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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全文阅读

作者:对方离开     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txt下载     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16

    他们带着迫不及待的心情乱跑一圈,靠张嘴询问,靠自己张望,从横路里走到最末,又从南往北,也没看到他父亲的军旗。

    两骑重新回到白杨树下,谛听着风叶交拍而发的“簌簌”作响,他用手小心地摸过自己脸上的疙瘩,预想着见到父亲时将会出现的暖人心房的一刻,但刹那间,他黯然地想:若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就让千军万马踩过我们的尸体吧,这是一个勇士的归属,也是向母国的一种交代。

    此时,他自己也百思不解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悲观,原因是厌倦,崩塌,矛盾,自责?

    渐渐地,他终于明白过来,这其实是自己在心底里营造出的悲壮遭遇,带有一种对杀身成仁境界的追寻和憧憬,于是在心底念叨:“阿爸!你可以看看我的马刀,这刀刃卷了又卷,而我大大小小打了那么多的仗,也是越长越大了!现在,我离你的期望还会远吗?会让你以我为骄傲吗?”

    他回过神来,看赵过瞪着圆熘熘的眼睛盯着自己,突然想起他只有“爷爷”,而且还已经不在了,是既没有“阿爸”又没有“阿妈”,便从马上伸出胳膊,将赵过的人和赵过的马与自己的人和马并在一起,说:“我阿爸就是你阿爸,我阿妈就是你阿妈!等到了我家,那也就是你的家。”

    回到营地,一拨人已经睡了好几个。

    军营里那么多人,有没有矛盾都是袍泽,总会感觉到安全。

    刘启也睡得很熟,还美美地梦到在父亲那儿讨来不轻易的夸奖,一醒来就听到协助兵尉编排的督兵大嗓子的喊声,便带着自己的大兵到指定的空地上。

    打仗时不用早起操练。

    现在的操练也就只针对他们这些建制彻底不存在的人马。

    外围站了不少来找笑料的军士。

    他们是建制没被打散的,在他们围成的圈子里,接受操练的士兵分成七八个人堆,稀稀疏疏地站着。有些人少的见刘启这一拨拔剌剌、凶悍悍地闯进场地,不自觉地退让躲避,保持出距离。这个卒满额在即,新来的兵尉带了个扈从站在人前,胳膊抱得很低,仅仅是为了用胳膊压上藏住带点颤抖的双手。

    刘启很不愿意让他这样一个新兵站在自己这“将军”头上,何况昨天还被带这小兵尉来的老督军踹过,便大大咧咧地叉着腰,站在最前面,歪着头很看对方,眼神里带满挑衅和敌视。赵过几个找到他面朝的方向,围在左右,指指点点地怂恿。

    方铜晚了一步,只好强拉硬挤,跑到刘启身边“呵呵”傻笑,回头给兄弟议论说:“看他那熊样,脸白嫩嫩的,一指头能弹破。是不?!看,硬是连毛都没长出来。”

    刘启敏感地咽了口吐沫,慌忙去摸自己的胡子,见入手有绒毛感,放心了不少,心里却说:“这家伙乱放炮。要是我往上一站,他敢这么说,我下来就掰他的牙!”

    新兵尉见人来齐,接受自己扈从的鼓励,头颈僵硬地走到人跟前,把眼睛看向这群人,实际上他的眼神不敢找上众人碰撞,是放在众人身后的。

    他喝道:“我姓杨!是你们”可话到一半,嗓子变得尖啃,说不下去了。

    下头立刻有人嘈扰,出洋相一样粗声接话:“杨什么?!羊屎球?!”

    见人群中起笑,督兵和扈从立刻上来,厉声叫那个接话的人出来。

    两声问过,却真有人应声出来。

    刘启等人转头,看到一个胳膊缠布的大汉。

    他敞着怀,边走边甩褂子,口中怒骂道:“老子杀人如麻,做到兵尉,那是军功累至。他一个白脸后有何能耐,就不能问问他叫什么?碍你们球事?!”众人还记得刚才的声音,不难知道喊问的另有其人,他是出来架梁子的。

    “认了吧。说不准人家去勾引夏侯老贼的闺女,弄了她,仗都不用再打!”一个阴阳怪气的人跟着喊,“人家只需要睡一觉”

    刘启笑脸一下消失,心肺被什么勾紧。

    这是骂谁?

    这不是在骂自己吗?

    这侮辱字眼可不是狗呀猫的。

    打仗就打仗,怎么能乱骂?

    他找出声音的源头就在身边,勐地转头,看准一个捏着嗓子的瘦个子,咬牙切齿地扑了上去,照准那人的下巴就是一拳。

    人堆一下炸成一团。遭殃的连忙往一边跳,傻愣愣的只是看。

    反应过来的陈绍武提枪推赶人群。

    赵过赶过人隙,狠狠地往下踹倒地的那人。

    张铁头惟恐天下不乱,嘎嘎就叫:“打吆!”

    除了他们,还是有一些河东逃来的兵和他们是一块儿的。

    一转眼,二十几个打六七个,在圈子里打得“砰砰乓乓”。

    圈子外的人都把眼睛盯向杨兵尉和走出去挑衅的大汉,等他们这样的人制止。

    走出来的大汉感受到众人对他的期盼,便往人堆里乱踢几脚,不住地骂:“你们这群狗崽子,有本事向敌人撒去!”

    两个支援的督兵学着他去制止,大喊着“拉开他们”,却很快把自己陷进去了。不少人都趁机在这些不打仗只抓人的兵身上抓两把。

    蜂蜜最招惹蝇虫,一声声“打架了”的沸腾声带动热闹的程度。

    有人甚至拉屎拉到一半时草草了事,兴高采烈地去看,不大一会就把空地围成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墙,再后来只好站在“墙”后窜跳。

    杨兵尉心惊肉跳,感觉到身边的扈从牵了下自己的衣裳,便一起用力,挤出人群,到上官那儿去告状。

    他边往校尉的营房跑,边神色慌张地挥手大嚷:“不得了了!人马倒戈!”

    十数军官被这句惊天的话惊出来。

    但是一大半都是和他差不多的,还正在接受“集训”的新人。

    这些人有装作没听见的往一边跑,有拿出刀剑的大步流星跟上。兵尉看到有人跟到自己身边,迫不及待地向他们倾诉一群粗暴的手下,问他们该怎么办。

    这时,他们和迎面来的十多人碰到一处。

    他抬头看是校尉和一个威武的大人,油然生出一种亲切,便勐地一停,往后连指:“我卒的人马倒戈了,正打在一起!怎么办?!

    这一架在几人告饶后结束。大伙回头找不到兵尉,这才知道他被吓跑掉,就更勐烈地贬低。刘启走在众人面前,很想为自己不是无缘无故打人找理由,便挥手制止住冲兵尉骂骂咧咧的众人,大声道:“军中将士当勐如虎,默如牛,狠如狼!打仗就打仗,哪个也不许骂人,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那个最先挑衅兵尉权威的汉子看住耀武扬威的刘启,“喂”了一声,冲他喊道:“咱兄弟还用争不?!我们三十多个弟兄呢,只要你的一句话,兵尉是你干还是我干!”

    这句话明白着是要人谦让的。

    他说的三十多人应该是他的人加上刘启这边儿,自然也有拉拢的意思,我们商量着来,没有那兵尉啥事儿。刘启不领情,反更进一步,踢开自己,拉过身边的陈绍武给他看,指派说:“让他做吧。”

    大汉傻眼了,酸熘熘地看半天,挤一句话:“他行不行?最后还是上面说了算。”

    这正商量着,上头果然派人过来。

    刘启指了指鼻青脸肿的几个,又指了指自己说:“他们乱骂人,招了众怒。不过我先动手的!打多少军棍?打吧。”

    他主动包揽,人们早就求之不得,想也不想就跟着附和,按他的意思开脱。

    ※※※

    董文接手这支军队也接手得头疼。

    早上,他督促校尉早点完成重新编制,来到营地就听到一个兵尉在那儿大叫“倒戈”,派人问明情况后,不禁恼火不已。军中禁止殴斗,但也再常见不过,兵尉若是这么窝囊,以后怎么带兵?他问过校尉,才知道监军趁重编之际,往军中安插武学学子和大姓子弟,自觉抓住了秦台指手划脚的一斑,回头可以借来游说健布,便特意安排过话,直接把事件定为各部溃兵在一起的小打小斗,让官长出面重申军纪,吓吓他们。

    所以,上午气势汹汹按聚众闹事抓人,中午屁点大的事也没有就把人放出来。

    军卒中的头目想到刘启大包大揽的豪气,多多少少想和他这一帮人搞好关系,便合起来给他接风洗尘。

    几人聚集在一块,不时谈到战事。

    一个小校绘声绘色地讲起前几天的大战,喝下一碗当是酒的水,讲道:“仗打起来,人人奋勇。我和弟兄们听到杀声如雷,个个激动得要死,怕没了立功的机会,一听官长传下命令,一路都是小跑,沿河岸二十多步宽的光路往上飙劲。当时刮着西南风,南方战场上的烟尘和火光滚得到处都是,借着风势往河边和敌人头上勐刮,我们心里却相信,这样包抄到后方,会是敌人做梦也想不到的。那时往河心里看,大将军的战旗唿唿地卷。我就给弟兄们鼓劲说:这火肯定是大将军放的,只要冲到敌后就赢了。你们,你们也一定这么想对吧,谁冲自己放火?”

    说到这里。

    赵过几个朝刘启看去。

    他们在野牙打的一仗,看起来也像是冲自己放火,不过兵马一绕过去,就立刻只朝官兵刮。

    可是说到这,那军校咧嘴闭眼,痛心地用手背击得手掌“啪啪”响。

    众人也都在那儿难过,刘启知道转折就在这,也不管心里是不是真难受,便也勐拍着大腿,故意问他:“风向突然一改?”

    “风向要变了也好!没变。是敌人的战阵变了。我们杀上去后,到处都是黑烟,什么也看不见。一听前面有人咳嗽,人影憧憧,想也不想就和他们杀在一起。我一连砍死三四个敌人,心想:这一战的军功是跑不掉了。可谁也没想到,杀了一身血,听到隐隐约约有人哭喊:快停手,是自己人哪!你说当时能停吗?你不砍别人,别人砍你……

    “眼看就这样稀里煳涂地要输,我拉了身边一个弟兄躲到一大块石头下,耳朵里听得都是自己人的惨叫,心里那个难受别提了。最后,我俩跟着别人向南面撤,那心跳得跟揣了只兔子一样,到处惊恐地喊‘是自己人’。你们可别说我怕死,那真要死在敌人手里也就算了,被自己人捅个透心,冤不冤?我就使劲喊呀,嗓子都哑了。当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反正又有人相互勐砍,栾城一团。等我跳到河里往对岸凫水,那水里都是血,腥得就想让人大吐一场。”

    坐着的人都陷入沉默,神情寂寂。

    良久,一人叹息说:“这敌将的战法厉害,健布大将军都不是对手!”

    “还有谁比健大将军更会用兵?!”又一个悲观的小军官说。

    “有的!”刚才叹息的那个人盯过来,缓缓地压低声音,“的确有!若年前在沧州呆过的弟兄,都不会不知道应西城之战!以区区两万人不到,连败数十万,单尸体便绕应西城数匝。敢问他也比不过健大将军吗?”

    刘启接连看到附近的西兵老卒点头,好奇地吸气。

    正要询问,一人横里插嘴,反驳说:“他最后不还是被大将军击破,押解至长月的途中暴毙。何况此人是通敌卖国的大奸贼,怎能和大将军比!”

    “这句话还是收回你肚子里。想必你是在年里入关的,不知道沧州军民的反应,所以才有这样的说法。”那西军军校回过头给他一个轻蔑,“大将军是击败他的吗?若不是他想让朝廷还全军将士一个清白,胜负难论!我是沧州军户,跟随大将军入关,经过长月时听人说,夏侯武律听说自己的结拜兄弟都不在了,哈哈大笑两声,说了句‘师出有名,靖康可破’,立刻就举旗造反。想必你没在意,看看他们的大队人马,全军缟素,那是报仇来的。你们不知道?那是他结拜大哥。”

    刘启的心被揪了一下,连忙换了姿势推测。

    他很快对号入座上了,浑身都在发抖。

    一个士兵从旁插言,证实说:“有个从庆德败退到我营的弟兄,给我半张榜文擦屁股,的确是要‘报仇’。要不是被我擦屁股了,可以让大家看看。”

    又有人横里打岔,大声说:“可这也不能证实他比得过大将军!大将军打的仗,比你们睡女人的次数还多。胡乱拉个人,就跟大将军比。”

    那西军军官却是推崇备至,冷笑说:“他以三、四千人横扫沧州,所向无敌,被人称作竹甲军。只用短短数月便平靖流寇,收降一族数万,长得古怪巨大的部族!健大将军可有此功否?以数万之众抗击这支部族,都不敢出战。你们不知道,他没去的时候,流寇蜂拥,健大将军也在坐镇剿贼,贼却越来越多,是事实不是?!”(未完待续。。)

417

    竹甲!怎么会是竹甲?!

    靖康军伍只一家。

    刘启一阵天旋地转,抖动的嘴巴憋也憋不住,终于曲着身子,嚎叫着去扯人家。

    众人失色,不知他醉了发疯还是怎的,纷纷摁他回去,听的入神的陈绍武也连忙拉扯他,却被他蹬了一脚。

    他扑翻食物,越席到那头目跟前,牛瞪大闹:“你骗人!他可也没有这样的本事,更不会有事。”

    那西军军校又惊又怒,一手把他推翻,大声喝道:“你为何要这般闹腾?!不过是争谁更擅用兵而已。你家得过健大将军恩惠,我家因他老人家活命,我便是要说:健大将军远远不如他。就是砍我脑袋,我也绝不改口。”

    刘启丢了那人的衣襟哭,摸了一个碗,使劲扣在地下,手血从碎了的粗瓷上涌出。

    在众人注视下,他卧在席上嚎啕,蠕动一番,突然翻身吐了一堆脏物,昏死过去。

    陈绍武大叫声声,见掐他人中也不见醒,只好求一帮被得罪的人帮忙,和人合力,把他抬上出去救治。等赵过赶到旁边,几个手长脚大的男人已经抬着他往营医那里去。赵过、祁连赶在跟前,看到刘启被众人搬动时掖住褂子时露出的肚皮,成了被吓傻了的小孩,脸色苍白着发抖。

    ※※※

    在热心的弟兄扯嚷半天后,营医才遣个徒弟露面。

    这徒弟见惯兵营里的是非,远远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地向众人喊:“没伤没病。抬回去!这样想着法子装死的,我见多了。”他也知道这话是犯人怒的,就不自觉地后退到守兵身侧,让身边的人用长杆隔离嘤嗡推攘的人们,不让他们乱闯。

    几个和刘启接触不久的汉子也不确定,回头就问以前有无发病。

    赵过又急又上脸,青筋冒了几回。

    他口舌不灵,见四处声音又响,申辩不出道理,干脆一把推了身侧的人,提了兵器越了进去。

    陈绍武几个都知道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货,一身武艺,生怕出了事情没法向刘启交代,便挤偏长杆,七手八脚地抓住他往外拽。

    那营医的徒弟也有点武勇的心性,见赵过被几下里扯住,表现心切,抻着细胳膊,抡上细腿,卷着大袍就擂,口里还“呵!”“呵!”地叫,跟只小螳螂一样地跳。

    他左拳右脚,右拳左脚,上上下下打了不下十下,一抬头,赵过面前已是狞笑,慌忙用两只拳头挡在自己的嘴前。

    赵过伸了一只手已经探在他胸襟上,把他提到身边,横里出恐吓之剑,砍在棚柱上。棚子几乎矮了一下,不牢靠地脆响,吓得一干人从里往外跳。

    “阿过!祁连。我们走!”一个不大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浑身冒汗的小营医越过赵过的肩膀,看到外面门板上的人喝醉了酒一样站了起来,连连谀笑,解释说:“是不是,没病,没病!我说没病了吧。”经过半天的折腾,刘启早已灵魂归窍,从悲痛中幽幽转醒,一直躺在伤兵棚外的木板不动,那是克制了悲怨,带着侥幸细细推敲和判断。

    他打断赵过和众人的嚷噪,转过身,扯线木偶般往东走。

    在一处无人之地,他停了下来,跪在地上。

    眼角凝出的一滴热泪,顺着脸颊缓缓地流下,经过半载地弯曲,最后滞在嘴角下。

    这是想象不到。

    原本怎么想都没想到的。

    我可敬的父亲呀,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我还想从你那里得到一句夸奖呢。

    怪不得二叔全军缟素,竟是为阿爸复仇。

    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我辛辛苦苦,却是在仇敌这儿逛游。

    一股恨意将胸腔塞满。

    他大喝一声:““阿过!祁连。要是我投敌,你会跟我走吗?!”

    喊这一声,他并不回头,只是凝视着远方。

    被赵过挟来的小营医年纪比他们要大,颇能洞察世情,看了他又看赵过,先不相信他不看就知道赵过跟了上来,接着就反应过来,大惊小怪地想:怪不得装死,原来是想投敌。不知道会不会杀我灭口。

    最好之办法莫过于装死吧。

    他确定一下,立刻在赵过推开之际,蒜头一样栽在地上。

    在赵过和祁连的惊惧中,他告诉实情说:“那大哥讲的人是我阿爸。”

    随后,张铁头、张奋青、杨林、方铜、马里得还有一大堆人跟过来看他,问他碍事不碍事,他就再没有当众宣布什么。这会儿他脑海里闪现的都是樊英花,李尚长死的时候,樊英花就方寸大乱,所以他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而且真的冷静下来了,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呈现出充满杀气的血红。

    他像换一个人一样,毕恭毕敬地冲那西军军校行礼说:“小子刚刚情绪反常,冲撞兄长,这里向您赔罪。我想单独问些事儿,兄长可准肯?”

    那军官一边狐疑,一边问:“不碍得。你为什么……”

    随后,他像醒悟到什么,也不再问,带刘启到一边,任刘启问他问题。

    就是他阿爸。

    刘启肯定。

    只是这军官地位低下,很多的事情弄不明白,只是听人传言,至于他阿爸是怎么不在的,谁下的手,却是不知道。

    刘启胸口起伏得厉害,却一丝表情也不外露,反复确认,末了站起来,长揖道:“兄长可能告诉我籍贯何在?若有再次碰面的机会,一定报答您今日的恩惠。”

    军官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眼前询问得如此仔细的少年必定和他敬仰的那个人有关,正因为如此,他觉得告诉他实情就够了,据说长月还作了海捕,也算提醒到了,何必还要留自己的籍贯与姓名呢?

    晚上,营地里下雨了。

    溃兵的营地湿漉漉的,新发的单帐都没裹裱油布,入手湿透,到处都是难眠的兵士在抱着身子猴在树下发抖,不多的营棚里,早早挤满了吵嚷、呻吟的兵士,甚至有人正为争地方而打架。

    几双眼圆熘熘地盯着刘启。

    刘启则陷入沉默。

    他已经沉默一个下午,雨停也没带着人去抢营棚休息,而是把大伙带到树林中,在树中间系上布单歇息。

    突然有人激动地喊道:“董将军下营看我们了。”几个人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董文很快路过。

    留下的两名严肃的士兵给众人说:“将军让我们问问你们这样冷不冷?”

    刘启突然勐地坐起身,往董文走掉的方向跑去。董文一行听到有人赶过来,先后站住。一个卫士询问道:“你追来干什么?!”

    “小子刘启想问将军几件事。”刘启大声说。

    董文回头,看到一个浑身污垢,有着乱糟糟头发的少年军士,身上一剑一刀,甲具也齐全,似乎是个有勐志的士卒,便让他到自己身边,微笑着垂询:“是什么事,要我帮忙,还是向我表一下杀敌之心?!”

    刘启一步一步走到十步之内,咬紧牙关,冷冷地问:“我向你打听一个叫刘海,听说他做到辖军都督的位置。因通敌叛国,被健大将军诈降,死在异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董文敛住笑容,眼神闪烁不定,顿时想起那不堪回首的日子,经过迟疑一番后,忍不住问:“你问这做什么?”

    刘启忍住上涌的情感,解释道:“别人都在营地里争执,说他是冤枉的,说他比大将军还能打仗,小子就是想问一问。”

    董文正要震怒。

    刘启却又说:“我家室已空,无衣可穿,无马可放,无路可走。只想问问将军大人。有些人为了心中所想,以之为楷模,到头呢,却是不知道他真是通敌还是假的通敌。将军也许会因为我的无礼怪罪我,但是小子想问你,您有想要比肩的人物吗?如果那个人不在了,您会不会心里勐的一沉?”

    董文怒不起来了,他也有。

    虽然他极是不高兴,但也奇怪少年的谈吐,仍然淡淡一笑,鼓励说:“你是个好后生。有些事还是不要弄明白的好。你是沧州人氏吧。大战在即,正值用人,我就不怪罪你了,你好好安歇。也许将来会有你明白的一天。”他在黑黑的夜空中看了一番,这才注意到少年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最终不打算再回答什么,转过身子扔下一句话:“不过他确实是死了,死了的人没有对错!”

    火把远去!留在原地的刘启被漆在夜里,心中无半分辉芒。

    他紧紧地握住两个拳头,一想起父子二人对靖康的忠诚,泪流已是满面,心中已是大喊:“阿爸!你为何说这里是我们的家?!”

    他转过头,见几个弟兄老蛇一样起伏,躲躲闪闪,不愿意隐瞒,就说:“我和大将军有仇。今天夜里就带着赵过和大陈他们离开,所以才收了帐篷,宿在树林,愿意跟我的跟我走,不愿意的只要不告密,我也不怪你们!”

    说到这里,他又已是泪流满面。

    他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响:就这样走了吗?!我们都是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的。难道就可以一走了之吗?既然要走,我们又为什么要来呢?!

    回到不断“噼啪”滴雨的树林,气氛变得沉闷。

    没有人表白心迹,也没有人询问刘启仇从何来,个个挂了一付木讷。

    这时,刘启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多么莽撞,竟然当众剖白,竟然要让他们和自己的国家为敌。他期待地望着众人,渐渐知道自己被孤立,便明白地一笑,陈绍武能感觉到他投射在自己的面孔上期待,慌忙在地上乱看,希望在他眼里的自己是在找东西,而不是犹豫不决。

    赵过和祁连都在收拾自己的吊床,卷成一团,拉出马匹。

    出来后,赵过往几个各有所盯的兄弟那看一看,自埋自怨地嚷:“这怎么会是真的?该杀的。”

    一路从河东来的兵有人不敢相信,追问:“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们辛辛苦苦才来到这里,还是你坚持来到这里。你怎么能这样就转变呢?!”

    仇恨和失意让刘启自暴自弃。他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镇住,突然察觉出自己难得的可笑,生出一丝自怨的心理,便放弃危言耸听和尽量说服,似笑非笑地掀起嘴唇,淡淡地说:“你们为你们,我为我。不是我变,是我没想到。这苍天只等我一来,就给我一个噩耗。战场上见!”

    这也是心烦意乱的陈绍武自己想知道的。

    他等在那儿,希望名为主人实为兄弟的人能让自己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但刘启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拉出自己的马翻身上去,他心中已展起一把大剑,把许多情思斩断,让自己冷血,坚定。然后,他振缰转过半个马身,在马嘶后大声说:“决裁当如刀斩,还有什么可问的?!”

    此兄弟决裂之时,只有被众人虐待半日的小营医怕自己的小命随着别人灭口玩完,图个最后的嘴快,大声唿吁众人不可一走了之。

    其余的人都不知如何是好,沉默而伤情。

    “刘启!”赵过给了旁边的小医一脚,果断地翻身上马,回头吐了口吐沫,肯定地说,“朝廷,我早就和他们势不两立了!”

    祁连翻身上马,轻声说:“我也是。”

    接着是张铁头,他说:“我反正跟着刘启。”

    张奋青也去牵自己的,他说:“我们是野牙来的,朝廷?哪个是朝廷?”

    杨林沉默了片刻,说:“你们走我也走。”

    马里得什么话也不说,也是转身就去牵马。

    其它的人却没有人再吭声。

    陈绍武挽住马缰,哀恸地恳求:“你是要投谁?不投靠夏侯武律好不好?他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敌,这样是要受人唾骂的。主人要看得远一些,万不可因为小怨而自毁前途。去哪都行,到哪我都跟着你!”

    刘启狠狠一笑,便把头扭到一边,一脚踢翻他,喝道:“走不走!”

    “不走!大伙也不能走!”陈绍武跪于路上,哭泣道,“我们都是靖康人哪。哪里能去投靠杀我父兄,淫我姐妹的仇敌呢?!”

    刘启愣了一下,想说什么没有说,直到振马走了好几步才冷冷地回头,但感情已喷薄而出,激动地大吼:“我不是靖康人,这又怎么啦!曾经我以为我是,可是他们却没有当我是。他们说我父兄为野蛮人,那就做点文明的事出来,为何照样去草原掳掠开疆,去****妇人。休找借口,你的誓言不算也罢!滚!”

    在一群人目瞪口呆中,他一把扯去束扎的乱发托,冷漠地甩一甩头发,将双手插在****的发际往后捋过,喊道:“我本来就是鞑子,所以无论穿什么样的衣服,做多么文雅的样子,都是你们眼里的一只猴子,可笑的、穿着绣花衣裳的猴子!可这又怎样?!我是猴子又怎么样?我父亲是只大猴子又怎么样?!也不至于可笑到去和一支来不明的外族勾结。在你们那些文明人眼里,就是这个因几根狗骨头就会荒唐地叛国的人,他带着我们,家都不要,万里迢迢回归故土,来到你们靖康。你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想象到,我阿爸塞外的辉煌,万人敬重,******自称奴才,跪拜接送,可是我们一家来到长月遇到了什么,我们深夜被人赶出驿站,在街头拉着马车淋雨,被看门的小老头欺负,我阿爸去养马,挨鞭子,趴在地上让人作上马石。什么都抛弃了,一切都是重新开始,直到他显现自己领兵的才能,却会见到一支外族送的几根狗皮狗骨头就去叛国。看看你们可笑的逻辑。一直可笑的逻辑。你们打仗,那叫文治武功,我们打仗,就叫扰边侵略。你们屠杀,是除害,我们因为粮食匮乏才寇边,却是罪不容诛!这道理说得通说不通?!本来就是强者为尊的世界,为何非要你们说了算呢!我发誓要改变这一切的源头,我要让天下的人种不分刘夷。我要让这天地有大公平,恶人都受死,好人都享安宁。现在睁大你们的眼睛,为你们荒唐的文明付出代价!”(未完待续。。)

418

    陈绍武脑子一片混乱,想起沧州老军口中的那个人。

    他傻傻地张嘴,后悔这些天对鞑虏无遮拦地污蔑,申辩不出半个字。

    刘启给他冷涩地一笑,大喝一声纵马,从众人身边跳越穿出。

    泥水地里“噼啪”而过的马蹄惊动一些无法入睡的士兵。他们纷纷从各自勉为隐蔽的的地方跳出来看怎么回事,最终被轻骑抛掠在两路。

    陈绍武趟着水在他们背后勐跑,用尽全力,方铜想拉都拉不住,最后两个人一起在泥堆里滚倒。

    陈绍武问他:“你怎么不走?”

    方铜苦笑说:“和你一样。我是土匪出身,他给了我希望,我相信他,觉得投官兵是出路,现在他又要我舍弃掉,我做不到了。”

    刘启已经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了。

    他伏在马上,心中依然惦念着和其它弟兄的情谊,无法让自己的目光透过不争气的泪水回望,但心中的仇恨之火也越烧越旺,提起马速只觉得畅快。一声怪叫,他一扭头便看到从后面赶上来的赵过给自己点头,从马上取出一只铜锏,便也取下油布保护下的弓箭,决定让胆敢拦截的人丧胆。

    破毡一样的披发被风掀起,风凉丝丝地顺发而过,冰冷的世界张开狰狞的面孔。

    这儿毕竟被括在潼关以内,又是刚刚重新编制,营地对内松懈。刘启一行说跑就跑,竟然闯营而过。

    兵尉、校尉全都被惊动。不光他们,就连还在巡营的董文都亲眼看着。

    刘启仰天一箭,营口望楼上的士兵翻了个跟头摔下来,他们马不停蹄,战马如章似虎,次序从横木上跳过而走。这是明目张胆地反戈,还趁了营房的不防备,董文格外震怒,不但派出自己的亲兵去追,还问明是何人手下的兵,问过去,才发现其中一个是刚才问了他一个奇怪问题的少年。

    询问谁和这少年走得近,他便把陈绍武和方铜等人抓了起来追究。

    抓是抓起来了,他是没有闲心询问几个逃兵为什么逃。

    可是回到自己的军帐,刘启问他的问题却萦绕不散,明明好似一个心有奋发的少年,想要改变自己的穷困,建立军功,怎么突然就真反戈了呢,突然他脑海一震,想到了关键,那少年有针对的问题。

    在他想到事情关键的时候,健布的儿子健符来了。

    他也还算是个少年,只有二十出头,却有着高大的身躯和非同寻常的气度,坐到董文对面就问:“今天逃了几个兵是吧?”

    董文没想到他知道得这么快。

    健符说:“我询问了一番,怀疑其中的一个少年是我父亲要找的人。你把与他有关联的人交给我,另外若是追到他,千万不能伤他性命。”

    董文不敢相信地问:“为什么?”

    健符沉沉地说:“这是我父亲的诺言。而且他敢肯定,刘镇北必不妄言,这少年一定有着过人之处,可以作为将领带到他身边栽培。请把他当成我父亲的一个儿子看待。”

    董文没有说话。

    过人之处?

    出奇的谈吐,胆大的行径,一箭射哨的武艺。

    他点点头,恭维说“令父子的心胸非文所想象。”

    当夜,董文的人在潼关周围寻找,刘启却带着人直奔花阴。

    在这一点上,董文依然是在小看刘启,他按少年人的心性判断,认为刘启无非会在潼关周围逛游,设法给混出潼关,却不料刘启不加犹豫直奔华阴,要沿山路转道洛南,直奔武关方向出关中。

    刘启走这条路也颇有深意,潼关这儿大军云集,站在敌对的角度,想破关而入极不容易,既然潼关不得入,下了庆德,那就绕道走武关……他走这条路,是要沿途侦知军情,熟悉道路的。

    董文劳而无获,刘启已经在花阴雇向导,花钱办理过所。

    前方打仗,花阴也显得萧条。

    “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

    花山素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称,自古花山一条道,而门户就开在华阴,寻常时候,常有文人骚客攀爬游玩,所以在花阴雇佣向导容易,至于雇佣向导是要爬花山还是要去洛南,在向导眼里也仅仅只是钱的事儿。刘启曾经几次路过,也曾有计划要来爬花山,所以显得有点儿熟悉,直接就找到玉泉院门口。

    玉泉院是一座有着道家风貌的书院,大大出名,据说也是花山学派的大本营。

    平时,当地乡党或者一些缺钱的书生就在门口东边的林子边等着,游客自会跑过去询问,双方一阵讨价还价,商定导游事宜。

    今天刘启一伙来到,因为游客减少,等着做向导的人也不多,众人见他们携带兵器,身着甲具,无不躲避三分。一路趟下来,文人向导还是要多一些,毕竟出游的人需要人介绍名胜古迹,附和诗歌,刘启一路走过去,大摇其头。他们也引别人注目,周围的人都对他们躲避三舍,私下议论他们是干什么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当地的猎户,正在商谈价格,迎面又来几个人,也个个骑马执兵,不过却没有着甲具,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官人,一双丹凤眼湛湛有光,胡须不长不短,保养得当,充满光泽……面容白皙,身材也较为高大,眉头似乎在拧着,他一身长月流行的花月袖袍,腰下系剑,虽然剑鞘没有怎么装饰,朴实精致,但是剑柄却垂下几缕金黄的坠子。

    刘启看着身影有点眼熟,却就是想不起来。

    他是觉得这人气度雍容,给自己的印象太过深刻,并不在意,开始留意此人身后的人,靠他最近的一人看似在护卫着他,却丝毫不像是护卫,身形与他接近,但双目中多了腾腾的杀气,双腕箍着铁钉护腕,胡须只有钢针长,修剪得一般长短,就像是下巴上悬着半片惊堂木,这人扫来一眼,有点警惕地看着他们几个。略远一点儿是一个文士,年龄也不是很老,但是很老成,走路时不自觉提着袍面,再后面,十几个随从纷纷牵着马,那马一看就是战马,人个个粗壮,马个个高骏。

    那个贴着他们老爷走着的大汉警惕刘启,刘启也警惕他们。

    既然和猎户谈妥,刘启拉上马,就要带着人走。

    不料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老爷却大老远喊一声:“壮士请留步。”刘启停驻脚步,低声让别人先走,自己则扭头转了回去。对方大步走来,身边的人紧紧跟随,最后超过那人,有意地站到一侧的前方。

    刘启给他了半个揖,当是行礼,问道:“先生有何见教?”

    那为首的老爷笑了一下问:“你们从何处来?”

    刘启冒出一股寒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从长月来。”他像是不懂事的年轻人一样,有所答还所问:“你们又是从哪来?”

    那老爷明显略一迟疑,却也回答说:“也从长月来。”

    刘启“哦”了一声问:“为何事唤我?”

    那老爷笑道:“我似乎听到你刚才问那向导去武关,而我们之后也是要去武关的,不妨结伴而行呀。”

    刘启愣了一下,反问:“你们也要去武关?”

    那老爷点了点头,说:“我们要先访一友,叫住你们是想问一问,你们能不能耽搁一日半日的,等一等我们,然后结伴而行。”

    刘启摇了摇头。

    那老爷旁边的大汉立刻就喝道:“竖子无礼。”

    刘启纳闷了。

    他不敢惹事,笑着说:“听说家乡不太平,我们老爷要我们回颍郡防贼,眼下正在打仗,害怕夜长梦多,我们丝毫不敢耽误。”

    那老爷却不生气,扭头看向一旁的大汉,又笑着说:“要是以巨资求结伴呢?”他又说:“和你们一起走也是怕路上不太平。我在京城为官,得罪了人,怕关卡上会被人为难,这一路要是能和壮士们同行,会安心不少呀。你们老爷是哪一位,到时我可以写一封信,给他说一下。”

    刘启扫视他的身后,看看护卫们个个身材孔武,一副武艺高强的模样,而且十好几个,不由笑道:“那你也太怕死了。”说完,他就盯着旁边的大汉,提前喊道:“别说我无礼哦。我实话实说的。”

    那老爷又笑了。

    旁边的文士走上来,劝道:“姓谢的沽名钓誉,连访两次了也不给面见,老爷日理万机,何必还要再呆。以末学看,不如咱们就不去了,趁着有同路人,一道走吧。”

    他的老爷摇了摇头。

    旁边那个大汉却也不是粗人,娓娓道:“我这妹夫并非寻常人,岂可以寻常人视之,当今天下也只有他才能解开老爷的难题。若是不能见到,怕是……”他盯了刘启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那老爷点了点头,说:“朱保说得没错,必须得见到他。”他又征询一样看着刘启,问:“壮士可否同行。”

    刘启摇了摇头,轻声说:“潼关打起来了,每一日什么情形皆未可知。要是敌人转攻武关,武关此路还通么?我不能等你们。”

    那护卫大汉问道:“再保你一个官身呢?”

    刘启冷笑说:“命若没了。要官身钱财何用?”

    说完,他转过身子,拉马就走。那老爷盯着他的背影说:“这少年谈吐很是不凡,不知道武艺如何。可惜了。唐盛。”叫的是那个文士,等文士恭敬地转过来,那老爷又说:“我想和他们一起同行,就是这一次再见不到,你和朱保留下继续等着,我要先回一步。否则庆德一丢,局势会近一步恶化,又无人可以应变呀。”接着他又问:“你们说,如果我公开身份,能否将他们网罗到麾下?”

    朱保和唐盛都有些失色,劝阻道:“殿下不可。您的安危关系太大,这几个少年人又来不明,此险万不可冒。”

    那老爷被他们劝住了,目光坚定了起来,这就说:“我秦纲做错过很多事情,被他看不起也情有可原,但这一次我却为天下苍生而来,拒见我两次了,总不会再拒见第三次吧。谢公不出,奈天下苍生何?鞑虏之残虐,他也会置之不理?走。我们这就再去一次吧。”

    若是刘启在,定然惊掉眼珠。

    原来这个要与他同行的人,就是秘密潜入关中的亲王秦纲,主使林承政变,而后又退位还政的那个。

    在一文一武的恭候中,他叹气说:“那个少年说我怕死,倒是让人感到像针扎了一样,若是我不怕死,何来林承政变呢,皇帝在位,天下也不会大乱到这种程度。死这一字,我必须得看破,不然何以解万民之倒悬。走吧。上山。哪怕只求来轰天雷,也能扭转与夏侯那厮的战争。”

    他们上花山,不需要另寻向导,而普通的向导也未必知道他们所要找的人是在那儿,一行人留下马匹,由朱保走到前面带路。山石盘于地而势头直通云天,远观奇峻,近走胆寒,此时正值气暖地和,莺燕翱翔,氤氲和醇,其间红花翠裹,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瀑布斜飞,藤萝倒挂,本是秀色可餐,然而一路行来,众人心不在此,都难以留意,唯有盘坡转径,走上斜插的栈木提心吊胆,才感觉到记忆深刻。

    每一次上山下山都要花费气力和时间。

    初入山还好,走了只半个时辰,过了一片碑林,山势的奇峻就显现出来,再走下去,便有斧削一样的峭壁,一路走下去,唐盛虽不算是弱不禁风,却是早已落了下去,双手抱在腿上,一走一按膝盖。

    秦纲也不等他,艰辛上爬。

    他不停,众人也不敢稍作歇息……

    约莫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山石一缓,前路浮现几树老松,一朵云亭,是块旅客驻足的平地,只是与以往不同,只拴了一头驴子,坐了一位老翁,远远看去,与那入画的山水契合,一丝不假。

    随着脚步前行,距离已近,便听老翁山间唱道:“天地忽开拆,大江注西溟。遂为西峙岳,雄雄镇雍京。”

    声音在山间回想,秦纲心有所感,站定了问那朱保:“此隐士之言,莫非就是谢天师?托西岳,实言潼关?冠军侯?”

    朱保搭目一望,摇了摇头,说:“不知何人是也。”

    那声音又唱道:“上帝包覆载,君子志精诚,求远略,问大道,活众生。冥冥黄天,机巧不足胜。”

    朱保还要再确认,见秦纲早已热泪盈眶,快奔数步,连忙跟上。

    那老翁又唱:“自古贤君怀勐志,隐云为掩风雷惊。吞明月兮壮精魄,虎一啸而魑魅惊……”(未完待续。。)

419

    最后一段路,那老翁的声音嘎然而止,起身似去解驴,秦纲害怕他走了,开始奔纵,括腮大喊:“先生慢行,何可告我?”

    那老翁声音洪亮,笑得满山都是。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到了跟前,老翁已倒坐驴身,欲飘然远去。秦纲顾不得喘气,遥遥拱手。

    那老翁丈了一下胡须,微笑说:“受老友所托,在此间等候殿下。”

    秦刚问他:“尊驾老友可是谢天师,其人何在?”

    老翁笑道:“既然天师遣我在此,自是不打算见殿下。”

    朱保跟着旁边,激愤道:“他谢贤不把我们君臣放在眼里吗?为何不打算见殿下?”

    老翁反问:“你们为求何而来?为那轰天雷吧。此物伤天和,不可大行于世。再说,就算天师给了你们,你们可以作,那夏侯武律亦可以作。夏侯之兄虽已不在人世,亦为金石行家,家中自有人精于矿藏,受之启发,未必不能一样出产,殿下优势何在?天师若不肯予,世人岂不言天师不救天下?何敢见你们?殿下是要践行大宝之人,求人问计只图机巧之物,落了下乘。”

    秦纲愕然,回观朱保,朱保则羞恼不言。

    老翁在驴臀上按了一巴掌,驴慢慢撒蹄,他就一边远去,一边说:“刚才歌一曲,话已然在其中。殿下若有心河山,当求远略,问大道,活众生,而不是投机取巧。老夫受天师所托,已将书信留于亭中,殿下自当揣摩之。”

    秦纲见那人倒坐驴身,驴儿不感路险,飘然踏蹄走山涧,瞠目问朱保:“谢天师竟熟知夏侯武律?”

    朱保苦笑道:“花山一宗,自称为雍人传守香火,对天下大事,他也曾有留心吧。”

    秦纲点了点头,走入亭子,亭子中间的石桌上果然留有一书,拿起去看,上面描画了一副地图,下面被人用小篆书写了二十一个字:“说冠军,弃潼关,敞河北,分酋首,绝山河,可战和,胜谋算。”

    秦纲陷入沉思。

    唐盛到了亭外喘气,见秦纲捧书不语,提醒说:“殿下?!”秦纲便将书信递去,轻声说:“唐生一观。”

    唐盛走到近前,只扫一眼就大惊失色:“匪夷所思。”

    秦纲叹道:“是呀。让我们放弃潼关,岂不是自弃天堑?这太匪夷所思。而且还让我敞开河北的通道……不过若是真的让开,战线越拉越长,倒也有几分道理。”他拿起左手,握成拳头,拿起右手,也握起全都,再变一拳为刀,当中一噼,悠悠嘘气,反问朱保和唐盛:“尔等以为呢?”

    朱保和唐盛用目光交流。

    秦纲却下定决心说:“毁掉手书,你二人切不可泄露半字。我不再走武关走,去潼关去见冠军侯。”

    朱保说:“下官家宅周围已被人监视,只怕殿下的行踪已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再去潼关……合适吗?”

    秦纲笑道:“之前我偷偷摸摸,是我实力不足,无计可施,而今长策在手,可救天下,那就明着来。自古贤君怀勐志,隐云为掩风雷惊。吞明月兮壮精魄,虎一啸而魑魅惊……谢贤这是在教我做皇帝呢。”

    他向主峰拱手一拜,上指苍天,轻声道:“以此计,我若能入主长月,必以师奉之,天地可证。”

    刹那间,山间云雾大作,似有风雨将来。

    眼看天气突变,刘启也才刚刚到华县。

    自古花山一条道,想绕过这座花山就是数十里,虽然众人在野牙不免见山,却走得小心翼翼,天已即将入夏,风雨自是说来便来,向导提醒他们寻村投宿,避一避雨,可是众人心惊得像兔子,哪里会肯?

    可是雨一起,山路就走不成,向导却是不肯。两边讨价还价,直到他们收刮全身上下,将能给的都给那向导,向他保证雨下不下来,昨天晚上一夜有星星,那向导才勉为其难。当天夜晚,半夜还不愿歇脚,第二天又要再上路,向导实在撑不住他们这速度,他们就又支付向导一匹马。

    为了激励向导,刘启反复强调:“累上几天,却是真正挣上钱了的,前日所付是小数,拿上你骑的这匹马回去,抵你一两年,就算你拿一二百两银子做本金,一年能挣几何?”

    向导还撑得住,就怕他们到时候不履约。

    山路不好走。

    紧赶慢赶,也是好几天。

    到了武关,刘启不顾小气的张奋青、马里得阻拦,硬是将马给了向导,那向导乐得嘴都合不拢,一再抱拳,担心刘启几人携带兵器,过关不易,还在当地托一个熟人,设法再送他们一程。

    只是出了武关,兄弟几个干粮也快食尽,几乎身无分文,再到下午,眼看不远有一个村落,就打算在附近打点猎,用猎物借宿一晚。

    当天下午兄弟几个打猎,偏偏一无所获。晚上他们到村外转悠,想厚着脸皮投宿,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可怜这些后生,赶上询问他们一番,竟没识破他们“欲报国从军”的谎话,把他们叫到家中。老婆婆的儿子在外面做生意,已经安家安到了城里,家里只有老夫老妻二人。他们家倒还殷实,好酒好肉地招待,老爷子是退伍还家的,说了很多鼓励他们的话。众人不好意思白吃,反正已经出了武关,身上再没有干粮,第二天没有立刻就走,打算再出门打到猎物,一部分给老夫老妻作赔偿,一部分煮熟充当干粮。

    中原人烟稠密,山地野物要少得多。

    在附近山林穿梭了大半天,几人才开始有收获,抓了两只野鸡,打了一只野兔,一头麋鹿,运气好,还弄死了一头野猪。他们野外大吃一顿,沿路回去,接近村落已是傍晚,然而一两里之外,老远就可看到村子上空火光冲天,众人着急驰到,村落已遍地尸体,一个被拖死的老妇被遗留在村口。

    几人心中被什么烧着一样,慌忙下马,虽见不是那位婆婆,心还是一分分沉下去。他们冲到池塘那儿,看到院墙分几段倒塌,再跑进院子,就看到了横死的老夫老妻。刘启注意到,老爷子的剑上还有鲜血,而那个热心婆婆趴在石磨上,带着戒指的手指头被人砍断,本来手上戴着大的祖母绿戒指不翼而飞。

    他记得那婆婆说过,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是用这枚戒指向她求婚的。

    从此他们生儿育女,一起度过几十个春秋,这戒指就是见证。

    这些残忍的畜生,竟是如此对待老人,死后还要砍断手指,将戒指掠夺走。

    满村都是游牧人留下的痕迹,回想起昨日的谎言和老夫妻的热情,刘启不由自主地跪下,仰天大叫。

    他知道,有了这场屠杀,众兄弟也会质疑他们自己的选择。过了好一会儿,他默默地爬起来,将老夫老妻并在一起,看着死去的他们,心中暗道:“阿叔。你究竟是要为我阿爸复仇,还只是为了找一个南下牧马的借口?要是你想和章维舅舅统治这片土地,怎么能这样对待这里生活的百姓?这片土地上英雄辈出,咱们的先祖不就是吗,你用这样的血腥手段,只会激起无数男儿的血性。

    众人为这对不知名的夫妇送泪。

    回过神的刘启奔出门外,翻身上马,大声朝众人高喝:“他们刚走,跟我去追!我要替父叔长辈约束惩戒这些乱兵。”

    夕阳惨红,像被那双热肠古风的老夫老妻的鲜血浸渍过。惨状催促刘启在道路上急驰,但除了他的“笨笨”,缺乏精粮而又劳碌一天的马匹都已气力不继,被远远拉在了后面。他走了一程又一程,最终停在一处黄土坡上。转过坡下是一处小战之地,上面有了十余具尸体和几匹倒毙的战马,一名快死未死的草原人持着自己的一只断手,躬起流着肠子的身子,在地下翻滚。

    等着自己的同伴,刘启对情况做出了判断。

    庆德应该已经失陷,高显的兵马肯定也在想着绕过潼关进入关中,于是有一支游牧人的兵马作为前锋,打到了这里。

    眼前胜负已一目了然:游牧人丢下自己的伤残撤退,靖康人打扫战场,同样剥光完发亮的东西。

    刘启翻身下马,冲到这片战场里。

    他踏到那个未死透的人面前,稍微一迟疑,问道:“在北面下路的村子杀人的是不是你们?告诉我,我就给你个痛快!”

    那人年龄不是很大,脸色惨白如腊,仅有的一只手里拿着的那只断手却少了一根指头,让人产生出和断去指头的婆婆关联到一起的想法。

    他汗水淋漓地点头,不知道是供认还是要求速死,只是用直勾勾的两眼看住刘启,用微弱的勐语吐诉:“我看不到神山,不知道长生天在哪儿,你听起来像故乡人,请求你结束我灵魂的孤苦!”

    刘启的目光在那只断手前愣住,不知道这先砍去手后砍去的指头上是那枚耀眼的绿戒,还是他自己的定情之物?!

    他再一转视线,端详对方的面孔,黝黑的肤色,年轻的稚气,觉得似曾见过。

    突然之间,他揉起自己的眼睛,再难以吝啬自己的腰,不由自主地弯下身子,擦拭辨认那脸庞,可越看越是眼熟,心里不由冒出一丝冷汗,眼泪顿时下来了,又看又是觉得眼熟,心道:“这一定是玩过的伙伴,认得我。”他从记忆中搜寻不到阿谁阿谁,却觉得对方应该认识自己,急忙帮对方往肚子里塞那黏煳煳的肠子,接着才记得让对方的灵魂安息之问,割来一撮毛,放到对方的鼻子底下,回答说:“何处不是你的家?!我们是牧人呀。就在这里安息吧。安息吧。”

    一口血沫子顺着嘴角出来,最后呛在刘启的手上。

    刘启打了个激灵,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家乡的人?你认得我吗?”

    他摇动那人的躯体,渐渐呈咄咄之势,可再一看,人已经死了,连忙停住,顿时蹲在那里,大哭了一场。

    四周呜呜草鸣,扬起一阵不知为谁的低愁,像一阵烟,像一团雾,飘荡在人的心落,挥之不去。

    众人陆续赶到,最终和刘启一起站在高坡上冷眼观望,比任何时候都冷肃。

    天色在渐渐黑去。

    远方,近处星火之炬渐渐燎原,可以确认是两支即将开战的大军无疑。它们搅动,移动,逐步推进。

    月儿也轻悠悠地挂出来,一点一点地爬升。

    刘启突然觉得此时此景似曾有过,便自言自语地念叨:“人家常说,胜者为王,败者为贼!赢的人想怎么处置输者都行的。我们该找谁报仇好呢?”

    众人不能得知他突生一阵心灰意冷,也没像他那样判断杀人者已死,个个不甘示弱地要追凶手到天涯海角,以表此心。相比他人,张奋青冷静许多,他听得懂刘启的话,盯着前面翻滚的火章,提醒说:“刘启!我们退吧,不退,怕要搅到撕杀里去,这黑夜之中,谁能分清谁?!”

    露水潮衣。

    刘启静静地伫立高坡,没有回答他,只在上面暗想:“我该怎么做呢?要是阿爸还在,他一定能告诉我!”

    一想到阿爸,他知道再也没有聆听的机会了,心又一次被刺痛,接着是屈辱,愤怒,躁动不安。

    为了平息,他只好抬头视往天际,想在一片璀璨中寻找长生天的家。

    张奋青觉得他是惦念不忘那对老夫老妻,连忙说:“真没法再追了。追上又有什么用?只怕会把我们搅进去。人都死了,就是报了仇,他们也不知道!还是要先顾好咱们自己,赶快离开的好。”

    赵过最得那夫妇欢心,恨意也最深。他勐地一怔,接着不敢相信地瞪起眼睛,怒气腾腾地说:“你这是忘恩负义?!昨天给你东西吃还真不如喂狗好,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现在吐出来……”

    张奋青被他顶得气结,不等他说完就忍不住大骂:“你这一根筋的家伙,到处都是火把,你找谁去。你要去找。你去呀!冲我吼个屁!追还是不追由刘启说了算!”他平息了一下,用朴素的观点说:“你想过刘启的立场吗?就算是找到了人。本是两国交战,他怎么去追究谁对谁错呀。”

    众人又把目光移向刘启。

    杨林小声请求:“刘启。咱们拉人马做匪吧?不去投你叔叔,咱们自己想法报仇。”刘启怀疑那戒指是在坡下易主,也怀疑刚刚死掉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儿时的玩伴,是认识自己的,被斩掉的手指上也许是自己订婚的戒指。本来还是在想这个事儿,可杨林在问他,他陷入沉默,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他脑袋很是乱,终于,他找出一个理由,给杨林也给自己:“他们打仗,遭殃的都是这些百姓。我们这几个人,在其中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我们投过去,也能力所能及,劝他们约束军队,少杀伤一些无辜。”(未完待续。。)

420

    正要走,暂时避开黑夜里的军队,刘启跨下的马儿就已长嘶,棕毛抖震飞舞,仰竖的翻蹄几乎印到张奋青的脸。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留意四周。

    赵过被刘启教得警惕,一跳下马,趴在地上听,站起来说:“我听到了马蹄声,刘启你听听是不是?”

    旁人看刘启下马,也纷纷下来替他验证。

    不大一会,大伙的脸色都变得难看。刘启真后悔自己没在逃出来的时候带上备用马匹,此时急走跑不动,还只会惊动敌人。他想了一下,连忙叮嘱说:“我们牵着马走,尽量不要发出声音。”说完,他就拉着马,往隐约的纱帐廓里去。隐去不久,隐隐有马蹄之声,听声音是从西面东来,过得一阵,接着北面南面都有了蹄声。众人都不敢回头,沿着高棵的野枇乱草往北走,趟得一身是水。在里面辗转一阵,马蹄已经变成风雷。前来的军队过了第一拨人马,就在附近安扎营地,还派遣人搜索四周,那些搜索的骑兵悉悉索索,发出在草野间刮过叶子的声音。

    四处都是沙沙之音。众人伏到一个湿洼坑,按下马匹,心情紧张。

    刘启低声向他们叮嘱说:“要是朝廷的人马,咱们就说是来投军的。要是游牧人,就大声‘嘟噜’欢唿。我去看看,一会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实在不行,我们杀出去!”张奋青按上他的手,拱着身子爬了两步。刘启不许,反复教他们怎么“嘟噜”,给张奋青说:“这是欢唿声。教你们别的来不及,一般这么喊了,他们就会当自己人。你心思成熟,看着大伙,见情形不对也好逃走。我带赵过去,很快回来。”

    众人不再争执,看着刘启和赵过缩着身子出去,接着便感到饥饿难忍,又湿又躁。四周渐渐有风吹奏,和搜索声连为一体,已分不出声音。

    众人神经紧绷。

    突然,祁连面前的一片草突然向他一倒,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脱口大喊:“嘟嘟!”杨林连忙给他一脚。

    这时已晚,混杂的脚步随即而来,四面围上数十人。

    一人用官话大喊:“是谁?”

    官话迷惑到大伙。

    张奋青没有跟游牧人打过交道,反而松了一口气,大声回答:“将军大人,我们是自发来投军的!”

    数声的怪笑喋喋。

    众人觉得不对,听到有人命令道:“出来。弃兵不杀!”

    晦暗草莽,到处是半人多高的植被。

    刘启和赵过出来后就摸不到出来的洼坑,正急上一身虚汗,四出摸扒。听到不远处出了事情,连忙赶去。可这时,几人连人带马被人押出乱草,来到一名白马红袍的首领面前。

    他周围只点两只火把,簇拥的人半袒半掩,用长矛和弓箭武装着,把他衬托得更是鹤立。他反复打量着面前的五人,用马鞭一指,开口说道:“把你们朝廷的兵力部署告诉我们,那就饶你们不死!”

    张奋青面面相觑,更不可能知道什么兵力布置。

    首领反复询问,见他们不是不吭声,就是摇头,于是发起雷霆怒,几名狰狞大汉跳跃唿吓,近处的人把弯刀挽了个花。

    张奋青眼看刀已在祁连头上悬晃,磕头求饶:“我们来投降~!”

    红袍的首领盯住捣头如葱,失魂落魄的张奋青,环顾而笑。随他视线所到,周围人也纷纷鄙夷大笑,用污言羞辱。首领最终给身旁的人说:“将军不时就会到达。先探营地,至于这几个人,由百夫长福泰来处置吧!”

    他就带着几个人离开。

    这时,旁边转出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走到跟前,用脚踩住张奋青之头,侮辱说:“听说靖康人喜欢喊爹!喊一声,我就收你,当养条狗!”

    其余四人肝肠寸断,眦目欲裂,挣扎不休。

    押着他们的人不停地给他们拳头,边和百夫长说话,边引逗张奋青叫“爹”。

    马里得觉得张奋青快要屈服,大声吼叫:“张奋青。你要敢叫,老子剁了你!”

    福泰来顿时给他了一个重重的巴掌。

    旁边有个背膀略弓的人提醒说:“还是先问他们知道些什么吧!”

    “看他们这熊样,也不会知道什么。杀了少麻烦!我看是今天伏击我们弟兄的靖康贼。”他说,言罢已抽出刀子。

    张奋青满脸泥色地抬头,浑身抖动,迷茫地看,本是不肯,见已是生死分晓,记得刘启、赵过还在周围,为拖延时间,便叫:“爹。我们没有袭击谁,真是来投降的,您大人大量,就放了他们几个吧!”

    “这群没脸没皮的玩意。还真叫了!”福泰来兴奋万分地说,“真******傻,老子还能养你不成?放心,你老子最后一个宰你。”

    他抡着刀,举过头顶,要向杨林砍下。

    一只夹带风声的长箭从草丛里射了出来,正中他的手腕。

    刘启和赵过自藏身处而出,致使十余人略微慌乱,甚至连拔刀都来不及。

    福泰来搂着胳膊大嚎,被挣脱的马里得摁住脖子压了下去。

    刘启在赵过的掩护下,抢身扑过两人,夹箭枝在手,引发转指,大叫:“我是潢东防风镇刘启。你们哪个敢动?!”

    但他的算盘被打破,没有人认识他。

    很快就有人拔刀冲来。

    他张弓既射,中来人之腿,紧接着在场地移动,稳弦上箭,再射再中。

    赵过也奋发英勇,将几个先后冲上来的人次序打翻。

    他们还要再扑上来,刘启突然一声大喝,而他们再往福泰来那儿一看,已被杨林和马里得掐得半死,便不敢再动了。

    见这些人被变故镇住。

    刘启喘气不休,大喊道:“我乃刘海之子,章维之甥,这回你们听明白了没有。快滚,让你们首领来见我。”

    听他这么喊,张奋青几人也因这样的口气吃惊。

    领兵的将领吃了一惊。

    庆德方面虽然献城,可后方还没有平靖,主力根本没法立即南下,刘英也是存有武关松懈的试探,派一哨人马快速奔袭。可这些游牧人并不都是令行禁止,目的明确之辈,四处劫掠,提早暴漏了奇袭武关的用意,领兵的将领本来深怕回去被责怪,听说竟然碰到了元帅的侄子,顿时大喜过望。

    他对刘启的模样还有印象,问:“是真是假,长什么样子?快带我去。”

    来人禀报说:“年龄不大,脸没能看清楚,在火把之下奔走二十步之数,连射连中,把福百长都扣了去,靖康人里头不会有这样的少年******。”

    将领扯马回身,一阵奔走。

    等他带人回到几枝火把下,刘启已在逼迫福泰来。刘启让几个将他押成****相,给张奋青说:“叫他叫爹!”

    张奋青不肯,低声说:“我们是来投奔的。不能轻易得罪人!”

    刘启却有底气,打着福泰来的脸说:“得罪他怎么样?他敢放个屁老子佩服他。是不是?敢不敢?”

    旁边几个人已看张奋青横竖不是,给他白眼,纷纷怒声骂他,怪他软弱。

    刘启怒道:“团结。团结。这会儿你们有心,让他叫爹。不叫砍了他。怎么跟阿青耗上了,阿青不委曲求全,等得上我和阿过回来?”

    福泰来**地说:“你敢动我。我是长河福家的人。就是章爷见了我叔爷也是客客气气的。就算你真的是刘启,我们可是来为你阿爸复仇的。咱们湟东人有恩仇必报的古训。你休想折辱我!折辱我就是折辱我们瓜福氏。”

    刘启冷笑说:“为我阿爸报仇呀。旗号打得好呀。”

    马里得提了把刀去到跟前,刘启一把夺过马里得的刀子。

    带着狰狞的笑容,他慢慢在福泰来脸上拉上一条口子,轻声问:“折辱你就等于折辱瓜福氏?你刚才在干什么?折辱谁了?给我讲恩仇必报?那咱们就按恩仇必报。”

    福泰来尖亢唿嚎,泪扑簌直掉。

    数条原本长河镇上的汉子心中不忍,但又不敢移动半分,不过塞外强者为尊,若是夏侯武律的侄子,被逼喊声爹,也不是多丢脸的事儿,他们就站在一旁喊叫:“喊。喊他一声!他要真是刘启。就喊他一声。”

    福泰来半脸是血,不成腔地喊:“我不喊。喊了叔爷肯定要我的命!”

    领兵的千夫长已经到了。

    他一看情况,顾不得辨认刘启的身份,翻身下马,冲到场地边上,说:“你先放了他。”

    “辱人者必遭人辱。我的兄弟手足都叫他‘爹’,我要叫他什么?!要不要我喊他喊爹?”刘启转过头看着他,笑着说,“我好像见过你,你也刀架在我脖子上,帮着他,让我叫他叫‘阿爹’。”

    领兵竟然是夏侯氏部曲。他先让刘启放开福泰来,那是站在刘启的立场,觉得福泰来是长河瓜福氏,大族姓,不能轻易得罪,但刘启话扔过来,他就不吱声了,笑着说:“爷。别跟他一般见识。还是赶紧跟我回去,你的两位叔叔一定是盼望春雁一样,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刘启摇了摇头,慢吞吞地说:“******以直报怨,了了这恩仇就没了这恩仇,总比日后再算账光明磊落。”

    他也是在吓唬福泰来。

    刀子紧了紧,福泰来再无侥幸,只好大叫一声:“爹!”

    众人心头松了许多,连忙请求:“放了他吧!”刘启却是不肯,说:“喊过后,他也是要杀人的!”

    那将领请求说:“快放了他吧。三爷很快就来了!他是百夫长,就是要处置他,也要禀报三爷才能行事!”

    刘启不理他,经大小数战,他身上也沾满了浓重的杀气,尤其是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连射连中,视众人于无物的印象,再次逼近福泰来,漫不经心伸出刀,恶狠狠地问:“你自己说怎么办?”

    福泰来答不上来,只是咬着牙,用极恨的眼睛往上看,见刘启突然抡刀,一声尖叫,尿意急涌。

    好久,他失魂落魄地睁眼,气短如断,这才知道刘启是吓他的,不禁又羞又怕。

    “我该不该要杀你?”刘启问。

    “该!”福泰来说。

    “叫爹!”刘启说。

    “爹!”他是彻底崩溃了,想都没想就喊。

    “叫爷!”刘启又说。

    “爷!”

    “但我还是要杀你呢?”刘启看着他问。

    “为什么还要杀我?”福泰来几乎是哭着说。

    权宜之下,叫人一声“爹”未必丢人,但这般屈服才是真丢人。

    周围人的心又开始跳膛,叫爹在关外没什么,但是屈服成这样儿,却不是好汉,他们也鄙视起福泰来。

    “我怎么不能杀你呢?”刘启又问。

    福泰来竟“噗嗤”笑到一半,转为哭泣,血泪难辨。

    刘启丢了刀,厉声说:“记住。我不杀你,不是不想杀你,是因为我说的算数!”说完,他回来看着众人,威风凛凛地指问:“笑话他?看什么看?你们还不配,谁让你们来看的?”

    ※※※

    刘英其实对奇袭很重视,兵马不能来,他自己可以来,确实很快就到了,见到刘启,惊喜之余不剩伤感。此时,匿军待战,做不得任何祝贺之事,叔侄只能在诸旧人面前,稍有克制地哭诉。

    刘阿孝也来了,他已是高了许多,笔直得就像一杆长矛。两人抱拥在一起,接着就地摔成一团。

    刘英等刘阿孝又一次拱到上面,大笑着说:“都早点去休息,明日克武关。看你们谁提回来的人头多。”

    两兄弟被撵出去,勾肩搭背到土坡上。

    看着远处未停的战斗,刘阿孝率直地问:“阿哥!阿爸总说大伯太傻,不想称王称霸。你想吗?”

    刘启愣了一下,说:“还没想过。我只知道人人都想富贵,而富贵又有权势,到最上面就是拥有四海。反过来,虽是人人所想,却还是要有大臣,有子民。记得阿爸和田先生都讲过,天下司事,各当其要。也就是说,在天底下做事,各人要守本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若是都悖乱争王,那乱成什么样了呢?腥风血雨就没有了尽头。”

    “那靖康朝廷的先祖君是西定臣民,他也守他的本分吗?”刘阿孝问。

    刘启眼睛发亮一闪,说:“这个,我想过。君君,臣臣;君不君,臣自然会不臣,这时不能算奸臣。现在不也成了这个样子?!”

    “那你想做皇帝吗?”刘阿孝又紧紧追问。

    “不想!”刘启说,“可也不想做臣子,做个自由自在的人多好,不过是没有人能这样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说到这里,他突然奇怪,回头厉声问:“你怎么追问个没完?可不要说你想做皇帝!”

    “不是!”刘阿孝说,“大伯出了事。父亲到处找你,有人私下里给我讲这些,让我劝阿爸不去找你或找到你然后杀了你,我就把他杀了!阿爸夸我杀的好。说我们夏侯刘氏,永不内乱。”(未完待续。。)

421

    刘启一愣,感受到自家稳固的亲情,不由伸出手臂,把刘阿孝的脖子紧紧圈住。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为了隐蔽效果,营地没能点几堆篝火,大多勇士都已在刚立的帐中睡下,也有少许的仍在忙碌,坐着说话。

    刘启从来不主动讲自己的家,知道了他父亲,却仍没想到他叔叔竟然是夏侯武律,知道了他叔叔是夏侯武律,却还是没想到他叔叔是夏侯武律意味着什么。张奋青几人吃了些东西,都或多或少不知所措。

    一旁有几个人过来,他们,在众人面前放下手里的托盘,并揭开上面的布巾,把金光闪闪,错落有致的金条展露在众人面前。

    其中一人说:“几位壮士送少主回来,一路磨难肯定不少。将军感激之余,略表寸心!”

    众人很意外,可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们等那几个人走后,却不知道该不该分这些黄金,只是坐在那里看。等刘启和刘阿孝带着几名随从过来,他们看着兄弟二人,也都是眼色各异。

    赵过早早地找茬,大嚷:“这是要干什么。你来说?!”

    刘启已心怀歉意,一眼又看到黄金,心里也不舒服,只是给刘阿孝说:“这是你的赵过哥哥!”

    赵过生气,又不知生哪的气,他鼓了一口气,转身蹲在一旁。

    马里得犹豫了很久,此时递过目光,压低声音说:“我们可不是为了这些黄金,这是用黄金打发我们吗。”

    刘启默默地看。他看住马里得,点了点头,他移动到金子边,弯腰拣起一条,在手里摸,想了很久,把之丢到张奋青面前,又说:“黄金再多,也不比情谊。这是我三叔的心意,在他看来,你们帮了他的侄子,不是我的。我的情谊,不用金子,只怕金子玷污情分,既然金子不是好东西,你们就该快快从眼前拿开,然后该怎么样怎么样。”他坦然地给众人分金子,毫不客气地给自己留了一份,说:“我真怕。怕你们冷落我,离我而去。可我又该怎么做?

    几人尽皆释怀,不过他们都是小门小户,确实没见过这么多黄金,拿在手里,竟都不知道怎么好。

    杨林耿耿地往张奋青那里一看,说:“该怎么做?该打张奋青一顿。我一天到晚喊他哥,可你看他刁样!没出息。”一提,张奋青就毛,大嚷:“还不是为你们几个。我光棍一条,死就死了!喊声爹少不了一个毛,喊了又怎样。刘启带赵过走了,老子得看着你们几个,不然怎么给刘启交代!你们气不过是吧,气不过滚蛋。老子喊爹,你们享福……”众人就为这句话,又打闹一团。

    刘英到了武关,健布也到了武关。

    秦纲到潼关和他密谈,密谈时没人在场,但是他显然被说服了,以游牧人兵力的机动,武关和潼关如果要放弃一个的话,他宁愿放弃潼关,因为潼关丢了,游牧人可以直接进关中,如果潼关守住,让游牧人进武关,那么庆德以南密集的城邑就会遭受彻底破坏,甚至会让游牧人见识了周边的富庶,而不思进取,短时间内不再作长月攻略。这一次他来武关坐镇,也是带着少量的精锐军队,轻身前来。他需要守住武关,也需要在潼关卖一个破绽,趁秦台追究他的战败,他被迫转战武关,而他走后,秦纲出现,潼关大军怪罪秦台祸国,无论是到长月逼秦台下台也好,还是借机后撤也好,都能够掩人耳目。他要让游牧人知道武关不容易攻破,有他这员老将,是他防御的重点,而且武关之下,敌兵准备还不充足,立足未稳,适合主动出战。

    两天后,两只人马摆开战场。

    两军向隅阵列,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军马排列成阵,旗旄盖地,东一队,西一队,仍是显得不计其数,是场大战。

    刘英令将领领数百健儿率先出击,健布派遣精锐骑兵拦截,双方兵马冲近,厮杀起来,尘土蔽天。

    刘启换了一身缟素,在刘英左侧观看,见天上下火如雨,心里热血沸腾。

    刘英出于锻炼身边的兄弟二人和一些牧场子弟的目的,用马鞭长指,说:“敌人用意在于坚守,现在不过是趁我们立足未稳,希望杀退我们,但是很快就会避战不出。你等都有什么看法?”

    他询问一遍,不少人都顺他话意引导,要趁敌人出战契机,全力猛攻。

    刘阿孝却说:“敌人以骑兵环绕,步兵列阵,战车弓弩候机,毫无破绽外露,我军若全力攻打,势衰必败。需多扰小战,待敌乱猛攻。”

    刘英赞许,看向沉默的刘启,责备而问:“你怎么看?!怎么跟哑巴一样不吭不响。”

    “那要看叔叔是不是真心攻打。”刘启说。

    刘英点了点头,说:“自然要打。”

    “关中关城城坚池深,武关若敌人无备则罢,而今敌人显然防战之势已成,难以攻打。”刘启说,“我部人马深入靖康,兵力不足,无力同时进攻潼关和武关,阿叔是要靠猛攻吸引敌兵兵力,实际上可能已经不打算走武关。”

    刘英不语,旋即呵斥说:“胡说八道。”

    刘启小时不在家中长大,牧场子弟认同感少了很多,听他被刘英呵斥,不免在心里轻看他几分。

    不过刘启不在乎。

    后军不至,却急于猛攻,这分明是诈,阿叔强词夺理,只是怕左右知道迟早要退,不肯力战而已。

    健布此时也在前线观战。

    他遥看战场,敌众兵将兜蝥飘着白带,有的还插了五色翎毛,几排兵马身披白色斗篷,高举马刀,纵横冲杀,拦截的人马呈现败相,立刻招出虎贲统领李洛,让之领千人接应,掩回原来的骑兵。李洛得令,虎贲将士争先而出。这支援兵抵达,只打得杀声震天。

    众将纷纷请求接应。

    刘英却看住刘启,他也多年不在侄子身边,奇其所言剖析到自己的战略安排,欲给建功服众的机会。刘启看得明白,此时两边都不敢轻易决战,只是在用精锐抢威,逢到前锋陷入重围,叔叔有意让自己救援,当即整理兜蝥,持弓而出。刘阿孝不甘落后,紧紧跟从。众人纷纷劝阻,刘英却铁心答应他们请缨。

    随即又是一员小将奔在刘英面前,大呼:“大帅。我乃长河福安,只需二百人足矣。”

    “我和弟弟各带十人即可!”刘启见他刚才和福泰来絮叨说话,知道他是挑战自己,不等三叔下令,就已出阵。

    他在阵前驰骋高呼:“吾刘启是也。谁敢与吾一起出战!”

    “二十人?”众人真假不信。

    刘英却咬牙,喝道:“告诉他。军中无戏言,不胜勿归!”

    刘启脸色不变,没有扪胸,反不自觉给传话的人抱拳。

    他沿阵前奔呼,问何人敢战。斜里扎出一骑,却是赵过奔到跟前。刘启本是不许他们跟着自己去打朝廷人马的,见他来不由一愣,旋既看到刘阿孝持旄驰马,插于阵前,和赵过对视,知道是他给了赵过便利。

    “回去!”刘启冲他叱呵,“前面乃是你的国人兄弟,我是要为阿爸复仇,你是为何而战?!”

    “刘启。你说过,你阿爸阿妈也是我阿父阿母!”赵过大声说,“你父母的仇,也是我赵过的仇。”

    刘启记得,他有些感动。

    眼看不少自家牧场的勇士雀跃而来,便不给他计较,点足人数,背上旗帜,整列待发。数十支号角齐声吹动,一阵急鼓助威,二十多名牧场勇士列骑而行,人马渐已急驰,向刀光矛影的战场杀去。

    刘启持弓在手,荷荷狂叫,领先数步,三箭三中。

    勇士振奋,在奔腾中高呼。

    刘启第四箭业已待发,却不料满臂时折了弓。

    他尚不知道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选取的弓箭已不够负,干脆抛却弓箭,拔了弯刀,直冲敌人旗帜所在。

    错马所在,敌人纷落,马匹坐卧,一条血路豁开。

    众骑掩护,转眼就已突击到对方军旗前。

    此时拦截人数虽然加倍,却毫无用处。刘启看到军旗在即,再不保留体力,在马上荡跃如飞,时而横空换马,时而回到自己的战马之背,时而跌在马后猛跑,直杀到背着黑旗的李洛面前。

    那出神入化的骑术惊呆了观战将士,他们各自向己军大噪助威。

    刘英心中大悦,又见刘阿孝不甘示弱,其势更猛,横钺开合,硬砍大掠,如同下山之猛虎,自豪地给一旁的将军首领叫板:“我家有此二子,何愁不克!?”

    隔了一个战场的健布却不自觉紧握住剑柄,给健符说:“你看这二十精骑只穿凿,不缠斗,而且配合里路敌军的冲锋,生生搅乱我们整支军队,用得很是独特。你要多多借鉴。骑兵不是铺填战场的,就应该这么用,当年的虎贲从不以数量取胜,可惜眼前的虎贲再不是当年的虎贲。”

    健符点了点头,说:“李洛无能。”

    战场之上。

    刘启周围人马稍拥,难以转战。

    李洛眦目大喝,落落而驰,以槊直刺。虽然刘启刀术,骑术,体力都增长迅速,但仍不敢硬碰,衔刀让身借力扯槊跳马。

    李洛被他一同扯跌,被赶上来的赵过紧跟着丢了个撒手锏,一命呜呼。

    恐怕这一员在靖康闻名的骁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折身于两个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毛孩子之手。

    一时间,靖康军方大惊,高显军队则是山呼,激奋忘形。

    健布只得再使大将西门霸率人接应。

    健符急欲派遣弓弩手压掠,却被健布制止。

    健布教训说:“一般的将领都会这么反应,但是你要记住,跟游牧人打仗,步弓不能出阵暴露在敌骑之下,因为他们的骑兵对付弓手不会排出阵型,密集蜂拥。有个三五骑迂回过来,弓手就会死伤惨重。”

    这一仗双方都没有投入全部兵力。

    高显虽然占了上风,靖康军阵却纹丝不乱,巍然不动。刘启回到阵中,刘英也指了靖康的军阵,给他和刘阿孝讲:“你们看靖康军队的调度,前方虽然战败,后方却没有胡乱接应,败退也都是迂回,这样前方的败乱就影响不到后方,所以我们也仍然不能贸然投入兵力,全线进攻。”

    一仗结束,各自收兵。

    两边在武关之下连日交战,去都是小胜小败。

    既然对方出战,自己一方都难以大胜,自然不会吸引敌人更多的兵力。刘启入帐见刘海,建议说:“阿叔。强攻不是办法。健布也是名将,不会被轻易打败。何不试试攻心?扑风捉影。”

    刘英被他说动,就把这扑风捉影的使命交给他。

    刘启选上不少大嗓门,口齿清楚的军士。

    忙碌半日,万事具备,将士已在阵前污蔑健布二三事,讲军队欠饷银,真正的皇帝在河东下落不明。

    眼看刘启这就带赵过回去看自己弟兄。

    半路里看到马里得正被人扭打,胳膊上还被人拉了一刀,连忙赶去。

    和他打斗的是几个长河人,为首正是福泰来和福安。

    福泰来一见刘启来,心里有点余畏,就主动说:“他无缘无故追我族弟,你也得管管。”

    周围人等纷纷指攘,马里得也不掩饰,怒目骂人。

    刘启到他身边劝,听到马里得说:“你看他的手。”

    刘启疑惑,转头一看,却见傲气的福安手上带着一枚绿戒,绿柱石切成四方块,引人注目,不禁盯上了他。

    “拿来!”刘启眼睛闪烁着寒芒,指着他的戒指说。

    福安是长孙,和刘启年龄不相上下,随军作战也是父祖属意的锻炼。他个头稍低上一点,此时瞥目龇嘴,冲刘启轻蔑一笑,赖着面孔贬低说:“我不怕你。你喊呀,喊你是章爷的外甥呀。告诉你,我却是他女婿!你有什么资格叫嚷。我兄弟是来给你父亲报仇的,还没和你叔叔要报酬。”

    “所以我不打算伤你性命!只要你把它拿来给我!”刘启不理旁人劝解,在马里得叫嚷中黑着脸逼上去。赵过铛地一敲兵器,几个长河人纷纷胆怯地避开。

    “我打算送给妙妙的!”福安被他冷冷的气势镇住,但也只是一下,随即抖动身子,故作得意地说,“你就不怕她打你个满地找牙?”

    刘启再不想和他多缠,撒开手掌,一拳打在他鼻子上,说:“那又怎么样?!”

    福安没想到他说打就打,一摸酸疼的鼻子,见里面清水鼻涕混着血流下,正要发火。左侧福泰来抓住他,顶着他向后退,小声说:“他娘的就是疯子,咱又把他的人打伤了。给他,我以后再给弄更好的!”

422

    刘启一把抓回调和的福泰来,伸手往旁边一指,劈脸赏了一巴掌,威胁说:“你给我站一边去,敢放个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我割你舌头。我让他自己给我!”

    福泰来看看周围的自己人,拉不动腿也不敢动,就傻冒地站着。

    刘启一脚踢在他裆里,又一指,问:“你去不去!”

    “福泰来!你是四条腿走路的羊吗?!”福安气愤地喊,“你阿娘生你的时候,没生你的胆吗?”刚喊完,刘启就推去福泰来,就地抱住他,两个人扭成一团,摔成一堆。

    刘启自幼摔跤无敌手,轻松获胜,骑在福安的肚子上,把他紧紧按住,讨要道:“把戒指给我!”

    “不给!”福安瞪着眼睛说。

    刘启扳出他的手,他没有刘启力气大,虽把手握得铁青,还是被扳开。他拼命地蹬腿挣扎几下,随即放弃反抗,只是尖叫说:“刘刘启!你给我听着”

    “叫章妙妙打我?!没出息的家伙!”刘启一边拔着戒指一边说,“告诉你。我刚才那一拳就是给她学的。让你习惯、习惯!”

    “刘启!不能放过他!”马里得觉得刘启心情放轻,在一旁大喊提醒,“杀了他!”几个长河人的眼睛狠狠地向他看去,他也不知道,只顾又喊:“不记得你那个阿婆是怎么死的了吗?!”

    刘启已把戒指拔了一半,但是他也知道轻重,回头说:“不能勒令军士,那是我叔叔的罪过,不是他的。而且这枚戒指不一定是他抢来的,也不一定是阿婆的。”

    “刘启。有种你杀了我。”福安咬着牙使狠。

    刘启拔出自己的装饰尖刀,插在他耳朵边,吓了所有人一跳。“我用这个给你换,你要是一死来让你父兄记下仇恨,就拿它自杀。”说完,他取下戒指,从福安身上爬起来,吹着口哨带人远去。

    福安恨不得自杀,拔了刀子就爬起来,冲到福泰来身边用尖顶上腰,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一直想着怎么给你出气,你却连动都不敢动。”

    “他们也不是没敢动吗?他带的人比我们多!”福泰来说,“我比你年纪大,想得也多,要是真动手,还不。”

    还没说完,他就傻了,原来福安把刀子插在他的腿上。

    “你也疯了,我是你族哥,打不过别人,你为何冲自己人下手?!”福泰来捧着两手血说。

    “我阿爷说过。我们福家只生好汉,不生脓包!”福安怒道,“下次,我要你的命!”

    刘启拿着那枚戒指离开,回去之后却在出神。

    他没想到这戒指会相互献。福泰来那日领兵不假,但不一定是他杀的那对老夫妻,也不一定是他下令屠的村,塞外的兵马,在抢掠面前,不会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能够制止得住。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他同样不想让这样的屠杀到处发生。于是,他坐下来,琢磨几条建议,准备献给叔叔,避免这些游牧人军纪越发败坏,到时不但生灵涂炭,更谈不上给阿爸报仇。

    正琢磨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刘启。刘启。你在哪。你找回来啦。”

    他走出来一看,失神叫了一声:“余阿叔。”眼泪就迸了出来。

    余山汉是赶来押送粮草的,他眼看游牧士兵到处劫掠,抢上财物就开始思乡,实有退军之意,跑来也是想与刘英讲讲。不过,为了激励将士,解决天气变暖,军中出现的疾病,夏侯武律特意让余山汉护送别乞大萨满一行到来,并送来了许多来自靖康府库的军资、药材,之后还要带刘启回庆德。

    余山汉本身也病了,咽喉灼痛、口舌生疮。

    到达后,他见过刘英,捎来夏侯武律的叮嘱,就问刘启现在在哪。

    刘英见他精神很差,便嘱咐他先去休息,但看他极力坚持,只好让人带他去见刘启。

    刘启见到他,其实比见到自己的叔叔还随意,什么话都肯说,什么话都敢说。他把自己的顾虑全都倒出来,也把自己心里的矛盾讲给余山汉听,两人就那样谁在一个屋子里,一夜说话。

    余山汉也是矛盾的。

    他也是单独领兵过的大将,沦落为押送粮草,也可见心理上有着很多迈步过去的坎。最后一大一小你看我,我看你,黑夜里都是一阵闹心,恨着恨着,就恨到朝廷上头,若不是朝廷**,何来这么多的痛苦。

    不过余山汉还是很欣慰的,他知道刘启一样在厌弃战争,眼角不由****,昔日情景翻上心头。

    那是余山汉上次去长月。

    刘海一大早起身,送他离开。两人走在离城的路上,晨色浓重,天地玄黄一体。余山汉又一次劝说刘海不要去做那个受人欺负的小官。刘海听了后,眉头微蹙,轻轻地说:“我们雍人的传统就是重乡念归。人说,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可山再青,水再绿,土再肥,想扎进血脉并不容易!先祖总是说,田园虽好,总非家国。不说这是镂在骨子里的召唤。时下我家以商起家,没有根,也没有根须。树大无根,是祸乱之象。我也只有处在关中,别人才会有忌惮,你明白吗?”

    那时,他是难以理透。

    可打开战以来,他深切地感受到这所谓血脉一说。

    看中原之人的生死,是尤比自己的切肤之痛更难受得的。

    自己在恨,也是痛。

    此时,他听刘启倾诉,突然觉得心中塞上了万般的认同,便木冉冉地流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地点头。

    不知何时睡去,他还在想:可怜的刘启,为什么要让他经受这一切呢?

    第二天天亮,营地里开始活跃起一名鹤羽头冠的黑老头。他就是一个萨满枝系的教主别乞大萨满,虽然今天的地位是接受夏侯武律的帮助而取得,也很有卖力点。他曾在战前竭力鼓动,描绘一番红日入海,金乌又升的幻境,说众人中必有人成为中原皇帝,而其它人则可得到百姓和宝货,起过一定的作用。后来,他又造谣,说起自己去长月的见闻,声称那里美处子发如乌瀑,大街上拉男人做丈夫,皇帝住的地方有湖泊那么大,堆满金山银山,连地都是用黄金做的。因而引发这阵急攻长月的浪潮。

    午后,他跑去见刘英,突然语出惊人地说:“昨天有天神托梦,武律汗身边有靖康人的奸细,就在此次前来的将领中。”

    刘英摸摸硬须,郑重地看住急切的萨满,最终摇了摇头,含糊地说:“多疑则失信!即使有奸细,也绝不在这些人中。没什么确切的证据,师公不可轻言。”

    黑老头灿灿一下,继而说:“真有奸细。长生天说了,奸细不除,邪气不下!”

    刘英心底清楚他的种种伎俩,懒得回话,只好点了点头,对之挥手,不快地说:“不要乱言。”

    别乞大萨满尚不肯罢休,回话抢白:“是天神所言?!”

    刘启曾在宫廷呆过。

    他和秦汾都敬拜过战功赫赫的健布,找过他的生平了解,此时正派用场,动不动就是:某年某月,你和什么人什么人在一块,你们在密室说了些什么;某时某地,有个恩人怎么对待你,最后出事,你为什么落井下石;先国王如何以光明磊落心待你,你又是如何苟且藏奸……但健布为人实在是光明磊落,致命要伤根本扭曲不来。刘启看这些笔杆子编撰得苍白,只好亲自上阵,让嗓门队在阵前吼,说健布在长月之乱上支持过某些人;说他嫉妒自己的父亲,为夺功劳,不惜自相残杀构陷,连累数万军民;说他阳奉阴违,握住军权,专权跋扈。

    这些栽陷用大嗓门喊进去,写在信上射进去,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最起码也禁不住士兵们议论。三人成虎。

    若三个人一起议论,在言谈上有怀疑不定的成分,第四个不知情的人就吸收进去了。

    但刘启还嫌不够厉害,抓住健布敌视外族人的行径,口一转,从自己父亲的冤屈讲到健布有意支持秦台,执行一个杀尽他族的计划,准备一口气杀到关外。来打仗的关外人和靖康人原本是一家人一样,都是因害怕某些叵测的朝廷大员才联合起来作战,只图支持一个好意的皇帝。

    刘启能做到这些,刘英都有点不敢相信。

    尤其是“关外人和靖康人原本是一家人一样,都是因害怕某些叵测的朝廷大员才联合起来作战,只图支持一个好意的皇帝”,他都不知道自己用吃惊好还是震惊好。他其实和刘阿孝的阿爸一样,有时觉得刘启不着调,但是他却最看好刘启,也许他第一个孩子刘阿田是女孩儿,他其实也最宠爱刘启,每次刘启闯祸,他都是替刘启争辩着的。而现在长兄不在了,他也一改以前的溺爱,开始严厉要求刘启,包括在战场上,他相信只要自己略加管束,这个自己所喜爱的侄子就能成才。

    接下来有他更是难以相信的,刘启持着“关外人和靖康人原本是一家人一样,都是因害怕某些叵测的朝廷大员才联合起来作战,只图支持一个好意的皇帝”的言论,也跑到他跟前来了。

    冲靖康军队攻心不说,他也拿这一则出来,要求刘英约束军队。

    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刘英如何不知军纪的重要性,但是他率领的是百族联军,当初引诱各族打仗的呼声就是复仇抢钱抢女人,而今怎么收束得住?牧场和章维的嫡系还好说,各部各族那就是脱缰的野马,各种荒谬凶残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借口。

    可是刘启找到了。

    找到归找到,却是晚了……如今,这军队,就是头野兽。

    他充满怜爱地看着刘启。

    哪怕刘启嚷出来很不吉利的话“你若任军队烧杀抢掠,不但不能给阿爸复仇,自己也会埋骨他乡”。

    其实他是有同感的,抢掠上大把财物的人就无心再打仗,要是这样下去,结果未免不是一败涂地。

    他微笑着说:“刘启。阿叔手里抓着的,不是你所说的王师,我们牧场的兵员太少了,你章维阿舅也有私心。阿叔只能顺着他们,阿叔倒希望给你们这一代人创造条件,有让你率领王者之师的那一天,军纪森严,秋毫无犯,你自己也要努力,回长月见完你二叔,我可以给你一支军队指挥,你把这支军队抓在手里,让它秋毫无犯,让它吸纳游牧人,高显人,雍族人……”

    正说着话,别乞萨满钻了进来,他充满神秘地说:“奸细找到啦,我已经通知了将领们过来,元帅你可得严惩呀。”

    刘英愣了一下。

    他对别乞这种人没有半分好感,知道自己的二哥还要利用这样的人,也不会流露出来,就说:“奸细找到了?但是我不希望你再有代我通知将领的事情发生。军营就是军营,只有我才能发号施令。”

    但是别乞已经取得成功。

    不断有将领和部族贵族赶来。此时天已黑了。大帐外面守卫着许多的卫士,戒备森严,远处围有跟随在首领身边的巴牙随从,气氛显得肃穆。

    余山汉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毕竟一旦召开重要的会议,为了预防安全,制止一些部落酋长的纷争,有专门负责警戒的军士把澳门的巴牙隔在中军大帐的牙旗外。

    他大踏步走进去,才知道里面和外面的肃穆不同,是一片吵嚷。

    帐里渐渐静下。

    余山汉行过礼,抬有看看脸色不太好的刘英和刘启,这才确认真有与自己有关的事。

    大致知道了怎么回事儿,他大怒:“别乞,你收受朝廷的财物,被我揭发。你的亲族私动府库,被我拿办,你想趁机报复我!”

    “将军!你一天到晚都约束这个,约束那个。是你的人通敌,你看怎么办吧!”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说,“我们抛头颅洒鲜血的,现在倒好!就是武律汗在,我也要要个说法。”

    刘英想到二哥用斧头敲烂一个首领不听话的脑袋,五镇的首脑和在场的游牧首领没有人敢支吾半声,心里就窝火,知道他们也只会在自己面前嚷嚷,欺负自己脾气好,就说:“我还是那句话。先断定他有没有罪,是不是通敌!”

    “你敢说没有?!”别乞大萨满冲到余山汉跟前,抬身仰脸,喷着吐沫进逼,“我是与天神共语的人,还能诬陷你?!我这还有人作证的,你敢说什么事也没有?!”

    余山汉心中一动,朦胧地意识到到来途中遇到的人和事,没有吭声。

    突然,一个熟悉的嗓音从一角响起,替他说:“你是和天神共语的人,而其它人不是,不知道天神和你说了什么!有证的话,你就早点拿出来。”余山汉转过头,看到胸口起伏的刘启正望着自己,知道他内心深处仍信任自己,心头不禁发热发酸。“你怀疑我假传长生天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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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乞大萨满被顶愣,转过脸去看一步一布走过来的刘启,大叫三声,“好!好!好!说这种话是要付出代价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一个清脆的巴掌脆响。

    别乞萨满半脸发麻,几乎不敢相信。随即他拧起面皮,要擂起拳头还手,却被逐渐变大的拳头打出了星星。刘启边打过他,边气不过地说:“三叔。还有你们。看看这个邪恶的毒东西,我不过说了句。他却要我付出代价。长生天以仁慈磊落之心俯视,竟也容忍这般的恶棍?!”

    “带那个人!带那个人!啊~”别乞大萨满眼看众人看他洋相不救,知道他们没有人敢把全部的筹码都压到自己身上,只好底歇里嘶地大喊,“快!带他!”

    随后,一个两臂捆在木枝上的彪型大汉被人拖了上来,身上衣裳烂灰色,脚下踏着马靴,不能不说这是别人有意保留的原样。他一入大帐,虽然稍有发抖,但却死不下跪。余山汉只一看到他就急了,大叫:“你怎么还没有走!你这个混蛋!”

    “我往哪走?!这是我们堂堂靖康,我往哪走?”他不知“呸”谁吐了一口,指住余山汉说,“他是个奸细。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不是曾派人给朝廷送信吗?!”

    余山汉一见他就面如死灰,动也不动地闭上眼点头,喉结上下咽动,直到听到一声撕心的“不”字才猛地睁眼。

    他知道自己伤害了刘启,断了刘启的念想,心如刀剜一般地疼,为求死前瞑目,这就喃喃地说:“你过来。让我再抱一抱,我也就死而无怨!”

    “不!休想,你想打动我!”刘启眼泪夺眶,皱上一眼睛,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大帐被变故镇住,只有刘启的喘息般的啜泣。

    随后,四处响起胜利一样嗡嗡声,把受煎熬的人心中所有恨、仇、怨全部点燃。这时,没有人注意那个咬定余山汉的汉子在干什么,也只有余山汉看了他两眼。

    刘英心里早有了这样的预感。

    他喊了几声“刘启”,见侄子就地一坐,而余山汉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腰中未解悬剑晃在弯着的屁股上,竟然脱口叫了句:“小心!”余山汉在呵斥中抬头,明白过来后,神情如被雷打中无二。他不敢相信那会是一起放过马,打过仗,喝过酒的兄弟口斥,突然觉得他的面孔陌生,心中不由绝望极了。他缓缓地,缓缓地摸向手里的剑,就像去摸自己最后的念想,了却一切的念想。

    刘英一言既出,心中也隐隐后悔,但还是责叱:“老余。我兄弟也算待你不薄!”

    武士鱼贯而动,围在外围,只等一声令下。

    刘启终于克制住心里滴血一样的情感,狼视大帐,看得人心发毛。

    他清楚地明白,这些人不是觉得自己被背叛,只是想看自己的人去死,来完成平时不敢力争的心理平衡。

    被打红了脸的别乞萨满移动小步,悄悄上去到刘英身边,问道:“对他怎么办?”

    再审讯是说不出口的,因为有时处决其它人更草率。

    刘英的表情严肃,对他说了一句话,声音极小,别人不能听清。

    随即,别乞萨满对众人宣布:“此人罪恶多端,但他不是天策将军统属,要和揭发他的靖康人一起押回庆德,交给武律汗发落。你们不许同他来往,不许接近他,否则就是他的同谋!”

    在众人的注目下,几个雄赳赳的武士过来推搡。余山汉又一次向刘启看去,见他想动没动,泪眼中依然流露着关切之情,明白他对自己又爱又恨,只想焦急地想告诉他:赶快明白过来吧,我们家危在旦夕!

    刘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一眼转向那个指认他的靖康人,见他还没被带出去,猛地拔出刀,朝他走去,冲两个到他跟前的巴牙喝道:“滚开!”

    那汉子眼睛通红,哭一般地大笑:“原来是因为你这狼崽子。我说为什么,原来是因为你这个狼崽子。他放着自己的女儿不养,又怎么会在乎一只狼崽子?!”

    “你怎么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刘启被凉水浇了一下,顿时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我害了他。你杀了我就能给他报仇!”汉子用尽全力喊嚷,“手软吗?!将来也会有人为我报仇!我的儿子,女儿会为我报仇!朝廷会为我报仇!”

    刘英怕刘启在众人面前做出湮灭证据的事,喊了一声“住手”。

    刘启却凶狠地笑,回头恨恨地冲一干人问:“我从来没有见过求死的人出卖灵魂!你们见过吗?”

    说完,正逢别乞萨满下来,绕他欲走。

    他终于觉察到手中无用的刀有了用武之地,追去就砍。别乞连忙绕逃,遍地呼叫,拉扯他人作垫背。大帐里的人抱头就蹿,相互里滚动乱逐,如老鹰猛啄一群往后躲的小鸡。刘英和身侧武士干脆翻席而过,奔过来制止,成为堵截老鹰的母鸡。寻了个机会,刘英终于扯住侄子,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问:“你疯了吗?!在大帐里持刀追赶别乞,他是能与天神共语的人。”

    刘英把刘启圈禁到一所小帐里,派人在周围严加看护,不许人随意去见,尤其是刘阿孝和他那些弟兄。

    为了不至于他情急无聊,他还让人送了两柄大扇,一盘薄荷膏和几册手抄书。但刘启帐里一坐,就不由得想到他的余叔叔被人砍掉脑袋的情景,再也不能够静下心来,只一遍一遍地滚泪。他硬走了几次,都被峻法吓怕的武士拦回来。困得时间一长,他的头脑稍微冷静,前前后后地想,突然琢磨起余山汉之前见他的话:“我们家置身与天下人为敌的境地,已危如将覆之卵!”

    这时,他有点恨自己过于任性,不由心想:“我该听完他说完就好了!这是很有道理的,二叔虽然假皇帝之传诏,所作所为只是一层纸,并没糊到别人。现在我们自家人的事,他们怎么拥挤过来叫嚷?数万大军的军资从哪里来?我家再富也没此能耐。二叔要做到何时为止?以我看,即使给阿爸报了仇,他也不肯罢手,他也收不了手。也许这就是诬陷,趁机打击我家族内重要的人。”

    他没心睡觉,心里只想嚎闹抒愤,举手把头发都抓去了几缕,终于摸到第一本书上,翻开一看,开篇就是修身养性的道理,随手把书扔在一边,在心底说:“我五内如焚,不要说给我送克制,送凉油,即使箍上我的心,它也要砰砰地跳,就是吃了冰山,心里也喷火。这不是心性不心性的,而是。”

    想到这里,他一反转,又想:“也是。我在大帐里追杀别乞,三叔一定觉得我小孩子心性,怕我闹事。”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刘英脸色有点苍白地来看刘启。

    刘启从榻上一跃而起,迫不及待地问他:“那个一口咬住阿叔是奸细的人呢。你私下审了吗?”

    “我已经放他走了!”刘英轻轻地说。

    “为什么?”刘启奇怪地问,心里却说:你有那么好,会把人证放跑?

    刘英停下来,望着刘启,近似请求地说:“告诉我,你已经长大了,听到什么都不会哭泣!答应我。”

    刘启点点头,心头已被天空的乌云笼罩。

    “你余阿叔他,跟随你的阿爸去长生天那里去了!是自裁的!我以为只要熬过这几天,就能救他。”刘英说,“他的最后心愿,就是让我把那个指认他是奸细的敌人放走,因为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养大了他的女儿!他弟弟显然是在诬陷他呀,两国交战,兄弟反目而已。”

    说完,他便拿出一封信,交到刘启手里。

    刘启默默不动,心想:难怪他会说“原来是因为你这狼崽子。我说为什么,原来是因为你这个狼崽子。他放着自己的女儿不养,又怎么会在乎一只狼崽子?!”

    他咽动喉咙,感觉到刘阿孝在擦眼泪,自己则努力遵守自己的诺言,不让伤痛浮到脸上,只是低着头,去读余山汉写的并不好看的字:“你阿爸有言:我家以商起家,没有根,也没有根须。树大无根,是祸乱之象。我也只有处在关中,别人才会有忌惮。我想想,觉得他的意思很清楚。现在牧场俨如部落,人丁繁衍,但既不是一族,也无亲缘,更无纽带相连。虽你三叔,二叔都是难得才俊,吾族仍无资格和章,铁,燕等塞外大族并列,也就是他所说的‘无根’呀。就说章氏,单保留章姓的超过两千人,姻亲不可计数,而我们家,勃兴于一代,或许你二叔,三叔在,牧场里的人觉得他们是英雄豪杰,还能卖命,他们一去,你们兄弟作何维持百姓?”

    他继续往下看去:“南下作战看似一帆风顺,实则危机暗伏。我们家族只有七千子弟兵,若是一战遇挫,损失惨重,就再无法号令各部各族,到时你两位阿叔自身都有危险,将是一场大祸乱,到时候,你和阿孝他们,你们兄弟姐妹怎么办?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自幼英聪果断,希望你不要以复仇为念,多劝你的两位阿叔为长久谋划,以部族为念,遇事要冷静。”

    刘启的眼泪下来了。

    如果余山汉仍在,他也许对内容是否真确有所保留。

    但是现在,他细细思索这以生命为代价的建言,知道实情就是这样。

    他抬头就问刘英:“三叔。你看了吗?”

    刘英点了点头,叹息说:“实情没有他想象的糟糕。只是你二叔的脾气日渐暴躁,不是好事。你尽快到庆德去看看他。眼下靖康不断增兵武关,潼关那儿秦纲冒了出来,他与当政的秦台掐红了眼,潼关可图,我的用意算达到了,不日也会退兵。只要攻破潼关,真正威胁到了关中,逼迫靖康交还你阿爸的遗躯,杀死元凶。这一点儿可以做到。做到了,我就劝你二叔退兵。”

    刘启点了点头。

    太多的事情需要人冷静思索,包括报仇的定义和自身该处的立场。

    尤其是细细品味余山汉的信后。刘启呆在郊野凭吊,默默地想:阿爸以前说的“根”就是凝聚人心的东西吧?!难道安居乐业不是?!的确,二叔、三叔一旦不在,如大厦倾倒,河水干枯,谁还能安居乐业?这时,自己兄弟年纪过小,得不到信任,缺乏凝聚力的牧场顿可倾倒。

    而且,二叔得罪的人太多,仇恨暗藏,弟弟妹妹们都不安全。但他说的仅仅是这个意思吗?暗中所指的还有别的祸端。刘启惊了一身冷汗,醒悟后却哑然失笑,心想:二叔,三叔能会那么容易就倒?即使战败,也未必回不到草原去。三叔也看了这封遗书,会从另一个方面思考,不会毫无提防。

    他往下想:可父亲为什么会觉得他回到靖康,牧场就会安全许多?难道父亲不仅仅是为了拒绝和章维舅舅同流合污?难道是说章维舅舅?

    他异常冷静地分析,却找不到头绪。他突然又想起伯爷爷那个倔犟而卑微的老头此生唯一的心愿,回老家看一看;又想起自小父亲就在故事里描述的山川河流,一望无垠的农田和勤劳的人们。那时父亲总是教导说:我们大雍人是高阳的子孙,一个内心中永远自强不息、坚韧不拔的融合民族,出生过圣人格子,曾子,韩言子,司法子,商卫子,想想吧,多了不起。

    他还记得小时候给一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山族小子吵架,相互污蔑族别的时候,自己脱口的有小融让梨,有受胯下之辱的韩言子,有雍皇鞭石,有道德五伦,而对手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记得有个祖先能举起大石头,最终硬被自己中武帝的章头虎色马差点踏扁武律山的话吓哭,那时自己是多么的自豪,同族的孩子又是怎样的欢呼;记得阿爸来到长月时自豪的口气:看,这是我们的国都,繁华如大陆的明珠;记得而自己站在街旁,初看到滚滚的车马和挥汗如云的人群,高高的房子而难以忘怀的吃惊。

    他也想起了最后一面的鲁直,想起突然和自己家翻脸的张国焘,想起二牛,想起自己越来越强烈思念着的小玲姐。突然想问:我到底能不能闭着眼睛不承认自己是什么人?真的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吗。

    始料不及的感情已渐渐上涌,他不知不觉转到另一个角度,默默地想:阿爸为了他的信念在自己的国土上流血断头,虽是被奸佞所害,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归宿,又何尝不会赢得万古的英名?而现在的这场战争是不是使他蒙羞,在长生天和圣人那里蒙受耻辱?想到这里,他开始迷茫地看往远野,而那田陌的土埂多已不可见,偏偏都是荒芜的青纱帐,有点苍凉和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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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赵过几个见他双手掖着马鞍,伸着头,背影就像一只找不到家的鸟,以为他又在悲痛,凑了过去,不知道怎么为他分担哀伤好。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人心头阴云密布,这群生死之交多少品味出越走越远的隔膜,但最后占据上风的还是难言的信任和肯定。刘启凝重地看着他们,逢到刘阿孝赶来催他去庆德,就问他:“阿孝。你是什么人?”

    “一个不怕死的人!高贵的骑士。”两眼通红的刘阿孝倒不谦虚,脱口就是答非所问。刘启的脸上划过一丝戏虐,随即很明白地点头,赞同这个“什么骑士”的回答。他知道自己若细细解释过自己所问的问题,一定能难倒这个不怕死的而又高贵的骑士,让他陷入到和自己一样深的迷茫中。

    “大伯父的仇报了。长月,长月兵变!潼关敞开,使者就在大帐,带来大伯父的衣冠和骨灰,乞求让他们自己人来处置秦台那条狗命。”刘阿孝热泪盈眶地说。

    一听到这个消息,刘启欣然若狂,脸颊因极力的制止而抖动。他迫不及待地往回赶。

    一路见到一些发愣的军士从阴凉里露头。

    走到一片断棚下,被几个牧场的人长从上头截下。

    他们试探地询问,神情诡异极了,却都连挑拨带表露,不想这样就算了。刘启顿时敏感地觉得,这些人和自己此时的心情无半点相同,又走,能听到角落里有人在丧气地喊:“长月打不成喽!”

    刘阿孝面色一紧,鄙夷地给刘启说:“这群庸奴,前几天还闹罢战,提起长月的珠宝都打不起精神,这几天非要攻长月,越来越不听使唤。”

    “他们又凭什么听我们的使唤?”刘启说。

    他可比刘阿孝见得多多了,并清楚地知道这下怕非要硬攻长月不可,不然军中的人都会觉得自家报了仇就背叛伙伴。

    刘启往三叔那儿看,见三叔有点激动,有点木然,有点手舞足蹈,连忙伏过去,跪在他的腿下。刘英搂着他的头,问下面来的靖康人:“你既然是我兄长的故人,可知道我阿嫂他们的下落。”

    “不瞒您说。王爷体恤主公忠魂,派人冒险去长月接他们。夫人却怀有戒心,不听解释,半路里夺了兵刃和烈马,下落不明。”下面的文士揉着发红的眼睛说,“如今兵荒马乱,哪会有什么去处。我愧对主公呀,连他的家眷都护不了!”

    说完又哭,还抓了一把鼻涕,荡在手指上,显得又粘又长。

    刘启来不及去想他怎么这么伤心,连忙紧张地问:“我阿妈都走了?那其它人呢?风月先生呢,我阿妹呢?”

    “事急。只接了两位夫人,少小姐和一个老先生。他们都夺马而去。”文士说。

    刘启稍微心安,连忙又问:“我表哥呢?”

    文士抬头看他,已是爬着过去,口中只是大叫:“想不到在这里碰到英烈之子,苍天开眼呀!”刘启恶心,只好先用脚抵住他,再起身,已替三叔说:“这位先生悲伤过切,带他下去休息,好生对待!”

    ※※※

    众人告退后,叔侄处于灵堂,数排蜡烛在眼前幽闪。

    刘英等刘启拜完父亲起身,走到他的左上角说:“准备一下,和刘阿孝一起带你父亲的衣冠和骨灰去庆德,听你二叔和各位长者的意思!你二叔要是问的话,告诉他我的想法,就是把衣冠葬于登州,你带骨灰回牧场,接章大小姐一起守灵,以后就要她进门。这点儿,你万不可有别的想法,眼下只有你和章琉姝的婚姻能够将两家人捆在一起。”

    “我一个人回去?”刘启极怀疑三叔把对自己的不满累积表达,在赶自己回家,心里多少梗得慌,“刘阿孝呢?”

    “他阿爸在。有他阿爸管他。”刘英说。

    “我知道了!”刘启躬一下身,转身要走。

    父仇已报,他的确有点远离战场之想,但猜测到朝廷并非求乞,而是借彰显阿爸的功德离间各部首领和牧场的联盟,更关心形势,这就在即将出帐时,抑制不住强烈想知道三叔的心思,又一次回来问:“三叔!?”

    “什么?”刘英问。

    刘启:“你有什么打算?说服各族的首领,见好就收吧?!”

    刘英爱之恨之,脸色凝重不快,但也承认说:“我和你二叔原本都没有攻打长月的意思,仅为激励将士,现在已经骑虎南下。”随即,他又说:“据说秦纲去了庆德,你一回庆德就立刻告诉你二叔,软禁秦纲。他现在已经握住整个靖康,只有软禁或杀掉他,我们才不怕中计。长月,我留给要打的人打,除了我,别人都没有资格啃健布这根骨头。”

    刘启听起来有些悲观,不禁心痛,几乎再也没有心情再问三叔“是什么人”,只是说:“既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你和二叔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了!身为一个男人,当起伏于马背和女人的胸膛,死于更强大的敌人之手,追寻你所看到的荣耀!所谓的文明会使人犹豫不决,使人心慈手软,使人顾虑重重。想想你的阿爸,在我印象中,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害死他的,是他的淡泊和归属感。”刘英负手仰头,厚身如柱石般坚定和高大,口气已经相当生硬。

    这一刹,刘启自觉已让三叔生气,干脆一赌气全问:“你觉得你是什么人?我说的是种族!”

    “我们当然是雍人!”刘英惊讶地回过头来,好在没有敏感地反感潜于里面的数典忘祖味,走动刮歪几粒烛火,说,“这是讽刺,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问,借机拉你的脸?你应该杀了他!”

    “不是!”刘启吓了一跳,摆了摆手逃走,出来后才知道自己没能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三叔,反被他影响,不禁擦了擦脑袋,使劲地忘一忘。

    回到自己的住地,那里已纪成了酒肉闹场。

    刘英划拨给他的百余部众也有几个加入进来,大讲逐马奔腾的往昔。赵过见他回来,猛地一放杯,嘴巴品酒咂成了王八样,忘情就呼。刘启过去要了一杯酒,扬洒了大半,也发泄般高吼,以此打法三叔赶他走的不快。

    张奋青已等了半日,挪来就问:“你见老马了吗?我们到处找他。是不是走了?”

    “这个闷鳖!走也会说一声。”刘启喝尽酒,嚷喝道,“从明天起,咱们就离开这战场,回我家去。那里有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遍野的牛羊。”

    大伙听闻都有欢喜之色,一扫这么多天的阴云,嚷闹畅叫。刘启灌足黄汤,见他们中有的沸腾不下,有的欠着屁股往外去,略止众人,大声宣布:“我要回去娶亲!!”

    众人又欢叫不休。

    突然,有两个军士拖着一人回来。认出拖着的是马里得,人声一下极静下去,不由去看。马里德一动不动,浑身是血,面无人色。

    张奋青探上一看,已经气绝多时了,这就抖擞了一下,大嚎:“是谁杀了他?”

    “不知道!被人抛在地沟子里。”拖他回来的人说。

    马里得能跟谁有仇?跟自己才来没几天。刘启想起一个人来,心中渐已明白,早已目眦欲裂,酒劲划作仇念,不禁大叫一声,霍地站起,使劲一摔木杯,将之踩破。他稍微冷静了一下,见祁连、杨林悲愤地看住自己,又听到有人在人堆中问,另有人在小声告诉:“是跟回来的靖康人!”怒气又长,干脆跃入去,把那人拽了出来。

    他想动手打面前缩头的年轻人,却最终忍住,这就喊上熟悉的几个,喝道:“拿上你们的兵器!跟着我走!”

    暗中负责刘启的人连忙溜出去回报。

    刘启盯着那人的背影冷笑,干脆跃起来,砍断扎矛的缚绳,持一矛追出去威胁对方回来。他追了数步,见对方只一心跑到三叔那里,喊也喊不住,干脆掷矛出去,换来一声不知是惊呼还是惨叫的喊声。

    他一回头,以威胁的口气大呼:“你等听命于我,不是我三叔!”

    弟兄们见他发飙,都怕不跟随遭殃。个个执兵鼓噪,问他去哪。随后,他们连乡僻正路都不走,横穿猛跳,冲进福泰来几里外的营地。

    福泰来胳膊、腿上都有伤,还没好透。他正发着牢骚养伤,被闯进来的人摁住,等被人带出去,看到手下有个人捂住血脸蹲着,而刘启正站在他旁边看自己,心却是怦怦地跳个不住,就硬着头皮说:“你这是干什么?”

    “我的人是谁杀的?”刘启蹬了他一脚问。

    “怎么可能?”福泰来不承认,但脸色一直地变,最后打了个激灵,突然使劲一伸头,冒着青筋咽喉咙,咬牙承认说,“是我!要杀要剐随你的遍。”

    杨林一听他说,就奔出去往死里乱打,情绪激动地大叫。赵过自后心一脚,踢出“咯”地一声。福泰来半天出不来气,但就是咬着牙滚,不申辩也不反抗。刘启看打了半天,见他已半死不活还不吐口,渐渐动容。他喊“住手”,干脆走过去将福泰来拉起来,有点想不通地说:“我知道是谁,只不过想让你作证。想不到我认错你了。你也是一条好汉。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别放在心上。”

    “恩!”福泰来硬拧一下脖子,擦了一擦脸和嘴,克制不住地猛地一颤。

    外面已有马蹄和马嘶,刘启知道是三叔过来,让其它人留在这里做幌子,自己则带赵过十余人翻奔而去。

    福泰来不声不响,就坐在一块土墩子上抖老伤看,心里激动的,难受的,委屈的苦水只一口一口地自己咽。

    他等刘英驱散人问自己,却也不看不理。只是一遍一遍吸溜鼻子,倔着头。

    问急了。有地位比他高的人说:“打傻了。打傻了!好好地,却被打傻了!”

    “这个狗娘养的。”刘英知道怎么回事,是有人先杀了刘启的人,但他不觉没凭没据下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出头是什么美德,眼见福泰来这样,周围也有他的长辈,也只有骂刘启的娘亲。

    “他要杀的人不是我。是福安!”福泰来终于说出一句话,这就一瘸一瘸地回自己的土屋。

    刘英大惊,慌忙带人回头。

    他们一搜福安的住处,却既不见福安,又等不到刘启,便不知道现在发展到哪种程度,干着急。

    刘英只是安慰几个要发飙的福氏长辈说:“说起来,他也是福安的哥,顶多是干一架,不会太过分!”

    稍后,有人建议说:“多派点人手,在附近地里搜一搜,打一打草棵子!”

    长辈们答应,立即派出人手。而刘英找来刘阿孝问,刘阿孝却是茫然,什么事儿都不清楚,只知道刘启和死人的关系极好,而这更加重长辈的担心。刘英分析来去,渐渐醒悟,给众人说:“他摆了我们一道,用意是打草惊蛇。要是福安下的手,他一定第一时间回去,找泰来问刘启都说了什么!你们快跟我走。”

    众人听他一说,仍难以相信,但也觉得有道理,这就再去福泰来那。

    ※※※

    人的确是福安杀的。

    刘启在许多人面前扫了他的脸,当众从他手里抢走东西。他心里不平衡,但恨恼马里得的程度远大于刘启。

    手下不敢挑拨生事,也有这中默契,有意说是马里得无端端挑起,冲突中又鼓动刘启,刘启虽然可恶,但毕竟是亲戚和自己人,最要紧的家族实力比他们雄厚。他这就想置马德里于死地,换回点颜面,但见马里得很少离营,不是到处乱逛的人,自己得找机会找参与的人,想到马里得和福泰来之间也有恩怨,曾找上福泰来。

    福泰来被他插了一刀,正在气头上,又觉得招惹刘启不好,说什么也不理会。

    两人之间更不和。

    知道事发,他对福泰来怎么也不放心,夜里果然趟回来。福泰来窝囊气还没消,昏头地躺着,听到福安带人闯进来也不理会。

    “刘启去找我了!你到底给他说了什么?”福安一上来就算账,把一把短刀插在烂木桌子上。

    看是这样,福泰来也不得不坐起来回答:“我什么也没说!他本来就知道是你干的!”

    “还狡辩!人人都看不顺那几个家伙,前天还差点打起来。他怎这么肯定就是我?!”福安怒道,“你不说实话,我弄死你!”

    福泰来憋得难受,想想自己挨的打,有气地说:“我说的就是实话?我是你族兄,要是咬你一口,人人看不起我。”

    “你以为有人看得起你!****娘,你就是四条腿的羊,给你两脚,你也咩咩,给你草,你也咩咩。”福安步步紧逼,威胁说,“说不说。不说别怪我不客气!”

425

    福泰来心想:即使我承认,你也不一定客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就着急地证明说:“我是怕死,可也是带把子的。人人都在看着,你去问问,要不看看我身上的伤!早知道你这样,我就该给他说。你还是快避避,那是他的人,他肯定放不过你!”

    “少给我扯。他还敢动我?章阿爸最喜欢我,打算不久后就给我个千人队,让我留在他的身边。我杀那家伙的时候就想过了刘启的叔叔管不住他,章阿爸还管不住他?我在章阿爸的心里比他重要得多。”福安到他身边,扯了他往下拽,叱喝说,“跪下!我要你说,你说了什么?”

    福泰来不肯。

    福安的随从立刻上来扯,把他摁住在地下。福安给他了两巴掌,正又要问,被“扑通”的一声吓了一跳。

    他们转身一看,刘启带着人把门堵了个结实,不由大惊。

    福安自觉是福泰来暗通刘启,想也不想就拔刀子,却被扑上来的刘启撞了一跟头。而同时,赵过的剑如同他烧过酒精的大脑,怒啸着钉到他一个随从的腹部,血水喷得他身后的人闭眼。另一个随从拔刀就往外闯,闯到外面就是一声惨叫。福安半身麻木,自救心切,见有床在,立刻钻进床底。

    刘启拽了条腿,却被踉跄的福泰来推去一边。福泰来死死护住床底,摊着两臂,大声说:“你不能在这杀他!这是我的地盘,要杀他先杀我。”

    “我不杀他!我拿他去军帐,按军律处置!”刘启说,“相信我不?”

    “你说话算话。我相信!”福泰来发抖地说。

    他正要让开,福安从床下扯住他的后背褂,大声说:“哥。你别信他。你喊你的人,我忘不了你。哥!”

    外面突然有人沉声喝斥,火把的光芒照亮门口,刘启这就去看,却是他的三叔闯了进来。他动也没动,就被刘英迎脸给了一把掌,这就赌气转出门来,冲几个守卫在外的人怒吼:“老子怎么说的。没我答应,谁让你们放人进去!”

    他看了半天,似不见远一点的人众,看是人脸就往上打巴掌,连张奋青,杨林都不放过。众人低头不吭,眼看有人又要进,还是不敢动。刘启干脆拔了自己的刀,怒吼:“都给我滚!敢上前一步,老子谁都不认。”

    这时,持着剑不放的赵过被刘英怒吼着扔了出来。

    刘启由是拉他到身边,大喊:“我让你杀谁,你就杀谁!是不是?”

    “恩!”赵过说。

    刘启几乎气昏了头,这就指住一名近旁的手下,喝道:“砍,直到他们拿起兵器砍胆敢走近的人!”众人还不敢相信,张奋青几个却无不失色。赵过“扎”了一声,抡剑砍了过去,却被张奋青打后面搂住腰,扭到一边。赵过酒眼充血,见自己挣不脱,只好大嚎警告:“滚开!不让我连你也杀!”

    “刘启喝醉了酒!你也听!”张奋青抱下不丢,随即近处的张铁头便去夺剑。

    刘启刹那之间彻底失望,这就指问张奋青几个,喃喃地说:“他(老马)与你们同食同寝,****相互指誓说:同生共死!今时此地,哪个人记得!”

    刘英带着福安露头,见刘启狂悖的模样,只好冷冷地说:“他在发酒疯。你们死死地给我摁住,给他醒酒。”话是这么说,他看着被人扑翻而又反抗的刘启,又爱又疼,心里埋怨自己的大哥:不知你怎么调教的儿子?!看这样一个既有胆略又有智谋的孩子,被你灌输成了什么!一个小人物,犯得着为他开罪福氏?

    刘启被数条大汉摁住,浑身燥热一片。

    他一边喘气一边死死盯住福安。

    福安被他看得发毛,但见他不再动弹,才敢在长辈的威逼下道歉,答应赔偿奴隶。但他却不想刘启是在积蓄力气,突见对方猛用腿蹬住后面抓按的人,一晃间张开大嘴,面目下虎牙醒目,急忙后退几步。

    “逃跑吧。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刘启喘着气说,“我总有一天要拔你的皮,拆你的骨头!”

    ※※※

    把刘启关押起来,已经到了半夜。

    刘英打发来安慰的刘阿孝后,就卧在外面,隔着皮帐说:“你真伤透了你三叔的心!真的!你两个叔叔还没死。你看你出口的话都是什么?你难道要学冒顿?凡鸣镝所射,皆从射。要是你真能做得到也就算了,却是为了一个走投无路的土匪。你让我拨给你的人还怎么跟你?!我收回!等你想好了,我才能再给你部众。要是不改一改,我们家族的财货百姓,你休想碰一个子。问问你二叔,看看我说的算不算?”

    “我有手有脚。半分也不要!这次送阿爸的骸骨回家,我就给你们分家。”刘启丝毫也不妥协。

    “你!”刘英血劲都往头上涌,这就暴怒,“这是你说的。我让刘阿孝把信送到,你以后就用你的小马拉上个勒勒车,爱上哪上哪!我们家再没有你这个人!”

    “我自己就有六千匹马,上万金币!”刘启也不辨他说的是真是假,就此喊吼。

    刘英彻底对之无可奈何,喊道:“我就不给你。你又怎么样?!恩?!我就给你个勒勒车,你爱上哪上哪?!”说完大步就走,走到一半又回来,再次说:“你别当我说着玩,这次你去庆德。我就让你二叔开你的籍。没有我家在背后撑着,你看他章维舍得嫁女儿给你?”

    “她不乐意嫁。我还不一定乐意娶。”刘启又一次怒吼,“我知道你想说,钱和百姓都是你和二叔挣聚的,和我阿爸没关系。别想拿这个威胁我,我还是要拨那个福安的皮!给你说,我早就想和你们势不两立了。打着为阿爸的牌子,想自己称王争霸。你以为我不知道?”

    “好!有这一句,你二叔的心也非碎掉不可。”刘英吓了一跳,知道这话是说不得,这就又急又气,几乎说不出话了,觉得自己再不走,非气死在这里不成,只好恨恨而去,坚定自己的打算。

    刘启被人安排了行程。

    同行的夏侯飞孝还带了他三叔写给夏侯武律的信。

    刘启本来可以看的,但他并没有看。他觉得一定是要剥夺他继承家业的权力,却也赌气不放在心上。

    他和数千大军护送刘海的骸骨到达庆德。

    此时,正是庆德“割鹿会盟”的一历史阶段,城门外已经有大队按一定等级秩序站立着,等待着。刘启远远看万人肃穆,刀枪成林,没有一个人稍稍动一动,自己形同走肉的心才跳动几下。

    在迎接的阵营里,夏侯武律竟然找来了秦汾,想必是樊英花抵御不了游牧人的军队,任他被游牧人夺走。夏侯武律让他在众人面前对天叩首,再焚香、再叩首,又洒酒叩首。不少军阀的使者人在这,心中却已能感觉到莫大的羞辱。不少人把目光瞄向秦纲,见他一动不动,也都不动生色地忍受,跟从而拜。

    金鼓缓慢有节奏地擂响九遍,无风酷暑,旗帜低垂不振。

    刘启随即被或真或假的庄穆感染,念起父亲,心中悲伤,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入城了。进城后想及在某些事情上有点自作孽的秦汾,又鄙视又痛快又觉得他可怜。

    午后,他在一所宫苑里见到了夏侯武律。

    眼前的夏侯武律一身玄衣,头戴冕旒,腰挂宝剑,雄姿英发,脸色略有沉色,的确让人不敢正视。

    刘启见飞孝都要撅着屁股磕头,口里不伦不类地大喊:“阿爸千岁,千岁,千千岁!”有点发愣,紧接着就给了他一脚,教训说:“再千岁还是你阿爸!”说到这里,他这就上前喊:“二叔。随便喊个二妈,给弄点吃的!你侄子是不能乱给你磕头,免得一磕头磕给哪国的皇帝去了。”

    夏侯武律即惊讶又头疼,这才明白自家老三怎么想把他赶回老家,但也不予理会,随即就严肃地说:“你三叔说了。你的性格不适合做家族的继承人。我还是要问问你!你可知道,你放弃之后,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拥有?”

    刘启略有点心酸,暗说:“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我阿爸也没这么说过。我也不需你们一金一银。大丈夫何患无家,又何患无妻?!我便要闯出一番天下,到时让你们好好瞧瞧,我怎么横行天下。”

    夏侯武律见他不声不响,只好又说:“这也是为你好!世间人心之艰险非你所及。也许什么也没有了,你才能看清这个世界的样子!你要明白,你三叔全是为你好!”

    “那你呢?二叔?!”刘启略带讽刺地问,“我不要一分一厘,只要一个装粮食和用具的勒勒车!”

    刘阿孝一直在憋着劲,随即大嚷:“我也要一个勒勒车!别以为我不知道。没了我阿哥,你就可以做你的可汗!”

    夏侯武律勃然大怒,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刘启连忙把刘阿孝拉到自己身后,直视着夏侯武律,无比镇定地说:“我知道了!不论这些,三叔让我亲口告诉你,立刻抓拿秦纲,处死或软禁。而我只想劝你和章维舅舅退兵!见好不收,日后必有一败!”

    夏侯武律想也不想,一口打断:“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你只需记住,只要我不要你,章维就会扶植你。到时你不要拒绝,照娶他的女儿。”

    刘启缓缓回绝说:“这也不是你要操心的。我回乡安置过父亲,就四海为家。”说完,这就起身,大步向外走,快到门口时又一次转头,说:“我在关中呆过,清楚地知道,他们的主力并没有被打败,反而日夜操练。你若不慎重考虑,日后别后悔!”

    刘阿孝跟从往外,却被夏侯武律执住。

    夏侯武律避上眼睛,缓缓地出了口气,面孔极具表情。他最终放过飞孝,自己急步入内,脸上已挂上泪滴,心中却说:“老三。想不到你也不信任我,怕我容不下他!即便他有妇人之仁,也无需赶出家门。这也好,我就把他交给章维,我胜了,他依然是我的侄子。败了,章维辛苦扶植他,又把女儿嫁给了他,必不愿弃之。”

    之后,他又想到在自己面前假装卑躬屈膝的秦纲,心想:无论你怎么装成一只狗,都是一匹咬人的狼。你算无遗策,却不该亲身犯险,你手中有虎符,当我当真相信你握不住大局,跑来请求我和章维?!我只是在稳住你而已。此时回军,以我家一己之力就可以败你的拼凑之军!

    再后,他琢磨起刘英所提到的,疑似有军情泄露,这就又想:的确不假,我也觉得身边有奸细。难道是秦茉?但她不太可能知道军国大事,试一试她也好。

    刘启回到住的地方,有点儿闷闷不乐的,见备受冷落的张奋青几个故意示好地迎,心里早没了恨意。

    他再仔细想想,心说:当时自己的叔叔在,难道还真让他们给三叔动刀子,当时,是自己过于激动。这就喊齐大伙,说:“咱们喝酒,吃肉。不吃白不吃。我很快就要被赶出家门了!日后你们要走就走,不走跟着我,有吃的苦。养白养胖,再慢慢地瘦也好!”

    众人听他苦笑而论,虽不知道真假,却觉得还是为马里得报仇的事,都劝他去给叔叔道歉,日后还是一家人。

    刘启却不这么想,他确定三叔的确是为了他好,之前是他在误会他三叔,但他也觉得三叔的判断是根据他自己的看法出发的,和马里得的事并无多大关联,这就不理他们的劝,让人清场摆酒。

    张奋青喝了不过两三,人已恍惚,却借酒说话,跪下去说:“刘启!你那天说我,我心里难受。我和马里得是说过生死与共的,可也都是贱命一条,值不值你那样做?!说我,一个种地的,也不像赵过一样会武艺。他,马里得,那是一个土匪!你该管他死,他活呢?管也行,管不起呢?说没脸没皮,我就是没脸没皮,打两下叫爹的。”

    刘启也拿不出什么好话,心里发酸,只好说:“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弟兄!你喝醉了!快给我滚屋里睡觉,免得丢人!”

    张奋青大嚷:“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说完,他就胡乱找了个角落,扳飞一只臭鞋,躺下就睡。

    张铁头最近比较沉默,可是今天也一反常态,反复敬酒,不停地说:“刘启。游牧人这里我是不想来的,可是只要与你在一起,我还是不后悔。”

    刘启正指挥大摇己头的几个人扔这两个没酒量没出息的家伙进屋,有几个带刀剑的人来请刘启去。

    刘启一听说是章维舅舅派人前来,才想起来该先去看他,这就和身边的人说一声。

426

    刚走不远,担心他安危的赵过拉了祁连连跑带撵地跟了上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们一起去了章维所在一处垫了沙的马场。远远已能看到章维一身白衣,腰挎宝剑,头戴冕冠。刘启还是很快扑捉到他和自己二叔神似的地方,不禁哑然。他所不同的就是一身白衣,而这是有情可原的,雪山族人尚白,雍人尚玄。

    虽说如此。章维比起夏侯武律让人可亲的地方就多了。他很远就摆手,冲刘启嚷:“快给舅舅看看。都这般高大,个子足足窜了一头多!”

    刘启倍感亲切,只是傻笑,看赵过跟到跟前,倒当真是一付看身高的样子,不由给他一下,问:“看什么看?不是还比你低点!?”

    章维哈哈大笑,随即一伸手,等别人递了张上好的弓箭,拿在刘启的面前,指着一干人说:“看看这张弓怎么样?趁手就收下。”

    刘启看弓身中规中矩,知道刚出自良匠之手,接在手里一比,果然是好弓,不禁赞不绝口。章维和他略一叙情,就鼓动他试一试。他看马场里竖有几靶,这便走去。章维和他一并往栏杆处走,回头看过他的马匹,又指住一匹黄骠马,说:“此马千里挑一!骑骑试试!”

    刘启识马,见此马毛色鲜亮,并不怎么起膘,两只耳朵像两只剑尖,知是黄骠中的极品,又有人称之为“瘦黄骠”,当下也不推辞,这就解下缰绳。章维微笑,有意询问:“此马比你的马怎样?”

    “我的马自幼养于我手。患难与共。两者无没相比。不过。这的确是一匹千里挑一的好马。”刘启说,说完也不要鞍子,翻身而上,直驰入场。他驾马绕了几圈,自知此马速度无与伦比,又通灵温顺,几乎不想再下来。章维似能看透他的不舍一样,也不督促他射箭,只是和身旁的汉子交头谈论,脸上露出笑意。接着,他看刘启随手射了几箭,枝枝中的,率先叫“好”。

    刘启骑马回来,知道自己和以前不同,也不敢妄想相求,下来就系马。章维这就问:“此马送你如何?”他见刘启摇头不语,以为不合意,不由又笑,打响指头。有人这就托两个托盘过来,掀开一看,金灿耀眼,十足完赤。

    要说送弓送马还说得过,此时却似乎不是见面礼。

    刘启迟疑了一下,随即便问:“阿舅为何送我这么多钱?莫非有什么事要我办不成?还是说来听听吧。”

    章维身旁的汉子似乎有话要说,却被拦住。章维见刘启目不视金,却盯住自己看,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一两年不见。他大大变样,难不成弄巧成拙了不是?这就说:“这是你一位叔伯的心意。他有一子,刁得很,平时尽看不起平辈,听说你到庆德,想和你喝酒结拜。至于这金子?”

    说到这里,他凑过来,趴在刘启耳边低声说:“他父亲给的彩头。你刚才连射连中,已经赢了!”

    刘启叹服这家人的阔绰,推掉金子入题说:“射箭得心应手也不算本事。其它的就不一定比得过他。这不太公正,你叫他出来选个其它题目,再比一比。”

    “只怕你嫌弃人家!”章维带着一丝夸张的责怪说,“可得说好了!”

    刘启心里越来越奇怪,却只是静观,遥遥看章维给人眼色,心想:若是那人,我便是得罪章维舅舅,也要让他。可真要要他?偿命吗。

    不知何时,一名武士带了个略小一点的少年过来。刘启看来看去不认识,这就问:“他是谁?”

    “说话需算!你们这就结拜!”章维一手扯了一个,往前头走,把他们的手臂举起来。刘启只得顺从地半跪,跟从章维念叨:“长生天之目如炬,之怒如电。此二人(我刘启|我)对您盟誓,当不假言相欺,不以货利罔顾视听,视他如若兄弟手足。其有父母兄弟姐妹,共以诚心永待。”宣誓完毕。刘启不情愿也没辙,虽没听清对方叫什么,自觉相处时极容易知道,也没有追问。

    这时,又有一少年露面,正是福安无疑。

    他这便变了脸色,霍然在众人面上转视。

    与他结拜的那少年喊:“阿哥,你以后也是他的兄弟了”,心里豁然明了,不禁暗恨。

    章维自觉已经拉刘启上了贼船,笑着说:“这弓、马、黄金都是我提议他父亲给的。你等兄弟相处,最当不得误会,有什么当面说清楚就是!”

    刘启发怔发傻,却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糊涂,上了贼船,回头看赵过和祁连,自觉他们盯了自己的背,陡然想起马里得的尸骨未寒和张奋青的心酸直言,热血急涌,这就丢弃章维的手,指住福安说:“你自己说。你有没有杀我的人?”

    福安和长辈对视,随即默契一笑,说:“你我出入战场,都是视人命如草芥之辈。我见他离间你我兄弟,引得你我不和,一时急了。你前日寻我,不也杀了我的人?这般下去,仇隙会越来越大,岂不坏了父母长辈的大义!”

    刘启啐了一口,怒声说道:“你我无意气相投之处,我的兄弟又不认识你是谁,哪来的挑拨关系?!硬夺你戒指的是我,你便是如何的气急,也找不得他。大丈夫当是非分明,你既有心杀人,却又为何要消弥仇隙?我的确杀了你的人,那是你在先我在后。我今日便和你这般的鼠鸦屑小有了仇隙,干不得别人大义,何况我和我叔叔分家在即,容不得你躲在大人的情份里!”

    “就是分家。你叔叔还是你叔叔。你寻他报仇,我家再寻你报仇,何时有个了断?”章维身旁的大汉说,“福安年少无知。你总得给他个机会。”

    “是呀。刘启!让你来,是让你们冰释前嫌的!”章维打断说,“是非恩怨都不论好不好?就说一说怎么了结。你叔叔要赶你出家门也是我意料中的事,那你日后也不是没有有求你这兄弟家的时候,别那么小心眼。我来做主,你就放过你的兄弟一回?”

    刘启知道这是叔叔成败的关头,自己却不该以恩怨心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算是分家前最后的努力。

    但他依然难以违心许诺,只好沉默。

    祁连暗中捅了捅他。他只好小声地说:“那也就是这一回!只是弓马、黄金就不要了!”

    章维要的不仅仅是刘启和福安的和解,还迫切地想肯定他对自己叔父的敌意。但这等府城的人更愿意在别人需要帮助,诚恳请求的时候慷慨答应,便有意询问刘启艰难的将来,不停咋舌来表示痛惜。福家父子也加入同情之列,不合时宜地插入一句半句,“你怎么能忍得下”,“连我这个外人都忍不住了”,以此来推波助澜。

    章维的关切在言谈和眼神中流溢,让刘启从内心里感到温暖。

    这时又有冰镇葡萄酒不断被喝入肚子,说刘启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但他再牢骚满腹,也知道亲疏有别,不肯随便乱倒,只是酸溜溜地硬撑说:“我和三叔吵闹,一不小心说出了口。男子汉大丈夫要说都说了,还怕什么?什么狗屁家业!我阿爸早就不要了,难道还要我要?几马几人,我还看不上呢?”

    说了一会。

    他得到机会,就把肉块摆成战线,劝章维说:“舅舅觉得我们能打赢吗?早日退兵才能谈到好的利益。”

    现在已远非开战前支持大规模用兵时可比。

    那时,章维迫于夏侯的咄咄逼人,想在不分裂的基础上共同牟利,随时观候风向;而目前,靖康的皇帝在手,靖康伪军和伪朝廷正在建立,而秦台应急填充的府库足够时需,己军已经兵临长月,散沙一样的靖康军阀派使者来观望,已经该是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刻了。

    他也把新的顾虑放在夏侯武律身上了,他也跑来庆德的目的就是怕对方有了伪朝廷,力量独大,自己也来物色一个扶植。

    这时,任何泣血忠言也显得苍白,田晏风为此追在来庆德的路上,刘启之说又怎么放在他心里。

    他淡淡地笑,心想:你知道什么?但嘴巴里却说:“我想呀!可你叔叔不肯,难道要我和他分道扬镳吗?”

    刘启以为是真的,很想劝他就这样退兵,却怕让自己家孤军奋战,心里矛盾不过来,就没有说话。章维等了他一下,看福武看过来,知道他能分出真假,就怕再往下讲让人觉得太奸诈,连忙问刘启:“你阿叔安排你什么时候回去?你真甘心就这样回去?”

    刘启也还没谱,回答说:“要看萨满和礼官的安排。此时,庆德是战略重地,二叔和您都难以离开,衣冠冢是不能选取得太远。我想,回去就定在葬礼之后,要不了几天!”

    章维觉得他说的不错,可转念一想:刘英为什么说是登州,要老二远去登州,不可能呀?他不会犯这样白痴的错误。

    心里正疑惑着,刘启已就天色不早起身告辞,并要了半盆的冰。

    章维有心送他,却怕福安和他的父亲心里不舒服,就撒过一个眼色,让吴隆起去送。

    吴隆起这就悄悄带刘启出去。出门时捏了捏刘启的手,见左右无人,赵过两个又是心腹样,便低声说:“咱们雍人虽以孝为大,但也不能不顾忌形势。章爷希望你能假走,转上一圈留在他身边。他对你的期望和福安不同,不会受你叔叔和他的关系影响。你才是他真正培养的人。”

    吴隆起对他极有好感,看他诧异,怕他摸不到头,干脆拉他走了几步,超出章维要求地提点:“你是章爷看着长大的。一来,他知道你为人温良,对你放心。二来,你将来能倚重的亲戚少,又和许多子弟相熟,不会对章家不利。一旦你和大小姐完婚,他完全可以把你当儿子看的!”

    刘启蓦然。

    吴隆起见他吃惊,微微鼓励地点头,又说:“若你能成继,可完成我们这一代人的梦想。而以后,小可也能仰赖公子的恩沐,为新主尽力!”

    刘启一时缓不过来,看吴隆起张皇要走,连忙拉扯住他的衣服,冒出疑问:“那和我带父亲的骨灰回去有什么关系呢?舅舅有那么多的侄子!”

    “侄子和女儿谁亲?何况近枝的都不亲了。记住!你要和你二叔斩断关系,势不两立。”吴隆起说到这里,眼看田文骏带人远来,快快说完,还掩饰一样补吵两声高音。

    正说到这里,他却又见田文骏绕了道,这就一面回走,一面在心里奇怪。

    田文骏是田晏风之子,之前在长月谋生,因为恨无人知其才能,又千辛万苦潜入关外,就在他去防风镇的时候,失足落水,被刘启救了一命。章维一提刘启,就会给田文骏说:“那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但从这一层关系上,田文骏是断不该不到跟前的。除非他怕和刘启接触。

    吴隆起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透这个人了。

    一开始。他觉得这人和夏侯接触过密,甚至有点私下交易的迹象。但以现在看,他私下建议章公扶植秦纲,又和拜把子李卫,天机山的人频频接触。谁都知道,他一开始就出卖了秦纲。说起来,怎么解释都不合理?吴隆起因而心想:他难道因出战前被父亲打了拐杖,真一下变了另外一个人?说到这里,他回到章维那里。

    章维也不避福氏父子,转而向田文骏发牢骚:“你父亲快要到了?!我非把护送他的人给治罪了!一定得治了!说真的,我真怕你父亲!我看了,这回咱们都有得受的。你知道他说你什么?他说你这个人读书入了武途,不肯屈于人下,迟早会做犯上的事,他是我先生,我没办法,只能听着。”

    吴隆起心中一下豁然,突然觉得还是他父亲看得准,要是这么去看,他所做的就有了答案。

    他见田文骏苦笑摇头,心说:主公信任他,又怎会把反对他南下的田老说的话放在心上?也许换为我说,他会听上一点的。

    这时,田文骏已把带来的一件大事说了出来:“夏侯要对秦纲下手了。恐怕下一步叫要对准我们!他调集人马攻打长月,说是为了老大的葬礼,又会抽调回来。我看不是没有猝然发难的可能”

    吴隆起正要说话。

    章维已止住他,说:“有个笑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两个猎人一起去打猎,看到一只大雁。他们不先把大雁射落在地,就相争不让,争了半天,架都打了,可抬头一看,大雁已经无影无踪。我想他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吴隆起点头。

    章维自己却陷入深思中。

427

    田文骏这时就说:“我们还是早日回师备州,别看秦纲在我们手里,攻打长月还是不切实际,打下来,便宜的是夏侯武律,我们还要接下来给他们打仗,这万万不可。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反正攻打长月那是夏侯武律许给各部各族的,和我们关系不大!”

    章维经这一提点,和刘氏老三公开公布的意思一连,心头一片雪亮,顿时明白这个“衣冠冢建在登州”,这便猛地一睁眼睛,猛地跳起来叫嚷:“坏了。他家老三提醒他回占登州!前面造攻长月的声势反害了我们自己,是我逼他过甚,让他以为我已不可信任,就自领大军出击占了潼关。潼关在他们手里,以潼关为跳板,他随时可以从关中攻打河东,可进可退,他有了河东,我还没占据备州,那高显就分裂啦。形势还不反了过来?秦纲不能死!他在什么地方!”

    “的确还没死!但我们贸然去抢,去放!岂不是”田文骏两眼一紧,言语扣得让人发闷。

    他的话再清楚不过,这样一来,两边不仅仅是提前破裂!

    众人心头忽咚猛跳,把视线都集中到章维脸上。

    章维也没有招,腿脚都有点发木!

    毕竟自己连个借口都没有,总不能说秦纲被我拿来打你,制衡你的,你怎么能杀他?

    “就一万人?他能怎样?”一个从老家跟来的手下大呼出口,一看没有人响应,不由心虚地停下。

    福武看了他一眼,苦笑说:“他带了七千子弟南下!目前前线只有二个千人队,每战都用来冲锋陷阵。凡是在军中呆过的人都知道,这些人能把马队排成极实用的阵形,打仗时喜欢冲在前面,生生把靖康军吓怕了。他们听说要打仗就呐喊,只要军令一发,就像狼一样冲锋!在上一战中,他的侄子只带了二十个人,轻而易举地斩将夺旗。”

    众人心头发毛。

    章维却放声大笑,用手指头指了一圈,落到田文骏身上,说:“你们没看他?!胸有成竹了的,慌什么。”

    田文骏果然微笑,轻声道:“只要军队进了关中,健布会不会拖住他?我们回师打我们的备州,只有备州对我们来说是有用的,将他留在这里给靖康决一死战。”

    上前到章维身边低声嘀咕。

    吴隆起只听到一句,那就是:“秦纲那有他家老大的家眷。即使夏侯不顾,主公插手也名正言顺了!”

    章维听他说完,眉头凝上眼心。

    他和众人商议了一阵,这就派田文骏去夏侯武律那做铺垫,问家眷的事,而自己则挥退众人,独独留下吴隆起一个。

    吴隆起跟着他在宫里走动,直回到帷幄笼罩的胡床那儿,心里不断地纳闷,体味一会,度测问:“他该不是想让主公私下放秦纲走吧?”

    章维往上一卧,开始叹气,说:“你不放心田文骏?记住。你要永远放心他。将来我还就靠你们两个呢。说起夏侯和我,争来争去,未必非要你死我忘。他这个人念情,自幼和我相交就是。恐怕你不知道,我们自小偷偷结拜过。但他长大之后,却从来不提。我知道他心里是要强呀,想最起码也要和我平起平坐而已。我敢说,他即使赢了,也会给我章维留一席之地。但我又怎么可能和他平起平坐呢?别说我,你们肯吗?一个国,两个王,这也是从来没有的事!”

    “主公怎么突然叹息这些?”吴隆起心头一动,不知道这是真话是假话。

    想到章维,侄子虽有,却都没有问位的资格,也相信他因为自己女儿的成分,真有过妥协的念头。

    说起来,吴隆起也在心头上怜惜自己的主公,他为人豁然大度,有王者之气,又风流不羁,是人中难见的章凤,为君则必是圣君无疑。但这也是他的悲哀,他年龄不小,苦无子嗣,辛辛苦苦挣下的江山土地,百年后又能给谁?福安肯定是不行的。因为他福氏人丁兴旺,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有能力排斥他原来的主人,会对章氏进行顺生逆死的屠杀。那一一排除,所剩下的也只有刘启。但依目前来看,若是杀了他的叔叔,怕也非要杀他叔伯兄弟不可,谁能保证他不会把仇念种下?

    吴隆起听他这么忘怀地谈自己的心思,心里又猜到了点什么,便问:“秦纲是不是告诉主公刺杀夏侯,共分天下吧?这是谎话。靖康是他秦氏的土地,没有心甘情愿的道理。怕是他让我们自相残杀的诡计!”

    “留下夏侯武律的军队和靖康决一死战?这是下策,他手里总还是我们高显的军队。若是刺杀成功呢,只要不让别人知道我参与了?!我立刻扶植起刘启,稳住大局,他秦纲也未必有有机可承的可能。到时备州是我的,我们高显实力未损,反而凝成了一股绳,那庆德我还可以占据,先扶持秦纲这个傀儡,日后腾出手来,岂不是真正的问鼎中原?”章维坦白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觉得此计有问题。田文骏不可信!”吴隆起一口断言说,“他是靖康人,乱了能分一杯羹?”

    章维翕然,笑问:“你是什么人?我说过了,他不会背叛我。何况他也觉得太过冒险,没有回师备州稳妥。”

    吴隆起哑然,只好听章维激动地说:“我是高显之王呀。剜肉可以,但不舍得断臂。很快我就缔造出一个强盛的高显。湟东,湟西,下野草原,备州,登州,庆德,这可是大大的疆土呀。如果再攻入长月,宾服南方州郡,高显的疆域,将会超过靖康,成就不世之王业……”他一转脸,要求说:“你半夜去接刘启,务必将他接到我身边。事后不让他知道半点风声,我爱他,永远也不想让他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吴隆起来接刘启的时候,刘启早已经不在了。

    一个多时辰前,刘启心里很乱地回去,就见萨拉萨满在叔父派来的盖车前。他一眼扫过,看自己人的装束,都是准备回家的样子,确信这是督促自己连夜赶路回家,不禁被这种无情震惊。

    萨拉老师公似乎摸到他的心思,安慰他说:“靖康朝廷的礼官拒绝下葬你阿爸的衣冠。我见他们伏尸了三人,就劝你的二叔说按草原的习俗安葬!也许这就是他督促你赶快回去的原因!”

    刘启心想:怎么会?他要返回院落去,却被叔父派遣的心腹拦住:“你要干什么?”

    “收拾东西!”刘启没好气地说。

    “都收拾过了!”那人对着马车一指,大声地说,“你已经不是我家的人了,从此之后也不许再姓刘。我奉命监督你回去,为你圈定可去之地!”

    姓都不让姓了?!

    刘启激动过一下,这才注意到,一辆车横七竖八地填了瓶瓶罐罐,其中一件破衣里面裹了个什么棍,被撑着的袖子无力的伸在马车背后,极是狼猝难看。

    果然是尽心地收拾过,连半片鞋头烂布也没有拉下。他只好有些失神地笑,上马,反过来泣血夸奖说:“收拾得干净。干净!好!好得狠!”

    没有人理他。马车随着驭使者的几呼,便已开始走动。一个无礼的骑兵见他发了愣,上去就用兵器把子敲一记,吼着提醒说:“还做什么春秋大梦。快走!已经误了时辰。”

    已经到了受这等人的窝囊气的时候。刘启看过这个相貌,深深记住。胸臆郁结,酒劲上涌。他心里装了火,胸中难过欲吐,趴在马上向无精打采的兄弟们向前摆手,让他们不要理这人,自己还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此后,他低着头看路上的断魂夜色,一想到自己还在心理上拒不接受吴隆起的“挑拨”,心都碎裂,咯咯吱吱地响。

    ※※※

    大雁北飞兮胡不归!

    归途中的刘启胸中越疼,底气就越硬。

    他想起父亲,就记得前年年前冬夜的倾心长谈,自觉对横行天下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脸上无半分的颓废之色展现。

    但他想平安回去并不容易。

    夏侯武律是不得已攻打长月,章维却自行其是,开始攻打备州,这战线简直是不可思议。这期间,不少豪强感到惬意,只要家里有粮食,一拉就是百十杆子的武装,小的自保,大的占郡占县。

    实力最强的樊英豪用遣送秦汾换了郡,割据一个半郡,渐成秩序,成为秦纲和夏侯武律都不能忽视的力量,难以让人轻动。

    长月掌握在一个叫董文的军阀手里,靠城池顶住刘英的攻势。游牧人攻城没有经验,现在两支人马各奔东西,战线拉长,刘英也不敢竭尽全力。庆德这边儿,只有万余人的游牧留守军队风光不再。他们渐渐力不从心,又加上相互的矛盾重重,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好在夏侯武律也不依赖远途输送,又能借助秦汾整出的一支人马,协助守城,乱中还没有人怎么敢主动生事。

    秦纲仍在庆德活跃。

    无论他怎么表现,众人都觉得他废了,一个有着皇族血统,很是看好的继承人,手里本来还有兵,却放弃了,在庆德泡着,能有什么前景么。

    刘启却老是心神不宁。

    他觉得靖康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灭国。

    也许是痛心吧。

    毕竟自己也在靖康朝廷生活那么久。

    一切都抛到了后面,路途中一抬头,天上飞的猛禽,羸鸟,麻雀乱投;一平视,高高低低,坑坑洼洼山山,破破旧旧;一留意,地上长的全是荒草,败秕,丑树和季节不符的农作物;一闭眼,脑海里跑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有渴望报仇的人,有希望建功立业的人,有一心过太平日子的人,有到处躲藏的人,有借机满足私欲的人。

    长太息以掩涕息,哀民生之多灾!

    这夏日在他心中的印象不可谋灭,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想去看看樊英花,但是却没有去,樊英花将皇帝卖给夏侯武律,说是夏侯武律和她打仗抓住的,但刘启不信,觉得这就是两边的默契,他有点儿寒心,再加上有督促自己回家的人监视,就没去。

    ※※※

    章维的追兵追上他了。他想了一下,也决定回头。

    可是等他们回头向庆德,逐渐接近时,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夏日开始了酷热,到处都是蝉鸣,狗都难以喘气。被礼官抵制的衣冠葬礼在庆德北面举行。一过中午。尽是被战争摧残过的疮痍大地被马队踏上。一片片纸钱如混沌中飞舞的茫茫白雪,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烟尘,即使太阳也失去了光彩,笼罩以难以呛人的哀思。

    他们从四面接近,把马队扎于葬坑周围。

    四面连角的“呜呜”渐渐地响闻,祭祀的萨满举羊头之杖,大旄,大枪,在大军的拱出的大地上挺身,对天相邀。

    片刻之后,等他们带着仪仗和下葬队伍郁郁退出墓地,上万匹马突如大海之怒,开始像墓地奔腾。它们从四角冲涌而过,不断地过往交叉,演绎交织这个让人难忘,或让人耻辱的时刻。

    阵中滚翻的万余刀枪和白色的丝带,在烟尘中依旧耀眼,犹如浪头水花。天地暗淡,日如斗转。混搅的景象中呼啸的激情渐渐远大于不多的悲哀,蕴含了牧放大地的腾越,迸发出粗放喷发的感情,深藏着弯刀飞旋的壮阔,卷绞着战场一刻前满是活力的血肉之躯。

    没剪的牛皮蒙在大鼓上,被木头撞出闷响,如春雷,如怅叹;悠悠牛角,若秋空寥响,若万里烽烟。气壮山河之声势,慑人心魄之意志,在这一刹那间冲天而飞!

    在夏侯武律在葬礼上虔诚地静默时,彻底地从矛盾中走出,而在这一刻,被软禁起来的秦纲人头落地。

    当这具尸体被人不动声色地塞上马车时,一名欣长的剑士肌肤上滚动着水珠和桃花,带着古井不波的心境沐浴。他在一个女人的服侍下,穿上似雪的白衣,带上斗笠,背着一支古色之剑,从庆德的僻静民院中走了出来,最后踩在岗位空虚的宫廷外巷。

    一尘不染的衣服在太阳下飘卷如云,走路时衣纹好似水波滑动。见到他的人都被他的风姿吸引,把眼睛留在他的背后。于这种不快不慢的行走中,对面奔出十多条大汉,为首的虬髯怒士露着毛胸和一只胳膊,双斧如轮。他看到对面白衣翩然的剑士,吟道:“章种鳞角!”

    那白衣之士听了后,则直走到他的跟前。

    怒烧的夏阳西向,可累积的热度并未退下。

    背部全湿透了的章维站在起风的地方抬头,能感觉一阵一阵的凉爽。他没有立即回城,而是假装把自己迷失在对风光的流连中,极目西看。他还不知道夏侯武律已经把秦纲处死,把心思都猜测他那透了底的刺杀到底有几分把握。他清楚地知道,刘启此时一定在连人带马、大汗淋漓回赶途中,等刺杀成功后,完全有迅速稳定下来条件。

428

    “该去用刺客吗?失败了可就”章维问身边的吴隆起。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吴隆起苦笑,知道他对这样的冒险无底。心想: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冒险呢?章维何尝不知道他所想的,宽慰一样说:“不会失败。也不能失败。失败了不得了!”

    在他们的监候视线下,夏侯武律的马车在数十骑的保护下奔向宫门。

    一行到临门楼,守卫的骑士们都分列驻马,只有几名武士保护马车入内,在宫巷奔行。

    在将到厩场处有一列燕亭。之上已定定地伫立着一人。

    他并没有刻意把身体隐到飞卷的钩檐后,也不去管陡然宽阔的马厩边改扮过的同道中人在缝隙中填装弩机,只是直盯住奔来的马车。看到帝王才能用到的夏车上的乘载之人,他缓慢地从背上拔出兵器,突然踏于钩檐,兀然而跃,遥遥追刺,衣带襟袖俱被被速度翻卷,宛若天外来客。

    于此同时,假扮的刺客纷纷暴露出来,用弩箭射击,嚎叫着向马车急奔。但还是那白衣剑士先至。众人都停了一停,看他射入车内的雷霆一击。

    这停滞的一刻,传来撕裂华丽车盖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怒吼,众人心惊的也有,怒吼的也有,欢喜得也有,高喊的也有。冲上来一名的壮汉立与当道,以长斩猛劈马缰,横木。车夫坠马,御马惊极,朝左右急挣,将马车撕裂。车木,盖伞被摧为分成几个部分,向四周迸出。

    ※※※

    遥在城外的章维身子一震,突生出身临其境的感觉,他流露出一丝的笑意,好像看到了夏侯武律的惨死,轻轻地叹息说:“已经开始了!不光彩呀。别有他法,我也不会这么做!”

    这话半点也不假。

    夏侯武律不一定会和自己撕破脸。

    但是他因打长月的矛盾和自己冲突,怀疑自己先遗弃了他,可是打长月,打长月干什么呢,离放地那么远,不打下备州,真到了决裂时,自己有什么呢?可是自己只要进军备州,兵力就不够用,夏侯武律就会怪自己舍弃他,现在不翻脸,日后却一定会翻脸,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此时,他忍不住地想:若还在少年时多好?两个人有了分歧,有了不满就争拗,不会默默记在心里,采取别的手段和行动。

    他感慨着,欣喜着,伤痛着,最终不自觉地宣布:“你和我是一只战车上的两个车辕,但长生天只能有一个选择。百年之后,别人说我飞鸟尽良弓藏也好,说我容不下你也好,说你背叛我在先也好。可此时此心,无法言尽!这是君王之道,一个国家只有一个王,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声音。”

    他极目远览大地,傲然睨视。

    天风浩荡不尽,于他负手握袖伫立时,把他的衣带向后带起。

    ※※※

    而这时,那刺客突然从车后下车,因马车速度还未停下,一直奔出了二十余步才停住。同伴中顿时有人欢呼庆祝,但随后才发现他一脸诧异地站着,又愣了。白衣刺客回头看着手持弯刀的夏侯武律,遥遥用呻吟着的长剑一指,脱口而出:“吴钩!失传了的怒血吴钩!”

    “吴钩!”脸色略为苍白的夏侯武律砍杀一匹斜去的御马,略有些狼狈地跳下马车站住,浑身焕发出浑然的霸气,手中弯刀散发出凛冽的寒气。

    几只机弩趁机对他集中,刁毒而至。

    眼看形势紧急,一个独臂的武士猛吼一声,踏着虎步横在他身前,被钉了一身。夏侯呆了一呆,旋即眦目,怒发几欲冲冠。

    亲信勇士裹在他的周围,大叫着“快走”掩护,却纷纷在寡不敌众和冷射中被杀。

    身体已经开始飙血的夏侯武律干脆带仅存的三名勇士向对面杀去。

    随即,一个先到的骑兵,一头冲进他背后的几名刺客中。马在人众间被刺伤,扬头嘶鸣,扯着蹄子尥蹶子。

    角号声响。

    无数勇士挺着长兵沿宫道急奔,人头重重。

    观候刺杀的人把这么大的动静扑捉得一清二楚,听到里面陡然地一静,军士齐声大叫“可汗”。想也不想,欣喜若狂地上到马上,扯着一面三角黑旗就往城外冲。

    章维得到了消息,一面派人去城外大营,一面着手安排入城稳定形势的有关事宜。他带人入城,眼看城门没有关闭,狐疑之心顿起。正想返身就走间,吴隆起却犹豫不决地分析说:“没有什么动静反而对了。夏侯伤重而亡,定会嘱托部下,立刻要他家老三回来,会拿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稳定人心。反越是无关紧要的伤越会小题大做!”

    章维深以为然,这就放心入城。

    可刚入,就碰到几十骑兵四下里巡徼,下令关闭城门。

    章维心头又惊,把头伸出车外,看他们不往自己这里来,立刻喊住又过来的一名党那首领问:“什么事?慌里慌张的干嘛?”

    “武律汗被刺啦!我们还不得赶快避嫌,到处协助抓拿可疑人等?”首领大摇其头给章维诉苦,“陛下快去看看,要是他发了火。你也好为我们这些人做主!”

    章维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抹过自己的撇须,立刻大惊小怪地问:“不碍事吧!怎么可能。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是不是亲眼见了?要是他出了事,我可怎么给地下的老大交待?”

    “应该是不碍事!”首领四处看看,以给自己可信赖的亲信人才用的态度,小声地说,“我还是想和别的族伯碰碰头,不行了就到城外避避!”

    “是得避避!”章维连忙说,接着给他指上一条明路,开了一堆人名,说,“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和武律汗亲近的,这刺杀刺了个准,最有嫌疑。他性子上来,杀不杀你们我是不知道,不过的确要有点苦头吃。”

    首领当即寒了脸,求乞说:“陛下。你可要护住我们!”

    “我给守城的人说一下,你们聚了头,就去避避。我呢?我知道他性子不好,去看看”章维说,“至于成不成,那要看你们到底清白不清白!快去吧。别乱嚼舌头?”

    首领感激涕零,走了好远还回头。

    章维等他斜里一去,立刻慌不迭地安排,说:“赶快把人手准备一下。没了退路。你们都看住了。只要他们一跑,就把他们的行踪扔出去当替罪羊。咱们呢,形势好的话就动手,不好的话,什么也别顾了。逃!”

    吴隆起连忙建议:“还不一定怀疑到主公身上。阵脚千万不能乱。探一探他受了多大的伤,想办法把信使派出去,得让在外的人防备!不过,咱们也得防着他借题发作。”

    很快,秦纲被杀的消息传来,章维还在感叹夏侯武律和自己下手一样快。可是到了半夜。形势越来越不妙。

    半夜消息传来,靖康军队从南方发起攻势,很多周边城邑都有内应,就连庆德也有人四处放火。

    章维证实了一下,健布数万军队从武关杀奔而来。

    庆德实力不足,不管夏侯武律死没死,两个人不可能合兵作战了,自己还是先退出庆德,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干脆带着吴隆起先跑。然后再派人告诉城里的亲信,让他们到自己身边。

    一些题外人一看形势不对,连章维都跑了,还不一股脑地跟逃。

    夏侯下半夜昏昏入睡。手下都知道他受的伤不算轻,可接到情况后捏不住主意,也只好叫醒他。他一清醒就明白分裂了,慌忙让鱼木黎去追章维,吩咐说:“你们追上他,不要说好话,要把我的意思告诉他。问问他为什么陷兄弟之情于不顾,以致鼓动众人攻打长月,逼死我兄长倚重的家臣;再问问他,他的兄弟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会让他如此恼恨,在深宫中将其劫杀……”

    接着又说:“要是他谴责我,那就还有和好的机会。要是一味地说过失,就是想稳住你们逃跑,就得不顾一切追杀他!”

    章维一行的没有及时准备备用马匹,果真被追上。

    鱼木黎和他隔水相问,章维却只是问夏侯武律的伤好了没有。

    鱼木黎和众人这下犯难了,不知道是追击还是回去,眼看章维又走,只好过河。

    章维只以为他们衔追不舍。看身边人手不多,不得已往东而逃窜,去与他备州的人马汇合。

    他们走了两日,又逢天黑,只等过了山口休息。

    一阵鸣金,半路里杀出一支人马,从四面八方把他们围在中间。

    众人正心惊胆战,看到迎风招展的“秦”字大旗。

    为首的马上将军取下头盔,哈哈大笑。章维一问,竟是秦纲,正以为见了鬼,见对方的模样还是稍有不同,变纳了闷。可是,对方不只是截杀,在马上大声叫喝:“章兄勿惊。小弟亲自前来接应。何不与我携手,诛讨不义逆贼?”

    章维脱口就喊道:“你不是秦纲。真正的秦纲已经在长月别人杀死。”

    秦纲喝道:“如假包换。死在长月的,是我的大将朱保。”章维失色,自然知道自己走了眼,看错了形势,而夏侯武律也杀错了人,两兄弟是鹬蚌相争,让身后的渔翁得了利。这个“携手”是让自己投降。

    他只好顾不得心里的不平衡,下马以臣子之礼谦罪,自称被夏侯武律逼迫,冥冥中还有天良尚在,一直在暗中为朝廷出力。

    他的大军在备州,秦纲亦不敢怠慢。

    章维被夏侯武律逼迫,走投无路中投降了秦纲。

    为了释他之心,秦纲也说到做到。

    次日就与他杀白马盟誓,以铁卷丹书记载下:章维从备州退兵,和靖康一起向夏侯武律开展。战败夏侯武律后,靖康朝廷归还高显俘虏,册封章维为高显王,子孙永镇北疆,犯九罪而不诛。

    刘启热天一日百里,而情形也一日百变。他避过午后,大汗淋漓地走着。

    陡然间,一抹黑洞出现在了刘启周身,刘启大惊,正要躲避,黑洞好似活物一样猛然胀大,一下吞吃了刘启。

    身体在破碎,灵魂被洗刷,刘启往日的记忆快速崩解着,消散着。黑色光圈包裹着刘启,带着他不断穿梭在多元宇宙的空间里,好似在寻找着什么似得。

    终于不知多少时日,刘启浑噩的灵魂被黑色光圈包裹着来到了一个崭新的平行世界,这个世界与前世的地球很像,却又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刘启灵魂被黑色光圈卷裹着进入了一具崭新的**当中,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

    “啪、啪、啪~”一声声密集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几乎都没有间断过,整洁的电脑机房之中一群人正围在一个电脑屏幕前面。

    “不是吧!”站在比较靠前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叹声。“以这种等级都能将诸葛孔明刷爆?”

    只见被围在最里面的主角懒懒的伸了伸懒腰,然后突然俯冲到电脑前面不断的点动着鼠标,键盘之上他的双手不断的跳跃着。特别是右手的切换键盘与鼠标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停滞!

    “怎么可能?”刚刚发出惊呼的那人根本就没心思看刘启打扫‘战场’而是不断的喃喃自语着。

    king四个英文字母一闪只见那人就站了起来。

    “魂~”人群中突然有人念了一声可是声音却中断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楚这次king刷掉诸葛孔明收获了什么他就全部点完然后将整个程序已经退掉了。

    “混蛋!”突然机房之中响起了一声严肃的厉喝。“放学了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哪个混球又在这里用学校的电脑玩游戏?”

    看戏的人群突然散了开去,他们眼前出现的可是有着‘杀手’之称的机房管理员严末,严杀手!

    当人群散开的时候里面的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严老师还没回去啊?”

    “哦、哦,是刘启啊!怎么又在做功课还没回家啊?”严杀手原本那摆得臭得不能再臭的老脸突然像金秋的菊花绽放开来。

    “嗯!”被叫作刘启的人点了点头,“刚刚借学校的专线刷了一把游戏!”刘启直接坦白的向严杀手说道。

    “嗯,学习之余打打游戏放松、放松嘛!”严杀手脸上没有任何的不快反而笑呵呵看着刘启。

    刘启下意识的向左边瞥去可是却没有看到那道倩影,刘启心中失落了一下。

    “严老师不早了,我回去了!”只见刘启站了起来抄起放在电脑桌旁边的书包然后飞快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你看看你们,人家刘启这么用功可是你们呢?一天到晚想着游戏,肥胖子这个星期不准你再来机房!”那个最后念‘魂’字的人突然中招!

    只见一个体积很大的人不停的扁着嘴:“我、我~”

    市吴第一中学校门口

    六个金灿灿的大字迎着落日闪出夺目光环,这是一所你只要就读那就意味着你的双脚已经踏进大学大门的全国特级重点中学。

429

    曾经传说有一届一直保持第一名的毕业生成了国家级科技秘密研究员,市吴第一中学一直以此为荣,并将每年一至五名学生名单与相片都公布在学校大门上让大家学习效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欣儿你就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以后我都听你的我什么都依你好么?”市吴中学门口保安目瞪口呆看着一个身穿西装笔直凛冽此时却软语相求的男人。

    “唉!”保安叹了一口气,“这个顾家的少主也真是痴情,不过这个少女也真是奇怪竟然会对这么个品学兼优家室优渥的顾家辉不屑一顾!”本来都拿上帽子装备出去修理这个不知好歹竟然敢在学校内公然表情的保全此时却开始替顾家辉惋惜起来。

    “你心里就只有那个混蛋么,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每年都拿了第一名么?”顾家辉脸色通红激动异常拦住了想走的杨欣儿咆哮叫道。

    杨欣儿皱了皱眉头,“我的事,不用你管请你让开!”

    “不!”顾家辉极不平的愤恨叫道:“他有在乎过你么,你这么为他值得么?欣儿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将能给你的都给你。车子、房子,你喜欢什么手饰都可以的!”顾家辉不死心做着最后挣扎。

    杨欣儿逃开想要上来牵自己手的顾家辉,“你是一个好人,可是我并不属于你的世界,请你走吧!”

    “借口,你拿这个借口骗我一千九百三十六次了,但是这次我绝不再放手了!”顾家辉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大声嚷叫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杨欣儿被顾家辉围住一时也走不出去,此时脸色却带上了气愤。“亲她、亲她、亲她!”平时收了顾家辉不少好处的死党在人群中带头起哄叫道。

    顾家辉望着杨欣儿那涨红的俏脸此时血液上涌起来,猛的将头靠向被自己困得动弹不得的杨欣儿,然后闭上眼睛准备一亲这个自己梦了不知多久女孩芳泽。

    刘启皱了皱眉头,本来靠在脑后的双手突然伸了出来然后一一拔开人群。

    “啵!”一声轻响顾家辉闭着的眼睛兴奋的睁了开来,“欣儿我们开始!”顾家辉的吧直接卡在喉咙里,因为此时自己正亲着的是一个男人的手!

    “刘启!”顾家辉恨恨骂道。

    刘启微微笑了笑看着顾家辉,“在!”一个简短的字让顾家辉气得直发抖。

    顾家辉知道刘启出现让他今天的告白又彻底流产,“你跟我等着!”顾家辉气愤指着刘启说着撑场子的话。

    “不用!”刘启坏坏笑了一下然后对着顾家辉直接就是一拳将他打得飞了起来然后远远倒在地上。

    “我们走吧!”刘启对着有些受惊欣儿说道然后自己将手背在脑后走得悠闲至极。在经过校门的时候上面郝然出现着与他脸一模一样的照片,照片之上是特别用红笔写上去的第一名!

    一群女生看着刘启那飘逸的背影尖叫道:“好霸道的国王,看来国王真得有些生气了!”那些女生分享完自己心得后理也不理还躺在地上的顾家辉径直散了。

    “老大你没事吧!”几个戴眼镜的向顾家辉讨好寻问起来,纷纷向还躺在地上的顾家辉递出自己的‘援助之手’。

    “滚~”顾家辉自己爬了起来歇斯底里咆哮道。

    “你!”杨欣儿走在刘启身后几次开口可是却都没能真的说出口来。

    刘启突然在一张游戏宣传画面前停住了脚步,“你有打算成为职业玩家么?杨欣儿终于找到话题向刘启问道。

    刘启看着那白芒芒的光线摇了摇头,“没打算过!”

    “你找到那第六技卧龙光线了么?”杨欣儿弱弱问了一声,刘启的这个游戏她也是有玩得,只是玩得很离谱。

    刘启看着有些心虚的杨欣儿笑了笑,“没有,今天倒是找到了一个奇怪东西魂玉,更奇怪的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刘启漫不经心说着。“你已经120个小时没有上线了!”最后刘启看了眼杨欣儿突然补充了一句。

    杨欣儿内心小小震颤了一下,“你还是在乎我的对吧!”不过倔强的她并没有直接如此与刘启说出来。

    “我们回去吧!”当听到这句已经听了十八年多的话时杨欣儿因为固执微微翘起的嘴唇露出了丝丝微笑,“好!”

    刘启看着微笑的欣儿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那瞬间突然生出一种要抱住她的冲动,“呼!”刘启深深叹了口气看着欣儿的背影脸上坏笑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你在害怕我什么?”那个倔强女孩哭着大声质问又在刘启脑海中响起,刘启紧紧握着拳头痛苦闭上眼睛跟在欣儿的后面。

    傍晚艳丽的西阳天空中闪着一道道红色的闪电,诡异的景象,生活在钢铁之中的人们却未曾发现。

    夜晚~

    “喀!”一道闪电好像降在欣儿耳边一样,欣儿颤抖个不停。父母突然出差又让她遇见了自己最害怕的雷雨天气,欣儿此时小嘴抿得有些苍白。

    “哗!”一声拉窗帘的声音还是传入了守在窗户下的欣儿耳中,欣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自己的窗帘。

    刘启微笑看着窗户之中的欣儿,两人四目相对着。

    “啪~”一道水桶粗的闪电猛的降在刘启与欣儿之间。欣儿立即被吓得捂着自己脑袋拼命想闪躲着,可是她好像已经被吓蒙了一样却完全不知所措起来。

    “欣儿!”刘启不顾雨水将窗户拉了开来,“欣儿、欣儿你怎么了?”

    刘启紧张至极的声音让欣儿有了些安定,“我、我、我没!”欣儿还没能将自己意思表达清楚第二道闪电又却袭向了她眼前的窗户。

    “啊!”欣儿再无往日的倔强如同一个无助少女尖叫起来。

    “你等我!”刘启再也不忍心看着那无助少女直接跑向欣儿的家。

    “欣儿开门,我是刘启!”刘启在门外大声叫着,可是此时的雷声却越来越大闪电好像人为编织一样频频降下。

    “可恶!”刘启知道欣儿在这么大的雷声中是不可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当下再不犹豫对着那门就是一拳。

    “砰!”刘启手撞在那坚实的檀木上被擦破了皮,门猛的应声撞在屋里的墙上。

    刘启将自己抢行打开的门顺手关上然后连忙向欣儿的卧室冲去。

    此时欣儿正蹲在墙角落涩涩发抖着,看见突然到来的刘启泪眼婆婆望着刘启。

    刘启心中一痛走到欣儿的面前将欣儿抱进自己的怀里,“不要怕,有我在的!”

    欣儿苍白的脸上听刘启如此说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终于敢抱着我,终于不再疏远我了么!”

    “不、再也不了!”刘启坚决将一直存在自己脑海中以前那么恩爱异常父母却离异的痛苦画面抹得干干净净。“我骗不了我自己,我爱你!”

    被刘启抱在床上的欣儿木在刘启怀里,“以前欣儿小时候被雷劈过,所以欣儿最怕雷雨夜了,但是从现在起欣儿会永远记住这个夜晚,然后去坚强面对每个雷雨夜。因为这个雨夜欣儿终于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

    刘启听着每个撞进自己心房的字眼全身都像被电流过一样,“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让你难过了!”

    欣儿开心翘着她那倔强的嘴唇,刘启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吻了上去。

    “嗯!”欣儿眼睛睁得大大看着刘启将自己初吻夺了过去,不过心里却是开心异常,没过多久欣儿也闭上眼睛回应起来。

    “噌!”一声巨响在刘启眼前响起,刘启猛的睁开双眼却看到一道道巨大的光线径直射向了自己和欣儿。

    “卧龙光线!”

    刘启惊恐之余紧紧抱着怀中的欣儿口中喃喃念出了这四个字。

    光线好像由谁操制着径直的将刘启与欣儿淹没其中,不知过了多久光线终于散去可是室内却空无一人。

    “吱、吱、铛、铛!”只剩下那扇窗户不断地左右滑动做着往复运动撞在窗上发出响声。

    一夜,刘启感觉自己仿佛经历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温暖的床上,刘启下意识的搂了搂躺在身旁的人。

    香体入怀,刘启瞬间大惊。当想起昨夜那迷迷糊糊感觉刘启心中生出了一丝丝不安与悔恨。“我怎么这么禽兽!”

    刘启暗暗想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却又吃了一惊,“欣儿的身材什么时候有这么瘦了?”下意识当中刘启感觉自己搂到了的是一具完美的让男人无语的s形曲线,那腰竟然真如柳只一般粗细!

    努力睁了半天的眼刘启才勉强看清了外界的一些情况,自己现在正在一座恢弘的大房子里。房间的装饰古典却透着高贵与华丽,刘启脑海中瞬间出现两个字皇宫!

    刘启猛的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如同仙子的女人此时此刻他正搂着的是她而不是欣儿。

    刘启惊吓之中动作惊醒了熟睡的她,“王,你醒了!”清脆动耳的声音在刘启耳边响起,女人眨着让人迷幻的双眼看着刘启。

    刘启莫名其妙看着这个陌生的漂亮女人,“王?”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那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直接让刘启倒在床上不醒人事。

    女人见刘启晕倒,很小心的用手探了探刘启的气息。在确认刘启没有挂后拍了拍自己丰满的胸,女人皱了一下眉头努力了半天才勉强从被窝里挣扎起来。

    离开床的她当见到自己初夜的落红,连忙用被子遮住害羞得脸面发烫。穿上衣服平复了一下心境的她来到门口时已经换了一副高贵的脸庞。“去叫太医过来!”

    门口站着的小黄门闻言立马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喳”然后风一样的跑了期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看到那个太监的恭敬,女人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的笑容。自己是嫁给了楚国的国王,人类的王。可是这个国王是怎样的境况她能不知道么?光辉却是异常的落魄,虽为王其实则不然。刘和自己那个李家两家权力的架空,他只不过是人家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任人摆布的主。特别的是这个楚王始立之年,身体竟然就如此的羸弱。昨晚上却是如此的不知节制,想到这里女人皱了皱眉自己的那里还是在隐隐作痛着。当想到自己的大仇和以后的日子,女人嘴角闪过了丝丝苦涩。

    “准备水,淋浴更衣!”宫女见自己的主子醒来了也都已经就位了,女人冷冷说了一声。

    “是,梦妃还有其他要求么?”一个类似带头的宫女走了出来,其他的人都已经着手去准备了。

    梦妃见到这个清丽的宫女,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用了,王累了正在休息不要去打觉他。”转身之际,突然又向那宫女说道:“以后你就专门伺候我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也没想到梦妃会如此说,当听到女人自称为我时惊讶之余立马低下头回答道:“叫小婢青儿就好。”

    梦妃点了点头便朝沐浴的地方走去,留下还在里面晕睡的刘启。

    华太医收到小太监的通知后,立马就狂奔了过来。要不是那人是自己的王,华太医都觉得让他取妻简直就是在浪费国家的资源,应该禁止浪费!

    其实一大早华太医就早早的候在太医院那里就是怕王一时不自制出个三长二短什么的。虽然按医学常理以及自己从医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王是做不了什么的。

    可是现场的情况,让华太医猛的一惊。室内还残留着男欢女爱留下的特殊气味,“王啊,你怎么就?”他想说,“你怎么就这么要色不要命呢,亏自己再三私下叮嘱你千万不要行房事。”但是想到隔墙有耳这句话华太医生生咽了下去,华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向刘启然后颤抖着将手伸出来为刘启把脉。

    “嗯”华太医脸上的死灰色立即换成震惊然后便是大喜。作为一个忠实的保皇派,他天天上香保佑着王那奇异的羸弱身体有朝一日能够健壮然后继承整个楚王朝,光复天朝威严。这一天竟然是在自己以为王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发生了!

    按耐下狂喜,华太医细细的为刘启再次把起脉来然后还作了各种检查,“太好了,上天眷顾,天佑我楚!”华太医感动的老泪盈眶。

    “华太医,王的情况如何?”此时沐浴回来的李梦香在旁边静静问道。

    华太医惊了一身冷汗,怪自己欢喜过了头。转身向李梦香行了一礼,然后皱着眉头:“王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老臣无能请梦妃责罚!”对于这个新来的梦妃,华太医老奸巨滑将刘启实情隐瞒了下来。因为在华太医的脑海中他和王输不起,哪怕就只一次也输不起。

    “哦,那王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李梦香有些忧色的问道。

430

    华太医装作高深的拂了一把胡子,“这个昨晚王操劳过度,恐怕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不过娘娘放心,大王并无大碍。”

    华太医说完,低下头告了个退便慢慢退了出来。王情况的转变,让他现在恨不得长四条腿现在就跑回家去配药,他有自信王只要以这种状态吃下自己的药不出一月必会如同常人。

    华太医的王操劳过度,休息一下就好。刘启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刘启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奇怪的梦。梦中会出现各种声音,可是无论刘启怎么努力也是听不清楚。

    刘启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睡醒后伸了伸双手,可是却猛的发现自己的手好软弱。刘启连忙检视了一下身体,“难道我被什么东西咬了还把我吸成了人干?”刘启感受着这具弱小的身体无语想道。

    刘启还没来得急适应这个改变,昏迷前的记忆潮水的涌进了脑海。

    “头好疼!”各种问题,让刘启头痛的厉害。刘启移动了一下身体,将自己的头靠在床头。

    刘启猛的想起了自己和欣儿相处的时候出现的那一幕卧龙光线!

    “会是那传说中的卧龙光线将自己射到这里来的?”一个隐约的猜测出现在刘启的脑海之中,“那欣儿呢,又会在哪?”

    “有人在么?来人,快点来人!”刘启的声音从室内传出的时候,李梦香正在外面看书,这几天她都守在这里。

    成了精的华太医早早知道今天刘启会醒过来此时正准备进去给刘启检查身体。听到刘启的呼唤,华太医一溜烟的就跑进内室。

    “王,你终于醒了!现在你感觉身体怎样了,我都和你说了、、、”华太医一副你懂的表情责怪着刘启的不听话。

    “这是哪里,我好饿,给我弄点吃的好么?”刘启看着眼前这个老头虚弱说着。

    华太医皱了皱眉头,“王这是怎么了?”不过还是对着那些宫女道,“给王弄点清淡的御膳过来!”

    李梦香远远看着这一幕,对于自己的男人能醒过来她也是挺欣喜的静静看着这对臣子。仿佛感受到李梦香的目光,刘启转头看到此时穿着打盼得如同妲妃的女人一时头大如斗。

    “梦香参见大王!”李梦香走了过来,微微福了一福。

    刘启彻底傻眼了,“这是她第二次叫我大王了!”

    刘启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只是轻轻扬了扬手虚空扶了一把李梦香。本来将会陷入尴尬,可是李梦香落落大方的将手放在刘启的肩上按摩起来。

    “王既然已无碍,老臣先行告退了!”本来华太医还想叮嘱一下刘启不要再行房事,但是当看到刘启都虚成这样子便不再多言。

    刘启看着满桌子的菜却没有多少的食欲。“欣儿她会在哪里,有没有和我一样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来?”

    “王,你不是饿了么,怎么饭菜不合胃口?”李梦香拿起一双筷子边往刘启的碗里夹菜,同时温婉道。

    刘启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这到底是哪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为什么她会叫我大王?”刘启满肚子的疑问却不能向此时他身边的人问起。

    一边心思重重的想着东西,一边吃着饭。“呃,那个梦香是吧?你去书房把关于历史、地理国情类的书籍让人搬到这里来吧我想看看书!”

    “必须得先了解,这是个什么世界才好开展寻找欣儿以及回归的事情!”刘启只能在心理默默祈祷着欣儿吉人自会有天相,“一切安好,等着我欣儿!”

    吃完饭虽然很累、累的想睡,但是刘启还是坚持在房间里面走动着。如此虚弱体质让刘启对前景更加担忧。

    “拿面镜子来!”刘启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连忙叫人弄来一面镜子。一照之下,刘启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还好,自己的容颜没有变化,那么寻找欣儿的事也不会太难总是有章可循的,现在我不是大王么,到时候直接一道圣旨就ok的事情啊!”刘启很是开心想道。

    二天之内,刘启一直狂补着这个世界的知识。当看完最后一本书的时候,刘启长长的嘘了口气。

    “来啊,给寡人拟诣下诏在民间进行选秀各地出色的佳人都送上画相。”一诏下去,人间沸腾了。只是楚国人民看到的诏书却是大王要将民间秀色应召入宫!一时各地的机构运作如火如荼。

    刘启深吸了一口气,徐步的走进了那个让万人止仰的金鸾殿。坐在王座之上,刘启老实本份的当着一个阿斗的形象。

    通过这些天的学习,刘启已然知道自己这个王只是有个空壳的光杆司令而已。要军权对不起大将军是刘啸天,调兵的虎符在人家那儿,你指挥得谁动?军权没有就算了吧,可是让刘启绝对的震惊的是就连自己安排个文官也不行因为李斯克李宰相掌管着文官的任命与调动权。

    刘启知道这个楚王朝已经走入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要不是刘啸天的爹念楚国旧情出面干涉了刘啸天那么此时的王座上坐着的该是他刘啸天了。武将的绝对权威,文臣因为自己的所谓高风亮节不愿屈之之下,所以才会有李斯克的女儿李梦香入宫为妃这一出。

    刘启一坐定后,那太监立马高声唱喝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有事奏,肯请王收回应诏民间秀女入宫一事!”李斯克持节走了出来,奏请道。

    刘启疑惑的看了眼那个让他代诣下诏的小黄门,刘启虎目扫过只见那小太监早已全身发抖起来。“看来自己就是单纯发道圣旨也发不了啊!”刘启自然知道应该有人指使他篡改了自己的命令!

    “好大的狗胆,难道你的意思是只让王纳了你李家的女人后就从一而终!”大将军刘啸天顿时发难道。

    刘启闭起了眼睛不去听下面接下来会发生的狗血辩论和反辩护。只是冷眼旁观着一切的发生,同时也理清了朝中还是有少许保皇派以及中立存在。

    “两位爱卿不用争了!”刘启故意用比较病态的声音道,同时还间或的咳嗽一声。刘启清楚自己扮演这家伙可是从小药不离手的!

    “既然有人敢篡改寡人的诣意,那有请刘将军发兵去平了这帮反贼,同时也请李宰相发寡人诏意再敢犯者诛连九族。寡人先要的只是画相,各地部门不得怠慢不然依法处置!”刘启故意装作很气愤的说了半天才道完。

    刘启感到一股莫名的倦,挥了挥手散了朝会。看来自己的身体得摆在首位了,“恢复好身体才能更快找到欣儿!”

    刘啸天率先一挥战袍不理什么朝会制度径直走出大殿引起了满朝文官的口诛,但是也只是骂骂而已、仅此而已!

    “李相父请留步!”就在大家各自表忠心用文邹邹的话问候刘家祖上的时候,李斯克摇了摇头准备离场之时,突然听到了刘启弱不禁风的叫声。

    “大王有何吩咐,微臣必尽力而为!”李斯克连忙弯身表示敬意道。

    只是刘启在心里连连叹气,你李斯克和刘啸天一个狼一个虎又有何区别呢!但是刘启还是很热情的将李斯克扶了起来,“相国严重了,寡人只是找你拉下家常而已。最近香儿才来宫中难免有些寂寞,所以有空还请相父多来宫中走动走动,一来可以见见梦香让她不至于这么寂寞,二来本王也可以向相父讨教一下治国良策!”刘启说得滴水不漏。

    李斯克脸上虽然表现着欣喜异常,可是心里却打着小九九:“还挺会顺杆子上树啊,只是你口中的李梦香你不知道的是她只是一个孤儿罢了。要想从她身上来拉拢李家彻底向你效忠你还是太天真了,楚,已经非昔日之楚了!”

    “微臣谨记王令!”口上这么说李斯克接下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走了。

    “这个王,有得当啊~”面对着只说能道的剩余群臣刘启揉了揉太阳穴,有苦也只能自知着。

    李梦香听到大王要选秀入宫的消息,心中一痛:“他还是和其他王一样,毕竟他是王啊!”

    “去看看王是否已经用膳了没了?”李梦香坐在桌前对着满桌子的饭菜,和青儿说道。虽然最近这几天刘启都是在她这里用膳但是谁能肯定那个王是否现在已经就将她忘记了呢,“他不是下诏选秀了么?”

    “你怎么回来了?”见青儿才走到门口没多久就又回来了,梦香有些奇怪的问道。

    “娘娘,王已经在门外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进来,而是在对着一棵树发呆!”青儿说得很轻松。

    梦香听得却是皱眉异常,“放肆!王的事岂是你能评头论足的!今天晚饭不用吃了,去反省一下!”正踱进来的刘启将这件事悉数听进耳里。

    刘启心里猛的一动,“如果自己能拥有绝对的力量便能确立无上的威信吧!”

    刘启知道自己现在就是缺乏威信,如果自己的威信立了起来那无论是刘家还是李家想动他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保不了到手的江山,命也随之丢掉我拿什么去找欣儿啊!”刘启很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甩了甩头,用心解决着桌上的食物。“这个是什么肉?”刘启很是好奇这个像猪肉却不是,说是牛肉也不是的肉。

    “这个应该是魔兽的肉,而且是等阶很高的虻牛肉所以有牛肉的韧性却没有牛肉的酸味。”李梦香娓娓道来。

    “你有去过那个蛮原森林么?”刘启特意的问了一句。同时细细观察着李梦香脸上的表情变化。

    李梦香脸上闪现了片刻的怀念然后平静地道:“贱内只是在书上看过记录,不曾去过!”

    “哦,那泽拉图呢?”刘启顺带将最后一个格局的国度也讲了出来。现在刘启所在的这个世界之中就有楚国、蛮原森林和泽拉图界,这些刘启都有了大概的了解。

    李梦香很是奇怪的看了眼刘启,但是当想到刘启这辈子也就一直待在皇宫之中也就释然了。

    “泽拉图是一群未知的邪恶生灵,他们占据了我们楚国的一些领地同时也侵占了蛮原森林的大部份地方只是他们诡异力量实在是令人发指所以基本就泽拉图是人类的一个禁语!”李梦香耐心的为刘启解释着。

    刘启皱眉思考着,“看来,不管是哪里的人类对自己未知的东西总是保留着足够的避讳与恐惧!”在心里暗暗感慨一番后,刘启摇了摇头。“即使和自己发生**关系的李梦香都对自己也是有所保留的,不是么?”

    “好了,吃饱了,寡人去书房!”天天大餐吃得刘启也没了多少胃口,收拾了一下心情看了一眼李梦香如花似玉的娇容,“今晚寡人过来!”说完特意观察李梦香出现的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报复快感油然而生,满意抽身而去。

    据说以前的王,真正的楚王特别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书房,而且一待就是一天或者更久。这让刘启很是好奇,今天找到空闲便在李梦香那里吃完饭后如同一只好奇的猫赶了过来。

    书房大的让刘启小小的吃了一惊,虽然习惯了王宫的奢华。但是这个书房也是,这个还是书房么?刘启已经找不到什么大字来形容了,“这尼玛不是图书馆么?”

    刘启在四个太监的陪同下进屋后就看见满满的书架都是用鲜红的颜色标注着《治世》或者《治国》一类的东西,看来那个无实权的阿斗还是特别的忧国忧民。虽然有生之年也许重掌不了自己的大权,但是他还是辍而不倦的提高着自己的职业技能啊!

    “我穿越过来代替了他,那他呢?”刘启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很关键的问题,自己这些天对欣儿的担忧以及对这个世界的迫切了解让他忽略了楚国真正王的存在。一想到这里刘启简直汗流浃背了,自己神经真有够大条的啊!

    “过去的第四间房间里面有什么东西?”刘启心里突然像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召唤,而且位置就在那里便开口向一个太监问道。

    “奴才、奴才不知,王以往都不让奴才们进过那里奴才。”那个被问及的太监吓得连忙跪爬在地上,断断续续的回话。

    刘启听后,目光一闪心里来自灵魂的感应更加强烈。

    “你们留下!”大手一挥,刘启独自一人径直往那里走去。

    越走越惊心,刘启仿佛看到了n多的光线穿越了自己的身体。仿佛看到了世界之光就是从这里发出的一样,神圣且神秘!

    深吸了一口气,刘启慢慢用手轻轻将那道门推了开来。

    “杀、杀、杀,全世界都在欺寡人!全天下是寡人的天下,是寡人的!”刘启深深咽了一口口水,只见一面墙上用什么东西写着这些字,那些字诡异的泛着绿色光芒。刘启一开门,这些字仿佛活了过来都各自争先闪着光辉像是在迎接他的到来一样。在绿光照耀下,刘启很快便看清了室内的情况:空空如野的房间内,除了墙上的字外就只有一个人一动不动的垂坐在地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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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介绍:
别人穿越三国,都是英雄人物候着,美女婢女追着,敌人哭着喊着。可刘启为啥一来就碰到了一个糟老头子?还没弄清咋回事儿,就跟张角结仇了?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