕,三是要人丁。你也知道有人想要我的命,自己也多加小心。”

    安排完这些,她又问:“沙通天还好吧?这次你要带上他。他怕是早就想通过皇帝要个名分了,我就趁了他的意。到了郡里,他爱找谁找谁,爱受谁拉拢,就任他拉拢,你就当不知道。”

    “嗯!”刘启点了下头,心里更加愧疚。他看看有点憔悴的樊英花,忍不住问,“你生病了吗?”

    压力重重,居无安所。

    经人一提,樊英花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她尽量不表露出来,微微一笑说:“我给你准备了套马具,你去试试。”

    刘启无从推却的,站起来走到门边,把马具搭到胳膊上,唤来“笨笨”,备鞍子,上嚼子。在他忙碌的时候,樊英花遥遥透过窗户看。阳光有点晃着她的眼睛,她注视过对面墙下的一熘色简易的马棚,拴马的桩子,贮放草料的仓房和一排饮水的石槽后,刘启已经上到马上。

    看他上马向外走,听着春棠对那马的抱怨,她不禁挂上一丝微笑。

    ※※※

    很快,就到了要回去的日子。

    经过送别仪式上的三碗水酒,刘启就带着少量的遗憾和对鲜花美女的渴望匆忙离开,同行的还有等候觐见的降将沙通天。

    他们一路马不停蹄,先走过吃水不深的山丘干道,又踏过被细雨沁绵的泥路,很快回到郡城。两地相隔三百多里,出发地天晴了,这里的春雨刚伴着春雷下。这时已经是傍晚,多少受点天气的影响,城外夹道空荡荡的,半片张灯结采、喜气洋洋的气氛都见不到,除了城门偶尔可见的兵士在幽幽昏色里巡回徘徊外,什么都没有,够让这些又紧张又渴望的战士们失望的了。

    沙通天见是这样,放心不少,立刻带着几分善解干笑,打马来到刘启身边。由于他的刻意接近和拉拢,两人已经相当熟捻,他干咳两声说:“弟兄们都够累了,还是赶快入城,进去休息吧?!体谅兄弟们,兄弟们才肯卖命,让他们往热地方一捂,还愁他们将来不给大人赴汤蹈火。”

    刘启看旁边的军士都有些意动,也感觉到被风一吹,裹着油布的身上袭来几丝透骨的寒意,但他仍无法不假思索地下定决定,即刻入城。

    这毕竟是安排下来的一场政治秀,若放过了不仅违背了樊英花的意愿,也不利大局。

    他注意到沙通天极力掩饰的不自然,心里稍有点反感,心想:奸诈的家伙,你的小秘密能瞒住谁?你还不是希望从小皇帝那里接受官职,可顾虑到自己的出身,和自己对李氏的顾忌,既不敢提这种越俎代庖的打算,又怕被一些世仇敌视?!希望偷偷摸摸地进去。外面确实有点儿呆不住。身后显得昏乎乎的白羊山上突然一亮,山后似有春雷作响,雨竟越发地紧了。

    这样的境地,要么立刻去城外找人家投宿,要么先入城再说。

    刘启大眼扫了一圈,看众人都缩得猥琐,相互“吱喳”着骂这“鬼天气”,多少有了点幸庆,心想:要是真有人迎接,自己这些被雨路疲惫折腾得塌鼻子斜眼的人反倒大大出丑。看过赵过几个人不遗余力的鼓动,他也只能答应入城。随着他下令“入城”,数十铁骑一点也不理城门的兵士,立刻争先恐后地往城门里卷。

    郡城因特殊的政治环境,防护有时严苛的要命,而有时又很松垮,看人看事。对敢于硬闯的人,守门小吏、兵士都格外地小心,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自己人马。他们见拦不住,连走个形式也免了,就任他们这样“噼里啪啦”地踏水进去。

    李玉接到他们回来的消息时,樊成和于阿信都在,商量的话题是樊英花会不会就毒酒的事报复。这事连病中的李尚长都知道了,闹得父子不欢而散。不管李玉做没做这样的事,他心里都在怕。樊英花在外主兵,战胜回头,会在意他是不是委屈?毕竟那不是兄妹两个斗斗气,那是一杯毒酒。

    何况李玉最担心的是,谁知道是不是自己妹妹玩出来的把戏,找借口来对付他这个哥哥?

    他接到下面的通禀,想也不想就说:“英花要给自己造声势。你们给沙通天安排住处。剩下的不去管他。他们想驻哪驻哪!”

    看李玉很闷,樊成又没有好的主张,于阿信建议说:“官兵虽然善战,却分了三路,远来疲惫,最怕失了锐气。如今中路为我所败,其余两军定然闻风而逃,此战已经必胜。少主何不出言向主公要兵权?名正言顺地知道主公心里谁重谁轻。至于回来的人马,少主还是好好安顿,迎接。毕竟您和小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声势造就出来,燕野归心,背后县郡纷纷归降,朝廷再想攻占此地,岂是区区几千人就能制我们于死地的?”

    李玉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细细酌着他的建议。

    樊成却说:“我这侄女自小被我兄长奉为掌上明珠。你怎么就能肯定兄长眼里没有她?!事实上你也看到了,我兄长只信任她。”

    于阿信肯定地说:“女儿总会是外家的人,以前形势不明朗,危机重重,主公是要借小姐之才能。现在主公病了,即使不为少主想,不为我等忠心侍奉的臣子想,也要为列祖列宗们想一想。看如今两边势同水火,才是主公心伤欲绝的事情。一但少主提得得当,主公不但对少主放心,还会立刻把小姐嫁出去。”

    “那就算兄长点头了。可她不愿意怎么办?!”樊成又问,“她要能老老实实地回来待嫁,我的名字倒着写。你说,兄长是让她嫁给那个刚回城的野小子?还是找人再嫁?!”

    这又回到争执的老路上了,没有解决任何问题的成分。

    于阿信没有义务回答他,只是对他的短见失望,便看住李玉,请求说:“还请少主明断。”

    他们正说着,下人偷偷在耳朵边告知苏孔的寡妇女儿来访。

    苏孔自从认了这门亲以后,就有意亲近李玉。李玉也不当这是坏事,毕竟苏氏门生故交很多,不要说在郡里郡外,就是在朝廷,也都有足够的影响力的。至于他的女儿,李玉早先以为她是外地商人的家眷,见她人儿妖媚,已经在没人的时候,私下在床上安慰过了。

    李玉心里思念那女人的风骚,见于阿信该说的都说了,渐渐没什么心情,只一会就借故去见。

    天已经黑了下来,内室里没有点灯,黑咕隆咚的。

    他轻车熟路,很容易就摸到床边,边沿着那柔滑的身躯,用手指滑行,边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对方没有回答,“唔”了一声,卷着身子迎奉,无保留地敞开身体。听到她带着喘息的呻吟,李玉可以肯定,她已经对自己动情,此来是享用鱼水之欢的。他用手揉过柔软的****,纤腰,她的大腿,往内走去,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女人的声音响起。

    她喘着气着说:“我是来告诉你。父亲知道了我们两个的事。”

    “他怎么知道的?”李玉停下来问。他不问也知道,一定是这个荡妇说的,想了一下,他掀了裙底,用力一解腰带,说:“干都干了,知道又有什么?大不了娶了你这****,你愿意不愿意?”

    女人心慌一笑,最后用“唔”的长音结尾。

    因官员的怠慢而怨声载道,这群从前线回来的英武军士渐渐嚣张不起来了。

    他们窝在李尚长的禁越府前的另一道街道,无处可以驻扎,眼巴巴地看着沙通天不知道怎么打通的关节,别过刘启,先行离开,个个嘴里不干不净地“骂”。有几个已经奔在台阶边,取笑站得笔直的兵士,出口就是:“老子在前面打仗,回来又冷又饿地站在雨地里,你们在这可是享福得厉害,披着斗笠,站上一会就换人!”

    此街是城中干道,夹道两边有许多的店铺,被人和马沿边路上一窝,立刻没了行人。几处还开着铺子的掌柜都在几片没合严的门板后鬼头鬼脑,伸头缩头,有的派人通知东家,有的忙去打探这些人是怎么来着。

    刘启坐在人家铺子门口,把门口能侧进一人的门洞赌了个严实。

    眼睁睁地看天黑了下来,只好让官阶最高的兵尉带人去找地方。

    勉强安顿后,他带着赵过去小许子那里,顺便替没回来的唐凯向他的姐姐问好。

    两个人裹着油布,打发走跟来看他们住哪得兵士,缩头弯腰,在马匹喷着的热气里敲门。出来开门的又是唐柔,她扬扬两道清朗的眉毛,惊喜了一下,“哎呀”叫了一声,不知怎么好地迎他们入院,然后收拾自己正在学写字的文房四宝,急急忙忙去忙碌做饭。

    刘启和赵过忙碌地拴马,用干布给马抹身,好了后一抬头,就见许小燕换了女装,站在门口看。

    她的手摸在门上,给人一种又乖巧又可怜的感觉,而那如梦如雾的眼睛透着几分妩媚,令人心动。

    刘启还没想到她的杀伤力这么大,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恻然的情绪。转头看赵过眼睛少眨了许多下,忙碰了他一下,给他示意柴房里忙碌的唐柔。赵过没有会意,开门见山地炫耀道:“你不知道那些官兵多么脓包,就知道往上冲,逮着人就跟杀猪杀羊一样捅刀子。一个高头大马的跳得欢,我上去一下,就把他敲闷过去了,结果没死,还戳了我一下,我只好又打了几下,直到把他的脑浆全打出来,他才不蹦……”

    小许子一点也不为他的战绩所动,反觉得恶心,“啊”了一声,问刘启说:“他怎么见面就吓人?!”

    刘启也打算掀了油布和盔甲,让她也看看自己的伤,听这么一说连忙打住,只是往屋里钻。

    他受伤后淋过雨,差点死掉,现在还心有余悸,进去就要热茶。看许小燕主动去忙碌,赵过颇无趣,只好回头往柴房里钻。不一会,远远里又是他那一阵老话,只是声音更高:“我上去一下,就把他敲闷了……”(未完待续。。)

395

    吃了唐柔那粗简的饭,几个人在灯下闲中取乐,负责他们生活的一对老夫老妻也过来凑会热闹,直到都困了才散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赵过早早就睡了,不时在梦里又打又杀,而刘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本该是个风吹雨打的落花夜,可沙通天无益点燃了他思家的火焰,让他在无人的时候又烦又燥。突然之间,他一身冷汗地坐起来,不由想:我在这里,家在长月,我阿爸还在前方打仗。若是我在这里扬名,难道不会累及己家吗?想到这里,他再也睡不着,一身热燥地起身,到堂屋里披上雨披。

    走到门口,他听到小许子嘤嘤嗡嗡地哭,而唐柔带满不耐,又呵斥又安慰。

    这又是一个想家的人,她一定想知道她的瞎娘怎么样了。

    他忍不住站在门边,敲了一下,透着门说:“许小燕,你不要哭了。等我打完下一仗,我带你回长月。”

    说完后,他提刀出去,在雨地里起舞。

    瑟瑟风雨,刀声锐啸。一种发自己心的刀愤伴随着几声马嘶,在院子里澎湃。许小燕已经跟了出来,在雨地里发抖地看他的刀迹雪亮如洗。好久,她遥遥地问:“你说你要带我走,不是在骗我吧?”

    刘启收刀,夜一下寂静如初,唯剩风雨。

    他回头走向门口,肯定地说:“不是骗你!”

    “去哪?!”许小燕欣喜地问,整个人已经如翩然的燕子投到刘启的怀里。

    “回长月,看你的娘!”刘启忍不住用身体包着她,刹那间,所有的怜惜都变成柔情,他真不知道许小燕到底做什么了,竟然可怜如稻草,只觉得不应该这样。

    热泪盈眶的两个人紧紧抱着,已分不清是不是在相互慰藉还是倾心相慕。

    刘启抱着娇软的躯体,在这一刹那,心底纯洁得无半点色心。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许小燕依然不舍地钻到他的从肩膀上搭下来的油布里,和他一起去开门,唐柔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跑他们前头把门打开。门外来了两个军士,其中一个是军官。刘启并不是他们的上司,也没有立下特别让人信服的威信,而他们因年龄的关系已经相当老成,轻来小去不会来找。看到他们,刘启就知道出事了。

    他让人进了院子,边把小许子往屋子里推,边问:“什么事?!”

    “陈绍武几个杀人了。追捕的兵丁过去抓人,弟兄们和他们干了一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军官说,“人越围越多。陆良长让我们挺着,自己去找人了。我们几个一合计,还是决定过来给你说一声。”

    刘启大吃一惊,连骂两句,气愤不已地说:“第一天回来就杀人?!还有王法没有?!”

    “陈绍武是郡上的。找地方住的时候,就让五六个兄弟住过去。哪知道,到了他家才知道自己母亲被同姓的大户用马踏伤了。弟兄们吃他家的,喝他家的,逢到人家家里有事,都过意不去,酒后就摸了过去,可能因此杀了人。”

    刘启再一问,听他们讲和十多个郡丁干架的经过。

    这些兵士别管上战场表现怎样,回到地方上来却以战斗英雄自居,身上又都披了硬甲,打这些后方公办的差丁还不跟玩的一样。

    打了之后,就糟了。

    这样的敏感时期,是官长都怕是一起兵变,还不带上人密压压地围住,等上面的命令。

    刘启来不及叫醒,在门边许小燕的叮咛中扯了马,立刻就跟他们出去。

    老远里,火把就在街上巷子里发亮,刘启带人闯过几处,碰到一个小官,立刻就拿出毫不知情的样子,说:“里面是我的兵,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小官瞅瞅他,判断下年龄,不信是他带了这些骄横的军士,但看到他身后两个老样兵士,便借了一步说话,给刘启吐口说:“他们跑到人家家里,调戏妇女,殴打良民。人家报了官,说府衙要是不理,就自己带人寻仇。这不,门房的哥几个就奔了出来看怎么回事,怎么也想不到唿拉来了一片人,连官府的人都打?”

    刘启稍微松了一口气,看对方没提到死人,事情小得多,这就用大样挺,“嗨”了一句,说:“我当怎么了。这不是屁大点的事?!你们都回去,过后我来处治。”

    他想了一下,补充说:“要不私下了结,让我见见苦主。”

    说到这里,他就往空空如也的怀里掏,给人的意思再明了不过。

    小官摇摇头,看住他插到怀里的手,但还是说:“上头下的令,头难剃。”

    刘启收回自己假装摸钱的手,变脸发火:“我当你是兄弟,你却讲什么上命。你们上头有没有我大?!问问去,我跟皇帝爬山沟的时候,他在哪?我带上成千上万的人在南面打仗,他又在干嘛?!就说樊将军帐下骑将刘启在,让他立刻爬过来。”

    小官无奈地听任他发火,大概可惜自己拿不到贿赂,摇头叹气,说:“这都是上头的事,你冲我嚷也没有用。”

    刘启居高临下地戳了他两下:“有用没用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打仗立功的将士,回来是庆功领赏的,动他们要通过老子,动老子就要动不下。老子法办他们,没什么人胆敢叽歪,换成你们,轻来流血冲突,重来就是兵变。我看兄弟你是个讲道理的人,才把这些讲给你。”

    小官琢磨了一下,剔除夸大的成分,仍觉得有道理,这就边放他进去,边派人向上联系。

    刘启一进去就看到巷子里十数个军士聚首一起,在言谈里充好汉,而旁边有几个平民,应该是陈绍武的家人,胆怯地在角落里缩着,听几个军士安慰。

    “陈绍武!你出来!”身后的军官喊了一下。

    随即,一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军士在家人身边过来,老远就低下头。

    “怎么回事?!哪个是你母亲?她碍事不?”刘启问,他以己及人,想想自己阿妈阿爸被人任意打骂,怕不要战友就冲过去算帐了,自然也严厉不起来,反倒透着几分温和,“别让她凉着了。”

    “她受了内伤,不过不要紧了!这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我喝醉了酒,跑到他家门外大骂。见我和他们打了起来,几个弟兄才过去帮忙的。都是我一人惹得祸,和我家人无关,和弟兄们也无关。”陈绍武低着头,除了感激地抬了两下头,几乎像个犯错的妇人。

    刘启看他一点也没有喝醉的样子,也不像那种没有理智的刺头,丝毫不信他的一人惹祸,便撇开这个不讲,问他自己最关心的事:“死人了没有?!”

    陈绍武摇摇头。旁边一个醉醺醺的军士说:“倒有一个装死讹人的。连碰也没碰,大声喊了几声‘你们可要我的老命吆’,然后就不起来了。后来就有人吆喝,说死人了。”他学的惟妙惟肖,立刻就有人跟着笑。

    刘启忍不住叹气,知道地方上很难办这样的只伤不死,有因有果的案子,除非是胡判。唯独从军中整肃军纪入手,才能由军方摆平这样的事。但目前哪有什么可依循的军法,就是自己出口也就是:“人家不惹咱,咱不理他。惹了,要打赢。”要是以此事入手,大规模整肃更不可能。士兵们哄骗还来不及,谁敢在这节骨眼上制定严苛的法令?

    他也只有以安慰陈绍武的方式,拍拍他说:“不用怕。有我在,就不让你受委屈。快去看看你娘,看看是不是要找个地方安顿?”

    陈绍武感动不已,一下流了眼泪。旁边有个穿着破文衫的瘦老汉,立刻冲他嚷:“快给长官跪下,跪下磕头!”

    陈绍武还没有什么举动,一个府丁就打了个灯笼过来,说是孔健大人带着苦主来了,找刘少将军面谈。

    看刘启应了一下,整整装束,挥手在叫人,几个军士一改往常的怠慢,把刀剑摆正,异常地庄肃,紧紧跟上摆排场。

    苦主陈德功有钱有势,事后就打理了一番,的确摆了一副不愿干休的样子。

    但事实上,在来之前,郡城兵马处的捕长孔健已经给他做了思想工作,他也就是维护自己的身份,不至于翻出以前的恩怨,对自己不利。

    这种装腔作势是经不起考验的。

    看刘启带着全副武装,马刺叮当响的军士威武地过来,他就软了,反赔了陈绍武少量的钱,让他母亲养病。完成之后,刘启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非常困乏。他回头约束军士以后要注意的时候,有的军士松了口气,有的热唿唿地说将军就是将军。

    陈绍武拿着刘启给的钱回去,刚放到他父亲的手里,他父亲就吃了一惊。立刻,他盯住这些钱,无法自制,连连低声说:“东头陈家迟早要要回去。迟早要加倍要回去,到时怕,唉……!儿呀。你这长官自己不要这钱?”

    说到这里,他看住儿子,咬了咬牙,拉着就走,一直赶上要离开的刘启。

    老人先让儿子跪下,这才伸手下引,铿锵地说:“将军大人!您是个好人,迟早会享大福,受大贵。我把我的三儿子交给你了,让他给你拉马坠蹬,杀敌立功。虽然他不一定能斩将夺旗,但一定会听话得像一条狗。要是他不听你的话,你尽管随意处置,可以挑他的筋,拔他的皮。”

    三人目光交汇。

    刘启大为惊愕,几乎不知道怎么办好,等他反应过来,老汉已经留下儿子,甩着一身烂袍,大步往远里走。

    刘启打发过也不知道怎么对待主子的陈绍武,自己回去喊门睡觉。

    许小燕竟准备了两个人睡得地方等他回来,见面还送刘启一脸的喷嚏,让刘启又爱又怜。搂了玉人在怀里,刘启回头的一觉睡得格外地安稳,直到半中午才醒来。

    醒来后,许小燕更娇滴滴地跟着他转,引得唐柔和赵过的眼神都不一样。

    唐柔在柴房里骂了很多句“狐狸精”,反复问赵过:“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吃这一套,只要女的勾引就顶不住。”

    他们正一起吃着迟了许久的早饭,门外有人擂鼓一样敲门,竟然等得不耐,自行撞开,接着,两行军士沿过廊往里进,沿院摆开。

    一名官长大步进来,大声说:“刘启深受国恩却不思报效,荼毒百姓,并涉及一起兵变。今奉命勘拿,任何人若轻举妄动,格杀勿论!”

    一院子站了十几个的兵士,流露出冷肃之气,相当吓人。一听说他们是来拿人的,坐在那里纳鞋底的老婆子立刻跳起来,惊慌地往东屋里奔。随后,夫妇两个轻轻掩了门,连头都不敢露。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

    兵变?!哪来的兵变?

    刘启飞快地在脑袋过了一遍,剔除昨夜的事,一下想到樊英花在他回来之前给的警告,浑然不信这是皇帝的意思,非是谁在暗地里发难,要是被抓去,难保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他不声不响地嚼着嘴巴里的吃的,看过许小燕,唐柔,赵过。

    他们已经显露出各样的震骇。

    刘启把眼睛的余光放到墙壁上挂着的刀上,而心里却还在犹豫:要是杀出去,会不会连累其它人?

    “谁是刘启?!”白净净的军官不耐烦地问,“统统抓回去!”

    许小燕脸色发白,死死地抓住刘启的手,在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缓和:“可他什么也没有做?!兵变了还能坐在这里吃饭吗?!”

    “是呀!”赵过大声附和,接着问刘启:“怎么办?”

    军官看赵过曲起半个身子,有点儿警惕,但他还是冷笑着重申道:“至于有没有罪,要审过才知道。要是反抗,便就地格杀!”说完,他已对着身后上来的几名兵士举起右手。

    怎么办?

    刘启打内心里紧张。

    要是被他们带走的话,怕赵过他们连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了都不知道。

    想到这,他知道自己也已被军官认出来,自己报不报名都一样,便挣脱许小燕的手,把她推到唐柔身边,然后肯定地点头,站起来问:“我就是刘启。你是奉了谁的命令来的。无凭无据,我为何要跟你走?”

    “是呀!无凭无据,谁知道你是不是长月叛军?!”赵过觉得有道理,笑着说。

    那军官不怎么对劲地狞笑,并不打算让刘启做个明白鬼,就地往下挥手。

    刘启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大喝一声提醒赵过,勐地窜到墙边,刀已在手。赵过默契地掀起桌子,顶起来像门口撞去,正撞在两个进来的兵丁身上,发出“”地一声。一名兵丁被撞倒在地。军官也大喝一声,拔剑在手,一脚踏在梨木桌子上。赵过力气虽大,但冲势已尽,被脚力一踏,不由带着已是烂面的桌子退了数步,整个虎口被擦得生疼,手里的桌子腿竟然“咔嚓”断掉。(未完待续。。)

396

    他怒吼一声,勐地桌子扔了出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桌子刚自两扇门里向外飞坠,散成一堆乱木。

    梨木很是坚硬,见它在两人手里烂去,军官顿时不敢小瞧对手。

    他知道屋子里施展不开,便有意后退,正要引对方出来,已感觉到眼前寒光一闪。

    刘启急追出来,刀锋夹着一股强烈的刀风,逼近他的前胸。

    军官吸了一口冷气,暗叫一声“好快的刀!”

    他虽退势已老,却仍有办法,踩了个闪步,回风摆柳一样让过刘启的刀势,自肋下小幅度地挑剑。

    刘启勐地旋身收势,手中再吐刀劲,从对方头上噼下,又快又勐,却是刀背朝下。

    军官格了一剑,长剑差点被绞脱出手。

    他在军丁用长兵器的殿攻下跳到圈外,脸上已是青红不定,大声道:“吴钩?!你竟然使吴钩?”

    这刀法确实怪异,却是家传无疑。

    在三四只枪戈的刺击下,刘启无暇应付对方的惊叫。

    他眦目勐喝,只存杀敌一念,不顾横来的长戈啄在腰上,奋力挟住一枪,砍伤一人,已赶至军官面前。

    随即,赵过持两锏从他身后跃出,挥舞如飞,杀入长兵施展不开的人群,击出一片红白齑粉。

    这就是将军与侠客的不同,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披甲冲锐,刚勐必杀之技。

    军官没料到两人竟刚勐如斯。

    他拉开的一枪之距,仓促挺剑以迎。

    狂劲急勐!

    锐风唿啸!

    刘启中路挺刀而至,

    人到刀到,大喊刚歇,屠夫斩大块的短音就结束了这次遭逢,两人瞬间间分出胜负。

    军官几乎不敢相信地呆在当场。

    刘启的刀带着激迸的冷风剁进他的肩膀,而他的剑芒只入敌躯半分不到。

    他慌不择路地往后跑,撞倒一名腿脚抽筋的卒丁,奔过廊道逃走,留下心胆已被惊裂的惨唿。被惨叫一激,院子的兵丁刹那如鸟兽散,来不及逃走的大叫饶命,丢了兵器,呆呆地听刘启裹着威风回答那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去的军官:“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我就是使用吴钩!”

    言谈、举止还有些轻松,但他的内心却焦躁、紧张。

    赶走这些丢了兵器的卒丁后,他就让赵过带上那双夫妇,唐柔,许小燕去会合自己的人,而自己犹豫了再三,还是不想放弃未做完的使命,立刻就去见皇帝本人。

    除了樊英花,他也只有皇帝可找。

    送过赵过一行,他带了一个兵士,闯过几伙似乎是在追捕他的郡丁,马不停蹄地赶到皇帝的行宫万花园。

    这会已接近中午,天黄了一下,露出几分晴色,新垛的门楼檐子还滴垂着眼泪一样雨水。

    其下站立着几名横钺武士。

    他们见刘启浑身是血,立刻竖起兵器,阻止他入内。

    刘启解释了一阵,着急地等候他们传话。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真奉了所谓的口谕,仍暗自思量:敌人不会也来个陛前追杀?!按樊英花怀疑,会是她哥哥吧。

    不一会,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和刚进去的武士一道,走到飞快,径直到刘启跟前。他四处看了两下,脸上流露一些急色,低声说:“此地不宜久留,宋大人让我等了多时,快跟我一起去见他。”说完,就急忙走到前面,回头等刘启跟上。

    “为什么?!”刘启不自觉地问了一句,但还是相信了,若对方不怀好意,完全可以告诉自己皇帝不见自己,然后带兵圈杀自己。

    沿园子向东行了百步,有一座白墙小院。宋涛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刘启四处不安地看,感觉有点儿发冷,直到看到对方脸上有着几分焦虑,才稍微放了一下心。刚坐下,宋涛就缓缓地说:“少将军请务必信任老夫,将诸多事情的来章去脉说个明白。否则,少将军危矣!”说完,他盯住刘启,问:“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刘启一怔,不知道这事已尽人皆知。

    他也是一肚子牢骚,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想也没想就往外倒,终了诘问道:“今天一早,有不少兵士闯入我住的地方,说是我牵扯到一起兵变,宋老爷说这是什么事?昨晚,我们能算兵变?”

    宋涛仔细听他讲完,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连珠发问:“昨夜的事牵扯不到兵变。那樊氏带兵捕人都算不上,你这不过是和大姓人家起了冲突,一没死人,二占道理。何来兵变一说?可你想过没有,你在林承救驾前呆在军中,至兵变前仍在宫外,难道没听到异常的风声?当夜,陛下逃离林承,于夜里受袭,是谁透露他的行踪?还有,你为什么一开始就不愿意回长月,非要挟裹君臣二人绕道千里?”

    刘启脑子轰地炸了。

    他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眼冒金星,脑子一片空白。

    他再傻也明白,这话不可能是宋涛胡乱猜想的,也不可能是无中生有,因为许小燕早就警告自己,而自己拒绝去听。

    宋涛这时问他,分明是在告诉他怎么回事。

    林承兵变,按说是秦汾自己参与的,时过境迁后问下面有没有风声,分明是一个念头转过就狐疑万分。而“夜里受袭”,“绕行千里”更让人难以说清,就连刘启和他互换装束的李代桃僵也可以说成是与人串通,为了等他出宫后杀得毫无痕迹。这不是普通人澄清误会,可以指个张大妈,李大婶的来证明,把别人曲解的事情从头到末说一下。要是信任,不用解释,要是不信,却也没法解释。

    发了一阵呆,屋子里几乎能听到心跳。

    刘启没想到诬陷一个人竟这么容易,胸腔里不知装满的不知是委屈还是烦乱,只翻煎得厉害。

    他只好扎了个西子捧心的样子,呆呆怔怔地说:“为什么要问我?我怎么知道?!”

    说完,他用手捂住发酸的鼻子,抑制住想掉的眼泪,哈哈大笑,一连说了几个“他奶奶的”。

    紧接着,他又问:“我怎么知道?”

    再接下来他又说:“自勤王入伍,可谓九死一生……那么难,我都不弃他而去,受了几乎要死的伤,他吃肉,我剥蛤蟆皮。他怎么能这样?”

    他大吼一声:“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宋涛静静地看着他,打从深心中喜欢这个爽朗的少年,并不觉得他是和别人勾结的奸贼,无奈地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这人的谗言,不可谓不毒。但真正的问题不在这里,陛下也许只是被迫抓你。”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当然,心里总也有些芥蒂吧。”

    刘启知道不是难过的时候,一阵警醒,收敛情绪,想问,却没有足够的奸猾问宋涛为何要说这些,反是宋涛主动道来:“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给你说这些?是不是?”

    刘启恢复点镇定,连忙打出信任的大旗:“也不是。我觉得宋老爷是个正直的人,怕我蒙受冤屈,就给我说啦。难道不是吗?”拱了拱手道:“今日之恩,必当厚报。”

    宋涛被他直白地一赞,反而只有挠首的份。

    他没有说预备的“要救你的是陛下,不是我。”而是言真意切地说:“我一直留心着你,你是我靖康国难得的少年英杰,而又和皇帝结下过生死情谊,将来必能成为陛下的股肱,助陛下摆脱危险。”再娓娓叮嘱道:“皇帝只是一时煳涂。谁没有一时煳涂的时候?但话又说回来了,你万不可牵扯到纷争里面,凡事要小心谨慎。我知道这样要求你过分了。毕竟像你这样的年纪,难有足够的阅,定力来堪断是非,隐忍不发。”

    刘启受到感动,连连点头,许诺一样让他放心:“我有的。有的!”

    “就连我,一念之间也……”宋涛欲言又止,眼中射出悲天悯人的神情,表情既无奈,又不胜悲息。

    说到这里,他盯住刘启问:“过年那阵子,你有没有在城外杀人?!我记得那一天正是陛下被人威胁的时候,你没有留下陪陛下,是不是事出有因?”

    刘启愕然,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宋涛叹道:“你太坦率了!你杀的是苏氏的人,而陛下要顾全君王的威信,又是正需要他们的时候,所以被他们说动。包括刚刚我说的那些,那是别人用了能钻进皇帝内心的毒言。要是这事儿你承认,谁也救不了你!”

    刘启听得出来,面前的老人是让自己主动见驾,拒不认帐,而他出面来保自己太平,当即有点不知所云。

    一怒之下,他已经想绝尘而去。

    宋涛又叮嘱了几句,很快从后门离开,留刘启独处。

    经过一番分析之后,刘启也很快从前门出去。

    外面,等他的自家军士对危机的忍耐已到了最大限度,见他一出了门就说:“少大人。我打早上就没吃饭,饿得不行了,让我去吃个饭吧?!”

    刘启看不到他故意躲避的眼睛,心里带着点凄凉,无心怪他舍弃自己,就从衣服内侧翻了点钱出来,说:“去吃点好的。要是我出不来,你回去给大伙说,别让他们等我了,以后凡事听陆校尉的。他是樊将军的自家人,不会出什么差错。”说完,他看对方不接,强行把钱丢给他,上马就走。

    到万花园子的时候,里面已经林列了一队兵士,一直延伸到正堂前,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肃穆威严。

    他由人带着进去时,碰巧遇到承大夫。

    承大夫赋闲了好一阵,虽逢人必称陛下的安危重如泰山,自己却表露出很淡泊的样子,拒绝出任官员。

    一些官场里打滚的人不难看得出来,他是看不好形势,怕自己的命运和小政权一起断送。

    他是和往常一样陪皇帝说话儿的,也往里去,看到刘启冲他“嘿”了一句,羞恼地站到一边,而目光驻留在“笨笨”身上良久。

    承大夫先进去了。

    刘启经过等待,肃立,最后到了堂下。

    宋涛已在那儿,不过却没看刘启。

    等了一会,两人见秦汾掖着袍面,由一个珠光宝气的少女扶着出来,慌忙跪下行礼。

    只看一眼,刘启就被对方的样子镇住,为两者间刻骨的仇恨而心惊。

    这的的确确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眼前这位少女,就是有杀父杀弟之仇的那个。

    他想起赵过在打死她弟弟的时候扔下的斩草除根,此刻真不知道悔恨好,还是感叹好。杀她父亲,那是被逼为之……想要杀她母亲,那是她母亲不自爱。同时,他心里也清楚,这少女很可能在自己化成灰后也还能指认自己,而她在秦汾心中的位置比自己重多了。

    秦汾萎靡了许多,眼泡下带着紫印,很明显是由现实的压力造就的。

    他让人把刘启缚住押在堂下,却没有依从身侧女子的施压责问刘启的杀人事,反口气粗硬地问:“樊小姐把马还给你了,是吗?!”

    马?这时候提马干什么?

    刘启愣了一愣。

    他就像一只被人挫了翅膀的鸟,由两名高大的军士按住,身上的伤被抻得乱疼,更不要说还得跟犯人一样回答问题,让仇人用利眼看。

    想想宋涛不曾给他说过这样的过场,他渐渐不服气,心里憋得难受,不去想秦汾为何问这牛马不相及的事,便生硬地“嗯”了一下。

    “的确是他杀了我父亲和弟弟!就是他。”旁边的少女流着眼泪,又一次指上刘启说。

    刘启经过宋涛的教育,心里有数,大声否认:“没有!你认错人了,再看看我,其实我的眼睛很大。”

    说完,他抬起头,把得眼睛睁得大大的,果然是一改往日的细眼,而是铜铃样。

    少女怕他,忙推搡了秦汾一下,大声确认:“陛下,就是他!你答应了我舅舅,要抓他回来的,如今他就在眼前,还不让人把他拉出去杀了。”

    宋涛想不到刘启能做出这般若无其事的戏,心里想笑,却煞有其事地看了刘启一眼,乞首说:“刘少将军刚从战场上回来,轻率从事必不能服众。为臣手下有位能吏,曾做过多年的地方推官,断理诉讼已不下千余,不如将此事交他审理。娘娘放心,他必能还事实一个真相。”

    秦汾丝毫不理会,没当少女的话是一回事,也没理宋涛,依然厉色地责问刘启:“她怎么会还你的马呢?!”

    马?这和一匹马有何关系?

    刘启说:“我也不知道。我立下的战功多吧。”

    秦汾大吼:“不是。你心里明白。为什么她还你马?”

    答不上来的刘启被人带走后,宋涛吃惊地发现,秦汾脸上盘旋着阴晴不定的戾气,变卦在即。正是他打算分析利弊,要秦汾以大局为重的时候,承大夫自一旁出来。他揖过宋涛,问秦汾:“陛下问出来了?”

    “恩!”秦汾咬牙切齿地说,“他敢偷孤的鞋子换回自己的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这马还回来,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不忠。”(未完待续。。)

397

    宋涛凉了半截,胸口忽如铁锤的重重一击,暗道:“一匹马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本来还只是……,现在全然不信,源于一匹马呀。”这时,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晚了,心底不禁悔恨掺半。

    他也有些恨秦汾了。

    眼下,刘启依靠他的战功抓了兵权。

    不是摆设兵,是战兵。

    是皇帝这边唯一能抓住的一支人马,不管大小。

    ※※※

    刘启被拘禁,性命已如板上的蚂蚱。

    但这根蚂蚱上拴了许多道的绳子,关联很多,很容易就成为矛盾的挑起点。

    首先是前线和后方。樊英花用心良苦地为他将来的地位打基础,已经把他造就成整个前线的代表,临行时还以三军送行。一定程度上,他和他的这群随员就意味着前线浴血的将士的地位,是礼遇还是冷落都关系到万余人心,更不要说要杀就杀。

    抓刘启与李玉还真有点关系。

    他想看一看樊英花和刘启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子的,所以默许苏氏这么干的。

    不但他有心。

    李尚长也有心。

    李尚长虽然躺在病榻上,也已经知道,但是什么也没说。在他看来,那个少年或者说青年,绝配不上自己天纵奇才的女儿。

    他也想看看,这女儿为什么就认定一个皇帝的走狗,进村时跟要饭的差不多的一个平常少年,眼下主政一方,握有军权,多少大姓大族,名门贵族不可以选,不可以联姻?非要整个毫无背景的野少年?

    更何况这一次病得不清,是中风。

    中风之后,即使能好,多多少少也有后遗症,甚至偏瘫。

    他怕自己身体挺不住,就想安排点儿后事。

    他知道自己嫡子的心思,害怕兄妹两个不和,最理想的就是安排个好夫婿,大族联姻,让女儿有相夫教子之心,虽然仍能出来帮助自己的兄长,但不会把自己当成男人一样,去争权夺利……这是一个父亲的心愿。

    但他们都没有想到。

    万万想不到。

    尽管前方军情如火,樊英花带了自己的卫队,骑着战马连夜入城。

    中午的时候,一束阳光,透穿过小口的窗户,自上往下投射在污秽和微微潮湿的地面。刘启躺在一堆干草上,感受着阳光慢慢地移动,面积渐渐缩小,不自觉地极力用耳朵去听隔壁牢房的讲话。

    那个被拘禁的小财主,家里又来人了,听了几句情真意切的话,刘启好羡慕,他的亲人过来看他了。

    一只麻雀不知怎么停到了窗子外面,刘启看不到它,只在心底说:吱吱喳喳不停地叫,笑话本刘启不动也不叫?要是你像我一样,大概一头撞树枝自杀了。心里嘀咕完,他轻轻地抬了一下头,去想象隔壁垂泪的场景,又想:要是有人也来看我就好了,能带点吃的,带几本书更好。

    想着,想着,他有些困,正打瞌睡,听到脚步声声。

    “不知道又是来看哪个狗儿的!”刘启妒忌地说。

    刚说完,脚步停下,门被打开,有人喊了一下:有人来看你!刘启“唿”地坐起来,大不忿地说:“弄了半天,这个狗儿就是我!”

    来的是陈绍武几个,他们带了一只烧鸡和两壶酒,见了刘启垂泪,都说:“都是我们连累的!”

    真和他们关系不大,充其量是他人发难的一个借口吧。

    刘启宽慰他们些许句,就打发他们走,本来想让他们带几本书,想想书那么值钱,没好意思张口,有吃的也好,他就留下吃的,躺下来啃鸡腿。

    刚啃了几口,又有人声。他立刻想起不久前自己骂了自己的话,转借说:“妈的!这回看的准是狗儿!”

    正说完,赵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乖乖!住牢房给烧鸡吃?”

    刘启捶了下脑袋,翻身坐起来,看到唐柔,许小燕和赵过,立刻傻了眼,连忙在心底里说:“下次才算!”

    “你别怕。赵过找了许多人,连他们小姐都找回来啦。她说定会救你出来。”许小燕红着眼睛说,“要是不行,我去求皇帝。他再无情,总要念着咱们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

    唐柔也连忙说:“小姐大权在握,她要真心救你,你不会有事!”

    刘启费尽唇舌把他们哄走,又尝了尝他们带来的猪头肉,这才坚定心思,想:“下次再不是看狗儿的,我就是狗儿!”

    监狱并没有那么多看犯人,到了天黑再没人来。

    刘启喝了点酒,就地画了樊全家“旺财”活动图,在昏暗的灯光中研究它能把秦汾的鞋子叼到哪里,以致让自己仍受冤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回忆起自己找过的地方,不由心头烦躁,使劲把干草揉了几揉,低声说:“该倒霉!硬是碰到这么巧的事,也难怪秦汾这小子死活不相信。”

    正出神,外面一阵响动。

    他还没来得去关注,牢房的门“砰”一声大开,确实令人吓一大跳。他一抬头,樊英花穿着红色的盔甲,搂着头盔,剑履不除,好像裹了一团红云,大踏步闯进来,几个仗剑的卫士跟在她身后要进来,被她一声喝止。她要求说:“你们站到外面去。我有话单独给他说。”

    刘启勐地站起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以为只有她来救我出去,结果梦到了?”

    樊英花表情淡淡的,寻块干草铺满的地方,席地坐下,问他:“是不是做梦。你掐你自己一下?”

    刘启手凑脸庞,拧了脸蛋一下,疼的。

    看来是真的。

    他立刻好奇,问:“这么快官兵被打得败退?”不会。这不可能。他立刻否决说:“不对。你阿爸喊你回来议政?”再一想,又不对,她老爷子不是中风了吗?他恍然:“你阿爸不行了,喊你回来托付后事……”

    樊英花一脚蹬过去。

    他“啊呀”一声,反问:“那你说呀。”

    樊英花冷冷地说:“怕你的脑袋被人砍下来,送我那儿传阅。”

    刘启慢吞吞蹲下去,坐好,狐疑地看着樊英花,想说她是骗自己的,收买自己的,却只是放嘴边。他想一想,说:“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已经感动啦。皇帝恨我,就因为你把马还给我了,倒是你,挺是厚待。若是不死。再不和你对着干啦。你凶是凶一些,倒是义气得很,是位真正的豪杰。”

    樊英花充满讥讽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把讥讽倒出来:“这会儿你还是好好指望你的皇帝吧。我也就来看看,看你到这份上会是什么模样,是照样神气,还是痛不欲生。等你被人杀了,我好指着你的人头说,这小子,他忠心不改。”

    她又说:“皇帝让你去死了吧。君让臣死臣不该不死的吧,带了把剑来,你自杀算了。”她边说边解剑,持在手里略一掂量,送刘启手边。外头的卫士趴在木柱旁边监视,大喊道:“小姐。你不要给他剑,主公说了,你……”

    樊英花勐地冷视过去,双目中满是杀机。

    她收回剑,冷冷地说:“我逗逗他。怎么做还要你们教我?”

    刘启目瞪口呆。他想了一下,献策说:“眼下官兵新败,据我所知,庆德以北再无威胁,只怕秦台会调集边军……若是并郡那儿再无进展,始终是大威胁。你回来也是对的。最好立刻进兵并郡,再直逼西河,河东。若可成,向南临江,可望庆德,向东,就可以进图关中长月了。”

    樊英花似笑非笑地问:“据你所知?你怎么知道庆德以北再无威胁?那胡经我们交过手,虽然不是威震天下之辈,却也是一员良将。”

    刘启说:“知道你不信。我分析给你。真正第一次给你献策。你什么表情呀。一点没有虚怀纳谏的风范。听好。我阿爸经庆德讨秦操……我翻过他的文案,对周边屯兵治所一清二楚。以眼下看,庆德以北已无训练有素的官兵。至于胡经,阿猫阿狗之辈……”

    樊英花爆发一阵大笑。

    她重复说:“至于胡经,阿猫阿狗之辈?”

    刘启有点儿恼羞成怒,大声说:“不对吗?若是我。不会先打沙通天。也不会从沙通天处进军。沙。流贼也。难越江河……而皇帝,却是天下共主。他打完沙通天,还要到处驻守防贼,防止贼势死灰复燃,又急于推进,其实已是疲兵,更缺乏补给。若他是良将。必为天下英雄耻笑。”

    樊英花笑道:“你是天下一英雄,所以就耻笑他?”

    刘启毫不谦让,“嗯”了一声:“他的军纪也不好,约束不力,充其量,不过一沙场战将,也就是你们视若虎狼。眼下以他的兵力,野战有余,攻城拔地已是不足。若你能收整军民,颁布利民之法令,他败退回去,失了声望,再北上,将会格外艰难,对我们毫无威胁。”

    樊英花昨瞅瞅,右瞅瞅,发现他脸上像是涂了一层光彩,竟是呆了,轻声说:“我还是小看你了。不光我。包括整个新朝。这小皇帝真是昏庸,若对你言听计从,也许能夺回他的庆德、长月。”

    刘启苦笑说:“他呀。就一白痴。”他反问:“你还要不要再听我分析?”

    樊英花点了点头。

    刘启说:“并郡已属边郡,地方上每年都要训练青壮防边,又曾镇将军府所,军功世家众多,他们虽非显赫大族,手里却有私兵……真正的私兵义从,而不是长月庆德大姓家带刀剑的家奴,你若不能抽调大批兵力,准备大量的官爵,钱财,你是吞不下并郡的……那个缺口,就是眼下最大的威胁。”

    樊英花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爷子就是看你不顺眼。也许有了你刚才讲到的这些计略,他会另眼想看吧。我不会让你这么窝囊的死掉的。我不会。你好好呆着。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你出来……哪怕。”她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宝剑。继而,她目光坚定地说:“无论怎样,我想看到你名震天下。”

    刘启笑道:“就怕朝廷换我阿爸为将。”

    樊英花一欠身,和他挪坐并排,轻声说:“你的家世也没跟我好好讲过,你阿爸立功封侯,我也只是挂了一耳朵。想必他也是天下有名的英雄人物,你不但讲给我,更要讲给别人,家翁名讳,家族声望,那也是一个人的资本呀。这点你不会用,现在,在新朝的圈子里,人人都只把你当成没有背景的一小卒,所以他们才敢予杀予拿。”

    刘启惊起。

    他这才醒悟到自己如此忽视,正是问题所在。不过自己阿爸……声名并不显赫,自己家族,那要是出了塞,大大有名,但是在靖康国内……真的难以提及。他叹了口气,有点自卑地说:“我们是归国人,我随我阿爸来中原并不久,在他们眼里,不过一介蛮夷。有人还说我阿爸是依附鲁党的奸臣。唉。你说,难道就没有不靠家族、阿翁,白手起家的英雄豪杰吗?”他又说:“我?不信。”

    樊英花叹息说:“艰难多了。眼下我们家族,实力底蕴都不低,之所以难以号令群雄,却是声望呀,多少年,没有人出郡为官。要是井郡王氏,河东薛氏处在咱们这个位置上,怕立刻改观。”

    刘启冷哼说:“不。如果是他们,家族里就没有樊全、樊缺、陆川这些英武的好汉,谁去打仗?一样完蛋。”

    樊英花轻声说:“这几天,你就安心住在这里,不要瞎担心,要是你我都不能保全,不如一剑自刎算了。你需要点什么?给我讲?”

    刘启“哦”一声,说:“你给我带几套书吧。来勤王的路上,我把我阿爸刚买到的一刊《梦溪实录》给带上了,结果没读完,遗失在乱军中,那是一部杂家巨着,心里老觉得想再读,若是能找来就好啦。要是找不来,就找些地方志略吧。”他乐滋滋地说:“牢房安坐读诗书,那定是好男儿。”

    樊英花愕然道:“你要读书?”

    刘启反问:“对呀。怎么啦。”

    樊英花连忙说没什么,起身说:“好吧。我给你找去。只是意外吧,没想到你还读过书。”

    刘启大为不忿:“我没读过书?我什么书没读过?读过的起码汉马充栋……”

    樊英花又疑惑了,苦笑更正:“汗牛充栋。这就是你读书读的?以我看,你也是装读书充样子。”

    她都走了。

    刘启还在大喊:“你什么意思呀。我就是有些句词记得不牢。当我不读书?我有那么爱假充?”

    樊英花走出牢房,几骑飞一般驰到。

    她定睛一看,为首的是自己的哥哥李玉,就冷冷地站着。

    李玉勐地一勒马缰,警告说:“没想到你看完父亲,还真直奔这里来。你可不能放他。除非你想气死阿翁。阿翁病着。病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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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英花冷笑说:“你怎么想的我能不知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我警告你,我会说服阿翁的,你切不可动他。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长兄。”

    她大喝一声:“牵马来。”

    左右立刻递来战马,她翻身坐上,掉头就走。

    李玉追过去,大声说:“你真的是为这小子,还是不想嫁人?你知道阿翁的身体,他要亲眼看着你成家。他想完成一个父亲的责任。你以为你豆蔻年华呢?等你人老珠黄,就算你大权在握又能怎么样?”

    樊英花怕他沿街喊嚷,慢了下来等他,等他近了,扭过头来说:“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我确实在想,我虽是个女人,却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你们男人能做到的,我也能,而且做得更好。但是,我也是为了家族。我知道你想要权力……你觉得我威胁到你继承家业。可见你有多可笑。就算我拱手把家族交给你,你驾驭得了吗?你以为谁都能为政一方,领兵作战。就凭你的表现,我还真不放心了。你自己干的事你自己知道。”

    李玉怒问:“什么事。我干了什么事?”

    樊英花冷冷一笑:“你怕这怕那,想和沙通天这样的巨匪合作,有吧?你?为什么想杀刘启?为什么默认抓拿他?无非是为了取悦苏氏,还打算休妻对吧,你以为苏氏能和咱们一条心?我在外领兵作战,你在干什么?签署的政令荒唐可笑……尤无胸怀,打完仗凯旋的壮士,是多么值得宣扬的,你因为要争权夺利,冷待他们,放弃吸纳英雄豪杰的机会。你怎么可能担起家族重任?你就没有家族血液里的高贵,你就是个乡下的土豪。”

    李玉被她说中了心事,竟停驻马匹,愣住了。

    樊英花走远了,他才又追,在后面大吼:“你以为你真是太祖转世。要是真的,你也是男儿身呀。太祖何其伟烈,会屈身女子?我,是家族的嫡长子,流着先祖高贵血液的是我,是我……”

    樊英花不想再理睬。

    突然,她看到一个书局的牌匾,便站住了,回过头来,李玉又追上来了,她格外无奈,调转马头站住,等李玉接近过来,淡淡地说:“你喊。满长街喊去。只有傻子才忘记了家族的来……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李玉又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噎住了。

    樊英花这又说:“跟着我干什么?好好说吧。我看你怒火攻心,都忘了找我干什么的。”

    李玉也醒悟过来,喘息几下,瓮声瓮气地说:“我是替阿翁给你传话,苏忠信老爷子今天去看阿翁,阿翁向他询问了族中子俊,准备和他联姻。他哥哥家的嫡孙苏定芳年方弱冠,文武双全……”

    樊英花哈哈大笑,翻身下马,要李玉过来,而让众人离开,淡淡道:“又是苏氏。你们都被他迷惑了。既然苏定芳文武双全,为什么苏氏不让他从我出战?苏氏把女儿献给皇帝,却又来亲近我家,那是想取代我家的位置……和世家联姻在你们看来那么重要?先是你和他那个贱货女儿,接着又是我……哥哥,你还是清醒、清醒吧。一旦联姻,他们就会抓住军权。”

    她想了一下说:“你把刘启放出来,也许,我会考虑……”她想说下去,却还是犹豫了一下,却又没说,只是略过又讲:“我有言在先的那些话,刘启他都做到了。这一生,也只有他了。像你们这些凡俗之人,永远觉得这不是真的,这是我在玩什么花样,这是我在胡闹。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就是真的。我有眼睛,我认定他属于我了,这一生。你们也许又在想,既然我认定,我为什么还曾想杀他,是的,我恐惧,我怕他走到我心里无法驱走,所以我曾想杀了他。但真的很幸庆,否则我的一生也许都会处在悔恨之中。他是我的知己,也是一个很神奇的少年,而且,也会成为名震天下的英雄。他?只是被你们轻视了。”她又说:“我早就和你们讲过他对战事的看法……你们却取笑,觉得他年龄不大,那些所谓的见识只有可笑。如果他的年龄真的足够大,他已经一飞冲天了,不需要你们再慧眼识人。何况,我也不全是看中他的才具,他的确是个能够走进我心里的人,自大,无畏,高尚,充满人格的魅力,真正的文武双全,我也,轻而易举就能信任他,也许只能用神奇这个词了,你没见着赵家的二愣服人吧……”

    李玉试探说:“非他不可了?”

    樊英花点点头,说:“对。谁让我心里有了他呢。也许一个女人,不应该如此强烈地表达感情。但我又岂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没什么好藏掖的。所以,你若非要杀他,你就是我的仇人。哥。也许你让我嫁人,不全出于私心,但也只有这个人才能配得上我。男人、女人都要对自己的心意坚贞不变,我不会改变了。”

    李玉又问:“相夫教子?”

    樊英花大笑,叹气说:“哥。这就是你想要的吧。”她朝街面看去,那家书局已经板门合严,便给最近警戒的骑士招一招手,等人到身边了,吩咐说:“叫门。砸也要砸开。女爷要买书。”

    李玉愕然:“大半夜的,你买什么书?”

    樊英花凑向他,低声说:“《梦溪实录》。你听都没听过吧。”

    李玉哭笑不得:“是没听过。你买它干什么?这眼下的形势,你能读得进去?”

    樊英花细眉一扬,慢吞吞地说:“我读不进去。可是有人能读进去呀。英武俊杰,好女所逑。女爷现在可是在用自己的真诚追求所爱。深夜砸门买书,多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呀。”

    李玉不觉得。

    他几乎连马鞭都握不住了。

    突然,他回头就跑到坐骑旁边,几上上去,掉头就走,喊道:“我去告诉阿翁。你一点儿不正常,你被鬼迷了心。”

    樊英花敲敲马鞭,摇了摇头,叹气说:“也许真正的我,不被你们所看到。”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眼角里滑落下来,她淡淡地微笑着,优雅地弹了一下披风。

    樊英花把书商的箱子底儿都抄了,筛选出一大箱,当晚送去刘启面前。刘启笑得合不拢嘴,虽然里头没有他正在找的那套书,但时间容易打发多了。他迫不及待地翻出一部又一部,大半夜的又读又吟,吵得隔壁不得安生,天亮了他终于才犯困,趴着睡着了才罢休。

    睡个把时辰,送饭的把他吵醒,他就又开始练拳了,哼哼嘿嘿,跺得地动山摇。

    隔壁的囚徒家中小富,中午再来家人探视,就已经要求家人送钱换牢房。

    过了不几日,正中午,宋涛来了。

    他的排场还在,经过狱中厅道,引发一大群囚徒喊冤枉,吐口水。他知道这些囚徒都不再是真正犯了罪的,而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一路走过躲躲闪闪。其中几个觉得自己很重要的,觉得郡令是来看他们,坐在干草上整装……及发现不是,纷纷询问:“长君这是去看谁?”

    刘启也没有想到宋涛是来看他。

    宋涛久为郡令,平日也是鲜衣名马,仆从数十,举止充满威严,轻身入牢狱探望他人,那是大大的不同。

    门打开,刘启还倒立在墙壁边上念叨书文。

    宋涛扫视一周,见不远处摊了一张案几,上面摊了卷书,旁边又杂乱摞了一些,旁边还有口箱子,里头仍有不少书籍,心里一动,移步过去。

    刘启翻身下来见他。他已经坐在书籍旁边看那些书名了,扫一眼全是杂集,笑道:“你主修何经?”

    刘启还是知道这是何意的。听他阿爸说他爷爷是主治春秋的,他便回答说:“春秋吧。”

    宋涛不禁点头。他师从王氏,学的是尚书,便笑着夸奖:“人说治春秋的,多推尚杂家,看来不假。往常并不知你少年从学,今日便不得不又高看你一头。不知这一箱书籍是何人予你,都送这里害了。”

    刘启并不隐瞒,回答道:“樊英豪呀。”

    樊英花毕竟是女人,掌握大权之后没法用她原名,所以在外人面前,起草文书,用的都是她自己改的名字樊英豪。

    官府里,没有谁的耳目多过宋涛。宋涛其实早已知晓樊英花送书,那是大张旗鼓,只是他不明白樊英花为什么这么做,才故意有此一问。他略一沉吟,怜惜地看住刘启,不由想起自己家里和刘启差不多大的儿孙们,倒是生出一股保护的意愿。他低声说:“早知道这样,之前我就该让你出城避一避。我已心灰意冷,想想被收押在这里,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也要有警惕之心,虽然这些书籍不算什么奇珍瑰宝,可是樊氏给你送书的用意,不是收买就是离间,不得不防。”

    刘启冷笑说:“收买总比不收买好吧。我随皇帝出生入死,为了一只鞋,就要置我于死地。现在有人收买,总是说明还有价值。”

    说到这里,他看向宋涛的眼神变得狐疑起来,对于樊英花,他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可郡令呢,竟然入监探视,大为反常。宋涛按说是看不到我有什么价值的,人关在这里,军权被迫放弃,等于废了。郡令是礼贤下士的人,难道说……刘启虽然为人自大,却还是能够正确估量。

    宋涛皱起眉头,问刘启:“你所说的为一只鞋是何意?”

    刘启哈哈大笑,也不隐瞒,把秦汾的鞋子引发的恩怨讲给宋涛听。宋涛听他说了始末,缓缓地总结说:“这鞋子不是狗叼走的。你有没有想过,樊家老爷子怎么知道陛下的身分的?”

    刘启一下醒悟,脱口道:“鞋子。鞋子上有兽山,云朵,明黄章纹。一定是阿全哥偷偷拿走的!樊英花还给我要,她好厉害。”

    宋涛点了点头。

    他从随从那儿要了酒、酒盅和两碟小菜,扯着自己的长袖扬高斟满两盅,抬起头来朝刘启看去,发现对方没有一丝的紧张,也没有一丝慌张代劳的意思,好像郡令斟酒很是正常一样……这是相当无礼的。刘启等他一斟满,就上去捏了一盅,仰头一饮而尽,翻盅放下。

    宋涛坐他对面,极怀疑自己没有足够的威仪,怔怔看着他的傲慢,不自觉地抚了一把胡须。

    一盅酒饮尽。

    刘启抓了筷子吃一气,这才说:“眼下一点儿也不安稳,无论皇帝还是樊氏,要同舟共济呀。”

    宋涛点了点头,笑道:“樊氏一手遮天,要想同舟共济谈何容易?”

    刘启道:“明诏天下。”

    宋涛愣了一下。

    他向四周看了一下后,否认说:“你想得简单了。若用明诏勤王,必然迫使我们宣布长月是为从贼,也迫使长月那里废掉皇帝,使国家更大程度地混乱。到时谁来收拾?谁又有威望收拾?!城北有位隐士,听说我要拥戴皇帝,走了三十里的路,给我说:’陛下仅仅是个十五,六的孩子,在朝是为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可一旦离开朝廷,无威无德,便不足与托付身家,纵然你我奉其为君,天下人却未必认可他为君。怕,也只有那些自以为奇货可居,专营投机的人才会聚集。’我当时哪里听得进去,如今追悔莫及。你怎么能寄希望明诏天下?”

    刘启说:“你不是觉得樊氏权力大吗?那就让天下豪杰都加入进来,不就……”

    宋涛叹息说:“明诏天下虽不可取,但你见识还是有的,怪不得传闻,樊氏之女想救你出去,打算放弃手中的权力。”

    刘启本来还打算说服他,却不想他的消息太震撼。

    他勐地坐直,身体贴了过去,问:“你说什么?她交出权力换我……这不可能吧。”但是回忆前日樊英花的语气,他竟然相信大于怀疑。

    宋涛点头说:“是呀。是不可能。子总亲过女。樊老爷子生了病,换下女儿倒也正常,可惜了,他这女儿若是男儿身,必为一代枭雄。她那兄长?却不知有何出奇之处,若是真有能力,樊翁为何又器重女儿?这两天樊氏逼皇帝加樊玉为大司丞,大将军主薄,还表现出重新拜将的意思,皇帝这儿没想好,我也没想好是支持还是反对。皇帝若支持苏氏,到时不知道会不会是人家在试探,我看关键还是在我。”

    刘启出神了一会儿,只回答说:“朝廷须支持樊英豪。眼下一荣俱荣,一损即损,非樊英豪不能”

    要说的,非樊英豪不能挡官兵。可是说话时他看着宋涛的脸色,发现自己说非谁谁不能的时候,人家嘴角是带着讽刺的,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样的小少年去言之凿凿地判断结果,是不可能让人相信的,便当场改变说法:“她领兵久了,换别人领兵,将士们信服不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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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涛却点了点头说:“是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刘启略一寻思,暗道:“他要借我传话给樊英花吗?”

    接下来他又想,樊英花也不知道怎么了,可她也不来呀,好几天都不来了呀。我就一定能见着吗?

    宋涛走了。

    刘启再无心读书,内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却不料,当天晚饭,樊英花竟真来了,带来酒食,与刘启一起吃饭。刘启看着她,多少有点儿紧张,平时别人畏她如虎,刘启也不觉得,但不知怎么回事,却是一阵一阵紧张,尤其是视线放到眉角,嘴唇上的时候,他不自觉地问:“今天宋郡令来看我了。你说他怎么会来看我呢?”

    能真正把他当人物的也只有樊英花。

    樊英花冷笑说:“真是条老狐狸。为什么看你,你说他为什么看你?他想让人知道,他支持我。”

    刘启“嗯”了一声,却发现她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忧愁,又问她:“既然他示好,你怎么反而不高兴呢。”

    樊英花淡淡地说:“你自己想。”怕刘启想不到,她解说目前的情况:“为了救你,我告诉阿翁,不放你出来,我宁可放手不管……你知道,有些人希望我放手不管。为此,他们千方百计。”

    刘启想了想,说:“这时候,宋郡令支持你,应该是好事呀。”

    樊英花要求说:“再想。他支持我有什么好处吗?”

    刘启猜测说:“他给你要好出来啦?幸好我问你了,你知道他向你示好呢。”

    樊英花摇了摇头,叹气说:“你觉得他是向我示好吗?他是让我知道吗?他是让我兄长知道,是给他压力的……李玉能为将吗?他不能。他需要借助别人掌握军队。宋郡令告诉他支持我,那他就需要找一个也受人支持的人出来,这个人会是谁?谁受人支持?也就是苏氏最近在为自家儿郎造势,传他文武双全,胸有韬略,四十多岁的人了,只干过朝廷的校尉,也好意思说道,是要我兄长迫不及待,用他来胁制我呢。这个宋郡令,狡猾到变相给我兄长制造危机感呀。”

    刘启半点不信,“啊”了一声,喊道:“你一定误会他了。他怎么不知道眼下形势,一荣即荣,一损即损呢。长月朝廷的官兵攻破郡城,岂不是把他们都一一诛除?”

    樊英花轻声说:“刘启。这就是你和他们的不同。他们只看见了樊氏郡中独大难治,却看不到外边的危机,这是胸怀呀。你不怕我坐大吧,因为你有颗强者之心,看得是远处,他们没有,只在意身边。”

    刘启想一想,好像确实如此。

    樊英花的话难以推翻。

    他痛惜地说:“那你还用我要挟你阿爸?现在骑虎难下了吧。”

    樊英花勾其一丝淡淡的微笑,轻声说:“不把你捞出来,不能主张我们的战略,怎么吞并并郡,塞绝山河呢?”她又说:“我定要救你。倒不是我要挟阿翁。是阿翁听信他们的话,用你要挟我。你是我的软肋。只有我愿意交出权力,他们才肯放你出来。”

    刘启把指头指向自己,反问:“我?”

    樊英花点了点头,说:“是呀。”

    刘启心被什么攥得紧紧的,浑身发冷,看向樊英花说:“我?我怎么会成为你的软肋呢?他们太没有道理了。他们为什么用我要挟你呢?是不是他们故意试探你一下,你装作不在意我就行啦。是吧?再说了,你怎么会被他们要挟呢?不会的,对吧?这些人呀,怎么想的呢?他们最后一无所获,反而累我遭殃。”

    樊英花细细的剑眉一挑,柔和地问:“是我不好,连累你啦?”

    刘启还来不及说话。一只柔荑从对面伸到他耳朵上。

    樊英花又问:“是不是?”

    刘启连忙申辩:“是感动。感动。”

    樊英花放过他,轻声说:“你知道就好。可是哪有做父亲的,会跟子女说话算话?我是怕答应他们,从此决定不了生死命运,反而保不住你。所以还不敢轻易答应……”

    刘启总感觉耳朵上有股热热的余温,不自觉把余光探到樊英花的手指头上,只觉得那春葱一样的指尖圆润晶莹,带着粉红的光泽,几乎可以想象到指甲反面,指腹花瓣一样地柔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脏开始突突跳动,又想:我是中了她的美人计吗?她好像也没有使美人计,就是探手过来捏我的耳朵一下。他的对面,樊英花扎个爵韭端坐着,身体修长,却没有半分女子的娇柔,惯作男装的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分一毫的妆点修饰,更不要说胭脂水粉香料,然而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有种脱尘了的清逸,宛若神仙中人。刘启吃着喝着,心思全在九霄云外。

    外面有人进来,到了樊英花跟前,压低声音说:“沙通天也来了,不知道将军在,要进来,正疏通关节呢。”

    耳语得失败,刘启听力又好,听得很清楚。

    樊英花瞅着支棱耳朵的刘启,略一沉思,笑道:“你真受欢迎。人还在牢中,访客却是不断……他和你有交情吗?夜袭敌营,他也是被你拉过去的。”

    刘启哂笑道:“我骗了他一回,他莫不是老想扳本?你觉得我见不见他?”

    樊英花道:“你是主人。悉听尊便。”

    继而,她追加建议说:“这都是你的筹码,你见一见也好。只要不被他诓骗,总不会有坏处。”

    刘启飞快一拍案几:“好。给他一个机会。”

    沙通天被放了进来,然而一靠近牢房,就觉得这些把手的卫士森严了,迟疑着想告辞,后面有健儿跟着,只好硬着头皮进来,一进来,看了樊英花的背影,顿时针扎一样叫道:“将军怎么也在?”

    沙通天毕竟是大匪,兵败如山,仍是豪杰本色,到了郡里,利用积财上窜下跳,威风不减,只有少数几个人才能令他勐然失色,而樊英花,正是其中一个。

    他想了片刻,干脆一头扎在地上,拱手道:“败军之将,见过樊少将军。”

    樊英花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只轻描淡写地说:“起来吧。我倒有点想不到,你会跑来看刘启?”

    沙通天顿时有种浑身上下被看透的感觉。

    然而,获取夏侯武律的支持是他东山再起的根本,他死死把住自己的心神,不让恐惧支配坦白,撒谎道:“与小将军一起作战过,有同……一起穿过袍子的关系,听说他被人关了,忍不住来看看。”

    刘启调笑道:“我啥时候和你一起穿过袍子?”

    樊英花也抿嘴一笑,道:“什么一起穿过袍子,是说和你有袍泽之谊。”

    刘启问:“就来看看我?”

    沙通天苦笑,心说:“她在。你让我怎么回答?”他只好说:“就是来看看。”

    刘启立刻把眼神移动到他手边,发现他两手空空,连盒酒菜都不带,揭破说:“来看我怎么也不带酒菜?不像是来看我呀,倒像是找我有事。有事你直说,樊大女和我关系好,莫当她在,但讲无妨。”

    他问得连樊英花都想痛扁他。

    沙通天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说:“知道得仓促,没来得及准备。”若不是他往上看时,眼神中充满凶厉,几乎会被人误认为仆役。

    樊英花说:“没带就没带。既然来了,坐下来一起吃点饭菜。”

    沙通天连忙推辞:“不敢。”

    他也是叱咤一方的人物,表现如此低下,那是心虚,害怕樊英花忌惮他,害怕樊英花知道他还在想方设法东山再起……

    他却不知道,樊英花反倒因为他恭敬得做作,更轻视他,干脆冷冷回他一句:“那你就站在一旁看着吧。”

    刘启和樊英花仍照旧吃饭。

    沙通天站在一旁,恨不得狠狠地给自己两巴掌,后悔自己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樊英花在跑来了。

    不过没让他站多久,樊英花又动了两筷子,袖子一展,扶腿站了起来,说:“我吃好了,你慢慢吃。”略一扫视沙通天,她平静地说:“沙爷。正好有点事要问你,你跟我来。”

    沙通天心里咯噔一下。

    也不由他不害怕。与其说他祸害野牙军民,不如说他在并郡更发指一些,樊英花本来是打算按照刘启的建议,先全力取并郡,不是不考虑用他的人头收买并郡豪杰的人心,只是眼下李尚长一心要收走她的权力,把她的计划搁置在当下了,否则只怕沙通天一见她,更加背嵴发凉。

    一前一后走了出去,直到牢狱大门外头,樊英花还没有说话,沙通天汗都出来了。

    正是他紧张得难以为继的时候,樊英花转过身来,问:“我有一件事想烦劳你,不知你可愿意?若愿意。那就开价吧。”

    她卷卷衣袖,说得轻描淡写。

    沙通天只求她别留着自己,想也不想说:“为将军做事那是属下分内的事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樊英花伸出一根指头,倨傲地止住他:“你别有打算。我亦知道。不要以为你装成猫相,我就真当你是只猫。答应我,完成这件事,我予你钱财,放你一条生路。”她左右看了一看,目光移动到牢狱,低声说:“安排你的人,把他给我救出来。”说完,她转过身,两手往后一背,唿上左右,大步而去。

    沙通天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究竟也不知道樊英花是知道他的目的,警告他,还是真让他救走刘启。

    她都扬长而去多时,沙通天仍不知道该回牢房拜访说服刘启,还是该老老实实地离开,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同伴“一只虎”来扯他衣袖,都一动不动。末了,他牙齿一咬,喝道:“走。我们走。她是妖,是女妖。我躲得远远的,我看你还能怎么样?”走了二十几步,他再回头看向牢狱,给“一只虎”说:“兄弟。这个人还是要救。冒多大的风险都要救,救了他,咱么就能再拉起队伍。”

    樊英花并不知道沙通天在想什么,她离开之后,就直奔军衙。

    虽然李尚长越发地偏向李玉,可她还是在关注四周的动向,刘启说要塞死并郡,她反倒更担心备州,好在她带兵夺回苇泽关,并大力修缮,驻扎屯兵,使得蔑视樊氏的豪杰把苇泽关都叫成了“娘子关”。

    “娘子关”也好,“苇泽关”也罢,都是通往备州的要道,如果把守不力,备州军便可直扑野牙。

    除了此处,井郡还有个壶关。只是备州的军力都靠近北方,前往壶关便绕远了。至于其它关隘,若真攻略完并郡,便均已隔绝在外,正是因为这种地形,她才觉得刘启的献策有着战略意义。

    到了那儿问起,苇泽关仍是毫无动静,不但毫无动静,反倒传出风声,栾起征集丁壮,把军队尽数北移。

    难道备州守将栾起与长月关系不佳?还是他在要挟长月给他更大的利益?

    抑或?

    平静数十年的北方游牧民族又寇边了?

    若是北方草原上的部族寇边,并郡以北也难以幸免才对,这么说,边军的威胁也解除了?她闯入行辕,召集起参军,然而这些参军其实都不怎么具备军略素养,一问三不知,反倒不如她自己斟酌。

    她想:若是游牧寇边,攻占并郡倒也可以放一放。除非长月方面主政的人疯了,宁愿放外敌进来,也要抽调边军。

    在地图上勾描一会儿,她想起件事,备州绿林卢九那里派了人来,因为怕是栾起冒名来探听虚实,被挡在苇泽关外,眼下不如将此人放进来,好好了解一下备州的情况。拿定主意,她又想到自己对塞外的势力不太清楚,也不好判断形势,记得自己在刘启标注的地图上扫过一眼,似乎有塞外的地名,就让人去叫赵过,等人来了,问:“你那还放着刘启的地图吧。找来我看。”

    赵过倒不知道她也想救刘启,开口就是条件:“地图忘了放哪了。要是放个人,我就能找回来。”

    樊英花一脚踹他一个趔趄,自己竟先气笑了。

    她一想,有了主意,再勾勾手指让赵过上前,低声说:“地图你拿来。要救刘启。你去找沙通天这个人。我已经给他递了话,你们可以一起把刘启给救出来。”

    赵过的眼神一亮,突然多出几分神采和决然。

    他已经在联络同袍,只是同村的一个也没联络上,包括唐凯,反倒只是那些一起上过战场的伙伴。

    掰过指头,人有了五个,都是一说要救刘启,想都不想就挺身而出的少年。(未完待续。。)

400

    如果小姐再派沙通天这样有经验的土匪,岂不是更有把握?

    他没有怀疑樊英花在骗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如果骗他,反正也识破了,他也没法。

    就算是识破了,他还是要去救刘启。

    当日,说是一起要救唐柔,他刘启可迟疑了?没有。刘启被抓起来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救唐柔闯下来来的祸?自己还擂死个少男呢。唐凯可以以各种理由舍不下心,但他却心思坚定。

    赵过不知道怎么表达。但他知道,战场上,刘启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相互救助,自己佩服他,战场下,刘启教授自己写字看地图,自己也佩服他,相互一起喝酒,一起出行,总有念头想一起下去。

    樊英花反倒比较清楚赵过的为人。

    她肯定这小子和刘启好得穿一条裤子了,而且为人强悍胆大,武艺超群,去找沙通天,就是一帮凶。

    不过她也不肯定。

    眼看赵过乐颠颠找来地图,摊开,似模似样地解说地形,她登时一阵意外。

    这是傻子吗?还是刘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这山川地形,之前大字不识的赵过竟然描述得一清二楚,点到的地方地名一字不差,自己麾下那些挂着参军名的,无论之前是文途还是武途,一个也做不到。她盯着赵过,反复地确认一些地形,终了还是不敢相信,问:“这是刘启教你的?”

    赵过承认说:“没错。他告诉我和唐凯,让我和唐凯记下来的。”

    樊英花脱口就问:“你记得住?”

    赵过粗声粗气地说:“记不住我就再问他。刘启有句话说到我心里了,不是我笨,是我还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的东西还不想弄明白,那才是真傻。刘启讲得也耐心,那真山真水的,脑海里全出来了。”

    樊英花哑然失笑,忽然又一个念头冒出来,问他:“唐凯呢?”

    赵过摇头晃脑,充满骄傲:“他肯定不如我。我不知道的我问刘启,他不知道他也不问。我一说话他就强嘴。”

    樊英花又笑了。

    她又问:“你问刘启,怎么知道刘启说的就是对的呢,他要是骗你呢。”

    赵过说:“我们俩惺惺相惜,都是少年英雄,他不会骗我,只会骗别人,他骗的人,也是该骗。”

    樊英花还有很多的事儿,摆手让他走掉。

    在地图上下完功夫,她心里却是又一动,让人去找唐凯,准备同样试试唐凯,看看唐凯有无长进。

    见唐凯已经是第二天事了,见卢九派来的人也不是在当日。她还是决定去见李尚长,再一次向他提起北进并郡的事儿,并且带上这张地图。

    不是这张地图上能看出来什么,而是经过刘启的注解,苇泽关以北还有关隘,可供备州的军队穿过。备州的军队也是李尚长格外上心的。毕竟栾起名义上节度过三十万军队,后来为了威逼秦纲,起码保留了十万人,再后来,秦纲不在魏博了,占据邺郡,庆德,又从庆德败退,为自己一方屏蔽了壶关……这是让人感到放心的。其结果,大伙都忘记了并郡以及并郡以北的关塞。

    并郡与白登山之间已划为牧场和军镇,而备州魏博以北,也是杂胡而居,普通人已经淡忘这些关隘,只有一些商队和军伍通过,但这些关隘是可以确认的,在普通地图上不见标注,史册上却有痕迹。

    拿这些给李尚长看,更能佐证刘启的战略,不以并郡锁住山河,便是危机重重。

    到了李尚长的病榻前。

    李尚长正枕着坐席,任由两个美婢送喂稀粥。对美女,他已经有心无力了,也没有挥斥下去给女儿作榜样,只是用有点吞咽的口气说:“阿玉刚刚找过我,说你的不是,刚走,你又来,为父这身体,还能经得你们兄妹折腾吗?阿英,你也别觉得我偏向阿玉,如果我身体好好的,我自然都听你的,可是我不在了呢?家业还要传下去,你毕竟是个女的。你让阿翁怎么办呢?”

    樊英花轻声说:“阿翁。这些我都明白。不是我与他争,家族的担子落到他肩上,他挑不起来。”

    李尚长想了下说:“先交给他。你再帮他。先嫁人。再出来帮他。”

    这是老话,他不知道说多少遍了。樊英花耳朵里都起了茧子,虽是知道父亲身体不好,还是忍不住烦躁,强忍住,轻声说:“阿翁。能不能不提李玉那奇怪的想法?我就不明白,他想让我嫁,你为什么也这么想,那个苏定芳,到底哪点好?四十多岁了,四十多岁了呀。”

    李尚长说:“好。就是不错。男人大了好,大点有什么?大点懂你,以你的才识,岁数小,也不行呀。你只要按我说的办,我就让他们放了那个刘启,不是我不放他,不是我不放呀,他是皇帝的人。姓苏的再不好,不是皇帝那边的,皇帝,吾家把持,怎么能让他滋生出爪牙呢。”

    樊英花说:“皇帝与他已经闹翻了。”

    李尚长这又说:“要是闹翻。那他就没有价值了。苏定芳是校尉,能领兵……咱们家不缺豪士,缺将才。缺将才。再说了,你兄长要娶他族妹呢,亲上加亲,何乐不为?你说他不能为将,我想想,也对,军权须掌握在自家手里,所以呀,我让你叔掌军,以他为副,这样总可以吧?”

    樊英花气笑了,淡淡地说:“为你将才你就不要女儿了。要说将才,女儿算不算。你给人一个,要来一个,赚哪了?”

    李尚长咬牙说:“那是两个。你不会算呀。”

    樊英花无奈,连声说:“好。好。好。他是将才。女儿以为刘启是帅才……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吗?并郡。只有抓住并郡,我们才有割据之局。”

    李尚长吃力地扬起一只能动的手,空中晃上一晃:“休要再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想出来什么,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他配不上你。你也不要借什么大略给他说话。你就喜欢他吗?不是的。阿翁知道,为父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就是不想嫁人,找来的挡箭牌。你要真在意他,听阿翁的,阿翁放他。”

    樊英花终于忍不住怒了,喝道:“父亲!”

    李尚长却是油盐不进,咳笑一声,喘着气说:“阿翁试试。杀他给你看。又想给阿翁大吵大闹呀。阿翁不行了呀。也怪阿翁。把你惯着了。什么都由你。什么都由。习武击剑喝酒骑烈马,吾家女儿本是贵胄,阿翁就由着呀。现在连男人都不愿意嫁呀。”

    樊英花无可奈何。

    她叹息说:“可是阿翁。你知道吗?以北还有关隘通备州,那栾起几十万的军队……只有锁住并郡,我们才好安心养兵。”

    李尚长摇了摇头,又一阵喘息说:“眼下威胁不在北。为什么在北?不在北,北边有军队不假。可是你不熟悉靖康朝廷的制度,要调动边军,只有虎符,虎符在谁那儿?大将军处还有一半。如果秦台是皇帝则罢,如果不是,他要给大将军商议,他利令智昏,那大将军呢。大将军健布还在沧州。”

    樊英花大声说:“阿翁。这不能作为依凭。”

    李尚长又说:“就算不能。北面平静了数十年,白登山那儿养一二万军队而已,并郡虽非我们所有,亦有我们插足,何来大威胁?”

    粥喝得差不多了,美婢用布巾给他擦擦嘴角。他就又说:“军权你必须得让。我已经同意了你兄长。让樊成去坐镇。让苏定芳为副。至于刘启。你愿意嫁,我就放他。不愿意,我就杀他。他死他活,和咱樊家人何干?”

    樊英花“噌”地站起来,怒目盯着父亲,再三喘息,才又柔和下来,她斩钉截铁地说:“军队我不让。我不能让。没有我。你们打不赢。阿翁你试试。看看是我指挥得动,还是樊成指挥得动。”

    李尚长大怒,气都喘不上来,嚎了一声:“樊成是你叔。”

    樊英花说:“女儿没有掌握军队时,不知道军队不好掌握,掌握了,方知道行军打仗,绝非易事。以女儿之才,尤是战战兢兢,方能熟悉军旅战事,樊成不过闯了一个匪号,若能领兵,我把人头给你。”

    李尚长突然哭了出来。

    他嚎啕大哭。

    钟村正都跑跟前了,把他扶起来,给他捶背通气,免得他过去。他目视樊英花,让樊英花赶紧走。

    樊英花却一动不动。

    李尚长变哭道:“阿英。阿翁自小疼你。你不要你阿翁了吗。你想气死你阿翁吗?你一个女人,你手握军权干什么呀?”

    他一哭,樊英花也心里酸楚,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外迸。

    李尚长哭道:“什么都给你。什么都给你。家业你留给玉儿好吗?他是嫡子呀。”他又哭道:“先祖呀。”

    樊英花心里一软,走过去坐到他榻前,背着他坐着,便也哭出声来。

    李尚长还是哭晕过去了。

    樊英花一夜未去,守在他的榻前。

    天亮之后,李尚长转醒,头脑却是依然清晰,抓住樊英花的手掌说:“阿英。你让让你阿兄。”

    樊英花心软极了。

    但是她不能让。

    她轻声说:“放了刘启,打下并郡再让可以吗?”

    李尚长又给了她一则震撼的消息,说:“打啥并郡呀。你都不知道。备州卢九的人被你哥接来了。接来了。备州那边不是我们的威胁,不是的,湟东那边外敌寇边啦。把好几个县的人都掠走了。栾起隐瞒着不报。你不是也有消息证实,备州兵北移吗?怕是栾起自顾不暇……卢九那边说,两个部族联合起来啦,还胁迫了很多的小族,聚兵数万,你都不知道呀你。”

    樊英花确实被消息震到了,反问:“真的假的,他们为什么打备州?备州兵力雄厚,他们打备州?”

    李尚长道:“为什么打?湟东强盛了,抢地盘,抢人口,抢粮食呀。”

    樊英花动摇了。

    刘启不可能知道这消息。

    若是没有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夺取并郡那是理所当然,但是,游牧人入寇,朝廷怎么可能还能从北方进攻?

    只是,这备州,真的像卢九说的那样吗?

    第二天中午,樊英花也沮丧了,睡了一觉。

    到了晚上,她心情烦躁,压力巨大,怎么都睡不着,干脆爬起来。

    此时,能和她说说心里话的也只有刘启,她让人装了几盘熟菜,一些好酒,又去看刘启了。

    她把湟东入寇的消息告诉刘启。

    刘启也大大吃了一惊、

    他老老实实地说:“湟东就是我家乡呀。他们怎么会入寇了呢。”

    樊英花喝了不少酒,已有醉意,脸红红的,与刘启并排而坐,苦笑说:“刘启。我倒希望他们不入侵呢。虽说解了我们的威胁。可是,我该怎么把你救出来呀?他们马上就要接手军权,我和他们同室操戈吗?”

    刘启却勐地翻过身来,逼视樊英花说:“不对。不可能。那是我的家乡。只要我阿爸在中原,章维舅舅就不会攻打备州……”

    樊英花笑道:“为什么呀。”

    她举起大大的铜爵,仰起头来喝下去,大叫道:“刘启。你少吹牛。游牧人打哪不打哪儿,又怎么因一个人改主意?”

    刘启的眼睛仍然是狐疑、狐疑的。

    樊英花定定地说:“北方又没有粮食,遭灾了,不打也得打,你就别瞎猜了。这已经是事实。喝酒吧。像这样一起喝酒的日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呢。阿姐今天喝醉了,还是把话放这儿,阿姐在,樊阿英在,不允许任何人动你。喝,把你的酒也满上,喝掉。”

    刘启想想也是,如果湟东遭了大灾,倒也不能保证他们就不南下掠夺,他给自己倒满酒,狠狠地灌下去,大声喊道:“你还是要夺下并郡……就是不夺,你也应该多留心。”

    樊英花在干草上翻了个身,问:“为什么?”

    刘启醉眼朦胧,躺在干草上,举着杯子说:“那又怎么样?湟东远呀。怎么说朝廷就不敢动用边军呢?再说呀,秦台是奸臣呀。奸臣他心虚,他怕皇帝势大……真正威胁他的是皇帝,丢几个县,他不在意。他怕皇帝回到长月,自己的人头被人割下来安定四方。”

    樊英花想想也是。

    她又说:“刘启。如果能把你保住。我就把军队交出去。留支卫队能护住你我性命就好。咱们一起到并郡发展,然后打下西河。”

    刘启却狠狠地打击她一下:“你也是光说不见舍得。我才不信你会放权呢。”

    樊英花一下坐起来,两眼利剑一样射出凶狠的光芒,她反问:“我不会?”

    刘启说:“是呀。有时候要以退为进的。你是不舍得。你就是不舍得放权。怕这怕那。”(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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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介绍:
别人穿越三国,都是英雄人物候着,美女婢女追着,敌人哭着喊着。可刘启为啥一来就碰到了一个糟老头子?还没弄清咋回事儿,就跟张角结仇了?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