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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银刀驸马     崛起之新帝国时代txt下载     崛起之新帝国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章 凶手毒言

    “噢?李大人所言何事?”林逸青见李绍泉说得郑重,立刻凝神倾听起来。

    “文博川文中堂病重,只怕没有多少日子了……”李绍泉说着,脸上满是痛惜之色,“中堂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一次林文襄之去,对他打击极大,是以一病不起……”

    听了李绍泉的话,林逸青回忆起了梦中林义哲指给他看的那位病势垂危的老人,心里不由得一沉。

    他当然明白,文博川的去世,对林义哲的事业,意味着什么。

    “在下曾听家兄说起过,文中堂视家兄有如亲子,家兄本欲在削日大计功成后,向文中堂递门生帖拜师,可没曾想……”林逸青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说的便是这个。”李绍泉握着林逸青的手,恳切的说道,“文中堂来日无多,令兄之去,乃文中堂一生之憾,如果你能在中堂临终之前,把这个门生帖子给递了的话……”

    “李大人所言极是,在下当尽快动身。”林逸青明白了李绍泉的意思,“还望李大人为在下修书一封,以便在下得见中堂。”

    “这个自然。”李绍泉又打量了一下林逸青,叹道,“真是一模一样,只是瀚鹏眉宇之间隐有英武之气,不似林文襄文气过重。即便如此,文中堂一见之下,估计还是会错把你当成林文襄的,就如同我适才见到你脱下面具一般,呵呵。”

    “如此更好,可圆了中堂之心愿。”林逸青道,“能为中堂收为门生,亦是家兄之心愿,在下此去,也是了却家兄未了之愿。”

    “你此次由日本来天津,戴着这面具,是为防那大久保利通发觉,是吗?”李绍泉看着桌面上的那张制作精巧的面具,向林逸青问道。

    “大人所言正是。”林逸青点头道,“大久保利通此人狡诈阴狠,为防不测,在下是以如此乔装改扮归国,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瀚鹏你我一见如故,我虚长你几岁,便叫我章桐兄好了。”李绍泉亲热地说道。

    “章桐兄在上,受小弟一拜。”林逸青知道李绍泉已经诚心接纳了自己,立刻拜道,李绍泉高兴地将他扶了起来。

    “瀚鹏,你进京路上,为求稳妥,不如还戴着这面具,但若是见了文中堂,便不要戴了,我怕他身体衰弱,受不得如此刺激。”李绍泉叮嘱林逸青道。

    “小弟明白。”林逸青点头道。

    “另外,六爷和七爷,你最好也见一见……”李绍泉正说着,却见师爷娄春范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娄春范看到林逸青,先是习惯性的揖了一礼,他正要转头和李绍泉说话,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又看了林逸青一眼,登时呆立当场。

    “你……可是林文襄?”娄春范惊道。

    林逸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希廷莫要胡言!天下相貌相似者多矣!”李绍泉故意板着脸斥道,“人死不能复生,林文襄何能在这里?”

    “可……这也实在是太像了……”娄春范好容易才从惊愕状态当中恢复过来,他缩下了后面的话,向李绍泉长揖为礼,“属下眼花,错认了人,大人恕罪。”

    “有什么事吗?”李绍泉冲林逸青挤了挤眼睛,向娄春范问道。

    “宫里头李总管来了封密信。”娄春范又偷看了一眼林逸青,上前将手中的书信交到了李绍泉的手中。

    李绍泉打开信封取出信纸看了起来,林逸青仔细的观察着李绍泉的面部表情,看见李绍泉的眉头一点点的皱了起来。

    “你看看吧,瀚鹏。”李绍泉将信递给了林逸青,“李总管想要给令兄报仇呢。”

    见到李绍泉将密信交给林逸青,娄春范便先吃了一惊,等到听到李绍泉的话中“令兄”二字,全身如遭雷击,他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林逸青,又看了看李绍泉,脸上写满了震惊。

    李绍泉冲他点了点头,娄春范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恢复了平静,垂手退在了一旁。

    这封信是紫禁城二总管李涟瑛写给李绍泉的,内容不多,主要是说害死林义哲的凶手黄树兰虽然已经因阻拦辱骂林义哲灵柩而下狱,但因“翁叔平力保”之故,很可能不会治罪,信中李涟瑛向李绍泉问计,并表示“如黄贼得释,不才当求死士一二手刃之”,为林义哲报仇!

    “原来家兄是被黄树兰那贼子所害!”林逸青很快将信读完,这才知道,害死林义哲的凶手,竟然是一个叫黄树兰的御史!

    “黄树兰所上参劾林文襄之折,我想瀚鹏还没看过吧?”李绍泉的眼中闪过愤恨之色,他转头对娄春范说道,“希廷,你去找找邸报,把黄树兰那个折子找出来给瀚鹏看一看。”

    “是。”娄春范应了一声,快步来到了书架前,开始翻找起来。

    不多时,娄春范找出了一张邸报,送到了林逸青的面前。

    林逸青接过邸报,立刻便看到了黄树兰参劾林义哲的那份奏折。

    “……筹海大臣林义哲素称名门之后,出身士林,不过一船政佐理,略有微功,奏对称旨,而得外任封圻,内擢卿贰,皇上所以豢养之者至优且渥,宜如何报称,上酬高厚之恩,乃闻其议论邪说,谓西洋崇中土礼教,外洋富强为上理,尽扰乱所学孔孟之言,崇重机器,鄙夷士林,颠倒是非,诡言乱政。……据其所言,薄我朝二百年之治法,背圣贤千万世之常经,簧鼓后进,摇动人心,以致近来士大夫靡然从风,视理学经济、公忠体国为迂谈,以熟悉洋务、谄谀迎合为急务,其为祸于世道人心者匪浅也。……”

    “……昔崧华州生曰张元、曰吴昊者,闻元昊屡窥中土,遂西入奔。以大言得用,元昊以中书令张元为相国,吴昊副之。元好阴谋,多奇计,性喜诛杀,元昊残暴,多其赞成,故倚畀尤重,西夏之入寇方略,多二人导之,中土大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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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誓杀黄贼

    “今林义哲为图交涉便宜,竟以新闻纸左右英国舆情,乱其政局,致其首相辞职,政府垮台,……盖林义哲善出诡谋,行事全凭一己之好恶,凡士林有忤其者,必欲至于死地而后快。……其能乱英国,亦能乱大乾,能破日本,亦能破中土。昔者张元、吴昊屡试不第,遂有叛国之志,后果为中土大患。林义哲既有乱国之能,心性又偏狭骄狂,喜夷恶夏,异日若对朝廷心怀不满,难保不学张、吴,去投外国,为大乾之巨患,今日若不除之,恐他日追悔无极矣!”

    “今皇上冲龄践阼,时势艰难,全仗两宫皇太后宵旰勤劳,内外大臣各发天良,破除情面,挽回积习,成就大义,与维持于其间。臣职司所在,理合纠参。相应请旨,将林义哲交部严处,明正典刑,以为人臣有二心者戒。是否有当,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谨奏。”

    林逸青看完这份满纸毒言的奏折,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一时间竟然感觉自己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这是何等无耻之徒,方能写出如此毒言!”林逸青恨声道,“若不将此辈碎尸万段,我林逸青誓不为人!”

    听到林逸青发下毒誓,李绍泉和娄春范相顾骇然。

    “瀚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绍泉害怕林逸青冲动行事,赶紧劝说起来,“李总管为令兄报仇心切,是以有如此之言,但这事儿,做起来并不容易,万万不可冲动行事,授人以柄。”

    “章桐兄放心,小弟不是愚鲁莽夫,不会胡乱行事。”林逸青当然明白李绍泉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不过,小弟所言,出口必行,这黄姓贼子的命,小弟是要定了。”

    李绍泉看到林逸青的眼神此时和林义哲是那样的相似,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不知怎么,他感觉这个林义哲的孪生弟弟,比林义哲还要厉害!

    “小弟先行进京拜见文中堂,还请章桐兄为我安排一下。”林逸青的声音将李绍泉的思绪又拉回到了当前。

    “这样,我叫希廷陪你进京,我与京中往来诸事,都是希廷打点,希廷熟门熟路,由他帮你安排,可保无虞。”李绍泉想了想,说道,“我写一封信给你,你拿与文中堂看,文中堂便会明白你是谁。”

    “其实大人就是不写这信,我觉着文中堂见了瀚鹏,也是会认定他是林文襄的兄弟的。”娄春范微笑道。

    “稳妥起见,这信我还是得写。有些事情,还得在信中给文中堂交待一下。”李绍泉对娄春范说道,“不过,李总管那里,我就不写回信了,你直接带瀚鹏去见李总管,我想他自然会明白。”

    “是。”娄春范躬身答道。

    “那便有劳希廷先生了。”林逸青向娄春范拱手行礼道。

    “瀚鹏不必客气。”娄春范回礼道。

    “此行关系重大,万不可出现一丝差池。”李绍泉对娄春范叮嘱道,又看了看林逸青,“至于向黄贼报仇一事,届时和李总管仔细商议,切不可凭一时之血气,酿出祸端来。”

    “章桐兄放心便是,小弟当谨遵教诲。”林逸青一口答应下来。

    李绍泉和娄春范接着就林逸青入京一事的细节商讨起来,林逸青此时并不知道,在北京城,那位他将要见到的老人,此时已然病势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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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鲲宇……你不该走的……”

    病床之上,恍惚中的文博川轻声的自言自语的,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在清绮园,永庆长春的文芳斋中。

    “六爷,文相,今儿个我们姐妹找你们来,要商量什么事儿,我想你们也是知道的。”

    仁曦太后说着,向仁安太后望了一眼,仁安太后点了点头,仁曦太后方才继续说道:“黄树兰的折子,你们俩想是已经看过了吧?”

    “回皇太后的话,臣等已然看过。”敬亲王低着头答道。

    “六爷,你觉着,黄树兰的折子,说的可有道理?”仁曦太后叹了口气,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臣觉得,黄树兰的折子,仍是以夷夏之辨为名,欲阻洋务之兴。”敬亲王小心地回答道,“其针对林义哲之言,多为谩骂之词,并无实在意思,似可不必理会。”

    “事情紧急,六爷,文相,咱们几个也别绕弯子了。”仁曦太后对敬亲王的回答显然很是不满,“今儿个在这儿的,也没有别人,你就直接告诉我,林义哲此人,究竟有无反心?”

    听到仁曦太后的这句问话,敬亲王登时额头汗下,他强自镇定,坐在那里,没有跪下。

    “回皇太后的话,臣不明白,皇太后何以有如此之问。”敬亲王哑着嗓子问道,“说林义哲有反心,臣实在说,是不相信的。”

    “噢。”仁曦太后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回答敬亲王,而是转向文博川问道,“文相觉着,林义哲有无反心?”

    “回皇太后的话,臣也是不明白,皇太后因何要问林义哲有无反心。”文博川恭声答道,“臣也不相信,林义哲会有反心。”

    “六爷,文相,那你们说说,你们因何坚信,林义哲不会有反心?”仁曦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兆国的李牧可有反心?南崧的岳飞可有反心?”敬亲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听到敬亲王将林义哲比作兆国的李牧和南崧的岳飞,仁曦太后先是一怔,接着便立刻明白过来。

    敬亲王是在用李牧岳飞的比喻提醒自己,不要象兆王和崧高宗那样的自毁长城!

    “六爷怎地知道,林义哲是李牧岳飞,而非张元吴昊呢?”仁曦太后笑了笑,又问道,“黄树兰的折子里,可是把林义哲比做张元吴昊啊。”

    “回皇太后的话,臣不明白,黄树兰怎地知道林义哲会做那张元吴昊?”文博川回答道,“林义哲驱除倭寇,保得闽台百姓平安,天下称颂,世人多以李牧却匈奴,岳飞破金兵喻之,怎地到了黄树兰那里,便成了张元吴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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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肺腑之言

    “黄树兰折子里说的很明白,林义哲能乱英国,亦能乱大乾,能破日本,亦能破中土,有如此乱国之能,他日若背叛大乾,定为巨患,不如早除之。”仁曦太后一边观察着文博川的脸色,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

    虽然仁曦太后的声音不大,但此时文博川听来,却有如晴天霹雳。

    敬亲王和文博川不约而同的离座起身,跪伏在地,齐声说道,“皇太后,万万不可啊!”

    “为何不可?”仁曦太后平静的问道。

    “臣不明白,林义哲从未有过不臣之事,黄树兰因何要说林义哲是张元吴昊?难道就因为他有乱国之能?此次林义哲能扰乱英国,逼其首相辞职,更换公使,了结滇案,使我大乾不必再开口岸,利权得保,可谓功在当世,利在千秋!有此栋梁之材,皇太后当庆幸才是,何以听小人之言,要做那亲痛仇快之事呢?”文博川急切的争辩起来,一时间竟然仰起了脖子,直视着仁曦太后。

    “看把文相给急的,呵呵。”仁曦太后微微一笑,说道,“文相起来吧,坐着回话。六爷也起来吧。”

    敬亲王和文博川起身,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此时二人都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仁曦太后。

    “六爷和文相真是关心则乱啊,没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仁曦太后微笑着说道,“我没说非得要杀林义哲不可,而是想知道,林义哲会不会如黄树兰折子当中所说的那样,日后成了张元吴昊,对我大乾不利。”

    “回皇太后的话,”敬亲王答道,“林义哲是林文忠公之后,林家世受国恩,素来忠义,林义哲此次率舰出海,与日舰激战,几为炮火所伤,又亲身率陆队上岸击敌,于枪林弹雨之中手刃倭酋,此非李牧岳飞哉?何来张元吴昊之喻?黄树兰非要以张元吴昊喻之,乃是恶意中伤,欲至其于死地耳!”

    听了敬亲王的话,仁曦太后连连点头。

    “回皇太后的话,林氏一门,世受国恩,朝廷未曾有负于林义哲,林义哲因何要反呢?须知张元吴昊,也并非一开始便要反,而是崧朝有负于二人,逼得二人走上如此绝路的!”文博川紧接着说道。

    “噢?竟然是这样?”仁曦太后一愣,转过头来,和仁安太后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向使崧廷不负张元,未有无端杖责之辱,张元断无反心,而张元之反,实是崧廷埋没人才,逼其走上绝路!”文博川道,“朝廷未有负林义哲之事,林义哲何能有反意?黄树兰一心想要对付林义哲,才如此以张元喻之,不过是想要朝廷对林义哲做出不仁不义之事,好成全他折中所谓先知先觉之言,其用心何其毒也!”

    听了文博川的这番话,仁曦太后和仁安太后都是连连点头。

    “这个黄树兰,当真是其心可诛!”仁曦太后说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仁安太后忽然问道:“黄树兰因何要如此对付林义哲?”

    “回皇太后的话,据臣所知,黄树兰素与宝廷交好,此次宝廷被囚,黄树兰甚为不平,前宝廷因妄参林义哲而受杖,黄树兰便曾迁怒于林义哲,这一次想是为宝廷报仇之故,是以才如此的。”文博川答道。

    “可我怎么觉着,黄树兰的后边儿,似乎有主使之人呢?”仁安太后不动声色的又问了一句。

    “回皇太后的话,黄树兰背后可否有主使之人,现下尚未可知,然若想要知道是谁主使,却也不难,只消看这几日还有谁跟着上书,以此为题目参劾林义哲,便知端的。”敬亲王答道,“若是没有人跟着上折子,那便是没有主使之人,只是黄树兰一人所为。”

    “要是真有主使之人,切不可轻易放过了他。”仁安太后的语气虽然很是和缓,但脸色却是说不出的严厉,“这结党营私,最是可恨!”

    听到仁安太后说出“结党”二字来,敬亲王和文博川的神情都是一凛。

    他们俩都以为,刚才的一番辩争劝说,林义哲已然能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安然渡过这场危机,但没想到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姐姐说的是,这结党之风,绝不可开!”仁曦太后看着敬亲王和文博川,声音也转趋严厉。

    “文相,我知你一直是忠心耿耿扶保大乾,咱们当年也是共患过难的,有些话,便不消我再说了。”仁安太后看着文博川,放缓了语气,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文相因何如此推重力保林义哲?”

    尽管仁安太后问话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在文博川听来,却有如巨雷贯耳。

    一旁的敬亲王闻言,也变了脸色。

    仁安太后虽然没有明说他和文博川与林义哲是否“结党”,但话中隐含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回皇太后的话,臣是为国惜才,为国举才,别无他意。”文博川毫不犹豫地答道,言谈之中丝毫不掩饰对林义哲的爱惜之意,“林义哲实在任事,一心为国,不避谤言加身,如此不世出之英才,岂可多得?皇太后可能听说过,臣想要向此子讨一张门生帖,不瞒皇太后,臣的心中,早就将此子视为最为得意之门生,臣亲生之子亦未如此看重。今日他身受诋毁尚不自知,臣怎能不拼命为之辩争?”

    “文相这是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出来了,呵呵。”仁曦太后笑了起来。

    “文相,我知你看重林义哲,可我也想提醒你一句,你须得保证林义哲确无反心,若是他异日真要反了,便非你我所能制住了,真要有那样的时候儿,还不如今日早做决断。”仁安太后看着文博川,叹息了一声,说道。

    听到仁安太后的这句话,文博川的身子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而一旁的敬亲王,更是汗出如浆。

    “回皇太后的话,臣愿为皇太后解此心结。”文博川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神情也现出了一丝难言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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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死之间

    “文相想要如何做?”仁曦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林义哲不日便能到京,届时臣将会请他至家中一叙,请六爷安排神机营于臣家中暗伏,臣与林义哲开诚相对,若是他果真有暗昧之心,臣当即时……诛杀之……”

    文博川说到最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也说不出多余一个字。

    “既然如此,那我们姐妹,便等着文相的好消息了。”仁安太后平静地说道。

    “臣告退。”文博川起身,和敬亲王跪拜行礼,然后退出。

    看着这曾经过去的熟悉一幕,文博川一时间老泪纵横。

    “鲲宇……”

    随着他低声的呼唤,画面瞬间变换到了另外的场景。

    这一次,是在他的家里。

    “晚辈拜见文中堂。”林义哲上前恭恭敬敬的给文博川见礼。

    画面中,文博川并没有象以前那样亲热的迎上前来,而是定定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不知文中堂急急召晚辈来府上,所为何事?”林义哲似乎感觉到了文博川的异样,便立刻问了一句。

    “你先看看这个。”文博川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身来到桌前,取过一本奏折,递到了林义哲的面前。

    林义哲有些惊讶的接过奏折,打开看了看题头,脸色便是一变。

    林义哲在看折子,而文博川则在看着他的表情。

    文博川紧紧的盯着林义哲的脸,只见那张清秀的面孔先是涨红,一双俊目满是怒火,但当他将折子看到一半时,脸色由红转白,眼中除了怒火,还有惊惶和震恐,有如五雷轰顶一般。

    “黄树兰!你这个卑鄙小人!安敢如此害我!”林义哲嘶声怒吼起来。

    他应该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人用这种卑鄙阴狠到极点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小人!小人!小人!”林义哲怒骂着黄树兰,因为愤怒到极点的关系,他的身子竟然颤抖起来。

    文博川是第一次看到林义哲如此失态,好似要吃人一般,一开始不免吓了一跳,但他随后马上恢复了镇静,好似林义哲的反应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林鲲宇,接下来的问题,不是我要问你的,而是皇太后皇上要问你,你且想清楚了再好生答复,你可明白?”文博川沉声道。

    林义哲听到文博川的话,立刻跪倒在了地上。

    他听得明白,知道这一次的对答,应该是一场“生死问对”了。

    文博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紧张,因为他知道,敬亲王宜欣,就在客厅的那扇四条大屏风的后面。

    而在客厅里,已经埋伏了神机营的兵将。

    文博川最担心的,便是林义哲一句话回答不对,便会让神机营的兵将拿下。

    “林鲲宇,黄树兰参劾你为张元、吴昊,然否?”文博川大声的喝问道。

    “此人折中皆是一派胡言!万不可听!”林义哲虽然拜伏于地,但声音仍然坚强不屈。

    “林鲲宇,你看张元、吴昊如何?”文博川又问道。

    “张元、吴昊者,被逼上绝路之乱臣贼子也!”林义哲亢声答道。

    听到林义哲的回答,文博川忍不住在心里喝彩起来。

    此子果然厉害,不但能临危不乱,还能一句话便能戳中要害!

    “似张元、吴昊这等贼子,该当如何处置?”

    “张元、吴昊确有才能,惜乎崧廷不能用,且折辱之,遂奔夏反崧,这等人历朝都有,与其亡羊补牢,莫不如未雨绸缪,与其事后追悔莫及,莫如事前即使其为国所用。”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安能未卜先知其有大才?若本虚有其名而用之,于国岂不无益?”

    “纵然虚有其名,不用亦不当肆意折辱,徒增仇恨,于国岂不更为有害?”

    “张元反,谁任其咎?”

    “折辱张元之县令也!”

    “为何?”

    “若非此人杖责张元,张元断不致心生怨恨而叛国,张元所求者,为朝廷所用耳,未有叛意,而无端受责,难受其辱,遂有叛志,实县令逼叛耳!无此县令,则张元必不会反!”

    “林鲲宇,你如此同情张元,欲学之哉?”

    “晚辈从未有学张元、吴昊之意,朝廷厚恩,报偿不及,何来学张元、吴昊之念?且晚辈若学张元,所得不偿失之万一也。”

    “此话怎讲?”

    “曾文正公乃贱内之义父,驾鹤西去前曾留‘人在做、天在看’遗言与晚辈,昔年曾文正公坐拥两江膏腴之地,带甲数十万,名动天下,士林感佩,未尝没有王霸之资。更有王凯运等‘劝进’之诱,然其却裁兵撤甲、急流勇退,成就忠义美名。晚辈受曾文正公教诲,祖上又世受皇恩,最知‘忠义’二字,怎可令师祖蒙羞?即便朝廷不用晚辈之谋,夺晚辈之官身,晚辈与家人亦能过小康殷实之生活,虽不至钟鸣鼎食,用度亦是不乏,何苦冒性命之忧,取那虚妄无义之名?即便以大乾之大,再无晚辈安身之所,晚辈蒙皇太后恩典,赐婚英伦,有此世外之桃源,衣食亦是无忧,晚辈大可携家小远避英伦,从此不问世事,就此了却残生罢了,又何须去担那‘乱臣贼子’之恶名?”

    “若朝廷有负于你,你可会做张元、吴昊?”

    “晚辈宁死不做张元、吴昊!一身受屈,便思报复国家,致使外敌入寇,无数生灵惨遭涂炭,其悖行与兽类何异?”

    林义哲说着,猛地抬头,双目直视文博川,似要喷出火来。

    “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不孝!晚辈一直视中堂为师长知己,若今日中堂要晚辈死,抑或是皇太后皇上要晚辈死,晚辈绝无二话,唯一死而已!只是求中堂允晚辈稍留几句遗言与妻儿罢了!”

    听到林义哲的话,文博川禁不住面上变色。

    “晚辈死后,求中堂将晚辈骨殖葬于台湾我海陆军将士昭忠祠之旁即可。”

    听到林义哲竟然说出关于身后事的话来,文博川不由得大惊,“却是为何?”

    “晚辈如此身死,有负皇恩,羞见先祖于地下,不可入祖陵,长伴为国牺牲将士之英魂可也。盖晚辈与将士们朝夕相处之时,最为快乐,此去相伴共九泉之下,倒也不愁寂寞!”林义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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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文中堂

    听了林义哲的回答,文博川死死的盯着林义哲的脸,林义哲毫不畏缩的迎上了文博川的目光,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时的林义哲,一脸凛然之色,可以说已然做好了一死的准备!

    文博川呆呆的看着林义哲,长叹一声,眼角竟然渗出了泪花。

    他转头看了看室内的一处角落,赫然发现,几名神机营官兵此时脸上竟然也情不自禁的满是悲戚之色。

    显然,他们也被林义哲刚才的话感动了。

    “鲲宇!你……受委屈了!”文博川握着林义哲的手,满心想要安慰他,因为内心过于激动,他的嘴唇竟然都哆嗦起来,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中堂……受累了!”林义哲紧握着文博川枯瘦的手指,眼中也是泪光闪动。

    看到林义哲虽然经历了生死之劫,但望向自己的目光有如儿女望着慈父一般,无一丝一毫的怨怼之意,文博川知道他已然明白自己的苦衷,心中满是欣慰之意。

    “鲲宇,你不该走的……”文博川流泪道。

    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了,文博川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病床之上,刚才,只是由心而生的幻象。

    “老爷,该吃药了。”一位侍女的声音将他从悲伤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文博川点了点头,一名侍女端过药碗,捧到了他的面前,另一名侍女用力将他扶了起来,端药的侍女取过药匙,舀着汤药,一匙一匙的喂到他的嘴里。

    也许是因为身体过于衰弱的关系,时值夏末秋初,天气仍很炎热,文博川却感到身子总是发冷。而一碗药喝下去之后,文博川才感到身上有了些许暖意。

    文博川喝完了药,侍女服侍他重新躺好,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文博川转头望去,看到管事杨达手中拿着一封信,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有人求见。”杨达快步走到了文博川的床前,文博川注意到他的眼睛里少有的闪着兴奋激动的光芒,不由得有些奇怪。

    “是什么人?”文博川见杨达根本没和自己说来人是谁,便张口问道。

    “此人是天津李制台推荐过来的。”杨达象是有意想要给文博川一个惊喜,将信打开呈到了文博川的面前。

    “老爷,快看看吧!”杨达催促道。

    文博川费力的接过信看了起来,他只看了几眼,便霍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人你见过了?当真……如信中所言?”文博川看着杨达,声音竟然颤抖起来。

    “老爷,千真万确,如李制台信中所言。”杨达说道,“老爷可还记得,上回老爷病重,是小人自作主张去找的林文襄,不会认错的。”

    “快!带他来见我!”文博川挣扎着便要下床,看到接连几天未下床的文博川竟然能够自己行站起,两名侍女都惊呆了,竟然忘了上前服侍。

    “小人这就去!”杨达答应了一声,便起身飞奔而去。

    可能是杨达带来的消息令文博川过于振奋,文博川竟然自行起身下了地,两名侍女此时方才回过神来,一名侍女给他穿鞋,另一名侍女则为他披上了衣服。

    不一会儿,杨达带着一个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

    文博川一看到面前的年轻人,全身剧震,他似乎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眼球上。

    狂喜之中,他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境之中。

    “鲲宇,当真……是你回来了么?……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文博川喃喃的说着,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张开了双臂。

    “中堂小心!”林逸青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倒的文博川的胳膊。

    文博川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林逸青的脸,感受到那双有力的手,他象是明白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象是不太甘心,文博川又打量了林逸青好一会儿,这才确定,面前的年轻人,真的不是林义哲。

    虽然二人的面孔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但文博川能够感觉到二人的不同之处。

    和林义哲相比,面前的林逸青更为高大强壮,眉宇间少了些许文气,多了几份武人的英气,而且林逸青的脸看上去比林义哲多了些风霜之痕,虽说按年龄讲林逸青较林义哲为小,但从面相上看,却好似比林义哲年长一般。

    “你……叫林逸青?你们……真的是双生兄弟?”文博川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

    “回中堂的话,晚辈林逸青,草字瀚鹏,林文襄乃是家兄。”林逸青恭声答道,但一双手仍扶着文博川,他生怕自己一松手,这位老人便会倒下。

    “杨达,还有你们两个,都退下吧。我有要事,要和瀚鹏好好谈谈。”文博川向杨达和两名侍女挥了挥手,杨达和两名侍女应了一声,躬身为礼之后,便轻步退了出去。

    “扶我过去,瀚鹏,咱们坐下说话。”文博川轻轻拍了拍林逸青的手,温言道。

    “中堂病体未愈,要不还是躺下吧。”林逸青说道。

    看到面前的年轻人眼中满是关切之色,同当年自己生病时前来急救的林义哲一般无二,文博川心中快慰,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要紧,咱们还是坐着说话吧。”文博川说着,向桌旁迈步走去,林逸青见状,小心地扶着他来到桌旁,让他坐好,自己则侍立于他的身边。

    “别拘礼了,坐吧。”文博川指着对面的一张椅子说道,林逸青这才过去,在文博川的对面坐好。

    “章桐在信中说,你便是林文襄安排在日本的一枚棋子,是林文襄削日之策的执行之人,是么?”文博川问道。

    “是。”林逸青答道,“家兄为了不使外间知晓,刻意隐瞒晚辈之存在,是以中堂不知。此次家兄亡故,而削日大计仍需进行下去,是以晚辈乔装归国,以求中堂之助,了却家兄一桩夙愿。”

    “日本近在肘腋,而今修习西洋兵法未久,便思侵掠邻国,诚为中土之大患。”文博川叹道,“令兄在世时,曾和我说起过削日之策,但他只说了个大略,并未言及具体方策,想不到他为了削日大计,竟然不惜令自己的亲兄弟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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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详说削日

    “你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甘为朱序,报效国家,真是苦了你了。”文博川看着林逸青,感慨不已,“你们兄弟,都是一样的赤胆忠心……”

    听了文博川的赞美之言,林逸青在心里暗叫了一声惭愧。

    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到现在为止,也还不到两个月呢……

    “家兄与晚辈分工不同,个中经历亦一言难尽,然都是为国效力,只要国家中兴,这些个苦楚都算不得什么。”林逸青答道。

    可能是因为激动的关系,文博川竟然咳嗽起来,林逸青赶紧上前,轻轻抚拍着文博川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文博川方才缓歇过来。

    “瀚鹏,你且将削日方略之详情,和我说说。”文博川拍了拍林逸青的手,示意他坐下来。

    林逸青重新在文博川面前坐好,定了定神,说道:“现下之日本政府,以大久保利通为首脑,此人甚有才干,为求日本早日与西洋诸国一致,不惜以铁腕推行政令,以阴谋诡计清除政敌,因其行事操切,如今日本国内士族与政府矛盾尖锐,非有决死一战,不可解也。家兄安排晚辈前去日本,便是要借此机会,挑动日本士族与政府对立,爆发战争,使日本陷入内乱,国力损耗,从而无力外犯。”

    “据我所知,日本国内藩阀林立,士族众多,你现下投身萨摩一藩,怎见得能挑动其全国士族反乱?”文博川问道。

    “中堂有所不知,萨摩藩士西乡隆盛曾为日本国主重臣大将,为日本士族所仰望,西乡与大久保早年本为好友,因政见相左,大久保以诡计激怒西乡去职,是以结下仇怨,西乡去职后归隐萨摩,创办私学,改革藩政,使萨摩独立于日本政府管辖之外,大久保甚忌之,多次派遣细作进入萨摩,监视其一举一动,后竟派刺客行刺,为西乡部下武士所破,因大久保亦是萨摩士族,萨摩士族恨大久保入骨,双方积怨已深不可解,非有一场大战不可。”林逸青道,“晚辈投身萨摩一派,即为此也。盖萨摩一举兵,各藩士族必然响应,战火蔓延全国,兵端一开,不能骤解,此乱若要止息,最少也要一二年,如此便可达到削弱日本之目的。”

    “好一个削日之策!”文博川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晚辈此次归国,还有一项重要任务,便是替萨摩采购枪炮弹药,加强其武装,以使其能对抗日本政府之军队。”林逸青又道,“只要此战打得越长久,日本国力损耗越大,中土方越得平安。”

    “好!好!此计得以实现,日本当不再成为我大乾之患!……”文博川又有些激动,竟然又咳嗽了起来。

    林逸青上前倒了一杯热茶,双手端到了文博川面前,文博川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感到畅快了许多,他看着面前的林逸青,眼中满是期许之色。

    文博川又问起了林逸青关于削日战略的一些问题,林逸青都一一作答,文博川听得激奋不已,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时间。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林逸青注意到文博川的身子在不住的发抖,面色也转为潮红,知道他今天见到自己后太过激动,不由得担心起他的身体来。

    “中堂病体未愈,现下天色已晚,不如早些歇息为好……”林逸青看着文博川,关切的说道。

    “也好。”文博川叹了口气,“本想和瀚鹏作长夜之谈,只是这身子不争气,唉!老了啊!不中用了……”

    林逸青看着面色憔悴身体瘦弱的文博川,正想安慰他几句之后告辞,第二日再来拜望并投门生帖,却不料文博川说道:“瀚鹏,你一路鞍马劳顿,今晚便住在这里好了。明日咱们再谈,到时候我请敬王爷也过来……”

    “晚辈遵命。”林逸青看到老人殷切的目光,立刻答应了下来。

    入夜,林逸青躺在床上,辗转难以入眠。

    今天和文博川的会面,可以说相当成功。

    可是,自己真的能够继承林义哲留下的遗产吗?

    以林义哲所苦心经营的强大势力,在保守势力的攻击下,竟然都难以保住性命,自己接手之后,能不免于林义哲的覆辙吗?

    想到这里,林逸青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不安。

    身为军人,他更多的习惯于战场上的真刀真枪,而对于尔虞我诈的官场争斗,他的心中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感。

    他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性情爽直的西乡隆盛,在政治斗争中,会落于大久保利通的下风。

    可是,自己现在还有退路么?

    不知不觉的,林逸青慢慢的睡着了。

    ……海面上满是浓密的硝烟,遮蔽了太阳的光芒,在硝烟和云雾之下,分作黑色与白色的二十几艘钢铁战舰正在这黑蓝色的海面上展开殊死的搏杀!呼啸的炮弹擦着一艘飘扬着巨大的黄龙战旗的黑色战舰的桅杆飞过,在不远处的水面上溅起高高的水柱。突然,一发从一艘白色战舰的八角炮房射来的炮弹命中了这艘黑色涂装的巨型战舰的前部,一阵诡异的黄绿色烟雾过后,战舰的舰体上瞬间燃起了熊熊的烈焰,映红了镶嵌在战舰舰艏处的两条五爪金龙。

    白色军舰的速射炮的炮口火光闪耀,一连串的炮弹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沿着炮膛飞出,倾泻在对面一艘艘飘扬着黄龙战旗的黑色战舰上,这些炮弹里似乎装着高度敏感的炸药,可以说是一触即发,在引发烈火的同时还不断喷涌出让人窒息的毒烟。而那些飘扬着龙旗的战舰上的水兵则在四散飞扬的弹片中不断倒下,但炮位上受伤而未死的水兵们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畏惧,仍然飞快地拖开战友的遗体,继续操纵着火炮顽强地进行着还击。

    在他们的身后,两名幼小的乐童出现了,他们俩吃力地抬着一枚150毫米口径的实心弹,向着舰艏的副炮塔拼命飞奔而去!铺满了细沙的甲板上满是淋漓的鲜血,一发炮弹在他们的身边爆炸了,飞溅的弹片击中了跑在前面的年纪稍大的乐童,他突然脚下猛地一个趔趄,随后便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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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路可退

    后面的乐童手上一沉,被沉重的炮弹拖倒在了,他看着同伴就这样的倒下了,他强忍悲痛,抹了抹满是烟尘的脸,看着远处喷吐着火舌的敌舰,大声的叫喊着,用力的拖着沉重的炮弹,执拗地向副炮塔的方向挪动着,一名穿着英国海军军官制服的洋人这时跑了过来,和这名比他足足矮上一头的乐童一起抬起了炮弹,向副炮塔奔去。

    林逸青看着这一幕,泪水悄悄的流了下来。

    战斗仍在继续,对面的那些白色涂装的军舰上仿佛火山爆发似的高速发射着杀伤力巨大的炮弹,与它们这令人心悸的火力相比。对那些双眼怒睁得几乎滴出血来的炮手们却只能咬牙等待着自己手中的火炮在制退炮架的作用下缓缓地回归原位才能装弹还击!

    在这些龙旗战舰的轮机舱中,精赤着上身的水兵们将辫子缠在脖子上,发疯一般的向锅炉中装填着散碎的燃煤。空气中满是飞散的煤屑,轮机舱里闷热闹难熬,但那些浑身大汗淋漓的水兵们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只是,不管他们怎样努力,那锅炉中的火焰却总是烧不旺的样子。

    又一发敌舰射来的炮弹落在了舰艏甲板上爆炸了。

    满面焦灼的装填手一把抢过那名外籍军官递过来的炮弹,却随即飞快地转过脸来,两行泪水从他眼中奔涌而出。在他被硝烟熏得黑黑的脸膛上划出两条沟壑。面对装填手悲伤的目光,那名外籍军官也只能无力的闭上双眼,痛苦的点了点头,在他身后不远处,那名和他一起运送炮弹的乐童倒在了甲板上,他圆睁双眼,怒瞪着敌舰的方向,身下已是一片让人心悸的殷红血色!

    炮手们甚至无暇去擦拭脸上的泪水。装填手咬着牙,转过身将那枚150毫米炮弹填入了炮膛!150毫米炮猛然发出一声怒吼,伴随着浓重的黑烟和暗红色的火焰,高速旋转着从炮膛中飞出,准确地集中了数千米外那艘飘着旭日旗帜的白色军舰!

    没有硝烟,没有爆炸,甚至无法让敌舰的航速有些许地迟缓!而就在炮手们焦急地等待着火炮复位的时候,又一发来自敌舰的爆破弹在他们的炮位附近爆炸了……

    旗舰舰艏被击中处地火势更盛,甚至连钢铁都跟着燃烧起来!形势危殆之际。两艘造型迥异的军舰高速驶出队列,横亘在了旗舰与敌舰之间,象是要用身体来屏蔽着己方的旗舰。

    其中那艘双烟囱的巨大龙旗战舰虽然自身也被命中多处,但却仍能凭借着舰身上的厚厚装甲带勉力支撑,而另一艘体型小得多的单烟囱巡洋舰却已开始多处起火。

    弹雨中的巡洋舰开始倾斜了!

    浑身浴火的单烟囱巡洋舰猛然冲出了队列。飞桥旁的装甲指挥塔的门开了,一名身着上蓝下白制服的军官从里面大步走到飞桥上。他拔出随身佩带的指挥刀,用略带广东口音的官话向舰上幸存的官兵们大声怒吼道:“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

    在密集的弹雨中,这名军官屹立在毫无防护的飞桥甲板上,大声激励着他的将士们,同仇敌忾的怒吼声响彻在这艘巡洋舰上空。此刻巡洋舰的机舱内很可能已经采用了强压通风,航速竟然超过了20节。白色军舰们明显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各种口径的速射炮弹不断射向这艘巡洋舰,在四周的海面上形成了道道水墙,而这艘巡洋舰仍然义无反顾的向敌舰发起了冲锋!

    在汹涌的波涛上,这艘已经遍体鳞伤的战舰迎着4艘敌舰上数十门火炮射来的弹雨,不断加速、加速,无畏地向敌人最精锐的战舰直冲而去……

    无数的150毫米、120毫米速射炮弹在它四周的海面上形成了阵阵水柱,更多的炮弹击中了它已经伤痕累累的舰体,它甚至要依靠舰上仅存的官兵用抽水机来不断抽出那正滚滚涌入舰体的海水才能让自己勉强继续浮在水面上,但即便如此,它冲锋的脚步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的停歇!

    近了,更近了,它已迫近到距离敌舰仅有数百米的位置,而就在这一刻,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在它的舰体中部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升腾出了巨大的火球,一发152毫米口径的爆破弹射中了它的鱼雷发射管,鱼雷爆炸了!失去动力的战舰终于停下了冲锋的步伐,滚滚涌入的海水夺去了它最后的生机,战舰的舰艏首先开始下沉,舰尾高高地竖立在空中,螺旋桨仍然在飞速的转动,短短10分钟后,这艘英勇无畏的战舰连同它上面的英勇海军将士们一起消失在了大海的波涛之中……

    “不!不!——”林逸青大吼了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此时他的脸上满是悲愤之色,眼中流下的泪水已打湿了身上的睡衣!

    双目渐渐适应了眼前地黑暗,也依稀能看清了眼前的几个景物——古色古香的架子床床柜,精美的瓷瓶,还有墙边的多宝架——这里不是黄海大东沟,不是“定远”舰和“致远”舰,而是他现在文博川府中的卧房。

    “原来是梦啊……”林逸青长叹一声,又倒在了床上。

    是的,那是梦!

    不管刚才见到的一切是否是他那个时空曾发生过的事实,但在现在,这一切都还只是个梦而已!

    那些历史上的英雄,现在应该还在船政学堂吧?

    还有那些许多许多他至今仍叫不上名字的北洋海军官兵们,他们现在也还都没有死!

    而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些人都曾经和林义哲一道并肩战斗过。

    当他们得知林义哲去世的消息时,会有怎样的哀痛和绝望?

    而当他们得知自己的存在时,又会是怎样的表现?

    自己该不该给他们一个希望?

    静夜扪心,林逸青不由得为白天自己心生畏难的想法而感到有些羞愧。

    同时也有警醒。

    现在的他,其实是没有退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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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半峰会

    林逸青正思绪起伏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林先生,林先生!”门猛地给撞开了,文府管事杨达跌跌撞撞地一头闯了进来,“中堂……怕是要不行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林逸青大吃一惊,霍地从床上跃起,连外衣也没有穿,便直向文博川的卧房冲去。

    看到林逸青不顾一切的样子,杨达想起了当年林义哲听闻文博川病重,也是如此一般,禁不住掉下泪来。

    林逸青记得来时的道路(“记道儿”是特种兵的必修课之一),他很快找到了文博川的卧房,直冲进门,此时文博川已然昏迷不醒,躺倒在床上,一名发须花白的老郎中正在给他号脉,一旁的文夫人不住的垂泪,几名侍女和仆人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中堂……怎么忽然这样儿了?”林逸青向杨达问道,他看到文博川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心中明白可能是他见到自己后过于激动的缘故,不由得暗暗后悔和这位老人谈得过久了。

    “中堂不知为何,半夜里非要起来拟折子,结果……”杨达流泪道,“林先生,您有没有什么法儿救救中堂?令兄当年可是……”

    林逸青快步上前,来到文博川的身边,飞快的用手在文博川的颈后摸了一摸,看到林逸青的动作,那位老郎中眼中闪过讶异之色。

    “先生可带了银针过来?”林逸青脑中急速闪过小桐教过他的针灸急救之法,向老郎中问道。

    听到林逸青的话,杨达和文夫人的眼中都闪过希冀之色。

    “带了,带了。”老郎中点了点头,将随身的小药箱打开,取过针灸用的银针,递给了林逸青。

    林逸青取过长长的银针,扶住文博川的头颅,认准穴位之后,飞速的插下了银针,并用手不住的捻动着。

    看到长长的银针几乎全没入文博川的脑中,老郎中呆呆地看着林逸青,为眼前的青年用针之大胆、手法之纯熟而震惊不已。

    大约半刻钟左右,文博川的身子抽动了几下,猛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张开眼睛,醒转了过来。

    看到林逸青用针刺之法救醒了文博川,文夫人和杨达都禁不住喜极而泣。

    “你来了,瀚鹏……”文博川看到面前的林逸青,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上一回是鲲宇救了我,这一次,又多亏了你……”

    林逸青将拔出的银针交还给了老郎中,蹲伏在老人的床边,紧紧握住了老人的手,眼中也是泪光闪动。

    虽然二人今天才见面,但在这一刻,他仿佛感到,躺在床上的,就是自己的父亲。

    “晚辈怕再见不到中堂,适才不得已,用了极险的‘大辟之针’,中堂现在可有不适之感?”林逸青流泪问道。

    “没事,没事,好孩子……刚才略微有些痛,现在很好,感觉脑子清凉得多了……”文博川微笑着说道,“你们兄弟二人,真的都很好……”

    看到文博川望向自己的那有如父亲般的目光,林逸青心潮激荡,喉头一时竟然哽住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一队人快步走了进来。

    林逸青转头望去,看到为首的是两名身穿蟒袍的中年男子,他们的身边则紧跟着一位身材矮胖的太监,他们看见躺在床上的文博川,脸上全都现出了关切之色。

    “俊峰!你怎么样?”那名细瘦脸目光满带忧郁之色的蟒袍男子看到文博川气息微弱的样子,快步来到了床边,另一名方脸的蟒袍男子则跟在了他的身后。而那名中年太监,目光却死死的盯在了林逸青的身上。

    “六爷,七爷,你们都过来了……”文博川看到两名蟒袍男子,微笑着说道。

    听到文博川的呼唤,林逸青知道,这两名男子,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敬亲王宜欣和纯亲王宜瑄了。

    文博川努力的想要支起身子,却被敬亲王抢步上前按住了。

    “俊峰,你莫要起来,好好躺着。”敬亲王看着形容憔悴的文博川,眼中闪着泪花。

    “听说俊峰病重,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也甚为不安,特意叫李总管前来探望。还带了御医过来。”纯亲王也上前关切的说道。

    林逸青知道这位李总管便是宫内的二总管首领太监李涟瑛,不由得转头望了他一眼,刚好看到李涟瑛拭泪的动作,心中不由得一愣。

    “奴才见过文相。”李涟瑛避开了林逸青的目光,上前给文博川见礼,“奴才奉两位皇太后慈旨,探望文相病情,并带御医前来,文相要不要先让御医看看?”李涟瑛关切的说道。

    “臣谢皇太后恩典!”文博川这时才松开了林逸青的手,拱手对李涟瑛说道,“皇太后皇上隆恩,臣今生难以报答……”

    说到这一句,文博川的喉头哽住了,脸色也涨红了起来,林逸青见状赶紧上前扶起文博川,用手在他的胸口处一番挤压按揉,文博川猛地咳出了一口浓痰,溅到了地上。

    看到地上带着条条血丝的浓痰,敬亲王和纯亲王都是脸上变色。

    “这位是?……”看到林逸青待文博川如同老父一般,敬亲王这才注意到了他。

    刚才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文博川身上,对于这个伏在文博川床前的年轻人,他原以为是文博川的子侄辈,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背影好生熟悉!

    “你!你是……”当敬亲王看清了林逸青的侧脸时,一双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六爷,七爷,你们看此子的模样,和谁相象?”文博川象是知道敬亲王会如此,微笑着问道。

    “莫非是……林鲲宇?”敬亲王惊呼起来。

    “六爷说的是……此子便是……鲲宇的双生胞弟,名唤林逸青,字瀚鹏……”文博川用微弱的声音给林逸青做着介绍。

    听到文博川的话,敬亲王和纯亲王全都吃惊不已,那位李总管更是呆立当场。

    “晚辈林逸青,参见六爷,七爷。”林逸青转身给两位亲王行礼,又向李涟瑛行了一礼,“见过李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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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托孤

    直到这时,李涟瑛才蓦然惊觉,赶紧躬身还礼。他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怪不得生得如此相像……”敬亲王看着行礼后恭立于一旁的林逸青,惊讶之色可谓溢于言表。

    “六爷,七爷,李总管,此子确为林文襄之弟,此前为执行削日大计起见,故一直藏身日本未现,而今林文襄故去,方才现身归国。”文博川指着林逸青说道,“个中详情,一言难以尽述,我自知时日无多,现已拟好遗折一道,密折一道,遗折便请六爷七爷为我代呈皇上御前,密折则请李总管为我代呈于皇太后驾前。”

    文博川说着,向杨达点了点头,杨达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转身急奔而去。

    听到文博川似要交待后事一般,敬亲王想起二人多年共同经历的风雨,一时间泪流满面。

    “俊峰……”

    “六爷勿要悲伤,我本以为今儿个见不到六爷了,全赖此子神针之技,方才挺到六爷七爷和李总管过来,能当面向诸位交待后事,此生已然无憾……”可能是说得过于急切,文博川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文夫人急忙上前轻轻的抚拍着他的后背,扶他重新躺好。

    “俊峰,你莫要如此说……”敬亲王垂泪道。

    “六爷,七爷,瀚鹏乃文武全才,日后当和其兄一般,为国家栋梁之材,他现下还需在日本完成削日大计,是以暂时不能归国,等到削日大计完成,他归国之后,盼六爷和七爷多多扶保于他,免受奸人暗害……”说到这里,文博川又想起了故去的林义哲,眼泪又流了下来。

    “俊峰,你放心便是。”敬亲王明白文博川因何流泪,他转头看了一眼林逸青,对文博川说道,“我和老七只要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让林文襄故事在他身上重现!”

    “文相放心,我们哥儿俩绝不会让他受欺负的!”纯亲王也在一旁垂泪说道。

    “如此便拜托了……”文博川泪流满面,紧握住了敬亲王的手。

    此时杨达跑了回来,手中端着两个封好的木盒,看到杨达望向自己,文博川点了点头,杨达上前先将装有给皇太后的密折的木盒交给了李涟瑛,然后来到敬亲王面前,将装有遗折的木盒呈给了敬亲王。

    敬亲王双手接过木盒,流泪不止,泪水从他脸上淌下,落在了木盒上。他看着文博川,将木盒交给了身边的仆人,重又紧握住文博川的手,一时间泣不成声。

    “瀚鹏,你过来,让我再好好儿的瞧瞧你……”文博川微笑着向林逸青点头道。

    此时林逸青心中也是悲伤难禁,他快步来到文博川面前,文博川用一只手握着敬亲王的手,另一只手则缓缓抬起,伸向了林逸青。

    林逸青跪在床前,流着泪握住了老人枯瘦的手掌。

    “你们兄弟,真是一模一样啊……不过,你比起你兄长来,少了些许文气,更多了些英武气息……”文博川看着林逸青,眼中满是欣慰之意,“老夫一生阅人无数,天下人才见得多了,却独独赏识林鲲宇,以为青年俊彦,再无出其右者,今日见了瀚鹏,方知果然满口话说不得,瀚鹏将来的功业,定然在鲲宇之上……”

    听到文博川对林逸青的评价,敬亲王和纯亲王眼中都闪过骇异之色。

    在他们看来,林义哲已然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可以说是不世出的人材,现在文博川竟然说林逸青将来的功业在林义哲之上,怎能不令他们震惊莫名呢?

    文博川说到这里,嘴唇突然哆嗦起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声来。

    敬亲王觉察出了文博川的手无力的从自己手中松开滑落,心里不由得一沉。

    “俊峰!你切莫要走!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啊!”看到文博川已然不能说话,敬亲王一时大恸,嘶声呼叫道。

    林逸青看到文博川已然陷入弥留之际,心中难过,一时间泪如泉涌,他蓦地想起了李绍泉的交待,拭了拭泪水,强忍悲痛起身,转头对杨达说道,“烦劳杨管事,去我房中,将我行囊中欲交于中堂的一件物事取来。此物封于木盒之内,一寻便可见到。”

    杨达正自悲伤,听到林逸青的吩咐,急忙应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听到林逸青在这个时候要交给文博川东西,敬亲王和纯亲王都是一愣。

    林逸青没有理会两位王爷的惊异目光,他望着文博川,泪水再一次涌出了眼眶。

    和面前的老人虽然相处才不到一天,但他却从老人的身上,体会到了那种父亲般的爱。

    而文博川似乎明白了林逸青要给他什么,一个温暖的笑容在他脸上焕发出来,一双深陷于眼窝的眼睛也现出了异样的亮色。

    不一会儿,杨达跌跌撞撞的奔了回来,直冲到林逸青的身边,将一个和文博川装奏折类似的木盒送到了林逸青的面前。

    林逸青双手接过木盒,郑重的将木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张书帖来。

    敬亲王和纯亲王认出木盒之中放着的是一张门生帖,立时明白了过来。

    林逸青将门生帖从木盒中取出,双手擎住,面对文博川跪了下来,膝行两步,来到了床边。

    “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林逸青庄重无比的拜了三拜,将门生帖呈到了文博川的面前。

    文博川微笑着看着林逸青,点了点头,他的一只手本来已经无力的垂在了床边,此时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抬了起来,一把将门生帖抓在了手中,颤抖着握在了胸前。

    看到文博川紧紧的握着那张门生帖,仿佛那是人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敬亲王再次流下泪来。

    “俊峰……恭喜你得收高徒!”敬亲王哽咽着祝贺道,举手向文博川揖了一揖。

    “恭喜文相得收高徒!”纯亲王也在一旁流泪道。

    文博川此时似乎没有听到敬亲王和纯亲王在说什么,他只是紧握着那张门生帖,目光向上望着,呼吸渐渐变得微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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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定计杀黄

    “俊峰!俊峰!”敬亲王看到文博川的目光变得游离不定起来,流着泪痛呼道。

    文博川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一只手仍紧紧的握着那**逸青的门生帖,目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

    一代名臣,就此赉志而终!

    看到文博川双目不瞑,敬亲王痛哭着上前,伸出手轻抚着文博川的眼睑,将他的双眼合上。室内一时间尽是悲哭之声。

    林逸青呆呆地看着已经去世的文博川,泪水不住的涌出眼眶,滑过面颊。

    就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淘空了一般。

    敬亲王立于文博川身边,回想着二人多年并肩战斗的经历,一时间痛哭失声。

    “夫人!夫人!”

    在仆人侍女们的惊呼声中,因为过于悲痛,文夫人晕厥了过去,摔倒在了地上。

    此时室内乱成了一团,李涟瑛这时显示出了他宫内总管太监的才干,在文夫人晕厥不能理事,敬亲王、纯亲王和林逸青又哀恸过度乱了方寸的情况下,李涟瑛主持起了文博川的身后事,在他的指挥下,杨达和仆人们很快从慌乱当中恢复了过来,开始收拾室内摆设,布起灵堂来。

    当所有一切都置办完毕之后,灵堂内只剩下了敬亲王、纯亲王和林逸青三个人。

    此时三人已经全都换上了白色麻衣,坐于蒲团之上,为文博川守灵。

    不多时,同样换上了白色麻衣的李涟瑛走了进来。

    “李总管受累了,过来歇歇吧!”看到李涟瑛进来,纯亲王指着一个蒲团招呼道。

    李涟瑛谢过纯亲王,来到蒲团边提起衣袍坐好。他的目光飞快的扫了林逸青一眼,虽然动作很快,但仍然没有躲过纯亲王的眼睛。

    “王爷请节哀。”李涟瑛看到敬亲王悲痛难禁,不由得为他担心起来。

    “李总管,你哪里知道我心中之痛!”敬亲王流泪道。

    “王爷若是悲伤过度,不能理事,可就遂了小人之愿了。”李涟瑛提醒敬亲王道,“须知林文襄和文中堂,都等于是坏在他们手上的。”

    听到李涟瑛的话,敬亲王猛然醒悟,眼中闪过愤恨之色。

    “黄树兰这贼子,真该碎尸万段!”敬亲王恨声道。

    由于翁叔平等清流派大臣的力保,黄树兰最后未能被判死罪,而是定了流放四川。

    “此贼当真可恨!翁叔平也可恨!流放四川,真真便宜了他!”纯亲王听到黄树兰的名字,也是恼恨无比。

    身为总理海军衙门大臣的纯亲王,自筹办海军事务大臣林义哲去世后,便成了光杆司令,海军衙门成了空壳衙门,而此前由林义哲经手的西洋借款也不了了之,一心想让儿子江山稳固的他怎能不恨黄树兰入骨呢?

    “我定要杀了此贼,以祭文相和家兄在天之灵!”林逸青突然恶狠狠的说道。

    此时的他,心里已经琢磨出了好几个行动方案。

    林逸青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

    当着两位王爷说出这样的话,在这两位并不了解自己的王爷看来,只怕会落得鲁莽的印象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两位王爷并没有对他的话表示出丝毫的反对之意。

    “瀚鹏要如何杀掉此贼?”敬亲王转过头来,看着林逸青问道。

    此时的敬亲王,应该是被仇恨和悲痛冲昏了头脑,竟然开口问起林逸青杀死黄树兰的方案来。

    “可于此贼前往四川路上设伏截杀。”林逸青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此去四川,山高路远,路上难保不出现些意外的。山崩,溺水,疫病,为盗贼所杀,一切皆有可能。”

    听了林逸青的回答,敬亲王和纯亲王眼中都闪过难以置信之色。

    “二位王爷和李总管如无别议,林某这便去准备了,本月之内,必有消息。”林逸青向文博川的灵柩三拜叩首,又向两位王爷和李涟瑛行了一礼,便站起身来,向灵堂外走去。

    看着林逸青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敬亲王方才回过神来,叹息了一声。

    “此子报仇心切,竟然想要手刃仇人,其心可嘉,而行事未免过于冲动。”敬亲王叹道,“俊峰说此人才具在林鲲宇之上,从这件事上看,只怕未必……”

    “此子颇有血性,我倒很是喜欢。”纯亲王道,“只是怕他报仇不成,又惹出祸事上身,辜负了文相的重托啊。”

    “既然如此,两位王爷稍歇,我这便去劝劝他如何?”李涟瑛在一旁说道。

    “那便有劳李总管了。”敬亲王点头道。

    李涟瑛起身向两位王爷拜了拜,便快步追了出去。

    林逸青正快步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逸青转过头,看到李涟瑛正快步追来,便停了脚步。

    “李总管。”

    “瀚鹏。”李涟瑛上前扶住了林逸青的胳膊,林逸青注意到李涟瑛的眼中满是关怀之色,有如兄长望着幼弟,不由得好生奇怪。

    “瀚鹏,你当真要杀了黄树兰那贼子,是吗?”李涟瑛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他看看四下无人,低声问道。

    “正是。此贼之命,我要定了。”林逸青斩钉截铁的答道,“林某言出必践,李总管如若不信,可静候消息,最多一月之内,我必取黄贼之命。”

    虽然他现在猜不透李涟瑛这么问他的用意,但他此前已经看过了李涟瑛给李绍泉的那封密信,知道李涟瑛有杀黄树兰的想法,是以如此回答。

    “既然如此,瀚鹏老弟,杀这黄贼,算我一份儿!”李涟瑛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瀚鹏如有所需,只要我帮得上忙,尽管开口!”

    “那林某便不客气了。”林逸青看着李涟瑛激动的样子,知道他是真心想要帮自己的忙,虽然他不确定李涟瑛能帮助自己什么,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黄贼的罪,是三日前定下来的,估计这几日便会上路,前往四川。”李涟瑛道,“他这一次应该是带着全家老小的,人多眼杂,瀚鹏要摆布他,需得避过其家人耳目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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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上原勇作的大考

    “无需避过其家人耳目,”林逸青冷笑了一声,说道,“让他一家人陪他一起上路好了,不留一个活口。所谓斩草除根,省得留下一二贼种,日后来找麻烦,不胜聒噪。”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李涟瑛倒吸了一口冷气。

    鲲宇啊鲲宇!你哪样儿都好,但就坏在过于仁厚上!可你这个双胞弟弟,可是一点这样的妇人之仁都没有啊!李涟瑛在心里暗暗感叹。

    “涟兄,小弟此行之详细计划,只向涟兄一人说明,还请涟兄于二位王爷处代为隐瞒。”林逸青看着李涟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立刻说道,“而且小弟此行所需用之物,只怕还得着落在涟兄身上。”

    此时的林逸青已经看出来了,李涟瑛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杀掉黄树兰!

    听到林逸青对自己改了称呼,李涟瑛心中喜悦,眼泪又差一点掉了下来。

    “瀚鹏老弟,你要用什么,尽管吩咐,老哥哥就是拼了命,也要给你弄到手!”李涟瑛尽管激动不已,但声音仍然压得极低。

    “小弟听说这修园子的工程,是涟兄负责的,是么?”林逸青问道。

    “是啊?”李涟瑛何等聪明,他象是猜到了林逸青想要用什么送黄树兰一家人升天,不由得眼睛一亮。

    “开山放炮之猛火药,涟兄可否给小弟寻些过来?”林逸青问道,“此是西洋土木工程常用之物,不是涟兄处可有否?”

    “瀚鹏老弟说的,可是那名叫‘代那买特’的劳什子?”李涟瑛问道。

    听到李涟瑛说出“代那买特”这个词来,林逸青便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正是此物。”林逸青点了点头,“烦劳涟兄为小弟弄一些来,小弟便要用此物送那黄姓贼子归西。”

    “那劳什子炸力极强,能开山裂石,而且动静儿极大,瀚鹏要用多少啊?”李涟瑛瞪大了眼睛。

    “回头小弟再和涟兄商量。”林逸青看到远处似乎有仆人在走动,对李涟瑛低声说道,“两位王爷还等着涟兄回话吧?”

    李涟瑛猛醒过来,“正是,瞅我这记性!两位老佛爷那里也等着我回报呢!”

    “回头小弟再和涟兄联络。”

    林逸青拱手和李涟瑛告别,转身快步离去,李涟瑛目送着林逸青的身影消失,这才返身而去。

    “千穗小姐,老师这么久没有回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客栈里,上原勇作不安的对桐野千穗用日语小声说道。

    “别说了!”桐野千穗恼怒地冲上原勇作瞪起了眼睛,上原勇作吓了一跳,立刻闭上了嘴巴。

    林逸青未归的这一夜,桐野千穗和上原勇作都是坐立不安。

    上原勇作第一次看到桐野千穗发火,在他的印象中,桐野千穗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

    不过,尽管挨了训,但上原勇作的心里,却感到一种别样的温暖。

    能让师母这样的训斥,对从小缺乏母爱的他来说,也是难得的幸福呢。

    两个人默坐着又等了一会儿,上原勇作看到桐野千穗的脸上愁云越来越浓,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正打算去找那位姓娄的总督府师爷,却听到走廊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听到这脚步声,桐野千穗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逸青走了进来。

    一个俏美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林逸青本能的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将脸贴到了她的颈间,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桐野千穗身上传来的那异常温馨而熟悉的芬芳气息,令他深深的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你怎么才回来……”那柔柔的略带责怪的细语,如果不是日语的话,真的会令他认为,那个他一辈子都想要抱着不愿意放手的女孩儿,就是怀中的她。

    “发生了些事……”林逸青轻声回答道。

    桐野千穗紧抱着林逸青,从小到大,她能感觉到的幸福时刻莫过于此时,但长年武士家女儿的训练,让她明白,现在不是和爱人缠绵的时候。

    武士家的女儿,一切都是以丈夫为主的。

    “发生了什么事?”桐野千穗不舍的离开了林逸青的怀抱,轻声问道。

    “文中堂……故去了!”林逸青想起了去世的文博川,心中难过,声音禁不住哽咽起来。

    “那……你不要太难过了……”桐野千穗此时还体会不到林逸青心中有如失去了父亲一般的悲痛,只能柔声的安慰着他。

    林逸青点了点头,拉着桐野千穗的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时他注意到,上原勇作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眼中满是热切的光芒。

    “老师,需要我做什么吗?”上原勇作急迫的问道,“文中堂是被人害死的吗?我们是不是应该为他报仇?”

    “是的,勇作,他的死,和一个人有很大的关系。”林逸青沉声道,“这个人,是我们必须要除掉的人。”

    “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上原勇作的眼中闪过兴奋之色。

    “勇作,这一次的任务,算是我对你的大考。”林逸青看到上原勇作跃跃欲试的样子,微微一笑,激将的话随口而出,“这次的大考通过了,你就可以直接毕业了,你将成为海兵学校的第一名毕业生。”

    听到林逸青的话,上原勇作激动得浑身发起抖来。

    上原勇作正要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上原勇作立刻闭上了嘴巴,将手伸向了腰间的战斗刀。

    “洛先生,你回来了么?”娄春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希廷先生快请进。”林逸青说道。

    门开了,娄春范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我刚刚听说,文中堂……殁了……”

    “是。”林逸青点了点头,眼中难掩悲伤之色,“我刚才,就是在文中堂那里……”

    听到林逸青的回答,娄春范顿足叹息不已。

    “希廷先生,有件要紧的物事,我想请你立刻通知李制台,请他帮忙给我预备。”林逸青说着,眼中瞬间闪过凌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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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太后心伤

    清绮园,永庆长春,文芳斋。

    外面的天不过微微现出的鱼肚白,而文芳斋内的仁曦太后却早早的醒了。

    她素来有个“肝气”的毛病,每当有不顺意的事郁结于心,便会感觉胸腹前隐隐发痛,甚至搅得夙夜难眠,而自林义哲去世后,这个本已经年未犯的毛病便骤然复发,虽经太医细细调理,已经好转了不少,但只要一想起这件烦心事儿,还是容易感到痛楚。

    这个毛病,便是当年和辅政王大臣端王穆麟德·承威生气过多留下的……

    不知怎么,此时的仁曦太后,想起承威来,却并不象以前那样的恨意浓浓了。

    平心而论,承威的才干是有的,只是行事太过跋扈了。

    承威在位时,曾以铁腕吏治整肃官场政风,果断处理“戊午科场案”、“户部宝钞案”,“求起积弊于衰靡之世”。他主张发纸币铸大钱,增加通货,促进经济发展。而且承威最早提出应停止对旗人的供养,承威虽是渤人,但却鄙视那些如同蛆虫一般的旗人,常说“咱们旗人混蛋多”、“旗人糊涂不通,不能为国家出力,惟知要钱耳!”,故而他用人不因民族,唯贤是尚,提拔重用郭筠仙、尹耕云、王凯运、高心夔、曾伯函、胡润之、左季皋等汉族人才,“平时与座客谈论,常心折曾文正公之识量,故林文忠公之才略。”,“才识在诸大臣中实无其比”。

    只可惜,他因走到了仁曦太后的对立面,最终被仁曦太后联合敬亲王诛杀!

    杀了承威之后,仁曦太后还时常会想起他来。尽管有时仁曦太后一想起承威便恨意交加,但在心气平和的时候,她也时常为失去象承威这样的少有的渤人当中的人才而感到可惜。

    自床榻上起身,由身边的宫女伺候着把衣裳换好,再由宫女伺候着洗了脸,仁曦太后才召唤道:“李涟瑛?……”

    “奴才在!”早已候在文芳斋外的李涟瑛闻声立刻小步奔了进来,一打马蹄袖,便已是跪了下去。

    “起来吧。”仁曦太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兀自在梳妆台前坐了,沉声道:“先拿茶来喝!”

    “是!”李涟瑛立刻如遇大赦般的起身,轻手蹑脚的从一旁噤若寒蝉的宫女手中接过一杯刚刚砌好的热茶,恭恭敬敬的献给了仁曦太后。

    自从林义哲去世后,仁曦太后便开始肝火大盛,于身边伺候的人更是毫不假以辞色,十几日下来鞭笞的太监宫女竟有七人之多!

    李涟瑛虽少年入宫,但平日里却也颇留意些乡俗俚语,知道这叫做“被头风”,说得便是像太后这般常见居孀的妇人,每到晚上,青灯孤枕,往往更易想起那些不能跟晚辈,下人说的心事,于是便夜夜失眠,肝火大盛,而身边的人,便也只能是小心伺候,自认倒霉!

    仁曦太后端起那个明黄色的写有“永庆长春”字样的茶盏,轻轻呷了口里面盛着的按太医院特拟的方子,用清火去毒、补中益气的药材,加上蜂蜜香料所调制的香喷喷的药茶。温暖甜香的汁液由唇齿间一路流入胸腹,让她原本感觉胀痛异常的胸膈间也舒服了许多。

    她好整以暇地啜饮着——自十余年前她失去丈夫,却由一个形同秉笔太监的可批阅奏折的嫔妃一跃而为秉国太后之日起,各种各样的危机,她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从彤郅元年的辅政王大臣集团欺凌她孤儿寡母,到后来的与那位“六爷”的恩恩怨怨,以及地方督抚们因镇压发匪之乱坐大所引发的“内轻外重”局面……

    每一次的艰难,她都一路挺了过来!

    可这一次,林义哲的去世和文博川的病危,却着实让她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尽管如此,她的思绪仍然是清晰敏锐的——所谓临大事必须镇静沉着,多年的秉国生涯,让她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领!尽管这一次的变故显得有些突然……

    对于林义哲,她是最最放心的!对于林义哲的姑父两江总督沈佑郸和好友直隶总督李绍泉也是一样,而安排纯亲王主持海军衙门,又加上了渤人之中她最为倚重的文博川,目的便是为了平衡朝中的势力,使清流派的力量不至于太过强大。

    她早就明白,如今的大形势下,洋务是必须要办的,不办洋务,便只能等着亡国!

    但大乾立国三百年来,却仍是和以前中土历朝一样,是与所谓的“士林”共天下的!

    而为了平衡士林清流派和洋务派的力量,她不知费了多少苦心!

    在她看来,现在这样的安排最为妥当,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留给儿子的肱股之臣林义哲,会在儿子去世后不久,也一并的随儿子去了!

    而一直视林义哲为亲子一般的军机大臣文博川因此大受打击,又一病不起!

    喝了会儿茶,她好容易平静了下来。

    “李涟瑛!”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声道。

    “奴才在!”李涟瑛打了一个激灵,立刻应道。

    “你昨个晚上没睡是怎么着?眼睛这么红,象兔儿爷一般!莫非你一直在文相府上?”仁曦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昨儿晚上,确是在文相府上的。”李涟瑛用略带嘶哑的声音答道。

    “文相的病情如何了?”仁曦太后问道。

    听到仁曦太后的问话,李涟瑛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仁曦太后觉察出了李涟瑛这个异常动作是什么意思,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回皇太后的话,文相……昨儿个夜里……去了!”李涟瑛带着哭腔答道。

    仁曦太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她的眼神一瞬间陷入到了迷惘之中,她似乎是想要起身,但却没有站起来,她转过头,似乎想要去取茶盏,但一双手却不住的哆嗦着,手指尖刚触碰到茶盏,茶盏便给碰得掉到了金砖地面上,“啪!”一下子摔碎了。

    看到茶盏摔碎,室内的宫女太监们全都颤抖着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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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上达天听

    “文相是昨儿个晚上去的,你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仁曦太后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

    “回老佛爷的话,奴才是怕……怕老佛爷夜里头听了这消息,睡不安稳……”李涟瑛浑身哆嗦着跪伏在那里哭道,“这一阵子,老佛爷您可是有日子没睡上一个好觉了……”

    听了李涟瑛的回答,仁曦太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说的是,自从林文襄去了之后,我是好久都没睡个实成觉了,总觉得这心里头啊,不怎么踏实……”仁曦太后的眼中闪过点点泪光,“而今文相又跟着走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老佛爷!您可千万保重,切莫伤心过度啊!”李涟瑛接连叩头,嘶声道。

    “文相走了,我怎么能不伤心呢?……”

    “老佛爷,文相临去时,留有密折一道,嘱咐奴才呈给老佛爷……”

    “快呈过来!”

    “是!”

    李涟瑛起身,挥了挥手,一名小太监捧着一个木盒上前,将木盒呈到了李涟瑛的前面,李涟瑛将木盒的封条揭去,打开盒盖,将里面的文博川密折取了出来,捧到仁曦面前,双手呈上。

    未等李涟瑛走到近前,仁曦便伸出手,一把将密折从他的手中抢过,急不可待的打开看了起来。

    李涟瑛侍立于一旁,小心的观察着仁曦的脸色。

    仁曦只看了一眼文博川的密折,脸上的悲伤之色瞬间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之色。

    仁曦看得极是专注,过不多时,她的脸上重又现出了悲伤之色。

    “至忠至勤是老臣啊!弥留之际,尚要为国举贤……”

    听到仁曦说出“为国举贤”这一句,李涟瑛大概便猜到了文博川举的“贤”是哪一个了。

    “文相啊!你……你不该去啊!你去了,可叫我们姐妹依靠谁去啊!……”仁曦流泪道。

    “老佛爷节哀!”李涟瑛再次拜伏于地,嘶声道,“老佛爷切不可过于哀恸,伤了玉体啊!”

    “节哀?我们姐妹这一路磕磕碰碰的走过来,能依靠的就这么几个人!现在都不在了,你说我能不伤心吗?”仁曦捧着文博川的密折,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厉声说道。

    李涟瑛很久没有见到仁曦如此悲伤得失态,在他的记忆中,能与今天相比的,也就当年显凤皇帝故去了。

    “现在文相也走了,你瞧瞧朝廷里头都剩下了些什么人?一群昏愦糊涂的老朽之辈和顽固不化的书呆子!这下文相去了,他们恐怕要乐开花了吧?”

    “林文襄走了,文相也走了,六爷和七爷现在没了辅助之人,天知道他们会把些什么样的书生腐儒给弄上来!你说叫我们姐妹怎么办?怎么办?!”

    听到仁曦的语音凄厉,有如杜鹃啼血,李涟瑛吓得魂不附体,周围跪着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声。

    仁曦发泄了一会儿,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重重的喘了口粗气,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放下折子,自顾自的端起了另一个茶盏,喝了一口茶。

    放下茶盏之后,仁曦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重又拿起文博川的密折看了起来。

    这一次她看得异常仔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息了一声,看了看周围跪着的一大票侍候的人,低声说道:“都起来吧!”

    “谢老佛爷恩典!”

    “你们都出去!李涟瑛你留下!”仁曦太后说道。

    “是!”

    听到仁曦太后只留自己在室内,李涟瑛知道她有可能是想要向自己问计,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以前这样的事儿,都是刘晟印的,但刘晟印这会儿病了,一直在休养,是以这个“差事”,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他这个二总管头上。

    和其他太监不同,刘晟印办事机灵,又粗通文墨。甚至于时局形势,都颇有见解。宫里的太监大多不过曲意承旨,以供驱使而已,而刘晟印则可帮仁曦太后拿大主意。更为可贵的是,刘晟印从不恋权,为人又和善,是以慈禧太后对他甚是倚重,有些时候还要向他问计。

    不过,对李涟瑛来说,这个差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宫女太监们退出之后,仁曦太后拿过文博川的密折,又看了一遍,象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想不到林文襄竟然还有个双生弟弟林逸青,而且也是个厉害角色儿,竟然躲在日本密谋着掀起滔天巨浪,欲要为大乾去除外患……李涟瑛,你知道这事儿么?”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赶到文相府上时,刚好见到了此人,当时六爷七爷也在,文相和六爷七爷说了些此人的事儿,奴才也听了些。”李涟瑛脑筋飞快的转着,回答道。

    “你见到了林逸青?”仁曦太后眉头一扬,“他长的什么样儿?是和林文襄一模一样么?”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刚一见到他,着实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林文襄的魂魄跑到文相府里来了,当时可是着实出了一身冷汗呢……”李涟瑛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有余悸的答道。

    他的回答其实并不是有意夸张想逗仁曦太后开心,刚一见到林逸青时,他的确是真的以为林义哲的魂魄找来了。

    “瞧你那点儿出息!”

    听到李涟瑛的回答,仁曦太后禁不住笑出声来,脸上的悲戚之色一时尽去。

    “起来吧!别跪着了!”

    “奴才谢老佛爷恩典!”

    “能在日本潜伏这么多年,隐名埋姓,只为了给故国去一大敌……果然和林文襄一样,是少有的忠义之士啊!”仁曦太后放下了手中的密折,感慨不已。

    “老佛爷说的是。林文襄兄弟二人,都是难得的忠臣。”李涟瑛适时的接了一句。

    “六爷和七爷也见着他了?”仁曦太后问道。

    “回老佛爷的话,六爷七爷也见着他了,六爷七爷一见着他,便想起了林文襄,当时还骂黄树兰该死呢。”李涟瑛恭声答道。

    一提到黄树兰,仁曦太后的脸瞬间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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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清流会议

    “此贼子既然该死,他们俩怎地对他又没奈何?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用?”仁曦太后冷哼了一声,显然对黄树兰痛恨已极。

    听了仁曦太后的话,李涟瑛不由得心中一动。

    “老佛爷说的是!这贼子惹得老佛爷如此伤心劳神,奴才恨不得亲手送这贼子归西!”李涟瑛垂首说道。

    “难得你有这样儿的心思。”仁曦太后象是听出了李涟瑛话中的“潜台词”,有些好奇的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你要是真能做到,我还真是烧了高香了!”

    “奴才对老佛爷的忠心,老佛爷是知道的,只要老佛爷交待的事儿,奴才就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要办成!”李涟瑛明白仁曦太后在说什么,立刻大声应道。

    “那你就去办吧!”仁曦太后象是开玩笑似的看着李涟瑛说道,“不过你可记住了,出了事儿,可没人给你担着!”

    “奴才谢老佛爷恩典!”李涟瑛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额头也渗出了汗珠。

    所谓的“君无戏言”!仁曦太后这么说了,就证明她已经同意,自己可以想办法干掉黄树兰!

    想到自己可以有机会亲手为拜弟林义哲报仇,李涟瑛的身子又一次颤抖起来。

    “昨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呆会儿六爷七爷他们想是要递牌子觐见了吧?”仁曦太后说道。

    “老佛爷说的是,昨个晚上,文相临去前,还写了一道遗折,嘱咐六爷代呈皇上御前。想是一会儿六爷便会把折子带来的。”

    “哦,那便是了……现在……”仁曦抚了抚仍然黑亮的长发,瞪了李涟瑛一眼,“你这奴才还不过来给我梳头?!”

    “是!”李涟瑛浑身一个激灵,他急忙应了一声,便走上前去,开始为仁曦太后梳理起那满头长发来。

    差不多就在同时,换下了白色麻衣的敬亲王和纯亲王正急急的赶回府上,预备一会儿进清绮园觐见。

    也是在这一时刻,在户部侍郎翁叔平的家里,清流派官员们正济济一堂,在讨论着如何为黄树兰力争。

    “醍方一心为国,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真真令我等心寒!”

    “我等还当要继续上书为醍方辩争!”

    “旨意已下,不可能朝令夕改的!醍方也是……那林义哲已经死了,纵得了皇家的丧仪恩典,便又如何?醍方这么一骂,不是给那些事鬼之人以整治他的借口么?唉!”

    “醍方是气不过,那林姓贼子身后竟然有了‘文襄’的谥号!真是欺世盗名,可为士林之大耻!”

    “还不是鬼子六和文博川那个老朽一意纵护此贼,此贼死后又为他讨了荣典,这是明明的向士林挑战!让此贼得了这等谥号,真是我辈之奇耻大辱!”

    此时客厅当中,清流官员们在不断的痛骂着林义哲、敬亲王和文博川等洋务派,而翁叔平则一直是一言不发。

    “林贼移灵那天,我去看了,差不多整个京师的洋夷全都到了!无论男女!那一个个洋妇骚首弄姿,简直不堪入目!”监察御史高弘超的声音传来,“高某时想,外间传闻林贼有摄魂之术,专门魅惑洋妇,以使洋人为其所用,以此所见,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听了高弘超的“高论”,翁叔平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位高御史一向有薄倖之名,和被凌迟处死的汪庆琦有的一拼,只是这位高御史的皮囊实在一般,不如“小汪”俊秀,加之其经常囊中羞涩,拖欠嫖资,是以在风月场上颇为人所轻蔑,八大胡同的女人闻之切齿,几乎所有和他有交情的清流言官都或多或少的替他付过嫖资,但他仍乐此不疲,平日经常出没于花街柳巷之中,而且和同僚议论,每每三句话不到,便趋于下流,因而在同僚当中亦颇不受待见。

    “这人都死了,还能搞摄魂之术吗?”有人笑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高兄高论,实是不敢苟同。”

    “我不是说他死了之后还能搞摄魂之术,是说被他魅惑的洋妇在他死后仍对其念念不忘!表明此贼事鬼之深!”高御史挨了讽刺,脸上有些挂不住,急忙争辩道。

    “我看是你老高打算尝尝洋妇的滋味,才跑去观礼的吧?”又有人讥讽道,“若是那些洋妇对你老高念念不忘,你老高的心里,只不准怎么乐开花呢!”

    “是啊!那林贼娶的几房妻妾,无一不是美貌异常,你老高别是想打她们的主意吧?”

    “老高,奉劝你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那林贼的妻妾有两个是得了朝廷封诰的命妇!你要是坏了人家的名节,可是要掉脑袋的!”

    听到大家的讨论竟然变了味道,翁叔平心中恼火,不耐烦的狠狠咳嗽了一声,几位清流言官一听后,立刻闭上了嘴巴。

    “醍方过几日便要流放出京了,大伙儿还是想想如何帮他免去这灾厄吧!”翁叔平沉声说道。

    听到翁叔平的话,清流言官们又一次议论起来。

    “醒方此次骂灵,不过是酒后之言,奈何如此重谴!朝廷赏罚不明,以此为甚!”有人替黄树兰鸣起不平来。

    “无论如何,骂灵乃是藐视皇家恩典,总是不该。醍方虽是激于义愤之举,自身仍小有不是。”有人说道,“不过这流放四川,未免……太重了些。”

    “其实都是张霈伦这叛逆之人下的黑手!要不是他参劾醍方,醍方顶多也就是申斥一番,罚上几个月的俸禄而已!”高弘超恨声道,“那姓张的竟然连番参劾醍方,还诬陷醍方收受倭奴贿赂,你们大伙儿说说,还有比这更恶毒的事儿吗?”

    听到高弘超提到张霈伦,翁叔平的眼中闪过愤恨之色。

    正如高弘超所说,如果不是张霈伦的连疏参劾,他本来是可以保得新近投入门下的“清流四谏”之一的黄树兰平安的!

    尽管黄树兰骂灵确实有罪过,但在他翁叔平的操纵下,最多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象征性的罚点银子了事,但他却没想到,同为清流一派的张霈伦,会如此的上折子,必要至黄树兰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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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保黄不得

    张霈伦的折子向来极具杀伤力,这一次参劾黄树兰当然也不例外,可谓字字见血,刀刀见骨,他在折子中参劾黄树兰“言语狂悖”,“目无君上”,视“朝廷仪典如无物”,避开了当中的“夷夏之争”问题,直接点明黄树兰藐视朝廷仪典,将黄树兰的罪名扣得极死,而对于黄树兰的用心,他则直接扣上了“私通敌酋”的帽子,说黄树兰收了日本人的贿赂,是以才一次又一次的和林义哲过不去。

    张霈伦的折子上去后,两宫皇太后大怒,尤其是对张霈伦严厉指责黄树兰收受日本人贿赂的事极为震怒,下令彻查,结果刑部官员抄了黄树兰的家,搜出了约3000两白银,虽然没有证据确实证明这些白银来自于日本人的贿赂,但黄树兰本人对这么多白银的来历根本说不清楚,却又等于间接证实了张霈伦的指控不是空穴来风(其实就是张霈伦猜的,所谓的言官“风闻言事”)。

    由于黄树兰对银子的来历说不清楚,加上藐视皇家仪典确有其事,是以刑部按律严议,此前因其上折子参劾林义哲为张元吴昊致其病逝一事,敬亲王和纯亲王都恨黄树兰入骨,欲要借机重治其罪,但翁叔平等清流官员发动言官们力保,以“无心之失”为由,反复争辩,并称以此重责的话,将使“士林不安”,“天下正士从此钳口”,最后勉强定了“流徙”。

    对于这个结果,翁叔平的心里其实是很不满意的,是以他现在打算利用士林的力量再次给黄树兰争取减轻处罚的机会。

    但翁叔平知道,只要力保黄树兰的折子一上,张霈伦那里肯定会有新的参劾折子跟上来。

    对于黄张二人反目的缘由,他听说过一些,但他认为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张霈伦的背后,可能另有主使之人!

    而这个主使者,应该不是别人,就是张霈伦的老师李高阳!

    而接下来的这一轮“保黄”的战斗中,李高阳弄不好会亲自出马!

    想到一直是清流领袖的李高阳现在竟然要他的爱徒张霈伦为林义哲这个“事鬼之徒”的身后事申冤辩曲,翁叔平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当年同样是李高阳的得意门生的状元洪筠因为受了林义哲之惑转而投身洋务,并成了大乾国驻法国的公使的事,就曾令翁叔平心生警惕,没想到自洪筠后,又出了个张霈伦!

    如果连李高阳这样的清流领袖都开始为洋务派说话了,那天下之事还可问吗?

    “醍方自己不简点,这银子的来历说不清楚,难怪会给张侑樵抓住把柄。”有人叹息起来,“张侑樵的文章一向写得精妙,想扳倒他这个折子,只怕难了。”

    “那也不能坐视不管吧?这样一来,岂不是他张霈伦想要参谁,谁就得倒霉?”高弘超不服气的说道,“在座诸位难道就没有敢和他张霈伦相抗的吗?”

    “及柘,你要是觉得能与张侑樵相抗,莫不如上一个折子,参他张侑樵一道。”有人笑着对高弘超说道,话语里暗含讥讽。

    “我当然敢上折子参他!”高弘超怒道,“我这一次便要上折子参他!”

    “噢?敢问高兄,以何为题,参劾张侑樵?”有人笑问道。

    “我参他颠倒黑白,诬陷忠良,为那屈身事鬼之人张目!”高弘超挥舞着胳膊大叫道,“参他的题目多着呢?”

    “那我等便静候佳音了。”有人不屑的说道。

    “高兄还是莫要上这个折子的好,要是上了的话,只怕不但参不倒张侑樵,反而惹得两宫皇太后大怒,落得和醍方一样的下场,反为不美。”有人好心的提醒他道。

    此人话音刚落,便引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听到讨论又跑了题,翁叔平心头恼怒,正要说话,却见管家拿着一张信笺,快步的走了进来,便闭上了嘴巴。

    管家快步来到他身边,行礼后将信笺交到了他的手中,然后行礼急步退出。

    翁叔平打开信笺看了一眼,面色不由得一变。

    “老师,出了什么事?”一位门生发现了翁叔平的神色不对,立刻问道。

    “文博川中堂,殁了。”翁叔平收起了信笺,放入袖中,平静地答道。

    听到这个消息,清流言官们先是一怔,安静了片刻,而后便兴奋的议论起来。

    “文博川一去,鬼子六只怕要难过了,哈哈!”

    “是啊!文博川一去,鬼子六等于断了一条臂膀呢!”

    “林义哲去了,文博川也跟着去了,事鬼之辈没了主心骨,我辈正好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

    听到大家一片激奋之声,翁叔平心中也极是舒畅,但他的表面却丝毫没有异状。

    但他一想到黄树兰,未免又感到有些遗憾。

    他知道,黄树兰这一次的流放,是免不了的了。

    “文博川一去,两宫皇太后必然迁怒于醍方,我看醍方这一次,是必须要走这一趟的了。”翁叔平故作哀愁状的叹息道,“大伙儿不要上折子了,还是想着如何给他凑些台费吧!”

    听到翁叔平的提议,清流言官们纷纷表示愿意解囊,有位御史当场便开始安排为黄树兰募捐起来,不多时,有人收钱,有人记帐,忙活起来倒也井井有条。

    清流言官们有人当场掏出银票来,有的身上未带现钱,便表示先记上帐,回头将银子送来。每当有人唱报自己捐银数时,多的便有人喝彩,少的也说不得赞扬几句。

    当募捐的人问到高弘超时,刚才慷慨激昂的高弘超,却这样回答道:“高某一向两袖清风,无银钱可资助醍方,但定要为醍方一发正声!此声可值千金!”

    听了高弘超的回答,登时有人哄笑起来。

    “高兄是连窑姐身上都不舍得花一两银子的‘苦修僧’,哪里还有别的闲钱资助醍方!”

    高弘超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他想要出言驳诘,但嗫嚅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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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种兵林逸青完成任务返回时在直升机上被球形闪电击中昏迷,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平行时空的陌生王朝时代——乾朝,这是一个曾经兴盛一时却已然步入衰落的王朝,此时刚刚接触到西方工业文明,正面临着内忧外患,处于剧变的前夜。 为了实现心中的强国之梦,林逸青毅然带领着这个古老的国家蹒跚前行,开创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崛起之新帝国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崛起之新帝国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崛起之新帝国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