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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国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银刀驸马     崛起之新帝国时代txt下载     崛起之新帝国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八章 守边赤子

    这场朝会就此散会,李绍泉和众大臣一道出了勤政殿,这时他才注意到,景廉仍一直跪在那里,保持着叩首的姿势,没有起身,他知道这是两宫皇太后对景廉的小小惩戒,心中不由得十分快意。

    此时已是冬日,天气异常寒冷,但李绍泉出了紫禁城,望着头顶的一轮红日,心情异常振奋,周身都是暖意。

    “李大人,王爷有请。”有人在李绍泉身后说道,李绍泉转头一瞧,看到是纯亲王府的家奴张翼,点了点头,随即跟着张翼上了他早已准备好的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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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球,守礼城,船政海兵大营。

    林逸青站在了望台上,正观看着大营里的人们的一举一动。

    一股在锅里爆出葱花的香味远远的飘了过来,有人在打喷嚏。

    林逸青循着香味望去,看到一个中年汉子正在营房边嚷嚷。

    “加红的!要大红!让什长大人瞧瞧这个菜地道!”

    林逸青看到了一位什长。他可以说是惊天动地轰出个喷嚏,眼泪汪汪仰望苍天。

    中年汉子扶着什长。

    “什长,要不……回屋里坐?”

    什长拭了拭眼泪,“得,还是外……外边儿好!”

    “过瘾啊!到这就要过口辣瘾!——傻儿子,把桌子搬出来!什长大人乐意在外边吃,你傻儿子还不勤快着些!”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憨厚的乡下青年拖着桌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中年汉子在乡下青年屁股上踢了一脚)。“搬呢!还拖?——桌子腿卖给谁去?”

    乡下青年听了父亲的话。便开始搬起来。放下桌子后。乡下青年象是有些无所适从,对什长背过半拉身子。

    中年汉子斥道:“你怎么还不跟什长说话?”他说着,赶紧对什长陪起笑来:“这孩子其实挺机灵的,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紧张。”他说着,又踢了乡下青年屁股一脚。

    林逸青看到这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什长打量了一下青年,招了招手。“放轻松,咱们打打唠。”

    乡下青年不好意思地挤出个哭样的笑脸,深吸一大口气像是打算自报家门,结果却是狠蹭着鼻子下一紧张就痒的地方。什长伸出的手也只好落在半空。

    中年汉子端了菜上来,顺手把乡下青年蹭鼻子的手打落。

    “这傻儿子的毛病是我给落下来的。打小儿流鼻涕,打也改不掉。我当兵那会儿——”中年汉子讪笑道。

    “你也当过兵?”什长问道。

    中年汉子陪笑道:“青旅水师,练勇。那会儿队伍里有个法子,往袖口上抹辣椒面。谁想这傻儿子鼻涕是不流了,一紧张就这样这样的!”

    什长打量着青年,“他就这么爱紧张?”

    中年汉子笑道:“打打就好。棍棒下头出孝子。他孬不了,为啥?他老子不孬!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嘛! 我当年可是个好兵。虽说是练勇,练的可是西洋操法。那几年,顿顿棒子面窝窝头,口令可喊得山响——‘预备,用枪! 突刺——刺——杀! 突刺——刺——杀!”

    听了中年汉子的话,什长点了点头,“果然是老前辈,功底儿真是一点儿没丢。”

    中年汉子听了什长的话乐极,对准什长,“防左刺——杀! 防右刺——杀! 哎哟,大人,上桌!傻儿子!——大人,抹了个鸡脖子打了点儿酒,农家小菜,您随便。”

    乡下青年拿起碗筷,看看父亲。

    中年汉子瞪了他一眼:“吃吧,进了大营,以后就吃不到家里菜了!”

    乡下青年犹疑着伸了伸筷子,又看了看什长。

    中年汉子向什长拱了拱手,“对对,大人也吃。在青旅水师那会儿,我们常跟大人们喝酒呢!”

    什长看着一桌红色愣了一会儿,“我……我跟老前辈喝……一杯。”他说着,又打了一个喷嚏。

    林逸青看到什长与中年汉子对饮,乡下青年得了父亲的默许,则开始筷下如雨。

    中年汉子喝不喝酒基本一个状态,但什长却深吁口大气。

    “老前辈,有句话我还是得说。”

    “嗯,请说,请说。”

    “您老可能不晓得,现在的队伍,和您老那时候可大不一样了,不是说逮个人就能干的。就拿咱们船政水师洋枪队来说,船政水师,是开着蒸汽兵轮的,老前辈,我的意思您明白了?”

    中年汉子听了什长的话,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就是开着那冒烟的蒸汽船上呗!”

    “对,差不多是这意思,”什长道,“上了船,不但得会放炮,还要会打洋枪,学习洋话,因为咱们队伍里的口令,都是法兰西国语。”

    中年汉子捶打着着乡下青年,“傻儿子,听明白了没有?这可是一步登天哪! 干出去炮弹,都能打到几里以外去!”

    什长脸现苦笑:“咱们的队伍是现下最好的部队,咱们海兵啊,主要是洋枪队,也有大炮和开花炮弹。咱们主要用的是七生半克虏伯行营炮……嗨,我跟您数落这个干吗?我想说什么来着?哦,我是说这都是些精细活儿。因为这事儿不是有心就能干好,老前辈您在听吗?”

    中年汉子就这会儿工夫又灌下两杯,而后对着什长一拳撸了过去,“知道为啥非得跟您喝酒吗?

    什长只好摇头。

    中年汉子道:“你以为就为个小傻儿子当兵?”

    什长只好再摇头。

    中年汉子道:“怎么不是?就是!我不知道当兵的不兴吃请? 生拉硬拽给你弄来为的什么?就为个小傻儿子当兵嘛。他没出息,不会种地也不会发财,胆小得连杀猪也不敢看!这么着就交给你了。队伍上炼人哪!我多想他像点样哪!这话实在不?”

    什长:“啊?……”

    中年汉子又道:“队伍上就讲个实在。这么实在的人你们要不要?你瞧瞧他!”他顺着乡下青年忙碌的筷子望了过去。顿时怒从心头起,“傻儿子!”

    乡下青年忙蹿了起来,嘴里还含着食物。

    中年汉子怒道:“今天说的可是你的前程哪!你能不能走出这山沟沟就听什长一句话了,你还就知道吃吃吃!”他又转头对什长道:“他要在家就这点儿出息。我想盖房,傻儿子一口就吃掉我一块上好红砖! 知道为啥叫个傻名?打出娘胎起,我就看他没出息!——生一个是儿子,生两个还算是儿子,生三个就只能是他娘的傻儿子!你瞧他缩手缩脚的龟样!把口里的食咽了!混帐东西!”

    乡下青年忙咽食。

    什长笑了笑。“喝口水,别噎着。

    中年汉子道:“没事,他皮实。什长,到了队伍上任由你打骂。”

    什长摇头道:“到了队伍上,那是一辈子的生死同袍,哪能说打说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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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刚学习“睾”字的时候。觉得太难写了。正在我感叹的时候,前面的女同学说:“这有什么难的。上面充血了,下面才幸福嘛……”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忘过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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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叔嫂相会

    不多时,马车停下,大营营官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马车门开了,先是一个壮健的中年官员下了马车,接着出来的,是一个姿容绝美的年轻女子。

    林逸青远远的望去,立刻便认出了这个女子是谁,而后从马车里出来的两男两女两个孩子,更加证实了他的判断。

    那是林义哲的夫人陈婉。

    他虽然只在梦中见过她一面,对她的美丽印象深刻,但那毕竟是梦境,而现在当他亲眼看到她时,才知道,现实中的她,比梦境中更加美丽动人。

    林逸青突然发觉自己竟然被她深深的吸引住了,不由得暗骂了自己一声抵抗力低下。

    自己身边的美女已经一大群了,为什么自己见到陈婉,还是象以前一个德性?

    林逸青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定下心神,他知道,陈婉出现在这里,很可能目的只有一个。

    她要见见自己。

    而那个陪同她前来的眉目和她有些相似的中年官员,应该是她的父亲苔湾巡抚陈轼。

    果然,不出林逸青所料,营官在拜见陈轼之后,便指了指自己所在的方向,接着一名海兵便快步来到了望台下,急步登了上来。

    “林爵爷,陈抚台有请。”海兵对林逸青说道。

    几天前,林逸青已经接到了大乾朝廷的封赏圣旨,被封为一等男爵,消息传出后,不但萨摩人兴奋不已,船政海兵们对林逸青也改了称呼。

    林逸青点了点头。随海兵一道走下了望台。向陈轼和陈婉母子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陈婉呆呆的看着由远及近的林逸青。身子竟然微微的摇晃起来。

    在她身边的男孩林冠臣觉察出了母亲的异样,用小心紧紧的握住了母亲的手。

    而姐姐林语曦在看到林逸青之后,呆了一呆,突然不顾一切的朝着林逸青飞奔而去。

    “阿爹!——阿爹!——”她嘶声呼喊着,张开双臂,扑向了林逸青。

    林逸青看到飞奔过来的女孩子,先是一愣,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停下了脚步,身子微蹲,张开了自己的怀抱。

    女孩子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阿爹!……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我好想你……”女孩子哭道,林逸青感觉到她的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肩膀上,知道她思父心切,竟然错将自己当成已经故去了的父亲,心中满是爱怜之意,他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抱住了她。用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

    “曦儿!这不是你阿爹,是你四叔!”陈轼威严又不失慈爱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女孩子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但仍紧紧的抱着林逸青,不肯放手。

    “曦儿!快给你四叔问好!”陈轼看着这一幕,声音也禁不住的有些哽咽,他转头偷望了一眼女儿,发现女儿的眼中也满是晶莹的泪光。

    林语曦对外公的话充耳不闻,仍然紧抱着林逸青不放手,林逸青明白她心里的感受,没有立刻起身,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语曦这时才明白了过来,她的手臂慢慢的放松了,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林逸青,林逸青看到她眼圈儿红红的,温柔的用手指揩去了她脸上的泪珠,握住了她的小手。

    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反握住了他的手。

    林逸青拉着林语曦来到了陈轼父女面前,鞠躬行礼道,“见过伯父大人,见过嫂子。”

    听到林逸青叫自己嫂子,陈婉方才回过神来,强忍着泪水,向林逸青福了一福。

    陈轼打量着林逸青,一时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情不自禁的上前拉住了林逸青的手,这时他才注意到,林逸青的手上皮肤粗厚,布满了已然愈合的伤疤,和自己的女婿林义哲的手全然不同。

    但哪怕如此,他也生出了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爱婿林义哲的感觉。

    “瀚鹏……这阵子……还好么?我听说,日本人那里派来了刺客……”陈轼想起前些日子接到的信报,关切的问道。

    “不碍事,都收拾了,伯父放心便是。”林逸青微笑着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陈轼又打量了林逸青一番,这才分辨出了林逸青和林义哲的不同。

    二人相貌虽说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林逸青眉宇间英气勃勃,和文人气十足的林义哲完全不同。

    “外间日头毒,还请进屋说话吧!”营官在一旁陪着笑说道。

    当下营官带着众人进了屋子,分别落座,营官着人奉上茶点果品后,便退了出去,让他们一家人自在叙话。

    “曦儿,别这么缠着你四叔,象什么话?”看到林语曦象块牛皮糖似的粘在林逸青身边,陈轼说道,“快,过来,给你四叔见礼。”

    林语曦不太情愿的放开了林逸青的手,来到林逸青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这时陈婉说道,“臣儿,婷儿,俊儿,也过来给你们四叔见礼。”

    三个孩子依次来到林逸青的面前行礼,林逸青赶紧上前,将他们全都扶起,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语曦今年十二岁了,她是家中长女,和她父亲最是亲密,是以刚才误将小叔认成了……亡夫,还请小叔见谅……”陈婉看着四个孩子站在林逸青面前望着他,有如望向他们的父亲,心中悲伤,泪珠便在眼眶中打转。

    “嫂子莫要如此说,都是一家人,他们是兄长的骨肉,也是我的骨肉。”林逸青挨个孩子看着,声音也有些哽咽。

    “冠臣今年九岁,性格最象他父亲,学业也还不错……”陈婉提到孩子们的父亲。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小林冠臣转过头。望着母亲,眼中满是关切之色,陈婉觉察到了儿子的目光,用手帕轻轻的拭去脸上的泪水。

    “毓婷今年七岁,劭俊今年也四岁了……那日接到小叔的信,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噢……”林逸青听着陈婉的述说,想起了那一次的回国经历。

    “那一日婉儿接到瀚鹏的来信,我那会儿恰好在家。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想要借机行骗,但婉儿却说,俊儿的名字,只有她和鲲宇知道,应该不是骗子,想不到……唉!对了,瀚鹏,那会儿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家里看看呢?”陈轼想起往事,长叹一声。问道。

    “四叔那天回来过的,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没等林逸青回答。小林冠臣回答道,“我当时望见过四叔,回去还跟娘说我见着阿爹了,娘还不信呢。”

    “你看到过我?”林逸青听了孩子的话,不由得很是惊奇。

    “是啊,我当时在海边玩,看到四叔是在孤拔将军的‘海洋’号上呢。”林冠臣答道,“当时我以为是阿爹……”

    “这么说,孤拔将军也知道瀚鹏的身份了,怪不得法兰西国这一次会帮着咱们大乾对付俄国人……”陈轼想起最近发生的事,不由得恍然大悟。

    “朝廷封赏的旨意,我已经接到了,不日便要离开琉球,进京陛见。”林逸青看着陈轼和陈婉道,“本想在进京之后,便去看望伯父和嫂子,但没想到伯父和嫂子先来探望我……真真过意不去。”

    “自己家人,客气甚么。”陈轼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得知你来到了琉球,我早就想过来了,那会儿刚听说鲲宇有个双生兄弟,我还不敢相信,现给两江督署发了加急电报,向亲家翁问询,亲家翁回电称确有其事,我真是……那叫一个高兴啊!听说你在日本做下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陈婉看着林逸青,父亲在和林逸青说的什么,她已经不在意了,此时的她,心愿得偿,但不知怎么,却有一种难言的惆怅。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和亡夫林义哲初在一起时的情景……

    那也是个晴天儿,天是那样的蓝,阳光分外的温暖,照射在自己身上,让人心情分外的欢畅。

    自己走在他的身后,他转身冲她开心地一笑,象个孩子一样的牵过了她的手,自己的脸上立时飞起了红霞。

    “鲲宇……”

    “嗯?婉儿?”

    “嗯。”

    大厅里,看着手牵手亲亲热热走在一起的他们小夫妻俩,沈佑郸和林普晴也禁不住相视一笑,目光中满含温暖之意。

    “姑爷可是要写字?我去叫书僮来。”

    “不用了,彩玥,你们几个去歇着吧。我来给鲲宇研墨好了。”

    那时的自己,上前亲手为他取过宣纸展开在桌上,又为他注满笔洗,润好了毛笔,接着又取过砚台和砚滴,将水一滴滴的滴到了砚池内,然后拿过一方乌墨,轻轻的研磨起来。

    那温馨祥和的气氛,让自己至今都难以忘怀……

    “好了,鲲宇。”自己将笔蘸得墨饱,递给了他。

    他点了点头,接过了毛笔,深吸了一口气,提笔写下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八个大字。

    他写这几个字,是他的祖父林文忠公题于书室的八字联。

    “鲲宇的字体是仿效颜体,端正健美,气势雄浑,和姑父的书风很象。”那时的自己看着他的书法,眼中满是崇敬爱慕之色,“鲲宇日后定当能和姑父一样,成就一番功业。”

    “常言字如其人,鲲宇的字透着雄正刚健之气,是堂堂男儿的字,看了令人心境舒畅。”自己当时想起了胡雨霖,才说的这样一番话,“象那些渔利好色之徒,阴谲狡赖之辈,连写的字都透着俚俗之气,令人闷损。”

    那时他还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看到自己的眼中闪过一丝郁郁之色,显得很是惊讶。

    看到他望着自己,惊奇的目光中透着关切,自己心里不由得一甜。眼中抑郁之色顿去。他看着自己那灿烂可爱的笑容。也不由得有些痴了……

    “婉儿才疏学浅。妄加评议,鲲宇莫要见怪才是。”

    “哪里哪里。”那时的他呵呵一笑,向着自己深深一揖,“夫人字字金玉,小生受教了。”

    “受教二字,婉儿可是万万当不起的。”自己掩口吃吃笑着。向旁边躲了躲,不肯受他这一礼。

    那时的自己,只觉得这个郎君不但学问好。而且幽默风趣,和那些迂腐死板动不动就爱摆酸架子的书呆子完全不同。

    当然,比之那个让自己一想起来就气恨难消的伪君子,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而想到洞房花烛夜里他和自己的颠倒疯狂,自己便觉得全身都是**辣的感觉……

    那一次,整整一天,自己都在陪着他。在他写字的时候,自己则在一旁给他磨墨,或者亲手为他砌着香茶,在他疲乏的时候送到他的手中。他能感觉到自己时不时温柔地瞥一眼正专注地写字的他。他有时也会情不自禁的转头去看自己,每一次。他看到的总是自己那双甜甜地看着他的眼睛,每每与他双眼一经对视,却又立即慌乱地闪了开去。

    自己那时才十五岁,被他由青春少女变成温婉俏丽的小妇人,他每一次望向自己,自己都是禁不住心中一荡,这种温馨的感觉,是自已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

    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生活的节奏缓慢悠闲,这岂不正是自已梦寐以求的生活么?岂不正是自已苦苦追寻、想要永远珍惜的温情么?

    那时在自己的内心,便隐隐的生出了这样的渴望:最好每一天,都是这样的生活。

    到了晚上,当他再次拥着自己,爱得那样疯狂、深沉和热烈,是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鲲宇……”

    “什么?婉儿……”

    “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夫妻……”

    “嗯!我们生生世世,永远也不分开……”

    每天都是几度欢愉之后,象洞房花烛夜一样,他看着蜷缩在他怀里的自己带着幸福的笑意睡去之后,才会闭上了眼睛。

    但那一夜,自己却哭了……

    透过窗外洒进来的皎洁月光,他看到坐在身边的自己,那双让他如痴如狂的剪水双瞳中,满是晶莹的泪光。

    “怎么了?婉儿?”他吃了一惊,立刻坐了起来,将自己揽进了怀里。

    自己的柔美双臂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口,自己的泪珠滴落在了他的心窝处……

    “婉儿,你怎么了?”他轻抚着自己**的肩膀和柔腻的小臂,柔声问道,“是不是我刚才……太用力了……弄疼你了?”

    “没有……婉儿快活得很……”

    尽管自己的声音里满含幸福和满足,但他还是听出了当中隐藏的那一丝莫名的凄楚之意。

    “婉儿?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啊!可千万别闷在心里!”他摇了摇自己的肩膀,有些着急的说道。

    “不……没什么……都是婉儿不好……让鲲宇担心了……”自己轻声的说道。

    “不对!你心里肯定藏着什么事儿,没有对我言明!”他故作威严的板起了脸,一只手已经袭上了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则伸到了自己的腋下,“快说!否则,家法伺候!”

    “呀!不要……”自己的身子如同触电般的颤抖了起来,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不住的扭动着身子,试图躲避他的攻击。

    “快说!”他笑着说道,轻轻在自己耳边一吻。

    自己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的双臂绕到自己的腰际,抱住自己。自己将双臂搭在了他的肩上,定定地看着他。

    “鲲宇可知道,你醒过来的时候,婉儿有多么高兴吗?”

    “我知道,多亏了婉儿,我才能醒过来。”

    “鲲宇喜欢婉儿,爱惜婉儿,对婉儿好,婉儿从心里高兴……”自己说着,双眸再次有晶莹闪动,“婉儿刚才就在想,鲲宇这么疼婉儿,婉儿终身有靠,此前受的那些委屈,都值当了……”

    自己说到这里,将额头伏在了他的颈下,再次抽泣起来。

    “婉儿受了什么委屈?快快说与我知道。”他听到自己这么说,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赶忙追问道。

    “鲲宇难道不觉得,这一次醉得这么厉害,当真有些蹊跷么?”

    “婉儿为什么这么说?”

    “鲲宇可知,若是鲲宇醒不过来,婉儿这辈子就不得清白了。”自己说着,又哭泣了起来。

    “都是我不好,不该在席间贪杯。”他让自己哭得愧疚起来,连声安慰自己道,“我自今日起,再不理那杯中之物!我若是此后再有酒醉之事,辜负婉儿的情意,当天打五雷轰!”

    “鲲宇休要如此说!”自己看到他竟然发起了毒誓,又是感动又是着急,自己一边摇着头,一边伸手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再说下去。

    “鲲宇理会错了,婉儿不是怪鲲宇贪杯。”自己看着他,温柔的眼波中突然闪过一丝愤恨之色,“婉儿是恨有人从中使坏,故意害得鲲宇酒醉不醒。”

    “有人从中使坏?”他又是一惊。

    “满堂宾客,仅有鲲宇一人醉倒不醒。鲲宇可曾想过,这当中的关节?”自己伸手拭了拭脸上的泪痕,仰着脸看着他,正色说道。

    “我还真是没有想过。”他让自己说得脸上一红。(未完待续。。)

    ps:  5月20,农历四月初三,历史上的日子记载的是潘金莲毒死武大郎的日子!……大家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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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恩爱夫妻

    “鲲宇是诚实君子,当然不会想到这些鬼蜮伎俩。可叹婉儿自诩识得酒性,竟也一时不察,让鲲宇着了人家的道儿。”

    “还请贤妻明示,小生洗耳恭听。”

    “鲲宇可知,酒不可杂饮。杂之,善酒者亦醉,乃饮家所忌。爹爹久在军中,喜好饮酒,各地美酒,多有贮藏,婉儿跟着爹爹在军中一段时日,也识得多种酒性,凡有佳酿,婉儿不看封识,闻其香便识得其类。当日筵席之上,婉儿虽未亲至,但闻宅中酒气,便有六七种之多。”

    “啊?怎么会有这么多?”

    “当时婉儿即刻能辨识出的,除了必备之‘状元红’和‘女儿红’外,尚有‘竹叶青’、‘龙岩沉缸’、‘茅台烧春’、‘山西汾烧’四种。这些酒酒性有浓有烈,各不相同,若只喝其中一种,虽多也不会醉得太厉害,但如果混在一起喝,即刻便会醉倒。”

    “筵席之上,所备之酒各不相同,同桌之人,所喝酒仅为一种,纵然喝得多了些,也不会有事,但鲲宇身为新郎,须得轮桌向宾客敬酒,因而最终只有鲲宇一个人把各种酒通通喝了一遍,所以才会大醉不醒。婉儿事后让彩玥去打听过,当日除了国内各地名酒,尚有法兰西出产之‘白兰地’和鄂罗斯出产之‘伏特加’,皆为烈性名酒。”

    “也是婉儿因新婚喜悦,一时不察,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当鲲宇醉倒之时。婉儿心中气恨。只想着怪鲲宇贪杯。全无体统,失了颜面,赌气不去看鲲宇。可鲲宇竟然整整昏睡了一天,第二天清早还没醒来,婉儿这才慌了神,赶紧叫人去请大夫,大夫看后连连摇头,说鲲宇中毒过深。怕是要不行了。婉儿急得不行,央求大夫救救鲲宇,大夫只是不敢用药,多亏了姑父极力劝说,大夫才给鲲宇下了几帖虎狼之剂。之后大夫告诉婉儿,说鲲宇醒得来醒不来,全看造化了,若三日不醒,就准备后事吧……鲲宇可知,这三日姑母终日以泪洗面。姑父茶饭不思、无心理事,只是在厅内踱步……婉儿守在鲲宇床前。心痛欲死……婉儿那时真的以为,鲲宇再也醒不过来了……”

    “原来如此。”

    “好在……皇天佑护善人,鲲宇还是醒了过来……”

    “婉儿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让彩玥暗中打听,得知当日筵席之上,每桌之酒全不相同。彩玥还听随侍酒筵的婢子们说,她们得了吩咐,要一直跟着鲲宇轮桌敬酒,只要鲲宇杯中酒尽,就马上给鲲宇斟满……”

    “也就是说,她们给我倒的酒,恐怕也都是不一样的。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叫她们随时斟酒。但却暗中给她们每一个人拿不同种类的酒,为的就是让我喝醉。而她们却并不知道。”

    “鲲宇明白了就好。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的毒计。”

    “此计好毒!是哪一个王八蛋这么算计老子?敢对老子下如此毒手,老子抓到他,非揭了他的皮不可!”

    “鲲宇息怒。你身子刚刚复原,生不得气的。”

    “新婚之夜欲至我于死地,究竟是谁人的手段如此阴狠?”

    “鲲宇勿怒,下此毒手之人,婉儿已经有了着落。”

    “噢?婉儿快说,此人是谁?”

    “婉儿着人暗中打听,是谁人购得这许多酒来,又是谁人如此安排奴婢斟酒。结果当真不出婉儿所料,暗中下此毒手者,便是胡光远这个恶毒小人!”

    “我和他胡光远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对我下如此毒手?”

    “鲲宇哪里知道,他胡光远这么做,是冲着婉儿来的啊!”

    “什么?”

    “鲲宇有所不知,他胡光远帮办湘军军务时,便和爹爹相识,他有一次见到婉儿,便起了邪念。几次向爹爹提亲,要纳婉儿为妾,被爹爹一口回绝。他从那时起便一直怀恨在心,时刻想要报复。爹爹此次给调到山西剿绺子,就是他暗地里在左公面前拨弄的事非。这一次他借着采办船政军需的机会,又对鲲宇使下毒计,就是想让婉儿一世守寡,此前他便多次扬言:他胡雪岩得不到的人,谁也别想得到……”

    “胡雪岩!无耻匹夫!阴毒小人!伪君子!忘八蛋!给老子等着!不剐了你,老子就不姓‘林’、跟你姓‘胡’!”

    “鲲宇息怒,婉儿多嘴,不该和鲲宇说这些的……他胡雨霖财大势大,手眼通天,又有左公这样的大靠山,连爹爹和姑父都拿他没办法。咱们以后尽量防着他就是了,以前的事,过去了就算了吧……”

    “万万办不到!此事断不能就这么了结了!”

    “鲲宇,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惹不起咱们躲得起,以后咱们小心点就是了……”

    “婉儿说哪里话来?你我夫妻本是一体,荣辱与共。他胡雪岩对你我下此毒手,我林义哲断难饶他!我林义哲对天发誓,不把他胡雪岩千刀万剐,誓不为人!”

    ……

    想到爱人已然故去,而仇人胡雨霖虽然下狱,却仍然在世,陈婉的心顿时充满了悲愤和哀怨。

    而就在此时,陈轼恰恰和林逸青说起了胡雨霖和他背后的靠山左季皋。

    “瀚鹏可知,就是否接纳你回归大乾,朝中争论极烈,为平息物议,皇太后皇上专门召开了朝会,商讨此事,朝会上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便是那左季皋,现在虽然他的亲信胡雨霖已然下狱,但是他却当作没事儿一般,还是那般狂妄嚣张,结果让崇厚崇侍郎和章桐兄给驳得无话可说,竟然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给抬下的大殿。”陈轼想象着左季皋朝会上的狼狈相。心中可以说痛快至极。

    “小叔在日本并未得罪左季皋与胡雨霖。他因何要如此?难道是因为小叔是先夫的兄弟?恨屋及乌?”陈婉问道。

    “左氏心胸狭隘。记恨鲲宇,怕瀚鹏归国后找他的麻烦,所以才会如此。”陈轼答道。

    “不光是为此,他恨我,应该是因为我弄倒了他的钱袋子胡雨霖。”看到陈婉提到胡雨霖时,眉宇间难掩怒色,林逸青明白她一定恨极了胡雨霖,他有心想要给她安慰。便微笑着答道。

    “胡雨霖下狱是和小叔有关?”陈婉一愣,那边陈轼也是一惊。

    “正是。”林逸青肯定的点了点头,“其时日本政府为我军打得大败亏输,军需孔急,四处借贷银两铸币,许以高利,胡雨霖利欲熏心,竟然擅自挪用西征协饷现银六百万两,以船运来日本,但在半路为我派萨摩海军劫夺。我从其亲信陆庆云处得知了详情,飞函告知章桐兄。章桐兄将消息泄给京中言官,上奏参劾,胡雨霖东窗事发,又因生丝生意失败,急切拿不出现银来堵这样一个大窟窿,故而被朝廷抓捕下狱。”林逸青说道,“我本以为朝廷已经砍了他的脑袋,却没想到他现在仍然活着。”

    “原来如此!”陈轼兴奋的拍了一下大腿,“我说这一次为什么左季皋都不敢明着保他了!”

    “小叔弄倒了胡雨霖,也算是给亡夫报了仇……”陈婉恨声道,“只是这厮现在还活着,想是左季皋暗中在保他……”

    “左氏保他,是怕他贪墨不法等事让人知道。”林逸青冷笑了一声,“西征协饷借洋款里面,左氏和胡雨霖可是一手遮天呢!”

    “什么?”陈轼闻言不由得大吃一惊。

    林逸青将陆庆云告诉他的关于左季皋通过胡雨霖在西征协饷借款这里面的内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陈轼父女听,待他说完,陈轼的脸色已然变得铁青。

    “当真如此,左氏和胡贼均该千刀万剐了!”陈轼怒道。

    “此事章桐兄也已经知晓,只是急切拿不到有关物证,是以扳他不倒,不过我想,这物证定然掌握在胡雨霖那里,只要能从他那里拿到相关凭据,以及汇丰银行的存根,便可据此扳倒左氏。”林逸青说道,“章桐兄隐忍未发,也是为此。”

    “是,章桐兄办事一向谨慎,不拿到具体的凭据,他是不会对左氏出手的。”陈轼道,“不过,我倒是知道胡雨霖可能将凭据放在何处,但是却有一样麻烦。”

    “噢?父亲说的麻烦是什么?”陈婉问道,林逸青知道,此时的她,心中一定恨极了胡雨霖,是以才会如此发问,只是他不知道她和胡雨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朝廷在派员查抄胡雨霖在杭州的老宅时,起获一个大铜柜,据称此柜是胡雨霖在花旗国请巧匠订制之机关柜,需得密字方能打开,如强行拆解,则柜内机关发动,会将内里所存之物尽数销毁。”陈轼说道,“此柜现下存放于刑部,因怕毁了柜内之物,刑部一直没有找人开柜,只是在全国清查胡雨霖的产业,我估计胡雨霖和左季皋贪墨的证据,便存于此柜之中,只是现在找不到能开柜之巧匠。”

    “此柜既是花旗国所造,刑部为何不从花旗国招募能工巧匠,前来开柜呢?”陈婉问道。

    “呵呵,刑部若是从花旗国招募工匠,消息传将出去,颜面何存?这等事,他们的是不会做的。”陈轼苦笑道,“另外,我琢磨着,刑部知道胡雨霖和左季皋的关系,也是为了不得罪左季皋,是以迟迟不肯开柜。我觉着咱们大乾不是没有能工巧匠,只是刑部和工部没给逼到时候,不想用而已。”

    “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不过这东西难不倒我。”林逸青微微一笑,“等我回去,一定把他这个柜子给打开了!”

    “噢?瀚鹏竟然也懂这机关之学?”陈轼听了林逸青的话,大奇道。

    林逸青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解释。

    他当然不能也无法告诉陈轼,在他原来的时空当中,“拆解”这一块儿。他可是相当精通的……

    刚才他从陈轼的话中已经猜到了胡雨霖的机关铜柜是什么东西了。根据他的了解。这个时代能做的最好的机关铜柜,也就和后世的保密柜差不多,没有什么电子扫瞄加密系统,纯粹依靠数字和字母的密码组合来加密,对他来说,拆解这类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

    此时的林逸青并不会想到,他会从胡雨霖的机关铜柜当中得到什么。

    ※※※※※※※※※※※※※※※※※※※※※

    新年将至,守礼城变得越发繁华了。城里到处都是商人。这些人多为福建来的乾国人,西洋诸国的商人也有不少,他们已经习惯了夜市的灯火喧嚣。小贩子们更多,有金子不怕没摊子,每年这个时候小贩们都会晚些关张,抓紧时机挣些过年钱财。商人们从各地带来了各色绸缎器皿、簪饰脂粉,摆得城里几处热闹街巷花团锦簇,连本地人也改了早睡的习惯,跑到街上来淘物件。

    邓天保拉着妻子林世英,沿城里的水道东看看。西瞧瞧。林世英身后的几个孩子抱着一大堆年货,乐得跟着四处跑。整天在私塾里呆着,小孩子们早就动了玩心。

    到了个银器摊子边,他们停步看货。摊主是个乾商,目光如炬,叠声道:“这位公子,给夫人买一套京作的银饰吧!时下的女子都爱戴,特别好看!”

    邓天保笑而不答,从线绳上取下一枝九凤钗,对着月光端详。

    “绝对是真货色,经得起火烤。”摊主道。

    邓天保笑道:“你这个人倒有趣,不怕坏了自家东西。”

    “这话说的,真金不怕火炼嘛。”

    邓天保替林世英插在发髻上,纤巧的她立时变得生动起来。他看得呆了,竟然半天不说话。

    林世英嗔着轻捏了他一把:“你啊,看我这样的眼神,是在拿我当木料打量,寻思怎么刨凿才合适吗?”

    “阿英,你真美……”邓天保呆呆地赞了这一句。

    “你这个人!”林世英羞得低下头,在丈夫手上掐了一把,“怎么不害臊啊……”

    “害什么臊?我成天看都不够呢。”邓天保笑着问,“这钗怎么卖?”

    “四个银毫。”摊主正看这对璧人郎情妾意,不留神喊了实价。

    邓天保问林世英:“喜欢吗?”

    “倒是不贵。” 林世英道。

    “那就买了。”

    买了钗走出不远,邓天保忽然道:“我把钱袋忘在摊上了,去取一下,你们等等。”说着便转身飞奔回银饰摊,问摊主:“你刚才讲有成套的京作银器吗?”

    那摊主忙不迭取出一只描金的首饰盒,打开来,明亮亮晃得人眼花。

    “多少?”

    “您要?”摊主踌躇了片刻,存心将刚才的损失找回来,“两个银元。”话刚出口,他手里已多了沉甸甸的两枚。邓天保抱着盒子开心地走了,不忘回头道:“只此一回哦。”

    这年轻人穿着一身红色的军服,锐利的长眉直飞入鬓,若非面带英武之色,又留着一头短发,倒真象是个翩翩佳公子啊。摊主有些后悔自己开的高价,抬头再看时,早不见了人影。

    “你怎么这样大的手脚!”林世英捧着盒子,不开心挂在脸上。

    邓天保满不在乎地说:“新年到了,总要装扮得漂亮些吧。”

    “咱们家一没有发横财,二没有继祖荫,这得花多少顿饭钱啊。”林世英有些生气于丈夫的不在乎。

    “没关系,没关系。前天‘元凯’号的长官才来打了招呼,过完年要出海打海盗,指定让我和几个弟兄去,走这一趟任务肯定有斩获,这笔收入补得过来。”

    “那你过年就不歇了?上次的伤才好了多久?你这个人怎么不动脑子啊。”林世英听到邓天保又要出海,有些心疼丈夫了。

    “歇什么啊。生来是这劳苦的命,歇了反而不自在。”邓天保像做错了事,越说声音越低。

    林世英看着丈夫的脸,沉默了许久,忽然将盒子放到儿子小宝手里:“小宝,你先拿着东西回家,我和你爹再逛逛。”

    料到母亲要爆发了,小宝赶紧抱了东西一路小跑着离开。

    “我……下回不买了还不成?”邓天保讪讪道。

    “走!”林世英的声音听来果断得很,“去瑞蚨祥。”

    邓天保惊喜地抬头道:“你终于想通啦?早就该如此嘛。再去给你添几套衣裳……”

    林世英摇摇头:“是替你添。”

    邓天保陡地收住了步子:“给我买干什么?”

    林世英不说话。

    “你知道那里头东西多贵吗?就哄着你们这些妇人家。我要买衣裳,去哪里不是一样。”

    林世英不说话,眼睛里已经含上了泪花,看得邓天保心上一疼,柔声道:“别生气了,咱们回家好不好?”

    那枝银光闪闪的九凤钗在林世英头上颤动着,她的睫毛抖得收也收不住:“天保……不是为了我,你何必过这样的苦日子……”

    “傻瓜,跟从前在海上比,我这点苦算什么?可你不同啊。”

    “我有什么不同?”

    “你本是这里望族世家的女子啊。”邓天保低声道。(未完待续。。)

    ps:  有人给富豪王老板的儿子介绍了一老干部的外孙女,王老板安排晚宴相亲。众人见面,发现男孩儿儒雅英俊,女孩儿秀外慧中,真是绝配。席间,老干部高谈阔论起当年和妻子一起打鬼子的事儿,听得男孩神色紧张。过后两青年私下见面,男孩说:我可能无法让你幸福。女孩问原因。男孩说:我那个没手榴弹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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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海外弃民

    林世英用手封住了他的嘴:“从见到你开始,我就只是你的人了。”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过了一些时候,两人都笑了起来。

    林世英嗔道:“你这个坏家伙,就知道欺负人。”

    “昏,我怎么欺负你了。”

    “不管,跟我去瑞蚨祥。”林世英拉住了丈夫的衣袖,这时候,她又依稀恢复了几分当年的刁蛮性子。

    “好好好,你以为我怕你啊。”邓天保轻轻捏了她的脸蛋,“咱们就挥霍一把。”

    此时河道上游漂下几盏灯舟来,纸做的莲瓣上点了红烛。按照守礼城历来的说法,爱人们在点燃红烛时许下自己的心愿,然后将灯舟送入水道,若小舟能漂入大海,许下的心愿就会实现。

    邓天保搂住妻子的肩膀:“回去之后,我给你做个木头的灯舟,保证能漂到海里。”

    “那你想许什么愿望呢?”

    “这可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他们一问一答地走着,转眼到了守礼最繁华的地方。迎面走过来几个裹着头巾的商人,两边的目光无意间撞在一处,邓天保正和林世英说着话,他向前走了一会儿之后,似乎觉察出了什么,当他再回头去看时,那几个人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怎么了?”林世英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太多疑了。”邓天保摇了摇头,上一次琉球王宫之战的情形,他现在仍历历在目。

    “走吧。桂芸还在家里等着呢。走得久了。好害她担心了。”

    “嗯。”

    深夜,万籁俱寂,但海面上,还有一条小船亮着昏暗的灯光。

    杨胜杰挑燃最后一盏灯,房子的角落都亮起来。老柯缓缓卷起图纸,眼睛还在放光。刚才看那张纸卷的时候,杨胜杰就觉得老柯的眼睛比灯还亮。

    “事情就是这样,还有什么问题?”老柯把卷好的地图收在一只竹筒里。

    “这一趟禁酒不?”于扬水喝得满脸通红。把铜壶顿在桌上问。

    “你原先在总舵里,出任务的时候禁不禁酒?”

    “……禁的。”

    “哦,那就不喝了吧。”老柯把竹筒绑在腿上拴牢。

    洪七爷擦着他那柄刀,也不说话。张万军见大家瞧自己,便冲每个人点头。最后目光就都落到杨胜杰身上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大家要不要做些准备?我去采办……”

    老柯呵呵笑道:“小黄,不必那么紧张。”

    “到仓房取些石榴,拿一副捣具吧。”于扬水大咧咧地讲。

    杨胜杰“哦”了一声,回头就走。拉开门帘时他听到老柯在说话:“海神娘娘,求你开开眼。指引俺们,保佑俺们。这一趟走得成功……”

    包括洪七爷,四个人都站起来了,手臂斜伸出去,从肘部收回,大拇指指向胸膛,这是海盗们的军礼。杨胜杰暗叹了一口气,他入伙晚,跟这些人还是有距离。

    等到出了舱门,走上甲板,杨胜杰才明白于扬水让他去仓房的意思——伪装好的小船竟然已经驶离小岛,破浪朝着大海远行了。舵手和水员将这艘名叫“海马”号的蒸汽小船操控得如行平地,在有风的好天气里飞也似的前进。

    他们这些人,这一次是为了给海盗们采办给养,才打扮成商人的模样,乘了船前来怀恩港。

    杨胜杰一行天亮时才在怀恩登岸。码头上早有货栈的伙计来接,在港口歇了两日,留下一个伙计带着水手,换了河船沿着运河走。偏偏老柯在夜晚上了伤寒,歇在客栈里动弹不得。请了好几个大夫,等走船的伙计们跟过来,还是不见好。无奈之下盘了城西一栋宅子,购置年货,就打算在守礼城里把年过了。

    这天早晨,鸡刚打过鸣。杨胜杰辗转反侧,终于睡不下去,披衣走到院子里。他原是广东海边一个小村的铁匠。海盗对这一带的骚扰持续了许多年,他的三个哥哥都被官军征召,死在了战场上。今年三月里,征兵的军官又下来收人,阿爹死活不放,结果被军官一脚踹在心窝上,死了。杨胜杰怒斩了那军官,避祸远走,结果在渡海时碰到海难,醒来时就看到老柯他们。一来二去,晓得他们都是海盗,他是戴罪的人,又感于救命之恩,便落了草。这趟是头一回出来办事,心里总有些忐忑。他只知道这趟是要来琉球采办货物,他早就想报答老柯他们,心里憋着一团火,偏老不见动,就越来越急了。

    院子里光秃秃的老槐树下晒了几簸箕蚕豆。一个青色的人影立在簸箕边缘,踮起脚尖行走,轻飘飘仿似一支羽毛,簸箕竟然不翻。杨胜杰走近了,才看出是张万军。这人平时挺和蔼,大概是除了老柯外唯一肯和杨胜杰说上两句的人,没想到有这样好的提纵之术。

    “好功夫!”杨胜杰拍着手靠过去。

    张万军看过来一眼,笑着摸摸脑袋,右脚一点,身子提起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落地,不惊起一点灰尘:“瞎玩而已。”

    “真的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轻的人。”

    “嗯,咱们会里好几个都比我强,只是比较难看到罢了。”张万军顾忌杨胜杰的面子,话说得隐晦。他摊开手,不知什么时候摘了几颗蚕豆在掌心:“来几颗?”

    杨胜杰摇摇头:“心里闷。”

    张万军看了他一眼,不说话,扔一颗豆子到嘴里。

    “晓君哥,咱们在这里住了不少日子了,总不能老这么呆下去吧?”

    “老柯病得重,有什么办法?”

    “你们别想瞒我,老柯是在装病。”杨胜杰低声道。“每次请大夫之前。老柯都拿一盆子冰到房里。过不一会儿房子里就冒白气儿。我虽然是乡下人,可村子里也有会变戏法的。大家都是道上混的,这种事情瞒我不住。”

    张万军抬起头,过了片刻才道:“难怪老柯直说你是个人才。”他笑了笑,“这么着,你想知道得清楚些,没问题,我们走几招。”

    杨胜杰忙摆手:“我不跟你打。打不过。”

    张万军哈哈一笑:“不跟你打,真要让兵刃声把官兵招来,这么多辛苦就白废了。”

    “那怎么比?”

    “我手里还有九颗蚕豆,等下我把它们扔出去,你看清楚了就出刀。如果所有豆子落地时都碎成两瓣,就算你赢。”

    “这个容易。”杨胜杰拍拍刀鞘,自信满满的。

    张万军终归留了手,豆子抛得很高,而且也没有用巧劲散到四处。杨胜杰看准时机,稳稳卡住刀鞘。微微撤后半步,脚刚着地。刀已出鞘。银蛇一样的刀弧将清晨的薄雾切开,叮一声轻响就入了鞘。

    张万军蹲下身检查,他微微有些诧异地问:“四瓣?”

    “嗯。”杨胜杰露了手小花巧,又有些后悔,脸红了红。

    “好刀法!”张万军鼓掌道,“哪位师傅教的?”

    “小时候村里来过一个天地会的师傅,跟他学的。”

    “是天地会的啊,身手一定相当不错了。”张万军笑着低头查看,眉心轻轻皱了皱。天地会那些人是以“反乾复眀”为宗旨的,与海盗怎么都不算一路。

    “是啊。可惜我只学到一点皮毛,我想入天地会,师傅就说我不适合当个天地会,后来就走了。”杨胜杰摇头道。

    “为什么呢?”张万军站起来拍拍手掌。

    “师傅说,我没有城府,真正的侠客之间,是用脑子较量的。”

    张万军哈哈笑起来:“真是个怪物。有城府的人才痛苦呢。”他拍拍杨胜杰,“别着急,就在这几日,该有消息……”

    话没说完,洪七爷闪身进了院子。他是从外面闯进来的,头发上还带着夜间的霜露,也不理睬杨胜杰二人,径自推开老柯的房门道:“走了!”

    不出片刻,人都集结在院子里。杨胜杰这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已把行囊打点好,时刻准备着出发了。老柯安排了留下布置假象的人手,走到其余四人面前道:“走吧。”

    大家立即上马,只杨胜杰还愣愣地搞不清楚状况。张万军驱马过来,拿马鞭戳了戳他的腰:“日本那边儿开打,咱们老大当然高兴,可走了日本人,官兵又来到了琉球,这帮人练的是西洋兵法,又有蒸汽兵轮和大炮洋枪,比以往的官军厉害得多。这里的商旅一多半有侦骑跟着,咱们这一路上都没摆脱得了,看来是耗上了,所以老柯才装病。”

    “哦。”杨胜杰恍然大悟,“原来洪大哥说的‘走了’,是官军的斥候们走了啊。”

    “罗嗦。”于扬水走过来拍了他一脑袋,“石榴都带上了吗?”

    “带上了。”杨胜杰答道,他注意到大伙儿似乎是要做大事的样子,不由得惊异不已。

    “小杨你留下看门吧,其他人出发。”老柯摆了摆手,当先骑马出了院子。众人骑马跟在后面,只剩下杨胜杰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

    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然是傍晚了。

    “真的是李向天!”于扬水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瞧出来呢?”

    “你那两只眼睛,生来就是专看街上那些妞的,何况还是中土的姑娘,稀罕呗。”张万军搭着腿,边开玩笑边抽旱烟杆。

    白白的一层炭灰被拨拉开,露出烧得正旺的炭火。杨胜杰靠他们坐着,时不时拿火钳拨弄一下。他人机灵,呆了这些日子,对什么时候该说话已经拿捏得有七八分准头了。碎细的炭灰飘起来,偶有一两点粘在他们的头发上。他们的头发都已用石榴汁染成了黑色,再配上中土官话的口音,真是难以分辨了。

    老柯两只手拢在袖子里,凑近了火堆,眼神在火光中闪烁不定:“这么些年。还真让他跑出来了。”

    “是啊。这小子也真有本事。” 张万军吐出一口烟。神色悠然,“带着那么个大活人,硬是从蒙古铁骑的天罗地网中逃了出来,现在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在琉球安身立命了。”他说着一偏头,佩服地点了点。

    “唉……”于扬水叹息道,“小日子过得滋润,也是托了西北打仗的福。什么时候狗朝廷腾出手来。怎么可能放过他……”

    “你们觉得——”老柯从大家脸上挨个看过去,“收他入伙怎么样?”

    张万军与于扬水对视一眼,于扬水一跺脚:“老柯你想保他还不是一句话?都是自家弟兄,有什么好说的。”

    “当年在忠王那里,能让我佩服的人不多,他算一个。”张万军斟酌着话语,“可如今毕竟不同了。咱们都不再是天父上帝的信徒,他也有他自己的生活吧。”

    “嗯……可惜啊。”老柯想了想,叹息道,“那么好的将军。就这么埋没在异国他乡了。”

    张万军若有所思地看了老柯一眼,这时门帘忽然被人掀起。风陡地灌进来,大家都是一哆嗦。洪七爷迈步进屋,把两只手摊到火前烤热。

    “瞧清楚了?”于扬水抬头问。

    洪七爷点点头:“城南,老海石巷,第七户。”

    “知道做的什么营生吗?”老柯问。

    “木匠。”

    “木匠?”老柯“哦”了一声,埋下头不讲话。

    更晚些时候,杨胜杰偷偷跑到张万军房里,从怀内掏出两瓶汾酒,呵呵地傻笑。

    张万军披衣起床,从碗柜里拿出几碟私藏的花生瓜子之类,两人坐在铺了火龙的炕上对饮。

    “晓君哥,你们今天说的李向天是谁啊?”酒至半酣,杨胜杰问。

    “一个老朋友,过去大家都在忠王军中当差,老柯,于扬水,要向天,我,都是一个大营的。”

    “那后来怎么又分开了呢?”

    “分开?”张万军愣了片刻,木筷在盛花生米的盘子里搅动着,含糊不清地讲,“人的想法,总会变的。”

    “那他怎么会在守礼,琉球人的土地上?”

    “琉球人的土地?你这小子还真有门户之见啊。这方面,向天是我顶顶佩服的。他比你我都强太多啦。”

    “是我说错了吧。”杨胜杰自己斟满酒罚了三杯。

    “你问这么多,难不成晚上在城里,你也去留意到啦?”

    “男的?男的没留意。”杨胜杰黝黑的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醉了酒,还是害羞,“女的瞧了几眼——顶漂亮啊!漂亮姑娘也见得不少,可拿来跟她一比,好像就都差着一大截。”

    “你小子!眼神不赖。”张万军呵呵笑着擂了杨胜杰一拳,眼里滑过一丝复杂的光彩,“要不是这样‘顶漂亮’的姑娘,李向天如今只怕是已经成了官军的刀下之鬼了。”

    “啊!我懂了,”杨胜杰一拍脑袋,“他们是私奔的。”

    “错了。”张万军咬着枚花生米,拿筷尖指住杨胜杰,“那叫夺命狂奔。蒙古僧妖王的三营蒙古铁骑,为了截住他们俩,全出动了。”

    “蒙古铁骑都出来了……那女的什么来头啊?”

    张万军脑子里滑过傅佩瑶的身影,他苦笑了片刻,答道:“那女的来头还真不小。她是当咱们天国第一女状元傅善祥和慕王的小女儿,慕王的亲骨肉。”

    杨胜杰忽地走过去推开窗,风呼呼地刮了进来,吹得火星在木炭上跳动。

    “你小子,要冻死我啊。”张万军赶紧团起身,把棉袍拉紧了。

    屋子里的热气蒸得杨胜杰满脸通红,他的两只眼睛望着天上的群星,笑容里满是憧憬。

    守礼城的夜空繁星璀璨,一颗橘红色的流星忽然在极远处出现,划出一道长痕闯入了星团之间。只闪烁了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小学徒劳累了一整天,早在自己床上打起呼噜来。李向天锁上木工房,轻手轻脚走回后院的卧房。贴着窗花的窗纸上依旧亮着一豆烛光,他在门口踟躇半晌,才悄悄拉起门帘,把门推开。

    佩瑶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似乎已经睡着了。火炉上面依然放着一只铜壶,水微微有些沸。李向天将手拢在壶边,就着热气取暖,待到整壶水烧滚了,他才将水灌入一只皮水袋里,放入被中佩瑶的脚边。他轻轻脱了绵袍,吹熄油灯,小心地钻入被中,生怕惊醒了妻子。沉沉的困意袭来,他正要睡觉,一只滚烫的手忽然捂在他掌上。李向天呆了呆:“你还没睡?”

    “向天,我们聊聊。”

    “嗯。”踌躇片刻,李向天知道终究躲不开,便应了一声。肩头一沉,扑鼻的香气压过来,怀里暖暖的像被塞满了。佩瑶躺在他怀中,头倔强地仰起很高,两只眼睛对着他的眼睛。这让他想到了从前那个高傲的慕王府里的姑娘,站在花园里,向自己定定凝视的情景。

    第二日清晨,李向天很早就起来了。他轻轻哼着歌谣,挑了几担水到屋后的瓜棚里去伺弄瓜菜。卧房的门紧掩着,傅佩瑶似乎还没醒来。院外传来沉沉的敲门声。

    “谁啊?!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小学徒一万个不情愿地披衣出来。

    “我。”一个低沉的男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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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知是故人来

    小学徒愣了一下,认识的人里似乎没有这个声音。他扒着门缝瞧出去,看到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腰上还佩着一块墨玉的玉环。小学徒赶紧拉开门,一叠声道:“客人早啊,可是要打家具?”

    中年男人瞧了瞧他,塞了两个银毫,以不太纯正的琉球话问:“你们老板呢?”

    小学徒什么时候也没受过这么重的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可能还睡着。您稍等,我去叫!”

    客人笑着挥挥手:“去吧,不急。”

    小学徒一路小跑到后院,见大门紧闭,收了步子,轻轻敲门道:“师傅……师傅……师傅!”喊到后来,不自觉声音亮了几分。

    “什么事啊?”是师娘又缓又柔的声音。

    “有位贵客来了,要见老板。”

    “来做什么的?”

    “我……没敢问。”

    “什么打扮啊?”

    “嗯……穿得挺阔气,不像本地人。”

    师娘的声音停了片刻才道:“告诉他老板不在。昨儿晚上出远门了。”

    “这……”小学徒一脸的尴尬,收了那么重的谢礼却把事给办砸了,他暗地里不禁有些埋怨师娘,可又不敢顶嘴,只得转身,低着头一步一顿地向前蹭,心里盘算怎么对客人交代。刚挪出几步,屋里师娘的声音又响起来:“把客人让到木工房歇着,再去请师傅。”

    “哎!”小学徒极快地应一声,笑容立即又回到脸上。接住房里扔出来的钥匙,他边走边笑。又有些不懂——为啥不请到前厅看茶歇着。却要让到师傅的木工房里?兴许是想先让客人见见师傅鬼斧神工的手艺?不去想了。师娘那多变的性子谁猜得准啊。

    李向天提着水壶东转西看,棚页上落了只鸟儿,也出神地盯了半天。稍不留神,水都从土里漫出来,洇湿了鞋。他一惊,把壶放下,抬起腿瞧了瞧,又见左右无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师傅,有客到……”小学徒惊讶地瞧着师傅的背影。

    李向天呆在那里,脸稍稍红了:“这样早,是什么人呢?”

    “一位外地来的贵客。”

    “哦。”李向天迅速回复了正常,他转过身拂了拂袖,“走吧。”

    小学徒一路引着到了前院,李向天刚要踏进正厅,学徒轻声道:“师娘吩咐,请客人在木工房候着。”

    李向天愣了片刻,心中暗道佩瑶你糊涂啊。面上却不着痕迹。吩咐徒弟退下,自己走到了木工房外。

    自那日得了邓正卿的资助之后。他上了岸便和黄峥嵘分手,前往福州打探李思竹的消息,得知李思竹随沈佑郸去了南京,他有心要去南京寻找,但这一次找寻她所经历的艰难险阻让他心有余悸,他又担心家中佩瑶的安危,便索性找到佩瑶,带她来到了海外。初到琉球,李向天用的是从浙江台州府来的木匠的身份。其实带着佩瑶出逃之前,他花了大半年时间做了周密的布置。先是请信得过的弟兄替他在守礼物色了一栋宅子,宅子原先的主人是一位寡居多年、性情古怪的老妇人,素不与邻里来往,那时病得恹恹一息,答应了李向天以远房侄儿的身份营办她的身后事,李向天没花多大价钱就盘下了宅子,然后又托人秘密从刑场上换下一个浙江台州府的死囚,把这人养在一个岛上,谁也不知道。过了五个月,李向天一口浙江台州府方言说得连那死囚也辨不出破绽以后,他便杀了那人,按照事先的承诺,将三百两金子辗转送到死囚的家人手中,只说是朋友恤济孤儿寡母……办妥这两件事,进了守礼城的李向天就成了从浙江台州府赶来为表姑送终的木匠,因此,这木工房的布置也全是依了浙江台州府的习俗。

    进门正对的木墙上雕了一幅山河落日图,两边壁上都嵌进去六尺厚的木板,凿成一根根雕花绘鸟的木柱。乍一看,仿佛人陷在重重回廊里,再进一步,就能见到长河落日了。木墙边整齐地摆了许多刨锯,还有些白胚的家什。当中的长坐凳上横了块木板,是要做面木屏风的,墨斗的线画得极复杂,没画到的一角上,映着客人的背影——他正拿一架长刨子打磨边角,木屑在刃锋下擦成一块块碎片。

    李向天一直站在门边没动,冷冷地看着他。

    待得边角磨光滑了,客人放下刨子道:“磨得好利的刃。”转头看见李向天,笑容立即洋溢出来,大步上前握住木匠的双手:“向天,许久不见,还好吧?”

    李向天冷冷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老柯,你不是心机深沉的人,就不要学人家耍那些杂七杂八的花招,徒惹人笑话。”

    老柯依然呵呵笑着,也不在意:“是,是。在你鬼军师面前耍花样,老柯再修炼十年也不够看。”

    李向天握住他一只手:“前厅坐。”

    “眼瞅着快过年了,咱们好些年不见,这点意思一定要收下。”老柯从袖里取出一包金子,放到桌上推过去。

    李向天看了一眼,也不去动:“看样子,下水以后弟兄们过得不错啊。”

    老柯圈着手笑:“还过得去。咱们毕竟当过水军,到了海上也是一样。”

    李向天的眼神懒懒地,嘴角扬了扬:“老柯,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老样子。”

    老柯笑着点点头,喝了口茶:“近来日本国内打得太狠,俄国老毛子虽帮着日本官军打胜了,说白了其实是惨胜,只是这么一来,西洋各国还有乾军的兵轮都跑来了,这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啊。”

    “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老柯皱着眉打量房子,许多地方都开裂了,茶叶也用的是普通的花茶。李向天还是昨晚那一身洗旧的袍子。曾经骁勇无畏的天军青年将领。在岁月的磨砺下去了许多棱角。当年的李向天没有别的喜好。就爱品陈年古茶,穿簇新长袍,心机深沉而又纤尘不染。不是生计所迫,绝不会这等不讲究。老柯的眼睛有些涩:“向天啊……大不如前啦。”

    “哦?”李向天眉梢轻轻一挑。

    “弟妹……还好吧?”

    “好。”

    “这里……住得惯吗?”

    “四海漂泊的人,有个家很知足了。”

    “我看着太苦啦!这样的景况,在人前怎么抬得起头啊?向天,太苦啦。”

    李向天笑笑不答。

    “回来和弟兄们一起吧。”老柯诚心诚意地说:“当年忠王不幸罹难,咱们这些人习惯了自在的生活。就下了水。当时你不愿回来,我们都理解。那件事一出,我便带弟兄们赶到天京,可惜你已经走了,一路追到海边,终究是晚了一步。今日再碰上,无论如何不能再错过了。首领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回来吧!”见李向天低头不语,老柯饮尽杯中的茶道,“这付担子……沉啊!那么多弟兄的前途性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挑不起了……都是十多年的弟兄了。向天,拉大家一把吧。”

    老柯动了真情,李向天不可能不感动。他那黑色的瞳孔里,又荡漾起昔日的波涛。过了片刻,李向天将金子推回到老柯面前:“大哥,当年逃出天京的时候,我想过来找你们,可那会害了大家啊……终归是自己走了。你们赶来救我的事,我知道。可我也想让你知道:从离开天京那天起,我就决心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

    “忘得掉吗?”

    “忘得了要忘,忘不了……也得忘掉。”

    “向天……”该说的都说了,老柯原本讷于言辞,能说到这个份上,已尽了最大的力量。

    李向天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换了笑容:“老柯,我要谢谢你们,无论是天京那次豁出了性命的搭救,还是这回偶然的相逢,都谢谢大家还拿我当弟兄。不过,昨天夜里佩瑶告诉我,她有了我的孩子。”

    像一把刀将牵连着的感情都生生劈断了,老柯再也无话可说。他执意留下金子,举步出了门。

    十步的距离,老柯走得很艰难,李向天送得也不轻松。到了门口,老柯终于还是回了头。他抬起被海风吹得皱纹遍布的黑脸,摘下头上的帽子,低低地说:“保重!”石榴水没有染均匀的地方,露着几缕白发。

    李向天看着老朋友,想起那些同生死的岁月,伸手拉住他,问道:“这次来守礼……是做什么?”

    老柯脸上浮起一层惊喜:“来办件大事。”

    “哦。”李向天眼里的光闪了几闪,终于黯淡下去,“小心。”说完这句话,他就低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飘来:“老柯走了。”

    李向天忙回身搀住傅佩瑶:“你怀了孩子,就该多休息……也不早些告诉我,昨天那么冷的天,还满大街乱转。”

    傅佩瑶偏头笑着看他,像看个长不大的孩子,看得李向天眼神有些躲闪。看够了,她才问道:“回绝他了?”

    李向天点点头。

    “聊得挺长的。”

    “老朋友见面,叙叙旧。”

    “回去吧。”傅佩瑶转过身,在李向天的搀扶下向回走。一绺额发耷拉下来,她抬手挽上去,轻轻闭上了眼。

    沮丧的情绪很像霉斑,在没有阳光的时候更容易滋长。人越老,就越失去抵抗力。老柯记得,从前在忠王手下对抗乾军时,与他并肩做战的李向天是另一个样子,多大的困难都无法令他屈服。有一次他们两个人带着一百名新兵,只有十来支洋枪,几十张弓,遭遇僧妖王蒙古铁骑整整一千人的铁骑。从未与蒙古骑兵有过接触战的新兵们,当时吓得腿肚子都转了筋,但李向天硬是把所有人都带了出来。但如今,弟兄们的生死,也敌不过一个女人了。大概从忠王离开苏州起。他已不当大家是弟兄。只当是一伙不听号令、擅自为匪的故人。老柯自己知道。他们这群海盗的前途,比谈话中说的要艰险得多。事实上,近来已经有几批洋船在海上游弋,寻找他们的踪迹了。以李向天的才智和对老柯的了解,他不会听不出来,可他还是不为所动。这付担子,只能自己来挑了,只能向海神妈祖娘娘祈祷。愿此行一切顺利,那么他们这伙人或许能转危为安……然而世上的事,多半并不尽如人愿。

    刚踏入他们落脚的院子,老柯就感觉到一种不安的气息。张万军站在树下,嘴唇抿成青紫色,他身旁的杨胜杰则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噌噌的磨刀声,洪七爷过了遍水,正在青色的磨刀石上不紧不慢地磨他那口长刀。

    “进屋谈。”老柯伸直了腰。

    屋子里炭火很旺,重重的暖意闷得人难受,杨胜杰说话的功夫。就有些喘息了:“于扬水大哥……自己一个人去了。”

    “一个人去?去了哪里?”老柯皱眉道。

    “常乐帮。”

    老柯霍地站了起来,他看看周围的人。轻叹一声,踱起步子:“为什么不拦住他?”

    “我,我拦不住。”杨胜杰紧张地搓着手,掌心里大片大片地出汗。

    老柯转过眼去看洪七爷:“你们呢?”

    高瘦的海盗依然在用布绵擦拭刀鞘,闻声把头压得更低了,动作有些迟缓。在他们这帮人当中,自打天国时起,洪七爷都充任斥候,到了守礼,秘密查访的差使依然着落在他头上。在乾军出没的地盘上,隐藏行迹要格外小心,他也是人,也会累,好容易睡上一觉,这失查的过失怎么也不该他担。所以老柯这句话其实是在问张万军。

    “我也出去了。”张万军冷冷道。

    “你又去了哪里?”到这个份上,老柯再厚道的人,也有些压不住火了。

    “我跟着你,去了李向天家。”

    “你跟着我?”老柯有些诧异,又有些愤怒,“你为什么跟着我?这些人的安危,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你是咱们的头。”张万军仰起脖子看着他,神情倒还是淡淡的,“你不可以出事。”

    老柯听出了话里藏着的意思,他没有料到,曾经并肩作战、亲如手足的兄弟,如今已各怀心思。李向天不再是他们一伙的了,当年他们救援扑空又听说李向天二人已成功逃离之后,张万军就有过怀疑——不光是蒙古铁骑,忠王最精锐的卫队,居然也截不住两个人,他一直觉得其中另有隐情。而忠王一直对傅佩瑶这个女状元傅善祥的小妹妹超乎寻常的爱怜,可足够作为“网开一面”的理由吗?

    老柯很想为李向天辩解,可是他无法开口。他只是本能地相信李向天,但这要作为说服他人的理由实在过于苍白。

    在房间里走了两圈,老柯来到柜前,取出了临行时封死的竹筒。纸卷在案上摊开,绘的是一张勾勒细致的庭院结构图。老柯取过烛台,点燃烛火,从怀里掏出些看似烟叶的黄草屑放在灯盘上烤。

    “常乐帮主是一个神秘的人,他们这一阵子日子也不好过。不过听说十年前,他从一个也曾是守过天京的人手里买到了一件东西,一直带到了这里。这件东西,可能是和忠王当年留下来的宝藏有关,我们到这里来,是要夺取原本属于咱们的东西。”

    “忠王去了这么多年了,听说他是浑身上下缠的金子太多,结果马太累跑不动了,叫乾妖给抓到砍了头。”张万军冷笑了一声,“天京城破,无数财宝都叫曾九那个屠夫给偷着占去了,连狗朝廷都没有办法,哪里还有剩下给咱们去找的?”

    “当年的事,你知道的还是有限,万军。”老柯摇了摇头,“忠王的眼界高远,早在去天京之前,就已经留了后手,以备他日东山再起。”想起往事,老柯叹了口气,“只是,现在已然物是人非,眼下买卖越来越不好做,我只是想找着一两处忠王留下的宝藏,让弟兄们后半辈子有个好的着落,至于忠王的大业……”他看了看众人,还是没有再说下去。

    听到老柯这么说,洪七爷终于放下了他的刀,凑到纸卷前,拥有猎犬般敏锐嗅觉的鼻子闻到了什么。

    “这是……?”杨胜杰瞪大了眼睛。

    “是常乐帮的总舵所在地的平面图。”老柯说道,“常乐帮是绺子的余部建立的,本来也奉的咱们天国的年号,可自在山东给打散了之后,就和天国断了干系,他们当中不少人逃到了南洋,建了不少的帮会,常乐帮是里面比较大的一个,但总舵不知怎么,却设在了琉球。”

    听到老柯的话,张万军的神情少有地变得凝重起来。

    老柯伸出长而有力的指头点在图纸上,“他们人多势众,好手也有不少,咱们不能硬拼,只能智取,只要找到了那东西,咱们下半辈子便不用再做这刀头舔血,随时可能葬身鱼腹的营生了。”(未完待续。。)

    ps:  以前大人问成绩,小明总说总分第一。后家长到校问单科成绩,才知他次次补考。他把两次成绩加一起算,变成总分第一。父母愁眉不展,每日督促学习,小明报怨:大人好奇怪,非要知道真相,现在弄得家庭不合,外人也瞧不起。爷爷听罢大惊,抱着他安慰说:孩子,你是未来国家领导人的材料啊,别和他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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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黄雀在后

    张万军立起身,径直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寒风一下灌了进来。他叹了口气,说:“好吧。”

    杨胜杰露出了笑脸,追着张万军跑了出去。

    老柯默默收起纸卷,他看起来有些累。

    洪七爷低着头,脖子左右动了动,摸摸额角,低声说:“老柯……辛苦你了。”

    老柯什么也没说。

    “……其实向天……向天他没有答应,或许有自己的苦衷……”

    “弟妹……有了身孕。”老柯低低地说。

    洪七爷木然的脸稍稍松动:“也许……也许还有其他原因……”

    老柯终于回过头来。

    “……向天,向天也许有他自己的麻烦,不愿意连累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洪七爷咽了咽口水,“我能嗅到一些危险的气息。”

    “是这样?”老柯沉思着,“是其它的凶险事吗?”

    海风从东面吹来,港口比寻常寂静了许多,老柯他们挑选的住处离港口很近,这样撤离会方便许多。港口左近的长街上有许多酒肆,此刻实在也没有多少生意。

    菜肴都已冷了,蒙着层薄薄的轻油。张万军脸上隐隐泛起一层红色,面前摆着几只能装一斤酒的瓷壶。他本不擅酒,何况是海港的烈酒。杨胜杰在下首坐着,开始还劝他几句,但得不到回应,让年轻的海盗有些尴尬,索性陪着喝。几杯陈酿下肚,杨胜杰觉得脑袋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也不晓得要说什么了。张万军眼里有些说不清的东西。他看着窗外的海浪。徐徐喝酒,又徐徐斟满空杯。屋子里并没有生火,寒意拂开额上的头发,张万军的脸越发红起来,眼里跳动的光泽却静了下去。

    “万军哥。”杨胜杰喝下一杯酒,拍桌子站起来,“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拦住于大哥。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我去跟老柯讲,咱们……咱们不能……”酒劲上头,他晃了晃,下面的话忘了怎么开口。

    洪七爷走到桌前,自己倒满一杯酒。

    杨胜杰有些诧异,他没有见过洪七爷喝酒,这个人睡觉的时候都睁着一只眼睛。张万军的错愕只是瞬间,然后也举起了杯子。杨胜杰喝下这杯以后,觉得心里热起来,却不是酒的劲道。三个人站在异国的土地上。要去拼了性命做一件事,为了拯救许多的同伴。杨胜杰觉得海盗并不是传说中那么无情。

    洪七爷的举动有些出人意料。他再次倒满了酒,将杯子放到张万军眼前。张万军看了看他,也把自己的杯子倒满。他们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所有的酒壶都空了。擦了擦嘴,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轻轻笑起来。

    “于扬水回来了。”笑完以后,洪七爷说,举了举手里的刀。

    张万军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们是不是老了?”

    洪七爷想了想:“老些了,幸亏酒量还在。”

    “是啊,今天喝过才明白,酒量还在。”张万军笑起来,眼睛里的光变得很纯净。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喉头不断滚动的声音。虽然止住了血,绷带还是被染透了。于扬水独自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喝酒,间歇时就大口大口地喘息。老柯没有发火,或许是因为正在给于扬水治疗,他的脸显得有些苍白,与消瘦的身材搭配起来,让杨胜杰觉得老柯是不是会有些冷,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横行大海的海盗首领。杨胜杰记得,从前家乡有个患有咳血症的老头就是老柯这个样子,手里时刻攥着条黑手帕,稍不咳嗽就抬起头去看树屋上飘落的叶子,日子仿佛在数着过一般。年轻的海盗有些伤心,又有些惊恐。从进屋子开始,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张万军和洪七爷靠在关紧了的房门和窗户边上,看似轻松,其实都绷着劲,这间屋子唯一的两个出口都被他们守死了……要干什么呢?杨胜杰没有见过海盗处决叛逃者,但是他听过一些残酷的段子。看于扬水的神态,他觉得自己的担心越发落到了实处。

    老柯手指慢慢地伸直,变成铁青色。他说:“既然摸进常乐帮和他们交过手,有什么发现?”

    于扬水喝完了一罐烈酒,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上的伤痕。很致命的贯穿伤,裹满了绷带的胸口只有几处血迹,像是尖锐的刺剑造成。然而每处伤口都是间隔极小的两个创口,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同时做到两次深度直刺:“我们错了,常乐帮……有高手,不象传闻的那样,似乎不是中土人……他们都是武士,用分叉的怪异兵器,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是蟒蛇的舌头。”于扬水说话时,瞳孔还是忍不住收缩了。

    “武士……怪不得……”老柯停顿了片刻:“有没有找到东西的位置?”

    “不在图上画的地方,那是个陷阱。应该说,整个常乐帮都是陷阱。我摸进去的时候谁都没有惊动,可一进入中心地带,那些人都像从地下涌出来的,到处都是人。如果不是了解院子的结构,从墙壁和树枝上逃出来,也许就完了。不过,还是被他们发现了。那些家伙很奇怪……”于扬水若有所思。

    杨胜杰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伤口如果再偏离几分就是心脏,可于扬水还是这样的从容,他也许真的不知道什么叫怕。

    “他们用洋枪了没有?”老柯又问道。

    “没有。”于扬水拍了拍腰间的左轮手枪,“我倒是用了,但一个人也没有打中,这帮人好象鬼一样,动作快得出奇。”

    “枪声没有引来官军?”张万军沉声问道。

    “没有。”于扬水摇了摇头,“不过枪声好象很闷,传不出去的样子。”

    “奇怪……”老柯的声音有些迷惑。动作却迅速有力。他的手按在火炉边一块青砖上。整个炉子忽然移动起来。露出看不到半点光的洞口。

    “看来我们要重新估计敌人的力量。”洪七爷用衣襟裹住刀刃,半出鞘的黑刀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张万军幽灵一样靠近了杨胜杰:“快走。”

    年轻的海盗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老柯闪身进了洞口,随即一星火光在他手中擦亮,张万军搀着于扬水迅速移进洞里。杨胜杰愕然看向洪七爷,斥候对他使了个眼色,眼神又向屋外飘了飘。这时杨胜杰才惊觉,那是许多个人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吹落。常乐帮故意将于扬水放掉,循着他的踪迹掩杀过来了。

    地道里只能借助火折子的微光照明,奔跑使得那点火苗也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前面是看不到头的黑暗,杨胜杰心想,地道显然是早就挖好的,他事先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老柯的嘴真严实。如此看来,这次行动策划已久。从跑的方向看,应该是朝东近海的地方。杨胜杰不由自主地沮丧起来。老柯他们跑动的节奏相当好,没有丝毫的惊慌。可布置这么周密的一次行动,就这样放弃了,置身其中的杨胜杰有些失望。他转而对于扬水有些不满,回想起来,就是从见过李向天后,他才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关系吗?

    为了防止塌方,地道挖得窄小,对于身材高大的海盗们而言有些矮。大家猫着腰前进,戒备的心态使体力消耗得很快,到渐渐开阔处时,都有些喘息。

    “快到了。”张万军忽然说。

    万军哥也知道这条逃生的路?渡海时那种被疏远的感觉又回来了。不过转眼杨胜杰又想通了:在这些见多识广的海盗面前,他总要做出些名堂来才成。

    长时间身处黑暗的人,对光明有着异常的敏感。出口处的光略近于无,大家还是都看得清楚。杨胜杰正忍不住想欢呼,身处队尾的洪七爷陡然加速越过众人,“小心”二字还没讲完,银蛇一样的剑光忽地在老柯面前闪过——洞口有埋伏。

    那道光只一闪,就连同发动者一道隐没。没有身体倒下的声音,老柯还在。死一样的黑暗,还有寂静,所有人都有丰富的格斗经验,包括杨胜杰也变换了自己的位置。像猛兽匍匐在暗处,谁发出一点声音,就会丢掉性命。很短的时间,却像奔腾的水流骤然停止,巨力完全凝聚在一个点上,一旦发动就要摧毁什么。

    猫一样的脚步声从另一头遥遥传来,追踪者终于赶到了。显然在发现杨胜杰一干人的落脚之处时,他们也发现了这条地道。虽然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但这些人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再次布置了一个陷阱,现在到了收紧袋口的时候。

    极短的一声呼吸,太重的创伤使得铁汉于扬水也忍耐不住。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响起兵器相撞声,电光火石间洪七爷与对方又过了一招。兵器撞击擦出的火花里,杨胜杰看到那是个白衣的男人,他没有更多去留意对方,因为他发觉张万军挡在了于扬水身前。不能再迅速移动的于扬水,挡在他身前意味着自己也不再灵活。杨胜杰就那么轻易地有些感动,然后他想都没想就挡在张万军的面前,因为敌人的杀机明显扑向了他们。

    “闪开!”张万军与于扬水几乎同时怒吼。他们怎么会发出声音呢?紧接着杨胜杰明白了,对方是在等待援手,他不可能放弃洞口,而在这样狭窄的地方,长兵器很难施展开,唯一的威胁来自火枪。而刚刚火光出现的刹那,老柯确实已经在举枪了。但影子借着互搏的劲道,水一样的绕过洪七爷扑向老柯。此时洪七爷猛一跺脚,黑刀劈出了一道巨大的光华。

    “砰!”火光在这个时候猛地出现了。老柯一枪击中了一个影子,张万军在这时点燃了火折,光芒中杨胜杰看到洪七爷那一刀劈断了白衣人的左腿,可那人却似毫不在乎,手里的兵器像刃尖的分叉剑。毒蛇吐信一样直刺老柯的胸膛。

    完了。杨胜杰的眼框彻底红起来。他挡住了这里唯一可以救老柯的两个人。他看着那柄剑递出的动作。心里升起绝望。

    老柯动了,动得比武士还要快,那柄剑刺中的只是影子,同一时间,老柯忽然伸出手扼在那人的脖颈上,白衣的刺客整个身子腾在半空,却静止不动了。三颗子弹在这个时候嵌入了白衣人的胸膛,不留任何生机。直接取走他的性命。是于扬水,借助张万军点燃的火折,他举起枪打了起来。他的角度和时机掐得好准,子弹堪堪经过两个人的身边,恰恰好杀掉了刺客。

    追踪者赶到时,只看到敞开的出口和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追踪者首领穿同样的白衣,也拿着双叉剑。他指了指猎物留下的血迹,余下的人扑了过去。

    首领蹲下来,将手抚在死者的胸膛上,把子弹一颗颗的从伤口处拔出来。当地丢在地上。他随后说:“把人抬回去,找帮主。”

    血迹一直延伸到了海边。很远的海面上漂着一只帆船。

    于扬水躺在舱室里,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他咳嗽着一口一口吐血,手臂和胸膛的伤口都在那奋力的三枪中迸裂。洪七爷将刀放下,把于扬水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撕开一袋又一袋伤药,全撒在他的伤口里。

    杨胜杰躲得很远,他独自站在舷边,张万军拍他肩膀时,扭回过来的脸上挂了泪。

    “进舱吧,老柯有话说。”

    “万军哥……让我走吧,我没脸再留下了……或者,杀了我。”

    张万军没有再催促他,而是将手臂搭在舷上,弯下了腰:“从前咱们还在忠王殿下的队伍里时,老柯一手好刀法。在杭州曾跟乾军打了一仗,对方的一个将军向洪七爷打了一枪,很厉害的枪法,现在咱们的人里也没有那种枪术大师。老柯用刀去挡,被打落了,他又用身体去挡,结果两个人都被打了个对穿……但是那个将军没有杀他们。”张万军侧过头看杨胜杰,“我说这些,你听得懂吗?”

    杨胜杰点点头,又摇头。

    张万军笑了:“你能替我们挡那一下,已经很了不起。人都有年轻的时候,那次老柯断了手筋,接回来以后,也不能再用刀了,可你看他现在,枪不也用得很好?……洪七爷后来一直跟着他,天京陷落时也没有变。”

    杨胜杰眼里又涌出泪花,他开始明白这些人的生死相交。

    张万军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再说下去,就肉麻了。以后也不要轻易就哭鼻子,进去吧。”

    舱房里没有生火,但是大家都不觉得海上冷。只有老柯咳嗽了一下:“这次,我们失败啦。”

    大家都不做声,心又冷了下去。

    “这条路往回走,快的话,十天到家。”他静了片刻,“交代得过去吗?”

    “前几天雷子传了消息过来,官军已经查到浮岛的大致方位,弄不好会派兵轮前来。”

    “老柯……”于扬水的嘴唇因为失血而发白,他的话接不下去。

    张万军说话了:“我们加在一起五条命,家里好几千号人。老柯,你说吧。”

    洪七爷和杨胜杰都默默地点头。

    老柯又咳嗽起来,他看上去很疲倦:“常乐帮以为我们跑了,可是戒备一定不会松。唯一的机会,就是现在。”

    所有人都是一愣。

    老柯看了看大家,:“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说完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而就在这时,岸上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怎么回事?”杨胜杰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是官军。”张万军哼了一声,“哼哼,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想不到官军会在这个时候向常乐帮动手。”

    “官军看样子是把我们当成诱饵来用了。”老柯阴沉着脸,“再晚一步,咱们可能就会成为炮下之鬼了。”

    “炮下之鬼?”洪七爷一惊,立刻紧盯起海面来。

    “在那边,是官军的小炮船,也是蒸汽机器的。”老柯指了指海面上快速驶近的一处阴影,“那上面装着连环炮和神机炮,火力极狠,长乐帮这一次只怕是要给灭了啊!”

    老柯话音刚落,只见岸上腾起了火光,伴随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把他们的说话声都给淹没了。

    “大兵轮也来了,竟然用起大炮来了!这是要不留活口么……”张万军似乎是给火光刺了眼,情不自禁的将头偏向了一边。

    “他奶奶的,这么惊天动地的……”洪七爷话音未落,伴随着冲天的火光,爆炸声再次响起。

    老柯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将那个装着常乐帮总舵地形图的小竹筒取了出来打开,将纸卷慢慢撕成了碎屑,抛进了海中。

    杨胜杰看着老柯的动作,他明白,这份地形图已经没有用了。

    “还要回去吗?”张万军向老柯问道。

    “不必了,已经没用了,东西要是没给毁了的话,只怕也会落在官军手里,咱们是拿不到了。”老柯叹道,“赶紧走,呆会儿要是让官军的兵轮给追上了,大伙儿就真是死路一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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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地下秘宝

    在老柯的命令下,“海马”号开足马力向外海驶去,很快,火光冲天的海岸变得影影绰绰起来,好似落日的红霞一般。

    看到没有船追来,老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此时,海盗们并不会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随着刚刚的一幕,永远的改变了。

    天亮了。

    大火早已熄灭,海风吹散了烟雾,但空气中仍然有浓浓的硝烟味道,而那些断垣残壁,提醒着一夜未睡的人们,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林逸青和贝锦泉并肩站在一处被完全摧毁的巨大院落前,观看着全副武装的船政海兵在废墟当中搜寻着。

    尽管停在港湾的大乾水师战舰的炮击十分准确,除了这处常乐帮的总舵所在地和两处常乐帮分舵的地点之外,没有任何一处民居遭到损毁,但对于素来平和不好征战的琉球人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还是显得太过恐怖。

    “你训练出来的人的确厉害,果真能以一当十。”贝锦泉看着几名船政海兵正在一处隐秘的地下暗道入口处同躲藏在里面的常乐帮歹徒激战,常乐帮幸存的杀手们虽然凶悍,但在海兵们配合默契的攻击下,不是被雷炎弹炸死,便是给枪打死,极少的人冒死冲到海兵们跟前,用那种怪异的叉式剑伤了几名海兵,但立刻便被击倒在地。

    “他们的枪法都不错,格斗技术有了不小的提高,但还是不够,达不到以一当十的标准。”林逸青摇了摇头。眼睛紧盯着发生战斗的地方。“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提高到现在这种程度,也是非常难得了。”

    “也是,听说你花费了两年多的时间,才给萨人打造了一支精兵。这个把月的,能把我手下的人训练成这样,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贝锦泉微笑道, “盼瀚鹏归国之后。也给咱们大乾也打造一支精锐之师出来。”

    “这是自然,此番归国,正要好好报效。”林逸青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是不知,朝廷不要将我当作辛幼安便好。”

    听了林逸青的回答,贝锦泉想到林逸青归国之后可能面临的重重阻力,也禁不住叹息起来

    不多时,所有的战斗都停歇下来了,隐藏在暗处的残敌尽数就歼。海兵们将一具具尸体拖到了空地的中央排列整齐,而在另一边。则有受伤的海兵在等候随军医师的救治。

    看到在那里的地板上,平躺着几名海兵的蒙上了白布的尸体,贝锦泉心中痛惜,脸色也开始变青。

    虽然这次行动很是成功,自己人死伤也很小,但一向爱兵如子的他,还是感到莫名的难受。

    “禀大人,都清理干净了。”一名海兵头目跑来向贝锦泉报告道。

    “抓到贼酋没有?”贝锦泉沉声问道。

    “回大人,在地下发现密室一间,内存金宝不少,当中有一男一女二人,相拥而死,观其衣着,似是贼酋。”海兵头目答道。

    听到海兵头目的回答,贝锦泉的眼中闪过惊奇之色。

    “走,瀚鹏,陪我去看看。”贝锦泉转头对林逸青说道。

    当下海兵头目在前头带路,几名卫士护卫着贝锦泉和林逸青来到了一处地下暗道的入口,林逸青看到这暗门虽然给炸坏了,但修得异常精致,不由得暗暗惊奇。

    此时地下暗道中还有船政海兵值守,林逸青和贝锦泉跟着海兵头目曲曲折折的走了一段,越往里走越暗,好在每走一段,海兵们都设了火把,到也并不算黑,过了好一会儿,林逸青和贝锦泉来到了一间石室当中。

    “就是这里。”海兵头目指了指一边,“这里好象是他们存放金银宝贝仓库,大人请看那边的架子,都摆放在那里。”

    林逸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排排的木架上,摆放着好多木箱子,海兵头目上前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排排的银锭。

    头目依次将一个个箱子打开,这些箱子大都是装着银锭的箱子,有几个装着的则是小块的方形金锭,唯独有一个较小也比较精致的箱子里,一层层摆放着的是各式的珠宝玉器。

    “这常乐帮主的不义之财还真是不少啊。”贝锦泉看着面前的珠宝箱子,冷笑了一声。

    “想不到当年横行山东的盗匪,竟然在海外也混得风生水起。”林逸青想起贝锦泉告诉的关于常乐帮的事,不由得暗暗心惊。

    作为帮会组织,常乐帮在琉球是非常有名的。但与当时其他帮会组织,如天地会等比较起来,它的组织比较松散,但因其出身于山东绺军,其成员精于骑射格斗是他们的一个显著特点。

    圣平天国运动失败后,原本奉圣平天国为尊的绺军与天国残部又坚持战斗了一段时间,但在乾军的不断打击下,最终失败,很多人被杀被擒,一部分人被左季皋“赶”到了陕西,和那里的回匪合流,后逃窜进入新疆,而另一部分人则乘船下海,流落到了外洋,有的干起了海盗,有的则潜入南洋各地,转入地下,成立了各式各样的帮会组织,常乐帮就是其中较大的一个。

    常乐帮的势力遍布南洋各处,但其总舵却秘密的设在了琉球,在琉球的乾人当中有很大的影响力,甚至不少富户和琉球官员都是该帮的成员,能够左右当地的商业贸易,贝锦泉来到琉球之后,一直想要找机会铲除这个寄生在琉球国身上的毒瘤,但经过多次努力,却收效甚微,以至于他本人的安全都受到了威胁,而在林逸青率萨摩军民到达琉球之后,贝锦泉对林逸青的本事早有耳闻,立刻认识到了这是消灭常乐帮的好机会。是以他在请林逸青帮助自己训练船政海兵的同时。偷偷告诉了林逸青实情。林逸青心领神会,一面帮助他训练海兵特战部队,一面多方打探消息,制定作战计划,并要船政水师的军舰配合,最终一举成功。

    林逸青在自己原来的时空中,就曾多次参与“打黑除恶”的行动,并屡立战功。这一次贝锦泉请他对付常乐帮,自然是轻车熟路。

    “常乐帮主一向神秘,外间甚至不知其名,也不知道这人是否便是。”贝锦泉来到了那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前,皱着眉头说道。

    林逸青来到尸体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和他想象的凶神恶煞不同,面前的两个人竟然十分年轻,男的年纪也就和自己差不多,不过相貌很是文雅,女子则很是漂亮。二人都穿着中土式的宽袖长袍,相拥在一处。各自用手中的短剑刺入了对方的心窝,相拥而死,二人的面部表情很是平静,显然是自杀身亡。

    林逸青上前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那名女子腋下,尚有余温,证明她死去的时间并不久。

    可能是因为林逸青触碰的关系,二人的尸体缓缓软倒,这时林逸青发现,从女子敞开的衣襟中,掉落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圆圆的大不盈掌的青玉璧,晶莹剔透,在火光的照耀下放射出幽幽的绿光,玉璧光素无纹,但当林逸青拿起它时,手指拂过它的表面,却感到有细细的纹路。

    林逸青心里一惊,他再看死去的男女二人,注意到了他们二人互刺的姿势,心里顿时雪亮。

    这二人在这里,可绝不是简单的互刺殉死啊!

    “这玉倒是不错,瀚鹏若是喜欢,便留着好了。”贝锦泉看到林逸青拿着那块玉璧,以为他喜欢,便微笑着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逸青心中一动,笑着点了点头,将玉璧放进了自己的衣袋中。

    “这边的珠宝也不乏上品,瀚鹏也挑几件拿回去给夫人吧,权当是此次请瀚鹏帮忙的谢礼。”贝锦泉指着那个装珠宝的箱子说道。

    “那我代内子谢过敏修兄了。”林逸青笑了笑,也不客气,上前挑了一串翡翠项链、一对碧玉手镯,几支镶有红蓝宝石的金钗和几件小玉雕件收了起来。

    林逸青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要掩饰自己拿那块玉璧,不想引起贝锦泉的疑心。

    从他刚才手指触到玉璧的一刹那,他就已经知道,这块玉璧的非同寻常了。

    他要自己解开它的秘密!

    ※※※※※※※※※※※※※※※※※※※※※

    傍晚,细雪蒙蒙的下,无声无息。

    庭院的回廊下,年轻的皇贵妃怔怔的坐在紫竹椅上,看着飘落的雪花。虽然天气很冷,但她的手腕却露在袖子外面,套了个白玉钏子,越发衬得腕骨伶仃,惹人怜惜。

    轻蹙双黛蛾,夜长人奈何?

    “主子,天太冷了,回房休息吧。”旁边的宫女俯下身,在女子耳边轻声劝说道。

    然而,女子却没有回答,眼睛依然盯着雪中某处,不说话。她的神色是淡漠的,乍一看会以为因高贵矜持而淡漠,然而,仔细看往她眼中,就会发现、她的眼睛是空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和神色的变化。

    仿佛也习惯了这样的回应,宫女看看将要黑下来的天色,俯下身轻轻将挽在臂弯里的黑貂皮披风抖开,披在她的身上。

    鄂鲁特?灵音一动也不动,任宫女服侍,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动,痴痴的看着雪中。

    这是属于“永庆长春”的一处庭园,方寸虽然不大,但是布置得别有匠心。

    花木扶疏,掩映着小小一座假山。山石都是从湖州运来,深得“瘦、透、漏”之神韵,堆山手法也一望而知出于大家之手。假山上薜荔藤萝,杜若白芷,点缀得宜。在雪中散发出微微的清香——然而,年轻女子空洞的眼神,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假山后的一株花树。

    那是一棵好柔弱的花树,虽然也有丈把高了,但是枝叶纤细柔美,最奇异的是那些枝叶都闭合了起来。枝条也在雪中紧紧纠缠——就仿佛一个遇到风雪的丽人、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香肩。

    那是一棵合欢树。虽不是开花时节。但满树却繁花朵朵红红白白,然而枝叶却有些萎黄。

    “主子,我们回房好不好?皇太后如果过来,看见主子这样在风口上坐着,奴婢又要挨骂了。”见皇贵妃柔顺的听任自己将衣服给她加上,贴身宫女茜儿进一步劝说,一边将手探入皇贵妃肋下,想将她搀扶起来。

    然而。皇贵妃却并没有动,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近在咫尺的人说了什么话,眼睛只是茫茫然的看着庭院中那棵合欢树。

    雪渐渐地转大了,那棵树静静地在那里,然而每一阵风过,都簌簌的落下大片枯黄的叶子和凋零的残花——那是很奇异的花儿,丝茸般一簇一簇的,仿佛一蓬蓬红白色的针。

    一朵一朵,无声无息的在狂风暴雪中落到地上。

    奇怪,已是严冬时节。这棵树居然已经开始大片的掉叶子了……看来,这株合欢花。也是活不长久了。

    风猛烈了起来,浓密的黑云汇集过来,乌压压的盖住了天空,傍晚的天际登时黯淡了起来,黑沉沉宛如深夜。茜儿见皇贵妃不肯动身,无奈的叹气,继续劝说:“主子,雪下的大了。我们回去歇息,好么?”

    鄂鲁特氏的眼神空空荡荡,似乎根本没听见,毫无反应。

    “主子……回去罢。呆会儿慧主妃就要过来探望您了——唉,天儿变得快,不知道慧主妃还来不来了……”茜儿低声劝着,扶住皇贵妃肋下的手微微加力,身形单薄的皇贵妃就身不由己的被她扶了起来,轻的宛如一片叶子。

    茜儿扶着她起身,轻轻道:“我们回房去歇息,雪下得这么大,怕是要起风了呢。”

    然而一语未毕,只听嗑啦啦一声响,一阵狂风吹来,听起来有如鬼哭狼嚎一般。。

    茜儿不自禁的吓了一跳,想立刻扶着皇贵妃回房去。然而,她刚想伸手拉时,忽然发现痴痴呆呆的皇贵妃已经不在她身侧,居然不知何时一个人走到了檐下,怔怔的盯着廊外青石板上砸落的雪点,然后似乎有知觉般的,缓缓抬头,看向庭院里面那棵合欢树。

    雪蓦然间下得非常大,簌簌的声音淹没了一切,天地间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厚重的雪帘阻挡住了一切视线。

    然而,就在这刹那间,宫女惊恐地看到,皇贵妃的脸上忽然间有了表情。

    仿佛无风自动,那件黑貂皮的披风从鄂鲁特氏的身上滑落下来。看到皇贵妃毫无表情的面容,那一瞬间,不知怎么,说不出的恐惧抓住了茜儿的心,她不自禁的想脱口惊呼。

    雪下得很大,风也在呼啸着,暗夜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青石板上,厚厚的积雪中,零落的散着一些凋零的合欢花。

    茜儿踏上一步,然而看见皇贵妃的眼神,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一连后退了三步。

    “铎铎,铎铎。”雪夜中,忽然传来了清晰的叩门声。

    “谁……谁啊?”茜儿心里一冷,颤声问道。

    敲门声是从庭院的正门上传来的——这么晚了,是谁大风大雪的还过来?皇太后此时大概不会来,即使会来也不会这样叫门——是谁,在叫门?

    “铎铎,铎铎。”叩门声再度响起,不徐不缓。一个声音清凌凌的:“慧主妃到了,茜儿,快开门!”慧妃的贴身宫女静儿说道。

    “慧主子……”茜儿蓦的舒了一口气,记了起来,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冲到侧门边,一把拉开了门闩,“慧主子,皇贵妃主子她今天……”

    小宫女惊惧交加的神色显然引起了门外来访的慧妃的注意,慧妃福姹?兰萱和宫女太监们进了廊下,收了湘妃竹骨架子的伞,厚厚的雪从伞上抖下,在青砖地上掉落,如一团团白棉。

    “姐姐怎么了?”一进门就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慧妃脱口问来开门的宫女,疾步走了过去。

    “皇上去了——”皇贵妃根本不知道有人走过来,只是自顾自的一声声悲泣,崩溃般的哭叫着。

    “姐姐,镇静一点!镇静一点!”慧妃迅速的抱住了她,用力扳住了皇贵妃的肩,摇晃着她的身子,大声说道。

    似乎是慧妃的话起了作用,皇贵妃呆了一会儿,那骇人的惊叫终于是止住了。

    皇贵妃脸上泛起了红晕,在雪夜下,她的眼神茫茫然,不再有那样激烈可怖的举动,有些痴痴的定定看着外面。

    “主子……”茜儿的汗水已然濡湿了她的长发,她带着哭音尖声问,“主子……这是怎么了?她、她这些年一直安安静静的——今天怎么了?!”

    “闭嘴!你想引她再次发作吗?”在宫女失去控制前,慧妃厉声喝止。茜儿一惊住了口,然而许久,才颤抖着过来,拿出手绢,替皇贵妃擦去口边的白沫,低声问:“慧主子,主子这是怎么了?”

    “神志溃散……”慧妃接过手巾,小心的放开皇贵妃的双肩,看到她安静下来不再乱动,才松手开始为她擦拭,低低道,“悲痛过度的人若是受到强烈刺激,神志溃散时便会这个样儿——刚才她看见了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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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寡母寡媳

    茜儿一惊住了口,然而许久,才颤抖着过来,拿出手绢,替皇后擦去口边的白沫,低声问:“皇贵妃,主子这是怎么了?”

    “神志溃散……”福姹氏接过手巾,小心的放开皇后的双肩,看到她安静下来不再乱动,才松手开始为她擦拭,低低道,“悲痛过度的人若是受到强烈刺激,神志溃散时便会这个样儿——刚才她看见了什么?”

    茜儿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讷讷地说道:“没有啊……什么都没有。皇后主子在这里看了一下午的花——皇贵妃也知道皇后主子就是喜欢这样。一直都很安静的,可能……对,可能是这天儿太黑,风又吹得响,吓到了皇后主子吧?”

    福姹氏静静听着,一边用手巾给皇后擦着脸,一边摇头叹息:“一场雪而已,哪里会这样儿……”

    茜儿又怔了一下,摇摇头,一脸的疑惑。想说什么,但是又生生忍住。

    福姹氏的手巾覆上了皇后的脸,轻轻擦着,忽然间,感觉手掌下的脸一动,仿佛有什么热而潮湿的东西涌出。她连忙拿开手巾,看见皇后又哭泣起来。

    那张脸上不再是没有任何表情,皇后怔怔的看着外面的雪帘,双肩剧烈抖动着,抽泣起来。福姹氏和茜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黑黝黝的庭院里面,花木在暴风雪中摇晃着,没有一丝异常。大片的雪花密密的飘落,在青石板上覆起厚厚的一层。

    福姹氏看了看,有些不解。只是低头用手巾擦了擦皇后脸上的泪痕。然而。陡然间安静的皇后动了起来。一把死死的抱住了福姹氏,身子不住的哆嗦着。

    “怎么了?姐姐,怎么了?”福姹氏轻轻问,尽管她心里也是很害怕,但却没有推开她。

    刹那,庭院里只有呼啸的风雪声,还有女子断断续续的呜咽。

    福姹氏看向那个庭院,风雪中黄叶片片飘落。混着残花——那是红色的合欢花。她眼睛里面忽然有泪光闪动。她轻轻的垂手,抚着怀里崩溃了的皇后。

    皇后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庭院里。

    “雪……合欢……血。”陡然间,微弱的,福姹氏听到怀中的皇后说了一句,她心里一惊,低头看皇后,然而,皇后的眼睛却依旧是恍恍忽忽的。福姹氏感觉得到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紧紧抱住她。手指颤颤的抬起,指着外面的雪帘:“血、血……”

    她顺着皇后的眼光看过去。看下廊下的青石上的积雪,她看到了上面星星点点的红色,那是飘落的合欢花,还有枯黄的树叶——没有血……哪里有血呢?

    “那里……都是血。”皇后的手颤抖着抱紧了她,福姹氏低下头,只看见那张一直空白的脸上充满了莫名的恐惧,她只是抬起头,神情溃散,“都是血啊。皇上……”

    “风这么大,皇后主子小心受凉。”茜儿抖开方才滑落的貂皮披风,裹住了皇后,关切的说道。

    皇后挣扎了一下,然而仿佛惧怕什么似的,又安静了下来,恢复了脸上那种茫然的表情,痴痴呆呆的看着外面檐下的厚厚积雪。

    “雪……合欢——”皇后眼睛缓缓凝聚起来,似乎费了无数的努力才说出那一几个字——纤细的手指抓住了衣袂,几乎撕破,她眼神依旧飘忽不定,仿佛难以从恐惧和惊慌中缓过来,“你看、你看——花开了!”

    福姹氏有些惊诧的顺着她手指看去,然而奇怪的是皇后手指的不是任何一棵花树,而径自指向雪花飘飞的半空中。那里,细雪蒙蒙,有合欢淡红色的残花合着萎黄的叶子飘落。

    “妹妹来了……”这时皇后方才看到福姹氏,嘴角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姐姐……”看到皇后的样子,福姹氏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当然知道,皇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皇后的心痛,她实际上也是感同身受。

    彤郅皇帝的暴亡,带给她们的,不仅仅是失去丈夫的悲痛,还有巨大的尴尬。

    尽管朝廷已经宣布彤郅皇帝是因为“伤寒”而死,但关于皇帝另外的死因的流言,却已在一日之间悄然流出。

    “可怜天子出天花!”

    虽然宫内之人全都钳口不言,但和彤郅皇帝关系最密的鄂鲁特氏皇后和慧妃福姹氏,却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因为她们心里很清楚,彤郅皇帝到底是因何而死!

    “这合欢花,怎么在今儿这寒冬腊月的天儿开了……”福姹氏注意到皇后的目光总是在一个地方流连,她顺着皇后的目光望去,立刻便看到了那株已经开花的合欢树。

    “开过花了,可能就会死了吧……”皇后喃喃的说道。

    “这些花儿,便是这树的孩子……”皇后象是自言自语的说着,又象是在说给福姹氏听,“一生出来,不久便要死了,就象我的孩子……”

    听到皇后无比凄楚的声音,福姹氏心中不由得一痛。

    “姐姐!别说了!姐姐!”福姹氏哭道。

    虽然没有人和她说,但福姹氏却知道,新帝确立之后,为了防止危险的“争国本”情况出现,皇后的孩子,已经被秘密的送给了敬亲王,作为敬亲王的儿子了!

    “妹妹,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我姐妹相处,一直如亲骨肉一般……”皇后突然转身,抱住了福姹氏,“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让我见一见大行皇帝的骨肉……”

    听到皇后的哀求,福姹氏泪如雨下,她情不住禁的也抱住了皇后。

    “姐姐……”

    “妹妹,皇额娘一直宠你,爱你。你就帮我和皇额娘说说。让我见一见他。好么?”皇后紧抱着福姹氏,令人心碎的哀求起来。

    听到皇后的哭求,茜儿和静儿等立在一旁的小宫女们,也一个个禁不住掉下泪来。

    福姹氏泪流满面的看着皇后,喉头一时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她只是一个劲的点着头。

    “好妹妹,谢谢你……”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行提着灯笼的太监走了进来。

    皇后和福姹氏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赫然看见在李锦泰的搀扶下正走下御辇的仁曦太后,以及她身边的一众宫女太监。

    看到这么晚了仁曦太后竟然前来,皇后和福姹氏都是惊讶不已,一时间竟然忘了迎驾的礼数。

    福姹氏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拉了拉皇后,皇后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和福姹氏一道上前接驾。

    二人一边一个扶着仁曦太后进了暖阁,仁曦太后左右看了一眼皇后和福姹氏。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之色。

    “刚才怎么回事?谁在喊‘血’、‘血’的?”仁曦太后问道。

    “院子里的合欢花开了,落到了雪地上。姐姐看见了,以为是血呢。”福姹氏答道。

    “这合欢花冬天里开了?”仁曦太后奇道,转头望了一望,果然看见在雪地里的斑斑红迹,有如血一般。

    “来人,赶紧扫了,瞧着怪吓人的。”仁曦太后皱了皱眉,吩咐道。

    “就知道你们姐妹俩这会儿都没睡。”仁曦太后道,“我这会儿也睡不着,不放心皇后,便过来瞧瞧,想不到兰儿你也在这儿……”她轻轻的握着福姹氏的手指,微笑着点了点头。

    “兰儿放心不下姐姐,是以总跑过来看看,再说了,皇额娘不是要兰儿多照顾着姐姐么。……”福姹氏扶着仁曦太后,低着头,眼圈儿红红的,轻声说道,“刚才姐姐思念大行皇帝,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着大行皇帝,想要再瞧大行皇帝一眼也好呢……”

    “大行皇帝已然去了,皇后切不可过于悲痛。”听到福姹氏的话,仁曦太后心里一缩,她担心皇后因为悲痛寻了短见,立刻转过头,关切地打量着皇后。

    看到这大雪天的晚上,仁曦太后竟然不避严寒,亲自前来探望自己,皇后心中感动,禁不住又掉下泪来。

    见皇后掉泪,仁曦太后知道她定是想起了刚刚亡故的彤郅皇帝,禁不住一声长叹。

    “皇后身子今日如何?可有不适的地方?”仁曦太后有心想要把话题从彤郅皇帝亡故这件悲伤的事上引开,便问了一句。

    “回皇额娘的话,媳妇今日只是有些头晕,别的,没什么了……”皇后轻声答道。

    仁曦太后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发觉她除了面色有些憔悴,眼睛红肿,显然是刚才哭过了,别的未见异样,这才点了点头。

    “皇后切不可过于悲伤,哭坏了身子。”仁曦太后的目光不自觉的扫了一眼皇后的手腕和脖颈,没看到有划痕后,关切的说了一句。

    听到仁曦太后的话,皇后突然不顾一切的起身,在仁曦太后面前跪了下来,连连叩拜。

    “哎哟!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仁曦太后见状大惊失色,赶紧离座起身,上前扶住了皇后,“这大冷天儿的,地板上多凉啊!你!你这是不要命了么?!”

    “媳妇求皇额娘一事,望皇额娘答应!”皇后泪眼汪汪的看着仁曦太后,悲声说道。

    “赶紧的!起来说话!”仁曦太后急了,用力的拉着皇后的胳膊,要她站起来,一旁的李锦泰也赶紧跑了过来,扶住了皇后的另一支胳膊。

    “快起来快起来!你这孩子!别这么作贱自己行么?这可是能要命的啊!”仁曦太后急道,“你想要什么,咱们大伙儿商量着办,你可千万别这样啊!行么?好孩子!快起来!”

    皇后这才缓缓起身,哭道:“求皇额娘,让我见见我的孩子,让我见见他……”

    听了皇后的哀求,仁曦太后一时间愁肠百结,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皇额娘,我求求你,让我见见他。见见他……”皇后哭道。“我知道。从他出生那天起,您也一直没再见过他,他可是大行皇帝的亲骨肉,您的亲孙子啊……”

    “苦命的孩子!”仁曦太后悲叹道。

    作为这个老大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她当然明白,新帝登基,对皇后生的这个“生不逢时”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皇额娘,要是您不答应。媳妇情愿随大行皇帝去了……”阿鲁特氏哭道。

    “别说这样儿的傻话!”仁曦太后厉声道,“你给我听着!他走了便走了,你可得给我好好儿的活着!”

    福姹氏听到仁曦太后的话虽然严厉,但却透着浓浓的关爱之情,她赶紧上前,柔声安慰皇后道,“姐姐快别哭了,身子要紧,皇额娘都答应了,姐姐别哭了。”

    听了福姹氏的话。皇后不再向仁曦太后哀求,但仍是哭个不停。

    仁曦太后没料到福姹氏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她看着这个表侄女,不由得愣了一下。

    “姐姐莫哭,皇额娘刚才都发话儿了,要你好好儿的活着,就是要让你能见到孩子呀!”机灵的福姹氏没等仁曦太后说话,抢着又补充了一句,一时把仁曦太后噎在了那里。

    皇后听到福姹氏这么说,慢慢止住了哭声,只是用满含泪水的双眸看着仁曦太后,眼神中满是企盼和哀恳。

    以仁曦太后之心性刚强,似乎也不敢面对这样一双眼睛。

    “皇额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福姹氏来到仁曦太后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撒娇似的问道,象是要逼仁曦太后给出一个确实的答复。

    “哼,你说的倒是轻巧!”仁曦太后哼了一声,“你当初一力主张皇后把这孩子生下来,是不是想这孩子日后登了大位,你也好有拥立之功啊?”

    听到仁曦太后这句象是斥责的话,福姹氏的脸一下子白了,急忙跪了下来。

    “兰儿不敢!”福姹氏连连叩首道。一旁的皇后的眼光一下子变得黯淡起来。

    “兰儿当初求皇额娘让姐姐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绝非是为了一己之私。兰儿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太可怜了!”福姹氏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皇额娘,那可也是您的亲骨肉啊!”

    “皇额娘,大行皇帝已经去了,姐姐要是再没了这个孩子,您觉着,她还能活吗?”福姹氏膝行两步上前,用手抓住了仁曦太后的手,嘶声流泪道。

    仁曦太后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她看着福姹氏,又看了看皇后,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和仁泰一道侍奉显凤皇帝的时光来……

    “快起来吧……”仁曦太后掉下泪来,轻轻的拍了拍福姹氏的手。

    “想不到你们姐妹俩,亦能如我和姐姐一般……”仁曦太后哽咽着说道。

    “皇额娘,您答应了?……”福姹氏缓缓起身,哑着嗓子问道。

    “我要是不答应你们,我自己个儿的心,又怎么过得去啊!”仁曦太后叹道。

    “媳妇谢皇额娘成全!”皇后又要跪下叩头,却被仁曦太后一把拉住了。

    “你们俩放心吧,这事儿,就着落在我身上!”仁曦太后看着皇后和福姹氏,终于定下了决心。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满天的乌云也跟着散去,现出了一轮皎月。

    月光之下,那株合欢树枝影婆娑中,尽管有冷风吹拂,但枝头仍有数朵花儿,未见凋谢,顽强的在风中摇曳。

    再回到自己寝处“丹凤轩”的时候,天色已然有些晚了,在众宫女的服侍下,仁曦太后躺到了床上,熄了灯安寝,但却久久难以入睡。

    刚才皇后虽然等于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但这个难题,却并不是很难解决的。自己难以入睡,并非是因为这件事。

    皇后的话,让她想起了现在的小皇帝承田。

    现在的朝臣们,很多人仍然认为,自己选择年幼的承田继承皇位,是为了继续把持权力不放。而对于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那些人在私底下竟然戏称为“牝鸡司晨”!

    真是笑话!

    国政这副担子之重,不是亲身肩负的人,怎么能体会得到!

    若当真是宗室子弟当中有比承田更合适的成年人来继承皇位,她真的是巴不得放手,自己整天的呆在园子里颐养天年呢!

    当年自己在朝臣中简选名臣宿儒教导亲生儿子彤郅皇帝,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尽早的亲政,让自己卸下这副重担!

    可惜,自己的这个亲生儿子,也不知怎么的,不但学业无成,而且还把处理政务当成了“苦差”!

    更让她难过的,是自己的儿子在一帮道学先生的教导下,不但没有能够成为正直君子,竟然走向了另外的极端,成为了一个贪恋美色的纨绔子弟!

    正是因为儿子过度纵欲,对于自己给他找的貌美如花的皇后鄂鲁特氏和自己的侄女福姹氏根本不满足,在宫里大肆临幸宫女,又听了伴读承明和汪庆琦的教唆,服用了过量的“秘药”,结果年纪轻轻的便因脱阳去世了!

    一想到儿子的过早离世,仁曦的心中便难过不已。

    其实,自己的儿子天份聪颖,和自己的丈夫显凤皇帝是非常相像的!

    只可惜,父子俩都是一样的天不假年,显凤皇帝三十岁便离世了,而自己的儿子彤郅皇帝,去时才不过十九岁!(未完待续。。)

    ps:  成都某中学门卫,六十五岁的周大爷因屡次遭到校花骚扰,被迫提出辞职,称现在的年轻人真让人受不了。据说该校花没事时候总往门卫室跑,喜欢聊一些**问题,还有次装晕倒硬要周大爷人工呼吸。周大爷无奈提出辞职,校长再三挽留才留下继续工作。为避免类似事件发生,校方请周大爷以后不要开宾利来上班,周大爷也表示要换成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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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幼帝之梦

    深夜寂寥,仁曦扪心自问,自己在儿子的教育问题上,的确负有责任——自己平时对彤郅皇帝过于严厉,以至于他竟然和自己这个生母并不亲热,反而和嫡母仁泰太后十分亲近,象在为他选择皇后人选的问题上,他便硬是违逆自己的意思,不肯选自己为他挑的自己侄女福姹?兰萱为皇后,而是遵从了仁泰的意见,选了大学士赛尚阿的儿子崇绮的女儿鄂鲁特?灵音为皇后,而让兰儿当了妃子,后妃之间因而一开始颇有芥蒂,令自己一度很是头痛,但不知为什么,她们却在林义哲觐见后,变得异常和睦,亲如姐妹,直至今日。

    想到林义哲,仁曦又禁不住长叹起来。

    林义哲是大乾少有的年轻俊彦,她本打算好好的历练他之后,让他成为儿子彤郅皇帝日后可为倚靠的肱股之臣,但却没想到,他和自己的儿子一样,早早的便离世了!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在听说林义哲有一个双生弟弟在日本建立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功业之后,一心想要让他回归母国的原因。

    林义哲虽然极有才干,出可为将,入可为相,但如同郭筠仙一般,书生气过重,行事操切,容易招人忌恨,是以对背后射来的明枪暗箭穷于应付,过早的离开了人世。

    但据她现在了解的情况,林义哲的这个弟弟,却并不象乃兄一样!

    他年纪轻轻便能以一介白身,受聘于西乡隆盛,担任海兵学校教官。将一个个日本青年培养成为能征惯战并且忠心不二的武士。这份教学的能耐。绝非常人能及!

    对比他的兄长,林义哲虽然在福州船政局的基础上创立了船政学堂,为乾国海军培养人才,算是船政学堂的创始人,但他却无法象他的弟弟一样,亲自教导培养学生!

    而再对比一下自己所看好的几位帝师……

    想到儿子彤郅皇帝的结局,仁曦禁不住在月光下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虽然她知道。自己给儿子和侄儿选的这几位帝师如李高阳、翁叔平等人,都是“守正不阿,品学纯粹”的宿儒正臣,但他们的教学水平,令现在的她的确放心不下。

    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侄儿光旭皇帝,也会重复儿子彤郅皇帝的老路!

    而林逸青的出现,让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仁曦的思绪变得异常活络,此时她毫无睡意,便索性不睡了。任由自己的思绪飞扬起来。

    今天皇后和兰儿姐妹的表现,也让仁曦萌生了一个设想。

    她和仁泰当年。不就是这样辅佐显凤皇帝的吗?

    如果不是儿子彤郅皇帝早逝,她们姐妹也许会在将来,接替自己和仁泰,辅佐他治理这个国家,成为自己和仁泰的替手!

    现在,这个设想,也只能是设想了……

    但是,要不要在自己的侄儿光旭皇帝身上,实现这个设想呢?

    自己和仁泰既然已经背负了“牝鸡司晨”的骂名,倒不如将这个“共和”的制度确定下来,以防自己和仁泰百年之后,不用被那些个无识书生指指点点!

    那么……

    在这个夜里,仁曦做出了她一生中至关重要的一个决定。

    而此时她并不知道,她的这个决定,不但改变了她苦苦维系的这个老大帝国的命运,也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

    年仅十岁的光旭皇帝朦胧的感觉到自己醒来,阳光正从雕花窗的千百格子中射进来。

    光旭皇帝在平滑的玉石地面上踱步,透过窗格,他能看见前面的太和殿和殿明黄顶上的朗朗蓝天,阳光遍布在体和宫与太和殿之间的广阔的方场上,匍伏在那里,那是属于他的阳光。

    光旭皇帝一把推开殿门,阳光立刻飞舞聚集到他的身上,使他一身万缕金线镶珠玉钻石绣成的龙袍瞬时发出万道光芒来。四处远近便都有声音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宫殿中回荡。光旭皇帝便带着这身光辉走过无人的宽阔广场,阳光与风为他轻拂面颊,远处连绵的宫墙在随他的移动改变着角度,深蓝色天空的白云跟着他的脚步飘移。

    今天的天空的颜色仿佛特别的深,以至阳光依然这么灿烂,云依然这么纯白,但他仍觉得天色有些暗了,但他不让这种感觉进入自己的心头,是的,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它是什么?这片天自盘古以斧劈开以来,至今已有七八千年了吧,它……是不是太老了?不,他从未这么想过。

    光旭皇帝登上了大乾门,在这里,他可以看见天下的心脏——京师,帝国之都北京城。它的千万楼台正掩映在紫色霞光之中。

    这时他听见极宏大的声音响起在巨大的大乾门广场上,几百万人正在这里向他跪拜。呼喊声一**的传来,远远近近交织在空中,回荡着。

    “这是人世间最美的乐声了,是不是,老师?我看不到他们的边际。”光旭皇帝向身边的老师翁叔平问道。

    “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这片天所覆盖之下的全部土地,全部人民,都是您的,陛下。”

    每年一度的仪式开始了,浩大的旗阵,舞者,手执各种兵器的士兵,马队,如海浪涌过城楼前。每群人走过城楼,都会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最后的仪式来到了,各国各族的使节开始献贡和示诚。他们本来穿着各色衣裳站在人群的前面,现在一个个的走上前来了。

    “天地至尊,大乾天子,万国之主啊!”一人仰望着城楼,几乎掉了他的帽子,“高丽族的子民。愿永生永世。尊奉天子!”

    “雪域卫藏之臣。向我主大乾天子、金身文殊光明菩萨,致以最为尊崇之敬意!愿我主护佑天下,直至万代!”

    “蒙古图尔虎特王公派小臣参拜大乾天子陛下!祝我皇万寿无疆!”

    “西域维部使节,代三万里回疆子民,朝拜大乾天子陛下!”

    一个服饰酷似天朝的男子来到城楼下,“日本天皇陛下遣小臣向天朝皇帝致意,献上我们的致诚、美女与珍宝,日本是天朝永远的兄弟。为天朝的强大,作为兄弟的我们无比的幸福,日夜都高兴的不能入睡。天皇陛下整天都在想着,怎样帮助天朝的兄长……”

    光旭皇帝打了个呵欠。

    司礼官见状走上前来,挥了挥手,说道,“下一个。”

    男子立刻躬身低头退了下去。

    走过天水桥边时,光旭皇帝远远的听见他对那只桥栏上的石狮子说:“记住我的名字吧,我叫西乡隆盛。”

    面东的雄伟天门,阳光从背后照过来。整个天门就融化在一片眩目的光华之中。使臣们还在一个个的走过天门。

    那真是一种宏大令人摄服敬畏的气魄。一个伟大的王朝风姿。

    当钟鼓楼的巨钟响了七下,该是庆典结束的时候了。这时却突然有一个黑衣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从几百万的人群中走出来,那样不起眼又那样突兀的走出来。

    他也走到了天水桥头,众使臣朝拜的地方,手抚胸作了个奇怪的姿势说:“西方英吉利帝国使者埃利斯参见东方乾国皇帝。”

    全场很静,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个人,听他那不熟练的乾国语说出的这句话。

    很平常的一句话。

    但对天朝的臣民们来说,是震动大地的巨响。

    从未有人提出过帝国的方位,从未有人敢把自己的国家与天朝并列。胆敢那样的民族早在千年前便灭亡了。

    “天朝不是包括整个天下么?”有人在问。

    “天朝不是在宇宙的中央么?”有人在问。

    将军和大臣们的脸色都变了。

    可光旭皇帝却竟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太小了,根本就没有听清那个黑衣人说了什么,以为他只是又一个小族的使节。

    “很好,天朝又一个恭顺的臣邦,你从哪儿来?大阴山后的那个部落吗,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族长的名字,你骑马到这儿来走了几个月呢?”

    “不,我乘船从海上来。”

    “海?”光旭皇帝这回听清了,“那英吉利是个岛了?”

    “不,事实上英吉利是在大洋另一岸的巨大帝国,就如同在远东,这里的大乾帝国一样,也就是说,在你们脚踩的大地的另一面。”

    “你是说,那是一个地下的不见天日的地方吗?”

    “不,并非这样,因为太阳从这儿落下去时,它便是去了那儿,在那里升起。事实上随着帝国的不断扩大,我们的无敌战舰已经把帝国的疆域拉向四方,太阳已经越来越多的在我们的国土上停留。”

    “胡说!太阳是属于天朝皇帝陛下的!”忠诚的战士们大声怒吼。

    “你们应当看到事实,”黑衣人拿出一张图纸,在上边大部分用手一划,这些是我们英吉利帝国。“又在四分之一的那部分一指,“只有这些阴影部分属于未知的领域,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补完这份地图,使英吉利真正成为日不落的帝

    国。”

    光旭皇帝的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在今天居然还有这样的狂妄种族!”

    黑衣人一笑:“狂妄的是你们呀,东方帝国尊敬的陛下。”

    光旭皇帝抖着挥一挥手,一群士兵冲了上来。

    这个黑衣人的衣服被撕破了,露出金发,碧眼,粗毛和苍白的皮肤。

    “天哪!”人群中有人说道,“他……简直就是妖魔!”

    “鬼物来了!”城楼上有人大笑起来。顿时广场上几百万人全部跟着笑起来。

    那个怪物被士兵拖着,但仍在大喊:“天主不会饶怨你们这些异教徒!天主会降劫难于你等……”

    “什么天主,我们大乾有龙神!龙神会保佑我们的!”

    “是吗?可以在我们那里,龙是邪恶之神!圣乔治的屠龙英雄们远征的帆已升起。你们抬头看看。太阳照耀你们已经没有多久了!”他暴叫着。在人群中消失了。

    几百万人骚动了起来,这是一件小事,可是几千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事,光旭皇帝心中有些不安,那个人到底是从哪来的?这时,一个卫士把一个长筒呈到他的面前,那是从黑衣人身上掉出来的。

    那似乎是一个可以望进去的盒子,光旭皇帝举起来。从一头往里看,忽然全身颤抖了起来,他猛的把长筒从面前甩开,脸色苍白,迟疑了一会,又从长筒另一个望进去,这一次他看的更久,突然,他大叫一声,丢掉长筒。跌到在地上。

    整个大地都震动了。

    太阳,确已偏西。

    不知什么时候。雨开始下起来,连绵不断的,笼罩了整个万里国土。无边的黑云遮去了天空,夜好象不走了,就象在一间窗户被涂黑的房子里不知道天亮一样,帝国的子民们不知太阳是否已在云层后准备照耀他们,还是真的已经离去。

    传闻开始蔓延。人人都在屋里谈论着那天的奇事和光旭皇帝的病情,没有人能猜出,光旭皇帝那天从长筒盒子里看到了什么。

    光旭皇帝感觉到自己躺在寝宫的床上发着高烧,窗外是无边的黑夜与雨声,这使广大的宫殿显的空旷阴冷。几次光旭皇帝醒来,听着雨声和屋檐滴水的声音,却听不见人声,他忽然怀疑自己是独自一人在这巨大的黑暗宫殿里,不由惊恐的大喊起来:“来人,来人!”可立刻就有亲柔的声音响起来:“皇上。”太监们和宫女们从帷帐后走出来。

    “你们就呆在我身边,哪儿也别去。”

    “是,陛下。”

    可是光旭皇帝一闭眼,恍然又觉得所有的人都离去了,只剩他一人。而那黑衣人的影子,正在这巨大宫殿的某处移动,以至他不得不总睁着眼睛……

    恍惚中,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日告殇天下,后日发丧大典,这一切都要你来主持,七日后公布你继位诏。十五日后你登基。……”太后用长长的金指甲套以一个优美的姿势夹起那杯茶,观赏着杯中的茶叶的旋舞,缓缓说道。

    “这一切都是已帮我安排好的么?”他木然问,心里满是恐惧。

    “你太年轻,还没有能大婚。以后我会帮你料理这一切的。”

    “可只要我举行了大婚典礼,我就可亲政了吧?”

    “可是,国殇三年之内你是不能选妃的。你去哪儿?……”

    “勤政殿。”

    他能感觉到太后惊异的望着他的背影。

    勤政殿,帝王处理国家事务的地方。

    光旭皇帝看到公文无人处理,已在大殿中堆成一座小山。

    他绕着小山踱着步,歪头看那些卷宗上的题目。

    两广烟祸……两湖大水……山东旱灾……蒙北平乱……

    他随手抽出一卷。那上面写着:“一队海上兵船四日达山东,十九日已占青岛。山东水师,败绩。”

    他举着这月前就已发至的紧急文书,忽然,他放声狂笑起来,在这一片哭声之中。

    恍惚中,他又站在大乾门,又看见城楼下欢呼的千百万人民。

    人们一样的向他跪拜,无边的人海象海涛一样伏下身去,那场景太壮观了。没有人在接受这样的朝拜的时候可以不认为自己是神。

    但他却拿出了那个长筒。

    他举起它来,从一头看进去。

    他看见了什么?

    帝国一下子变小了,雄伟的城郭变成了小而可笑的孩子堆起的土坎;人海不见了,代之是一片黑压压的蚂蚁。

    蚂蚁!

    他倒吸一口凉气,拿开长筒,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究竟什么是真相?

    他定了定神,转过长筒另一头,又往里看。

    这回,他看见了几个人。

    那几个人穿着破烂的衣服,蓬头垢面,有的脸上还长着可怕的疮疤。他们或目光呆滞,或目露凶光,仇恨的望着这边。在这些人的旁边,还有几百个,几千个,几万个,无数个这样的人!眼中充满绝望,麻木,和怨恨。今突然发现,这些人就是在城楼下向他跪拜,高呼万岁的人!他的人民!

    他放下长筒,手脚冰冷,他明白了自己在恐惧什么。

    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楚的看到过真相。

    ……

    夜晚,又是勤政殿。

    “北疆战事如何?”

    “禀陛下,左将军已带军出征。但路途遥远,至今未见战报。想无大碍,那俄罗斯三百年前就曾败于圣祖皇帝之手,签了条约,才赐他一夕平安。如今还敢占我大乾国土,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海疆战事呢?”

    “这……”

    “说!”

    “其实来犯的德什么意志不过是海盗一股,协办大学士、总理衙门议和大臣翁大人已和他们商定,将青岛赐给他们,他们就不会再……”

    “混帐!”光旭皇帝拍案而起,“那是谁的土地?他就敢作主送人!”

    “万岁息怒!”面前的军机大臣赶紧跪下叩头,“臣万死……”

    “翁师傅怎敢自作主张……”光旭皇帝只觉心中一口气涌到喉头,却又吐不出来,难受至极。(未完待续。。)

    ps:  中国炒股定律: 江92年上任2年后94年见底333点后总体涨幅约6倍突破2000点。 胡02年上任后2年半见底从998点涨到6000点涨幅约6倍。 习主席12年上任后2年14年见底1849点,现牛市开始。 每次领导人上任2年内股市均为下跌调整,2年后进入6倍涨幅的牛市周期,请问现在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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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托付

    “翁师傅是怕陛下为这件小事烦劳,伤了身子,那青岛就不过是一处濒海小镇,不必为这点小地儿,以至于兵祸连结……”

    “滚!”光旭皇帝几乎是暴跳起来,差点儿一脚踢过去。他猛捶着桌子,“滚!”

    军机大臣一溜烟的退了出去。

    光旭皇帝伏在桌上,握住拳头。天朝,天朝,几百年来它象太阳的光辉一样照耀四方,可如今,他刚一登基就……他想一切还来及,只要现在调兵,只要太后准他调兵。见鬼,为什么他还不能亲政,太后只知道在后花园听戏赏景,一有正事就烦的不行,只想快些胡乱了断,可又抓着大权不放,她到底在想什么?摄政王老迈顽固,唯太后旨意是中,太后叫他去承德看看山庄,准备避暑,他就放下朝政,亲自跑去了。真是……

    “可恨!”光旭皇帝骂了起来。

    忽然一个声音说道:“日已西逝,五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不可等闲视之,亦不可鲁莽应对,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谁!”

    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夜风也从外面涌了进来。光旭皇帝望着他,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几千年前就已相识的面孔。

    可那确实是个陌生人。

    那是一个年纪差不多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奇特的衣服。象是远古遗迹的壁画上的。他眼中有一种光芒。光旭皇帝给深深的吸引住了,因为那正是他想找到的神采。

    年轻人微笑着看着他。“你想改变历史么?”

    光旭皇帝不知为什么就接受了这样的情景,他没有叫侍卫也没有惊慌,他只是问:“要怎么改变?”

    “原本你的历史已经注定了。你的帝国将面临衰亡。你所抗拒的,将夺去你的财富,你所轻视的,将践踏你的身体。你所踩在脚下的,将淋漓你的鲜血,你所放在心中的,将泯灭你的生机。你会在绝望和悲凉中死去。而你所爱的女子会因你而先你而死,恶梦会降临人间,长夜将永远停留。而明天——永远不会到来。”年轻人看着他。平静的说道。

    “那就是我的历史?它又是由谁写好的呢?”光旭皇帝听完这一切后,冷笑着问道。

    “你自己,你的敌人,所有人。”

    “你又是谁。你怎么能预知未来?”

    年轻人笑了。他伸手一指窗外的夜空:“因为我原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着宫宇外黑夜的深处,那有一点微光,一闪即逝了。

    光旭皇帝大笑起来:“你是神明?也许你能掌握命运,但你却不能做到让我相信你。一切都是注定?包括你来这告诉我这些?”

    年轻人认真打量着他,他收起了那神祗般高深的笑容,开始露出凡人的严肃:“你要是这么想的话,那么。你的命运,还有这个帝国的命运。都会得到改变。”

    “什么?”光旭皇帝问道。

    “你不会明白我说什么,但你会相信我,正如我相信你一样。因为我不是神明。”年轻人说,“当有一天,你开始怀疑命运时,你就不可能是神了。”

    “什么?”

    “是的,”年轻人接着说道,“我和你一样不相信命运,不然我不会来到这里。让我们来做一个赌博,以亿万人的生命和我们的理想,看我们能否改变已注定好的一切。”

    “好!”光旭皇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说,自己真的已经相信这个突然冒出的人?

    “嗯,事实上改变已经开始了,本来你只有三十七岁的寿命,但我的到来和你的决心,使历史开始有所变化了。”

    “三十七岁?我本来只有三十七年的寿命?现在已经改变了?”

    “对,从我出现的那一刻起。”

    “可你是谁?你从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你只是你,我也只是我。”年轻人又露出那种令人感到他的意志无法抗拒的笑,“新的时代,已经开始了,这真是一个伟大的时刻……”

    光旭皇帝正要再问,年轻人的身影却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别走!……”光旭皇帝大叫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年轻人,但却抓了一个空。

    眼前的一切瞬间消失了,光旭皇帝从梦中醒了过来。

    “皇上该起了。”服侍的太监的声音传来。

    光旭皇帝睁眼望着窗户,此时天刚蒙蒙亮,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情愿的坐了起来。

    按照祖宗定下的规矩,现在年仅十岁的他,必须很早就起来到上书房读书,一年三百六十日,除了自己的生日,和几个有数的重要节日,日日如此,寒暑无间。

    想到又要听翁师傅讲那些枯燥乏味的东西,他就打不起精神,虽然说,他和翁师傅的感情一直很好,可以说情同父子。

    他的目光落到了枕边的一本小册子上。

    那是一本《点时斋画报》的剪报册页。

    由于《点时斋画报》图文并茂,不但在民间广受欢迎,在宫廷里也是必备的读物,为了迎合大众的口味,《点时斋画报》也和民间的诸多报纸一样,不免刊登一些有关“才子佳人”的小说和文章,而为了不让年幼的皇帝过早的接触这些在保守士大夫眼中“诲淫诲盗”的东西,以防彤郅皇帝的“前车之鉴”,在皇太后的命令下,呈给皇帝看的报纸都经过了精心剪辑,并装订成册,时间一久,便有了这样的“御览贡册”。

    这些剪报册页是光旭皇帝最为喜欢的读物,上面关于时事热点的图画文章常常令他神驰万里。浮想联翩,是以连睡觉的时候,他都要将一本册页放在枕边。

    光旭皇帝在太监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又拿起画册随手翻了一下,画册刚好打开到了关于日本九州岛大战的那一页,他看到画中挥刀持枪在枪林弹雨中奋勇搏杀的林逸青,小小的心又变得激动起来。

    他紧盯着画中的林逸青,回忆起了刚刚的梦境,突然一惊。

    梦中的那个有如神明一般的年轻人,怎么和画中的林逸青如此相像呢?

    而且那个梦。为什么会给自己这样真实的感觉呢?

    “皇上,时候到了,该起驾了。”看到光旭皇帝在那里出神。一个太监提醒了他一下。

    光旭皇帝回过神来,他并没有将手中的册页留下带在身上,而是交给了一位太监,摆到书架上。然后便在太监们的簇拥下前往上书房。

    他知道。翁师傅非常不喜欢他看《点时斋画报》。

    当然,翁师傅也不喜欢林逸青。从对待林逸青回国的问题上翁师傅的态度就很说明问题了。

    对于翁师傅为什么不喜欢林逸青,光旭皇帝并不了解,但现在年幼的他,已经学会了深深的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以在翁师傅面前,光旭皇帝总是把对林逸青的崇拜之情掩盖起来,不让他察觉。象那天在讨论林逸青归国问题的朝会上。他就表现得很平静,虽然他的内心。已然是波涛起伏。

    现在的他,心中热切的盼望能够早日见到林逸青,听一听他亲自讲述在日本的战斗经历。

    此时的光旭皇帝还想不到,用不了多久,这个将要改变他和他所主宰的这个古老帝国命运的人,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深刻的影响着他的一生。

    ※※※※※※※※※※※※※※※※※※※※※

    琉球,守礼城,乾国福建会馆。

    坐在阳台上的陈婉,望着远处静谧的大海,默默的思念着另一世界的爱人。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林义哲在世时,和自己生活时的点点滴滴。

    “啊嚏——啊……啊嚏!”

    “怎么了?鲲宇?可是受了风寒?”

    “奶奶的!谁在背后骂我哪?”

    “鲲宇为何如此说?”

    “婉儿不知道吧?只要有两声喷嚏,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骂你呢。”

    “此时这骂你的,怕是胡光远吧?”

    “除了他,我目前想真不出第二个人了。……就让他胡光远干生气去吧!”

    夫妻二人说着,相视而笑。

    那时的福州,天气虽然有些热,但璀璨晶蓝的天空,屋内精致典雅的陈设,雕花的没有玻璃的窗户,恬淡闲适的生活,一切都让人感到精神愉快。

    那时自己担心他的身体没有复原,变着法儿给他弄来福州城的各种小吃,每一样她都要让他尝尝。她给他做各种的精细点心,给他做非常好吃的元宵,还做北方人在腊月初八那天都喝的腊八粥。那时的她用黄粘米,白江米,红小枣,小红豆,栗子,杏仁,花生,榛子仁,松子,和瓜子跟红糖或白糖一起熬出香喷喷的粥来。

    “这粥真是与众不同,果仁儿好像一进嘴就化了一样。姑妈也爱吃,一连吃了两碗呢。”

    “姑妈年岁大了,牙口不好,自然喜爱吃软的。她老人家若爱吃,我去给她做。”

    “婉儿这腊八粥是怎么做的?是不是有什么仙方儿?”

    “也没有什么仙方儿。我只是从药书上学的在里头放了一点儿碱,让果仁烂得快些罢了。”

    “好吃吗?”

    “这些天都是婉儿给我做好东西吃,我无以为报,真是惭愧之至。只能晚上鞠躬尽瘁聊以报德了。”

    “那鲲宇还是多想想怎么给婉儿做好吃的吧。”

    陈婉想起了那时自己和他的快乐时光,顿时脸上发烧。

    “让婉儿也尝尝鲲宇的手艺。”

    “呵呵,我的手艺,不敢说能跟婉儿媲美,但也不会比婉儿差太多。”

    “那婉儿可就等着了。鲲宇打算什么时候给婉儿展展手艺?”

    “就今儿个好了。不过,婉儿要是想快点吃到。得多叫几个人帮忙。”

    “那婉儿也跟着鲲宇长长见识。”

    “来吧!先去厨下看看,有什么食料,少的东西。让人马上去买。”

    “鲲宇要给婉儿做的是什么?”

    “唔……是一种精细甜点,名字么,叫做‘香团’。”

    “香团?听着可是象好吃的样子……”

    “你就瞧好吧!婉儿,包你吃了还想吃,要知道,我这配方可是不传之秘……”

    对啊,香团……

    当年父亲受左季皋打压。罢官回乡之后无以为生,就是靠了做这香团的生意,才渡过了难关。现如今,这香团铺子,不但已经开到了北京城,就是在琉球和日本。也都有分号了。

    恍惚中。陈婉似乎感觉到林义哲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抱住了自己,亲昵自己……

    “鲲宇……”

    “婉儿……”

    “让我香香,婉儿。”

    ……

    “不行了,又要死了……”

    “婉儿,要不要我们再来呢?”

    “不要……”

    “呵呵,刚才婉儿可是说,又要快活死了的哦……”

    “就算丢了命。也要……你……”

    ……

    “婉儿,怎么了?”

    “唔……”

    “扶我起来……鲲宇……啊哟!……”

    “要不。婉儿,咱们躺一会儿再起来吧……我怕你……呆会儿走路不方便……”

    “唔……也好……”

    ……

    “这里衣婉儿穿着感觉如何?”

    “好是好,只是显得太过香艳了些……”陈婉回忆起自己穿着丈夫设计的红色里衣那美艳不可方物的样子,不由得羞红了脸。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穿上这件羞人答答的衣服之后,会显得这么美。

    “其实还是婉儿生的美。”

    “鲲宇又在想什么?”

    “这衣服婉儿穿着如此好看,我都看不够。”

    “这类衣服,只要是纤细些的女子,穿着都会好看。赶明儿我叫彩玥来,照着样式,也做一件,她穿了也定当好看。”

    “对了,我记得婉儿说过,婶娘可是美貌的洋女子。那么婉儿觉得,婶娘会不会喜欢这类衣服?”

    “婶娘的腰肢儿本就极美,肌肤又白嫩,这衣服婶娘要是穿了,铁定要把小叔叔迷死。婶娘不消说,一定喜欢,婉儿得给婶娘也做一件送去。”

    “婉儿不妨和彩玥多做几件,会有大用处的。”

    那样儿的美衣服,也是他留给她的宝贵遗产,现在已经流行到了欧洲,在给她带来了无比的财富的同时,也时时勾起她对他的无尽思念……

    她轻声笑着,但却流下泪来。

    幸福的生活,美好的时光,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短暂,和令人怀念啊!

    陈婉感觉到泪水打湿了手背,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赶紧掏出手帕,拭去脸上的泪痕。

    她知道,林逸青一会儿,很可能会来看望自己。

    离他进京陛见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是到了向他托付的时候了……

    她正想着,走廊里,伴随着阵阵脚步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

    陈婉立刻便听了出来,那是女儿林语曦的笑声。

    对于女儿的笑声,作为母亲,陈婉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自从女儿的父亲离世后,女儿有多久没有象现在这样开心的笑过了?

    不一会儿,在侍女的引领下,林逸青出现了。

    他的怀中抱着最为幼小的林劭俊,一只手则牵着林语曦,林冠臣和妹妹林毓婷则跟在一个清丽可人的身穿日本和服的小姑娘身边。

    “这位是……”看到面前文静的日本小姑娘那清澈得有如湖水般的眼睛,陈婉不知怎么竟然想起了李思竹。

    “来,晴子,见过林夫人。”林逸青给她们做着介绍,“嫂子,这位是日本著名的贤士江藤新平先生的爱女,江藤晴子,她的父亲和兄长皆为反抗日本政府之暴政而死难,她的兄长江藤新作先生托我照顾她。”

    “林夫人,您好。”江藤晴子来到陈婉的面前,鞠了一躬,用略显生硬的乾国语说道。

    陈婉起身上前,欢喜的伸出手将江藤晴子拉到自己的面前。

    她很难想象,会有日本人对林逸青如此的信任,竟然会在慷慨赴死之前,将最亲的人托付给林逸青。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信任啊!

    “晴子姐姐的书读得很多,知道好多有趣的事,还会英吉利国语和法兰西国语,看得懂大部头的洋文书呢。”林冠臣在一旁说道,眼中情不自禁的闪过敬慕之色。

    “晴子是我的小文书,我的文牍函件,都是晴子帮着整理的。”林逸青微笑着说道,“晴子的父兄都是家学渊博,加上她天姿聪慧,所以虽然年纪轻轻,但学业已有所成。只是跟着我之后,她的书读得比以前肯定是少了。”

    “将军过奖了,能跟着将军,是我的荣幸。”江藤晴子转头看了看林逸青,正色道,“我从将军这里,也学到了不少的学问,增长了很多见识,比读死书要强得多。”

    听到江藤晴子的回答,陈婉看着站在林逸青身旁的长女和长子,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四叔的学问好多呢!这些天,我们也学了不少东西。”林语曦看着林逸青,举起手,做出了一个举枪瞄准的姿势,嘴里还模拟着枪声,“砰!砰!”

    “曦儿,你学的这是什么?”陈婉看到女儿的动作,不由得微微苦笑。

    她有时经常会想,自己的女儿是不是投错了胎,她原本真应该是个男孩子的。(未完待续。。)

    ps:  一个孩子的5.28日记:上午10:30,爸爸说,儿童节出国旅行计划没了,下午1:30,爸爸说,儿童节礼物也没了,下午3:30,妈妈说,爸爸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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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北海道火种

    “打洋枪。”林语曦答道,转头看着林逸青,“四叔,我打得怎么样?”

    “语曦很聪明,一学就会,打得也很有准头。”林逸青微笑着赞许道,“语曦将来一定是个巾帼英雄。”

    听到女儿竟然学会了打真枪,陈婉着实吓了一跳。

    “四叔教得也好。”林语曦又握住了林逸青的手,对林逸青显然甚是依恋。

    看到女儿的样子,陈婉终于下定了决心。

    “小叔……是不是这几日便要进京了?”陈婉问道。

    “是。”林逸青点了点头,放下了怀中的小林劭俊,“这里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待诸事齐毕,我便进京陛见。”

    “噢……”陈婉看着林逸青,缓缓起身,向林逸青拜了一拜,“既然如此,有一件事,我想要拜托小叔,还望小叔允准……”

    “不知嫂子所托何事?”林逸青看到陈婉郑重其事的向自己行礼,心中一凛,正色道,“只要我能办到,定然从命。”

    “这几个孩子,还请小叔代我教导……”陈婉想起了林义哲,声音禁不住转悲,“他们几个,早早的便没了父亲……我一个妇道人家,虽说读过些书,只不过识得些字句诗文罢了,教导他们的课业,实是力不从心,虽然他们现在也在船政学堂下设的小学堂读书,但终归见识有限,我想……让他们跟着小叔……也许将来,他们当中哪一个。会成就得如同他们的父亲一般……”

    陈婉说到这里,虽然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声音还是因悲伤而哽住了。

    “嫂子请放心。这几个孩子,便如同我的亲骨肉一般,嫂子重托,瀚鹏定不相负。”林逸青明白了陈婉的心意,立刻答道。

    “那我便放心了……”陈婉微笑道,但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嫂子既然如此说,瀚鹏也有一事相求。”林逸青来到了陈婉的面前。紧紧的盯着她。

    “小叔请讲……”

    “还请嫂子看在兄长的骨肉份上,珍重身体。”林逸青当着几个孩子的面,不想说出那些会吓到孩子们的字眼。“我来当孩子们的父亲可以,可孩子们的母亲,必须是嫂子才行。”

    陈婉明白林逸青在说什么,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暖流。她看着林逸青。流着泪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的确存了想要随林义哲而去的心思,但是在这一刻,面对着林逸青的恳劝,寻死的念头,忽然间便烟消云散。

    “小叔在琉球,还要待上几天,是么?”陈婉感觉到了儿子林冠臣望向自己的关切目光。定了定神,转换了话题。

    这个孩子一直和自己最亲。最会揣摩自己的心思,她生怕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中的不吉之意,会给他听出来,是以赶紧将话头岔开了。

    “是的。”林逸青答道,“嫂子是还有别的事么?”

    “别的事没有了,只是……瀚鹏,你也知道,你兄长在英伦,还有一位……也生了一对儿女,她也想要来见见你……说不定这几日便会到琉球,瀚鹏进京之前,还请抽时间和她相见……她和我一样,也是个苦命的人……”说起卢颖妍来,陈婉的心头又是一阵酸楚。

    “嫂子放心,我一定等她来后再走。”林逸青没想到卢颖妍也要千里迢迢的赶到琉球见自己,他略一思忖,便立刻答应下来。

    二人又闲谈了一会儿之后,林逸青便带着江藤晴子告辞,陈婉带着孩子们送他们出门,陈婉目送着林逸青的身影远去,心中不由得满是怅然之意。

    ※※※※※※※※※※※※※※※※※※※※※

    在一间不大的厅堂里,站着一排排的年轻武士和忍者。

    这些人都象军人一样的站着笔直,但他们的穿着,却并非军服,而是类似忍者服装的战斗服。

    更加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年轻人,全都是一男一女一对一对的并肩站着。

    “你们大家都知道,我们继承的是西乡大将军的遗志!推翻那个由奸臣贼将把持的政府!将天皇陛下从他们的手中解救出来!”

    “我想你们大家已经听说了,奸臣政府竟然将北海道割让给了露西亚!我们是勤王的志士,绝不许日本的尺寸土地被割让给外国!现在我们的目标,就是北海道!”

    林逸青看着这些他挑选出来的奇兵队员们,眼中满是期许之色。

    “北海道是一片富饶的土地,但人口稀少,贪婪的露西亚人早就盯上了这里,而我要你们去北海道,就是为了让你们成为一颗颗种子,在那里生根发芽!”

    “你们当中有人以前曾经说过,在日本的国土上,已经没有了我们的立足之地,现在我要告诉你们,这个想法是错误的!的确,你们的家乡被敌人毁灭了,亲人被敌人野蛮的屠杀了,但我们的道路并没有断绝!现在,我们要在北海道的平原上,山林里,重新建立我们的家园!并且把那里当成和敌人战斗的战场!”

    “你们愿意去北海道吗?大声的回答我!”

    “愿意!”年轻的男女武士们齐声响亮的回答道,一时间声震屋瓦。

    “能跟随主公一起战斗一场,是属下的荣幸!”一位年轻的忍者说着,声音透着哽咽,“属下等此去,不知何日再能与主公相见!……”

    林逸青听到他的话,看着一个个的年轻男女,想到他们当中的好多人,可能在走出这间屋子之后,便会血洒疆场,再也不会和自己相见了,眼中也禁不住有泪花闪动。

    “若属下能一役功成,自有和主公把酒庆祝胜利的那一天。若不能成功,那属下们就此与主公别过了!”象是知道了林逸青的心意,那名忍者朗声说着。单膝跪地,向林逸青行以大礼。

    伴随着他的动作,忍者们跪下了一片。

    林逸青看着他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还礼。

    “我的心,永远和大家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南野英助和佐藤英彦的心因为激动而剧跳起来。

    他们俩。将是前往北海道的奇兵队员们的指挥官。

    尽管他们也知道,这些忍者战斗力极强,并且也和他们一样对林逸青忠心耿耿。但他们还是为林逸青将忍者和他们混编在一起感到不解。

    尤其是每一个男的奇兵队员,都搭配了一个女忍者……

    待到林逸青起身,南野英助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老师,为什么要让她们和我们一起去呢?”他指了指身边的一位年轻的女忍者。向林逸青问道。“对她们来说,太危险了!”

    “我们不怕危险!你们所经历的危险,我们也都经历过!否则不会站在这里!”那名女忍者听了他的话,显然很生气,昂然瞪了他一眼,说道。

    “英助,英彦,你们都是我最优秀的学生。现在,是需要你们独当一面的时刻了。”林逸青看着他们。缓缓说道,“至于为什么要她们陪同帮助你们,是因为我需要你们在战斗中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爱可以增强你们的力量,让你们在最困难的时刻,还有勇气战斗下去,有爱,才不会绝望。”

    林逸青说着,转向了南野英助身边的女忍者,“你们不但是战士,也是那里的开拓者和主人,你们要成为火种,并且将你们的后代在那里延续下来,只有这样,那里才会是你们真正的家园。”

    听到林逸青的这一番话,所有的人都明白了过来。

    “英彦,英助,还有你们大家,”林逸青看着奇兵队员们,说道,“这一次的行动,就当是我对你们最后的大考,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及格和不及格了,及格了,我们还有见面的时候,不及格,我们就是阴阳两隔。”

    “老师,您不用再说了。”南野英助和佐藤英彦齐齐的向林逸青敬了一个军礼,“我们感谢老师能给我们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为了勤王大业,为了我们的家乡和亲人的未来,诸君,我们一起努力吧!”林逸青举手还礼,大声道。

    “努力!努力!努力!”奇兵队员们大声的呼喝起来。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们,想到他们即将踏上的征程,林逸青的心有如一团火一般在燃烧。

    ※※※※※※※※※※※※※※※※※※※※※

    瓜棚里的蔬菜施了新肥,又浇过一遍水,还是蔫蔫地抬不起头。李向天提着花洒来回慢慢地走,心里还在惦记老柯突然来访的事。谈话里多少都留着余地,不再是年轻时肆无忌惮的互相指摘了,李向天隐然有些失落。低头走到瓜棚的入口,见着一双秀气的脚立在那里。他抬头的时候脸色如常:“佩瑶,怎么又出来了?外边天冷。”

    “你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傅佩瑶瞧着他,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

    “我还能怎么的?在寻思该办些什么年货。”

    傅佩瑶笑笑,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脚。布靴上沾了些湿土,换做平时,有些洁癖的李向天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啊,”李向天笑着掸掉,“你有了身孕,我有些守不住心神。”

    傅佩瑶笑着夺过花洒放在案上,顺势挽住丈夫的手臂:“一年到头,当妈的要歇,当爹的就不歇了?我有个打算。”

    “你讲。”李向天眼里有些纯净,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孩子气。

    “平和镇近来出了祥瑞,大冷的天居然满山开遍了金合欢。咱们来守礼之后就没出去走走,难得今年正有空,不如去那里过年,顺便也安安胎气,等冬天过了再回来。”

    “平和镇倒是不远,可大冷的天这么过去,又没个准备,仓促了些吧?”

    “隔壁做针线的李家婶子就是平和镇人。早邀我去做客了。她家有几间祖屋空着,刚好能住下。李婶子平日帮过咱们不少,住她家一来能帮衬帮衬她的家用。二来也散散心,好不好?”

    “你啊,昨晚还讲我不会过日子,现在去那里就不要用度了?”

    “你这个人。” 傅佩瑶笑着伸出手点了点丈夫的额头,“我们吃苦无所谓,孩子还没出世,让他跟着吃苦吗?再说咱们这几年省吃俭用。也存了些钱,在乡下过个一两年还不成问题。况且你一身手艺,在哪里不能施展呢?”

    李向天辩不过心有七窍的妻子。只得说:“那也得等上几日,年终该收的帐目,别人下订了的单子,该收该延的都得花些时间去办。”

    “正事上自然不耽搁你。” 傅佩瑶偷瞄了丈夫一眼。这才从容地讲。“老马要的那套家什,该给人家送去了吧?”

    李向天拍拍额头:“是到日子了,我这就去。”出门便见小学徒早候在一旁,家什都已搬上了从车马店雇的驴车。李向天回头对妻子一揖到地:“有劳夫人。”

    “你这人啊,有的时候太酸。” 傅佩瑶笑着撵他,“快去快回,别耽搁了吃晚饭。”

    驴车出老巷一直向西,过了一座祠庙。停在一座气派的环形大宅前。门口早停了几辆大车,有个商人打扮的人正与守门的小厮交谈。过不多久门里出来一个管事,将商人并大车领了进去。年关将近,守门的也忙里偷闲,躲在门楼子下的哨房,里面生了一盆火炭,胡乱摆些牛羊肉串,门上六个家丁里倒有四个呆在里面喝酒吃肉。终于轮到李向天他们,通禀一番后,门丁抬抬手放行。

    真正进了宅子,才晓得这里远比外面看到的来得宽敞。里面还藏着两层厚墙,守门的与大门口那几位一比显得精悍许多。车子终归在第三层被拦住了,死活不让进,说是让他们师徒抬进去。小学徒一反常态地有些托大:“懂不懂啊?见过檀木吗?两个人能抬动?你抬一个我看看。”

    那家丁却不跟他罗嗦,握刀的手一抬,雪亮的刀刃亮出来几分:“要问就问它!”

    李向天瞧着前面的大车过去,轻咦了一声,这才转过头来问:“这位大哥,院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家丁见李向天衣着虽然简陋,气宇却颇佳,也不敢过于怠慢:“我们这些下人哪知道那么多?管事的说上岗就得上岗。大过年的,谁不想好好歇歇?不是我故意刁难二位,但凡是个牲口车子,就不让进。连人都得搜上三五遭。”

    “他们的大车就不理这规矩?”李向天拢起袖道:“他们的车盘可不轻。”

    家丁听出这木匠话里有话,也回头瞧了几眼:“都是上面交代下来的,我只管放行。”他耸耸肩,“没办法。”

    李向天笑而不语,说话间一个一团和气的胖子快步走了出来,家丁见着那人,垂手道:“管事!”

    胖子从袖里抽出手帕擦了擦汗,也不看家丁,一把握住李向天的手:“向天啊,都怪我没跟他们讲清楚,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李向天笑了笑。

    “都查过了?没问题吧。”胖子这才问家丁。

    “查过,没问题。”家丁答得甚是干脆。

    “放行。”胖子一摆手,也不多看,几个仆从过来接了小学徒的鞭子,赶着车径自进院去了。

    “我们屋里谈,许久不见,想得紧哪。”胖子拉着李向天向里走。

    小学徒低头不动:“没事我也回了。”

    “回什么?”胖子并不停步,话里自有一股威仪,“你也跟着进来。”

    学徒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灰溜溜地跟在后面过了岗哨。留下个家丁站在冷风里,摸不清楚这两个木匠究竟是什么来头。

    胖管事将二人让进一栋新修的屋子坐下。李向天环顾四周,推门外悬了两盏走马灯,正对着小桥流水。屋里张了几幅山水白描,炉上温一壶米酒,暖意直扑过来。

    “老马,越发的阔气啦。”李向天一点也不客气,斟了三杯酒,饮下一杯。

    “正要和你谈这件事。”胖子笑眯缝了眼睛,转头对小学徒道:“壁橱里有几屉点心,端过来给李先生尝尝。”

    小学徒见左右无人,就放肆了些:“爹啊,您容我歇歇。被这地下铺的火龙一烤,骨头都软了。”

    “懒得不像话!哪有一星半点我当年的样子。”这胖子名叫马有才,是这所琉球大族向氏家族的宅院的管事,在守礼也算有些身份。

    “这孩子在年轻人里,很不错了。”李向天说。

    “那就先坐着。”马有才敛容呵斥儿子,“有个坐相!李先生的风范,你怎么一成都学不到。”

    “我一个手艺人,谈得上什么风范?”李向天面色不改,“马大哥不是有话要说?”

    “正是。”马有才替李向天斟满酒,“子归啊,你上个月打的几件家什,我家向大人看过以后竖了大拇指。总在年后几日吧,你看好,大把大把的银子要找上门啦。”

    “向大人是这么说的?”

    “嗯。”马有才抬起双掌道:“能让我家向大人夸句好的人,这守礼城里两只手就能数尽。”

    “马大哥太仗义了!”李向天口里道谢,心中却另有打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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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英伦来客

    那天老柯来找他,他便已经猜出了老柯要从常乐帮那里抢夺的东西是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去阻止老柯。

    因为他知道,忠王留下的宝藏,只有四件东西凑齐了之后,才可能找到并开启!

    在那一夜常乐帮遭到乾军的海陆攻击一举尽灭之后,他便知道东西肯定落入到了官军的手中,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打听到搜出的常乐帮珍宝是如何处置的,按他的估计,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落入相关人员的私囊,只要知道是在谁手中,他便可以从容的想办法下手了。

    马有才老练得很,瞧出李向天有心事,拉住他的手道:“谈不上谈不上。你淡泊名利这我明白,可李夫人那么娇弱的一个人,也跟着你吃苦?大人赏识你,无非将府里一些家什让你来打,又不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有我在前面兜着,扰不了你的安生日子。”

    李向天端起杯道:“那就谢谢马大哥了。”

    “我有什么好谢?反倒是我这个儿子,给你添麻烦啦。”马有才拉过儿子,“给先生磕个头。”

    小学徒名叫马小七在父亲兄弟一辈的儿女中行最小,马有才前头几个儿女都夭折了,老来得子,特意请教城里有学问的夫子,说是以数字取名才能保住性命,就依排行给他取了名叫小七。小七对师傅由衷地敬佩,父亲一讲他的头就砸到了地上。李向天忙拉起来,不免又是一番客套。马有才让儿子到门口坐着把风。这才正色道:“向天啊,不瞒你说,把儿子托付给你。我放心。”

    李向天点点头:“初来守礼,蒙马大哥看得起,没有少受大哥的照顾。小七在家里,和我的兄弟是一样的。”

    马有才眼里再没有世故之色,道:“向天啊,头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认定你不是个寻常人。老实说。把儿子托付给你之前,我着人查过你的底细。”

    李向天心里一惊,但依然稳稳饮下一杯酒。

    “回来的人告诉我你身家清白。我都有些不信。哪有这么沉稳的木匠?古名士之风哪。儿子跟了你,外人看是顺了他从小爱这木工手艺的意,实际上,你也明白。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日本那边儿闹兵灾闹得厉害,听说俄国人都掺和进来了,现在琉球是大乾国帮着,怕将来有个万一……我这儿子,我不求他别的,让他有门安身立命的手艺,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可以了。”马有才的话隐隐有些托孤的味道。这就让李向天不能不有所表示了。

    “江大哥,你实话告诉我。今天这院子的守卫外松内紧,是不是出事了?”

    “进来几个小贼,也不知是求财还是索命。官军派的人和咱们顺藤摸瓜跟过去,居然是一帮高手,几十个人围堵,还让人给跑啦,还伤了我们这边一个。”

    李向天闻言心里一动,联想到日间老柯所说的大事,他多问了一句:“查出是什么来路了?”

    “没有。”

    “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但是还得小心,所以加强了守卫。”

    “哦,是得当心。春节快到了,捞偏门的也得过年。”马有才既有所隐,李向天也不问下去。他联系前些天发生的事,猜测可能常乐帮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这里的向大人手里。他虽然不敢肯定,可多少要去查探一下,李向天心里一盘算,已然有了计较。

    他猜想应该是向大人得了琉球王廷赏赐的珠宝,这些珠宝是来自于缴获的常乐帮宝物,个中可能有那件东西,是以常乐帮余党前来搜寻,但应该是没有找到。

    这样的话,只要这些天,多打听一下,还有哪些家里进了贼,遭了抢,便可知道东西的下落了……

    可是,自己找齐了那些东西,真的还要重新开始那段血与火的历史吗?……

    和马有才告别之后,李向天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里。

    夜深了,傅佩瑶睡得很香,嘴角微微翘起,不知在回味什么往事。

    窗外的月光泻入卧房,映出李向天额角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绷直了身躯,双拳握得紧紧的,捏得虎口发白。

    其实是个极短的梦境,天国的战士们在七夕借着夜色的掩护发起冲击,有老柯,洪七爷,张万军,还有李向天自己。他们从山坡的南部俯冲下去,贴着河面向敌人冲刺。一只亮闪闪的银壶在奔腾的战马中跳跃,落到谁手中,就仰头灌上一口,漏出的酒滴逆着风滑出去,从耳梢掠过。攻到阵前时大家猛地直起身子,迎着弹雨和箭雨展开硕大的战旗。李向天忽然发觉自己跑不起来了,身子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他想喊,寒风就灌入喉咙。同伴们都没有见到他坠马,只是一个劲地向前,向前……

    分明是七夕,地面却结了厚厚的冰壳,潜流带着一片片鳞甲似的冰层涌动。李向天被冰层夹住了,水淹到脖子,他觉得水里有个什么东西在拉自己,一丝也不觉得冷,厚厚的暖意一分分漫过脸庞,终于前方那些飞驰的身影都快看不清了,身躯整个沉入冰下,只剩一只手伸在空中,想要抓住什么……

    “不!”那个极端愤怒的声音哑在喉咙里摩擦,李向天陡然睁开双目,见到了窗外淋漓的月光。他悄悄起身,这才发觉内衣被汗水浸得没有一处是干的。换了身内衣,套上厚实的袄子走出门,屋外的寒意刺得他双耳隐隐作痛。模糊中他见到有个影子坐在大门后的石磨上,定睛去看,竟然是老柯。

    老柯不知在沉思什么,全然没有发觉李向天的出现。他的头发明显稀疏了,整齐地梳在脑后。却露出额头上风刀凿出的条条皱纹。才四十来岁,正是虎狼之年的老柯苍老得让李向天有些认不出来。借着月光看得更为清晰,老柯眼里不只有血丝。还有一层朦胧的浊雾,像只即将死去的孤狼。

    老柯显然是不愿惊动化身木匠的老朋友一家,但不知是怎样的变故让他如此颓废。李向天心里有刹那的犹豫,他想悄悄退回房里,可一忆起那个狰狞的梦境,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瓷杯中腾起的茶雾惊醒了老柯,他没来得及抬头。就觉得背上一沉,压了几层的棉袄相当暖和。李向天穿着单衣立在面前,肩头披洒下皎洁的月光。老柯勉强笑了笑。接过瓷杯暖手,又喝下一口茶,这才淡淡地吐出热气:“打搅了。”

    李向天觉得心里难受,老柯那句话分明带着陌生人的抱歉。甚至有些许愧疚。可他并不开口。只是按了按老伙计的肩头。

    “这杯子……”老柯盯着白瓷的茶杯看了许久,“大乾的物件……比起日本的漆木杯倒暖和几分。”

    李向天松开手,心里像有刀子在绞,不是难受这么简单:“多少年,已经习惯了。”

    “也好,也好的。”老柯空出手拍了拍磨石,“陪我坐一坐?”

    他们坐在月下,不约而同想到了当年并肩作战的情景。守礼偌大的城市。有谁会注意到这偏僻庭院里枯坐的两个人,谁知道他们曾赴汤蹈火。直要取尽天下的英雄血,去绘一面代表着光荣与梦想的大旗。往事似流水,来往的波澜过后,都已不知身在何处。朝夕的烽烟,顷刻就被卷走了,可还是一样的时光呢,还是一样吗?

    亘白开始闪烁时,老柯晃了晃瓷杯,将冷却的茶水缓缓沥在地上。像盟誓时的烈酒,或者刺破指尖滴下的热血。只是这血一着地就被寒意冻住了,冰凉的一滩。老柯站起身,将袄子披回李向天身上,说:“我走了。”

    “走好。”李向天站起身。这一次老柯并没有转头,他大步走到门口,才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那声叹息却听得李向天心里一颤,热泪夺眶而出。

    天明,怀恩港,十三行商馆。

    阳台上,一身白衣的卢颖妍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望着远处热闹的街市。

    自从林义哲故去之后,她再也没有穿过任何鲜艳色彩的衣服。但这并不能掩盖她的美丽。

    现在的她,哪怕就是那样的静静的坐着,也一样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街上有人似乎看到了她,向她指了指,说她是个美人,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论,却并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个词和“庸脂俗粉”其实没什么区别。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的丈夫林义哲有着绝世美男子的冷俊面庞,但其实却是一个热情如火的人,他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很爱笑,爱闹,每天都要拉着他一起看星星,她喜欢静静的望着天空,白天也看,晚上也看,她总是指着天上飞过的鸟儿说“你看它们多自由啊!”她喜欢对着天空唱歌,他却喜欢静静的听,每当她唱歌的时候,他总是说他能够感觉到嫩绿的小芽正破土而出,广阔的田野上,微风拂动着金黄的麦穗儿,小鸟在嬉鸣,大地沉沉的呼吸……他问她为什么能唱出那么动听的歌,她只对他说了四个字“歌由心生”,直到现在她还清楚的记得,她说出这四个字时,他说她微笑的样子有多美。

    那时,他们住在英国的首都伦敦,那是个车水马龙的地方,世界性的大都会,每天都有许多商人带着成批的货物来此买卖。

    那时的他们,就坐在屋顶上静静的看着熙来攘往,有一天,他忽然对她说他要走了,他在欧洲的使命已经结束,要回国复命了。她这才发觉,幸福的日子,竟然这样的短暂。

    他向她保证,会常常写信来,只要一有时间,就一定会来英国探望她。如果她要去乾国看他,他一定会来迎接她,他的族人,也会将她当成一样的诰命夫人。

    他乘军舰走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

    后来他们就天各一方了,但似乎他和她之间有一种默契。无论她走到哪,她都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强烈。好象他就在她身边……

    虽然是“平妻”,但她也有大乾宫廷的诰封,是不折不扣的诰命夫人,她是林氏家族的儿媳,掌握着他在英伦的产业。

    他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无法再留在国内。他能选择的地方,就是这里,她为他营建的乐园。

    想不到仅仅几年之后。他便在北京匆匆病亡。

    听到这个消息,她的魂魄仿佛给魔鬼抽走了,她不吃不喝,整天呆坐着。仿佛死去了一般。

    现在的她。已经成了十三行卢氏家族的掌权人物之一,控制着卢氏家族在琉球的所有商会。

    “你变了。”她仿佛听到他在淡淡的说着,眼也不抬一下的擦拭着她的银饰。

    “谁能不变呢?”她叹了口气,摆弄着手指上那枚和田白玉制成的指环。

    那是他送给她的。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经过去几年,她也不再是从前天真烂漫充满幻想的青春少女了。

    但看着她与分别时并无二致的脸,他似乎有些惊讶

    “为了能再见到你。我不会轻易老去的。”她说。

    这时,管家的身影出现在了室内。

    “夫人。林男爵到了。”

    “请他到这里来吧。”卢颖妍没有回头,目光望向天空的白云。

    听到卢颖妍的吩咐,管家不由得一愣,他原本以为,卢颖妍听到他的通报之后,会亲自去客厅迎接林逸青,毕竟她盼着能见到他已经好久了。在到达琉球之后,她便让自己去请林逸青,但当林逸青真的如约而来时,她却表现得异常平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刚才管家见到林逸青的时候,也差一点以为,林义哲复活了,他现在回想着刚到萨人营地的情景,心还是有些跳得厉害。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和林义哲如此相像之人。

    他在卢家服侍多年,深知这位她原本叫“大小姐”的夫人的脾气,但今天,大小姐的表现却的确令他称奇。

    也许,真的象老爷说的,小姐已经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这时卢颖妍才回过身来,坐在桌前,看了看早已摆放整齐的早茶糕点架,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阵阵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

    卢颖妍却仍然紧闭着眼睛。

    “大乾帝国一等男爵,林逸青阁下到。”管家的声音响起。

    一身大乾帝国海军礼服的林逸青摘下了头顶的军帽,走进了房间,他注意到这位明显是乾人的管家,接待自己和通报的礼节却完全是英国式的。

    这时他看到了,坐在一张精美的白木镶银圆桌边的,是一位一身英国式裙装的年轻女子。

    她的衣服是纯白色的,她美丽无匹,但脸色略显苍白,令林逸青想起了童话故事中的冰雪女王。

    林逸青打量着她,此时的她,却并未起身,而是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他明白她心里的感受,便缓步走到了桌边,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感觉到了他走近,轻轻的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他。

    她知道,他回来了。

    他身上穿着那套宝蓝色的海军礼服,腰间佩剑,袖口的金色龙徽闪闪发光,这是她最喜爱的他的装束。

    “男爵阁下,请坐。”管家看到女主人只是定定的看着林逸青,连招呼也不打,赶紧上前说着,并亲手为林逸青搬过了一把椅子。

    林逸青将军帽交给了管家,欠身坐下,卢颖妍听到椅子的响动,这时才回过神来。

    “冒昧的请您前来,真是失礼,还请您不要怪罪。”卢颖妍好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对林逸青说道。

    “哪里,嫂子不远万里到了琉球,我自当先来探望嫂子才是。”林逸青看着那双明媚亮丽有如秋水的双眸,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林义哲挑女人的眼光真是不赖,“只是一时不知嫂子下榻在哪里,所以来得晚了。还请嫂子不要见怪。”

    虽然她因为失去了丈夫,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哀伤气息,但和她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时,哪怕她不说话,也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小叔……果然生得和……鲲宇一模一样,只是,你们兄弟,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卢颖妍听他称自己为嫂子,心里不由得一暖。

    “嫂子和我是初次见面,就能分清我们?”林逸青一愣。

    卢颖妍微笑着点了点头:“鲲宇也曾穿过这样的军服,我非常喜欢他穿军服的样子,但今天看来,你比他更适合穿军服,你的身上,军人的气息要比他强烈得多。”

    “兄长是福建省的解元,文采我自然是比不上的。”林逸青想起了自己回国后要参加科举考试,不由得感到有些闹心。

    “他是文解元,你可以是武状元啊。”卢颖妍象是洞悉林逸青的想法,微笑着答道。

    “借嫂子吉言,这一次回国,一定弄他个状远来当当。”林逸青笑着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ps:  之前邮寄东西经常被摔的不能看,后来想了个办法,给别人送瓷器时都会在箱子每一面上用粗体字写上“开光法器,镇物在内,永世压制,不得启封”几个字,再画几个郑重其事的符,这样的包裹送出去,通常都是完好无损的一路到朋友手中……一朋友反馈说快递师傅电话里带着哭腔问箱子磨穿了一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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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不安的归途

    随着二人的谈话,室内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鲲宇从未和我谈过关于你的事,”卢颖妍看着林逸青,“我原来还以为,你可能是个骗子,但是现在……”在林逸青的目光注视下,她感到有些羞涩,情不自禁的垂下了头,“我感觉……好象就是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一样……”

    “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他,但见到了你,我心愿已了,再没有什么牵挂了……”卢颖妍叹息道。

    “嫂子这些年……受苦了,如果嫂子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替嫂子办到。”林逸青明白她心中那种又悲又喜的感觉,温言道,“只请嫂子善自珍重。”

    他绝不想她也和陈婉一样,生出寻短见的念头来。

    “我明白……”卢颖妍轻轻一叹,抬起头来,看着林逸青时,剪水双瞳中已然不再有悲伤之色。

    “你知道吗?刚听说他去了的消息,我……真的是不想活了,我那些天不吃不喝,一心等死,父亲和母亲都吓坏了,但是……后来我看到了你在报纸上的消息,不知怎么,我便打消了寻死之念……”卢颖妍定定的看着林逸青,“每当我对这人世间的一切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

    听到卢颖妍直吐心声,林逸青的心竟然有些跳动起来。

    “所以说,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卢颖妍看着林逸青微微发红的脸,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再不会做那样的傻事了。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我知道,你的事业,就是他的事业,我会全力支持你,将他的事业进行下去。”她说着,目光转为坚毅,“这是对他的在天之灵最好的安慰。”

    听到卢颖妍要全力支持自己,林逸青心中喜慰不已。他早就听说过,卢颖妍背后的卢氏家族,是当年广州十三行“茂官”卢家,财势极大,如果能得到她的财力支持,自己回国后的发展,便又多了一份强大的助力!

    林逸青正要说些表示感谢的话,这时却忽然听到室内一角的柜门发出一阵异样的响动。

    林逸青心里一惊,他因为上一次遭到东海武士暗杀的关系,神经一直崩得很紧。哪怕是在这样的时刻,他的腰一弯。手不自觉的摸向了暗藏的枪柄。

    这时柜门开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从里面滚落出来。

    看到是两个孩子,林逸青松了一口气,将手从枪柄处挪开。

    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个孩子,这是一对双胞胎兄妹,生得清秀可爱,而且眉目和自己极是相似,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看到他们,一定会说,是林逸青的孩子。

    但是林逸青知道,他们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林义哲和卢颖妍的骨肉。

    两个孩子也在定定的看着他,好半天,一身黑色西装打着小领结的男孩子转向了母亲:“妈咪,为什么uncle那么像dady?”

    没等母亲回答,女孩子便接着发问了,“妈咪,uncle是dady么?”

    听到孩子们的问话,卢颖妍忘记了要责怪他们躲在柜子里偷看,心中一酸,眼圈儿便有些发红。

    “向鲲,向颖,见过你们四叔……”卢颖妍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听到母亲的这句话,两个孩子明白了过来,但他们的脸上仍然满是兴奋和期待,兄妹俩随即来到林逸青的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他们是鲲宇和我的亲骨肉,向鲲,向颖,只是因为我们卢家这一辈没有男孩,无人承继香火,鲲宇特意要他们俩随了母家的姓,”卢颖妍看着两个孩子,眸中泪光晶莹,“生他们的时候,鲲宇已然归国,不在我身边,他们只能看照片和画像,知道他们的父亲长得是什么样子……他们从未亲眼见过父亲的模样,今天……算是见着了……”

    林逸青感慨不已,看着面前怯生生的两个孩子,他微微俯下身子,张开了双臂,做出了个“抱抱”的动作。

    两个孩子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了过来,不约而同的飞步奔了过来,扑进了林逸青的怀里。

    “dady……dont leave me!”

    “dady……stay with me!”

    林逸青任由两个可爱的孩子在自己怀中泪水横流,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他继承的,不光是林义哲留给他的遗产,还有许多别的东西。

    哪怕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自己都要坚持奋斗下去!

    ※※※※※※※※※※※※※※※※※※※※※

    《翁叔平日记》:

    “……是日至内阁奏事堂会看复奏稿。……海防一事,余亦曾拟一稿,李高阳尚书以为不妥,又易新稿。……借洋款一节,似未可行,昔林义哲此议一出,颇有附和者,真是儿戏。……购置铁甲船一项,固不可轻于一试,尤不可因噎废食。礼邸复奏添设轮船,辅以陆兵,裁撤旧式木船以专养轮船,铁甲船应俟购到后观其实效,再行续买。筹饷一项,增盐厘、借洋款、开矿厂等事,虽朝廷明议施行,余深恐流弊易滋,诸多窒碍……”

    “……昨闻林逸青于日本共纳二女,一为日本叛将桐野利秋之女,一为商贾之女,因事忤父,遂叛父私奔,其成婚时,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彼竟不知羞耻,于新闻纸上暄传,士林闻之,骇异莫名。盖其所纳之女实乃日本弃民,为一己之私情,不惜背弃祖宗庐庙,远涉中土,委身异类。凡读圣贤书者。莫不远之。而彼竟欣然纳之为媵妾,真可谓廉耻尽丧,士林之羞……此藏污纳垢之辈,贤士必不能容,且待其至京,当有弹章相候……”

    “……闻林逸青在琉迭遇刺杀,盖其为祸日本甚烈,欲取其性命者极多。而此等乱国之辈,朝廷竟雅纳之,赐以封爵,又虑其遭遇不测,专派‘开济’兵轮接送来津,颠倒可谓极矣!奈何!奈何!”

    ※※※※※※※※※※※※※※※※※※※※※

    已是傍晚,在北京城至通州方向,一辆马车正在毫无人迹的土路上缓慢的行进着。

    红日的余辉在天边逐渐暗淡,微凉的夏风穿过路旁林木,带起一片 “哗啦啦”的声响。汗水顺着老车夫纵横交错的皱纹慢慢淌下。他使劲地甩了一响鞭,拉车的两匹老马丝毫没有理睬。依旧慢吞吞地向前折腾。离住宿的村子至少还有大半路程,老车夫心中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又甩了一鞭,这回结结实实地抽在马臀上,马受痛拼命向前窜着,车轱辘不胜重负地发出更大声响。

    车里的人感觉到速度的变化,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探出脑袋,边皱眉看着天色边问道:“车老板,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老车夫擦着汗水答道:“快了,就快到了。”商人很不满意地发出一声哼哼,然后又缩回车内。

    商人的老婆膝上放着个大包裹,用询问的眼神瞧着自己的丈夫,后者寒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如果不是这婆娘心痛几个钱,本应该加入镖车的队伍去京城的。现在露宿荒郊野岭还是小事,遇上盗匪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个传教士模样的外国人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们是叔侄俩,一路上用北方的官话和同车的人闲聊着。自从《北京条约》签定之后,传教士们的活动明显频繁起来,尤其在直隶一带,往来的官道上经常可以看到传教士的身影。

    年纪大的传教士撩起车帘向外瞅了瞅,“这才到八里桥啊,今晚怎么也到不了村子了,看来要在野地露宿了。”

    胖商人的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年轻的传教士着急道:“这怎么行?听说路上最近很不太平。”

    没人说话,妇人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紧紧抱着包裹缩在丈夫身后。

    车上一时没了动静,只听见外面马蹄的声响和老车夫的吆喝。车上的另外几名客商都有些好奇地看着两个外国人不安的神情,年轻的传教士似乎很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勇气。年长的传教士感觉到侄子的蠢蠢欲动,就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果然是一家人啊。他并不希望真的遇到盗匪,车上的行李中有他视若珍宝的东西,而且眼前的几个人都是一付需要保护的模样。

    车后传来的马蹄声令所有的人一阵紧张,妇人的样子几乎是要哭了出来,商人脸上的胖肉间歇性的颤抖,年轻人一脸苍白地喃喃自语。老车夫偷眼望去,三个黑衣骑手正不紧不慢地跟在车后。车夫忽然打了个呼哨,手中的鞭子使劲挥着,两匹老马似乎也明白处境危险,居然四蹄翻飞地疾奔,不过一会儿骑手的身影便隐在了暮色之中。

    除了老车夫,其他人都送了口气。年长的传教士从皮囊中倒出了甜酒,分给众人压惊。就连商人的老婆也咪了一口,顿时脸涨得通红。

    “真是糟踏了好酒。”众人猛然听到后面行李堆中传来的话语,无不大惊失色。一个矮胖的身影从某个大箱子后钻了出来,抢过传教士手中的皮囊,仰着脖子把酒灌进嘴里。对方穿着臃肿的大皮袍子,头上有一个包头巾,身上脏兮兮的。虽然对方看模样也是一个传教士,年轻的传教士依然气恼他的粗鲁,叔叔却一把拦住了他。

    传教士喝光皮囊里的酒,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巴。

    “这酒还是温热了喝才香啊。”

    年长的传教士注意到了对方胸前的银色十字架,立刻恭敬地说道:“您要是想喝,我这还有,等到了住宿地咱们好好温一缸酒,痛痛快快的喝。”

    对方细细打量了一番,突然用沙哑的声音笑道:“上帝保佑,原来我们是一家人。”

    年轻的传教士忽然听到对方说出“一家人”的话。这才看出眼前这个扁平小脸、脏乎乎粘满灰尘的老人。居然是一位耶稣会的高级教士。

    “我叫瓦兰蒂诺。来自意大利的比萨。乾国名字叫卫国良。”对方用意大利语作起自我介绍来。

    车内的几个商人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妇人闻到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她的丈夫诧异地发现传教士身上脏乎乎的衣物居然是件极昂贵的金毛鼠皮袍,年轻人则不满地向车夫抱怨:“不是说就载五个人的吗?怪不得一路走得这么慢。”

    瓦兰蒂诺冲他瞪了瞪眼:“我可是付了钱的。”

    正在乱哄哄时刻,瓦兰蒂诺狐疑道:“今晚走夜路的人怎么这么多?”众人又是一惊,静下声音果然听到车后的马蹄声。瓦兰蒂诺窜出车坐在了老车夫的身旁。

    “不是让你别出来的嘛。”老家伙抱怨着。瓦兰蒂诺咧嘴笑道:“一闻到酒味就受不了。”说话间,一匹黑马从车旁经过,骑士斗蓬兜帽。把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奇怪,这背影好熟悉啊。”瓦兰蒂诺挠挠头,忽然大声道:“哎,前面的。”骑手回转身看了瓦兰蒂诺一眼,跨下的马没有半步停歇,转眼消失在前面的山路。

    寂静的夜里只剩下马车在蹒跚前进。“没办法,一定要在路上过夜了。”

    老车夫抬头看看升起的月亮。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口哨,车内立时传来了女人的尖叫,第一支箭射穿帆布的车棚钉在木架上。

    盗匪的马队总共二十三个人,像幽灵般在车后时隐时现。

    最初的几人应该是盗匪的探哨。年轻的传教士忍受不了没有停顿的尖叫声。从车厢内爬出。

    “我能做些什么?”

    瓦兰蒂诺轻蔑地看了一眼年轻人,“送死。”

    更多的箭射了过来。黑暗是盗匪的优势,但就箭法的精度而言,他们比起镖局的人相差甚多,不过熟练的射手在一次呼吸间就可以发出四支箭。

    瓦兰蒂诺掀开皮袍,露出了腰间的一柄左轮手枪,他搓了搓手,猛地抽出了枪,向追赶的盗匪射击。这个酒鬼的枪法显然很是高明,几声枪响,追赶的骑士不断有人倒下,但是就在这时,拉车的老马无法再负担逃跑的使命,在一次急拐中倒下,车上的人被甩了一地。

    瓦兰蒂诺非常利索地从地上翻起,丝毫不见苍老。他的第一个对手从左侧冲来。瓦兰蒂诺轻松地躲过马蹄,一枪射在马的后腿上,骑士随着马翻下沟去。第二个对手的马刀从瓦兰蒂诺胸前扫过,瓦兰蒂诺整个人从马腿间滚了出去,这回他跳起来开了一枪,对方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这时叔侄传教士也拿过了手枪,开始射击起来。

    形势对乘客们很不利,除了三个传教士,其他人已经丧失或者说根本没有战斗力。瓦兰蒂诺气喘吁吁地打倒了第五个对手,然后发觉自己被剩下的十一个人团团围住。那叔侄俩才放了两枪便已经成了俘虏。

    “好吧,让你们这些混蛋瞧瞧上帝的使者的厉害!”瓦兰蒂诺叫骂着丢下了已经打光了子弹的手枪,伸手去拔腰间的长刀。就在这时,一支箭丝毫不差地洞穿了骑士的咽喉,还在颤抖不停的箭尾显示出那是个乾国人射来的箭。盗匪们一阵惊慌,然后是第二个人倒了下来。剩下的人开始拨转马头向出箭的方向冲去。

    “回来呀!我在这里呢!”没人再搭理矮小的传教士,于是瓦兰蒂诺愤愤不平地把地上的叔侄两个扶起。

    盗匪包围的是刚才的那位神秘骑士,即使是九比一,盗匪们还是难以抵挡对方的长刀和利箭。在对方犀利的攻势中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盗匪们的士气终于土崩瓦解,剩下的三人慌不择路地逃窜而去。

    瓦兰蒂诺这才看清楚,面前的骑士是一个黑衣的蒙面女子。

    黑衣女子看到面前的是一个洋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她的目光扫过掉在地上的瓦兰蒂诺的手枪,看了看其他几名乘客,调转马头便要离开,去追那几名盗匪。

    “等一等!”瓦兰蒂诺大喊一声,正要离去的黑衣女子略一犹豫,停下马来。

    “请问救命恩人尊姓大名?”瓦兰蒂诺来到她面前,以手抚胸,向她深深一躬,用流利的乾国语恭敬的问道,神态和刚才判若两人。

    黑衣女子转过身,亮晶晶的眸子盯着瓦兰蒂诺,“你没有必要知道。”

    “愿上帝保佑你,勇敢的小姐。”瓦兰蒂诺知道她不会说自己的名字,便又鞠了一躬。

    “我不需要你们的神保佑。”黑衣女子冷笑了一声。

    “您不可以这么说话,小姐。”瓦兰蒂诺笑了笑,说道,“上帝是无处不在的。是他借你的手,拯救了我们大家。”

    黑衣女子象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你们的上帝要是真的存在的话,刚才他就应该自己出手救你们,而不该是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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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雪夜暗战

    瓦兰蒂诺还要再说,黑衣女子似乎不愿意再和他夹缠不休,她跳下马来,来到被杀死的盗匪的尸体旁,将插在尸体身上的箭拔了下来。

    瓦兰蒂诺好奇的看着她的动作,他早就注意到黑衣女子身上没有弓弩,不明白她是用什么办法射出这些箭的。

    几名被瓦兰蒂诺开枪打死的匪徒身上并没有箭,黑衣女子查探了下尸体的伤口之后,眉头不由得皱到了一起。

    她起身来到瓦兰蒂诺面前,看了看瓦兰蒂诺,伸手捡起了那支瓦兰蒂诺丢下的已经打空了的左轮手枪。

    “你们洋人的东西,总是这么阴狠!”她看着手中的左轮手枪,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

    “作为武器,当然要狠一些才好。”瓦兰蒂诺笑道,“如果不是这把枪,我现在可能已经去天堂了,不会站在您面前和您说话。”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将手枪丢到了他的怀中,翻身上了马。

    “等一下!”年轻的传教士喊住了她。

    年轻的传教士将一个银质的酒壶送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深深的一躬。

    黑衣女子打开酒壶的盖子闻了闻,眉毛扬了一扬,“谢了。”她随手将酒壶挂在马身上,纵马飞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乾国女人。”瓦兰蒂诺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自言自语的说道。“她竟然没有裹脚……”

    “她这样的不裹脚的女子在乾国北方地区很常见,乾国的皇族和鞑靼贵族们的女人也都不裹脚。”叔侄传教士的叔叔回答道。

    “那你的意思是说,她可能是一位皇族或鞑靼贵族的女子?”瓦兰蒂诺扬了扬眉毛。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也许吧!”叔叔传教士答道,“普通的女匪徒,也和男人一样的凶残,没有象她这样表现得如此礼貌的。”

    瓦兰蒂诺摇了摇头,望着黑衣女子消失的方向,咧了咧嘴。

    “有机会还会再见的吧!亲爱的小姐!”

    此时的传教士们不会想到,他们从这一刻起。已经和刚才的黑衣女子结下了不解之缘,而他们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通州城。大雪蔽空。

    夜市早散了,杂耍班围聚在客栈的大厅里,人们瞧着火塘上架满了的兔肉串,眼中直冒油光。

    “哎哟。我这肚子啊。很痛很痛的,都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一个小青衣说着就伸手出抓烤串,半途被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给拍了回来。

    “你个吃货,他姥姥的中午才见你躲着在柴屋里啃猪脚,这会子功夫又肚子痛。老子扛箱拉车都不叫饿,你喊个鸟,一边呆着去。”一个大汉说话的声音像打雷,刚讲完语气一变。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秋红,多少吃点吧。不要犯相思病嘛。那姓郭的小子自从咱金华班来通州的头天上给你鼓了个掌,就没见着影子。何必呢?”

    秋红枕着下巴,两只眼睛狠狠瞪了大汉一下:“郭公子是贵人事多,以为个个都像你啊,闲着就翻些《深闺秘事》之类的书,书皮都翻烂了。”

    “我、我、我……人家哪有嘛。”大汉那张熊脸居然红了。

    “怎么没有?我昨晚上还见你插在屁股后头的兜里呢。”

    “这个,这个……”大汉的脖子一下子埋到了膝盖下面。

    “呵呵。”旁座上喝酒的男人抬起头来,眼尾带着几撇皱纹,眼睛还是亮的:“你们几个啊,真是一物降一物。”

    “刘公子,瞧你这话说得。”秋红一张小鸟般的嘴张开就没个完,唧唧喳喳说了半晌,才被栈外的来客打断。

    是个红衣的丫鬟,俏生生的脸上还挂着霜,到了门口也不进来,撇了满屋子嘈杂的人群一眼,没好气的问:“白云客栈的刘子芝刘公子是哪位?”

    杂耍班老板刚抬头,另一个白衣的男人大步迈了进来。男人身量挺拔,眉眼中透着股轻愁:“请问,哪位是刘子芝刘公子。”

    两封精致的书信摆在案上,客栈老板的儿子刘子芝一言不发。良久,他起身拂了拂衣袖:“绿韵楼里的梅娘找我去饮夜茶,这就走了。”他的衣袖忽然被人拽住,这次倒不是那大汉,秋红小鸡啄米似的念叨着:“刘公子,那什么梅娘怎么就寻着你喝茶啊,怎么不找我?”

    刘子芝摊了摊手,“回头我问问她。”

    “好啊刘公子,连你也跟老王学会耍流氓啦!”

    刘子芝知道小丫头的脾气,居然没有揶揄她,静了静,正要说话,却猛听得敲门声响了起来。

    “深更半夜的时候,什么人来访?”杂耍班的金老板也吃了一惊。

    刘子芝向大家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噤声,然后自己过了庭院,打开大门。疏朗的星辉下,一个女子立在门前。这女子身形消瘦,裹在硕大的黑袍中,只露出白里透青的脸。或许是他生平仅见的美丽女子,那双剔透的眸子使人轻易就能生出妄念。他对她并非全无所知,只是料不到这样的深夜,她居然孤身来访。

    她抬头时面色有些强忍的痛楚,望了他一眼,半喘息的轻道:“刘公子,深夜叨扰,还请恕罪。”

    虽然他与这个女子仅有一面之缘,听了她的话,仍身不由己的心下一痛,叠声道:“姑娘里面请,里面请。”

    “不了。”她微微摇首,一句话的功夫就开始喘息:“近来遇到些事,用度颇紧……不知刘公子手头可有余钱,结一结几月来的租子。”

    “有的有的。”刘子芝见她脸色苍白,便道:“夜里风大。进屋稍候吧。晚上温了些酒,就着火暖暖身子是要紧的。”

    她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应承。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子芝,是哪位朋友来访?也不给我引见引见。”

    说话的是刘子芝的朋友卓沐岩,卓沐岩为人放浪得很,见了那女子生得美丽,早就心痒难耐,稍稍等了片刻,就有些闲不住了。

    女子的脸色陡然一变。到口的话变了说法:“就不进去了,事情紧急,有劳刘公子快些。”

    “谈不上。小朱姑娘稍候。”刘子营说完又不放心的看看她,这才进里屋取钱。到厅堂里时,卓沐岩冲他挤了挤眉,却不开口。他此时实在没有功夫和他解释。急急取了银元包做一包。思忖片刻,又多加进去一封银子,快步走向院门。

    女子不见了,簌簌的夜风吹得人身上发冷。刘子芝低头看时,才发觉她已昏倒在台阶下,嘴唇白得吓人。事情紧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他急忙将银包串在臂上。将她横抱起来冲到厅内。卓沐岩吓了一跳,坏笑着冲他鼓掌。手拍到一半才发觉他抱着的人已昏迷过去。他一把将矮几抬起,空出坐榻来,刘子芝将女子轻放到榻上,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竟然吓得为之一抖,那呼吸简直微若游丝。

    “沐岩兄,这可如何是好?”刘子芝急得回头看卓沐岩。这个姓朱的女子的情况,不是受寒那么简单,定要请大夫看一看的。可眼下正是禁夜之时,除非卓沐岩有办法,否则别说请来大夫,连医馆的门都见不到。

    卓沐岩却怔在原地,过了片刻,脸上的酒晕退得一干二净,他沉吟片刻,问道:“子芝,你与这女子,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房主。”

    “好个心生七窍的女人,竟事先就算准了一般,找你这样不知根底的外乡人当租户。”卓沐岩冷哼一声。

    他竟然认识这女子,刘子芝更为诧异:“卓兄,莫非她是作奸犯科之辈?”

    “那倒谈不上。说起来……”卓沐岩点头道:“这是个奇女子。”他紧跟了一句:“子芝,肯不肯听我一言?”

    “这是什么话?你说便是。”

    “早早将她送出去,能免一场大祸。”

    “那怎么行!”这四字脱口而出,刘子芝自觉都有些草率:“她究竟是什么人?可否告知在下?”

    卓沐岩摇头道:“她的事,少知道一桩,祸害便少一分。总之……这不是个良家女子。”

    他的话说完,刘子芝恍然大悟。难怪上回见她时,虽然不施脂粉,一笑一颦间依然摄人心魄:“是……青楼女子?”

    卓沐岩摇头道:“看来你还不傻,但说的不对,我劝你还是早早送了出去吧。”

    刘子芝犹豫起来,可回头看她时,那小朱姑娘仿佛生了梦靥,眉头紧簇起来,眉心那一道纹路像是利刀砍在他心上。回想起初来通州时的困顿,这女子慷慨的将院子租予他,也不需押订,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总是帮过他的。古人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扪心自问,实在做不出弃之不顾的决定:“她当下这般情形,我如何狠得下心?沐岩兄,小朱姑娘曾予刘某有恩,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救她一救。”

    卓沐岩释开了持重之色:“早知你是个多情种子,等我一等。”他说罢身子一晃,轻烟般飘到院外,倚着门向外打量了半响,这才匆匆掩上院门,步回中厅道:“我早年在外游历,稍懂些小把戏。让我来看看。”他找来个枕头垫在小朱姑娘脖下,扶脉把了许久,轻咦一声,自顾撩起了小朱姑娘的斗篷。刘子芝正要呵斥他轻薄之举,却见到小朱姑娘的手臂上绕着一圈绷带,泛黑的血迹洇出布面,当中还未干透。

    卓沐岩揭开绷带查看了一翻,摆手道:“没救了。”

    刘子芝大惊之下,一把握死了他的手。

    “哎哟,你是想捏死我吧?”卓沐岩学着女人的口气尖叫起来,刘子芝这才知道对方是在诓他,心里凭空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伤口有毒,你看。这血迹还带黑。不过新血已是恢复原色,看来早先她自己拔过毒了。否则,神仙也难救她一命。”

    “那么……”刘子芝急急的问。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是你的媳妇,那样上心?痴情到这个地步了吗?”卓沐岩并无调笑之意,刘子芝瞧出他有些看轻自己。事到如今,顾不得那么多了,刘子芝正色道:“沐岩兄,今日若换做你躺在此间,我也是一样的。无论你怎样想。请给出救急的法子吧。”

    “子芝啊……”卓沐岩欲言又止,交代了救治的法子。

    照卓沐岩说的方法,刘子芝取来一盆热水。替小朱姑娘洗去了伤口的血污;又涂抹上卓沐岩走前留下的伤药,换好洁净的绷带,已是半夜时分。卓沐岩交代完治伤之法后就匆匆离去了,行前叮嘱他。待她伤势稍好。立刻打发走。刘子芝无言以对,敷衍了几句。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心中又升起那股莫名的感觉。小朱姑娘究竟是谁?她与他之间仿佛有种说不出的联系。在通州大雪纷飞的这个夜晚,刘子芝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朱姑娘醒了过来,看到身边坐着的刘子芝,不由得脸上一红。

    “我睡了多久?”朱姑娘问道。

    “不到……两个时辰。”刘子芝看了看自己的怀表,答道。

    朱姑娘注意到了自己的伤口给重新包扎过了。眼中闪过感激之色,“多谢刘公子相救。”

    “姑娘说哪里话来。当年没有姑娘的帮助,刘某哪里能有今天。”刘子芝连连摆手道。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也得好好谢谢你。”朱姑娘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伤处,眼中闪过愤恨之色。

    “举手之劳,姑娘千万不要客气。”刘子芝发觉了她面色的变化,犹豫了一下,问道,“敢问……姑娘是因何受的伤?”

    “没什么……”朱姑娘有些烦乱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问了。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和什么样的可怕敌人交手过。

    怪不得那个人能在俄国人和日本人的天罗地网中从容脱身,原来是手下有这样一群厉害的角色!

    她根本无法想象,一向为他们天地会成员所看不起的东瀛矮子们,会有这样厉害的杀手!

    自己只不过是暗中打探了一下林逸青的消息,便会引火上身,被人给咬了上来!

    自己和对手交手两次,不但均落了下风,竟然还中了对手的淬毒暗器!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的来到了她当年曾经资助过的这家白云客栈,自己很可能会给冻死在这冰天雪地的夜里!

    刚才碰巧杀掉了那些匪徒(她原本以为那是来截杀自己的,其实不是),因为剧烈运动的关系,体内余毒发作,让她一到客栈门口便坚持不住了。

    她也没想到,敌人的毒竟然会如此的厉害,自己虽然对伤口进行了处理,但体内的余毒还是让自己昏迷了过去,如果不是这客栈里恰巧有个懂医的人,帮着她去了余毒,她现在只怕还醒不过来!

    “姓林的狗贼,你好狠毒!”她忍不住骂出声来。

    “姓林的狗贼?”刘子芝听得一愣。

    “不关你的事。”朱雪雁起身,拿过银包和自己的东西,便要出门。

    她现在最担心的,便是那些东瀛杀手追到这里来,连累了刘子芝和这里的人们。

    “姑娘,这外边冰天雪地的,你这个时候上路,能行吗?”刘子芝劝道,“不如在这里将息一夜,明早我再给姑娘叫一辆马车,姑娘意下如何?”

    “不用麻烦了,我现在就走。”朱雪雁坚决地摇了摇头,对刘子芝说道,“刘公子,你记着,我走之后,不管谁来问,你都说没见过我,就当今天的事儿从没发生过,明白吗?”

    “我明白,姑娘请放心。”刘子芝是个聪明人,他联想到刚才卓沐岩的警告,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此别过。”朱雪雁向刘子芝抱拳行了一礼,转身快步出门,消失在了茫茫雪夜之中。

    天津,火车站客舍。

    “晴子是第一次看见下雪,是吗?”林逸青望了望窗外飘扬着的漫天雪花,看了看身边瞪大了眼睛往天上看的江藤晴子,微笑着问道。

    “是。这样大的雪,是头一次见。”江藤晴子点了点头,“随父亲去法兰西国的时候,也见过一次下雪,但没有这般大。”

    “不知道北海道此时下不下雪。”林逸青想起已经远赴北海道的南野英助等奇兵队员和忍者们,不由得叹息起来,“那里要是下起雪的话,只怕不比这边的小,英助他们,只怕要受一番折磨了。”

    “这样大的雪,那里的露西亚侵略者,也一定不会好受。”江藤晴子说道,“南野君他们,一定会取得胜利的!”

    “可惜我现在离得太远,帮不了他们……”林逸青回想着和他们征战时的日日夜夜,叹道。

    “您只要好好的保重,就是对南野君他们最大的帮助。”江藤晴子转头看着林逸青,眨着眼睛答道。

    “晴子为什么这么说?”林逸青明白小萝莉的意思,但故意问了一句。

    “乾国对您来说,不光是母国,还是又一处战场。”江藤晴子清澈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忧郁之色,“比日本还可怕的战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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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车站堵截

    “是啊!这个战场,是没有硝烟和鲜血的战场,但却比有硝烟和鲜血的战场更加难以应付。”林逸青不想给面前的小萝莉增加压力,“不过,我会让晴子看到一个美好的未来的,一个光明的乾国和日本。”他看着江藤晴子,微笑道,“到时候,还需要晴子的帮忙哦。”

    “您需要我做什么呢?”江藤晴子不解的问道。

    “也许,象乾国这样一个古老封闭而落后的国家,才需要象晴子这样可爱的孩子来制定它的法律吧……”林逸青扬了扬眉毛,回答道。

    “我?制定法律?”江藤晴子愣住了。

    林逸青正要给她详细解释她未来的任务,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主公,北京方向,有信来!”一个人操着生硬的乾语说道。

    “拿来我看看。”林逸青答道。

    门开了,一个灰衣人快步走了进来,将一个小小的纸卷交到了林逸青的手中。

    林逸青展开纸卷,看了一会儿,眉头习惯性的皱了起来。

    “难道说,他们的手,都伸到天地会里来了?……”林逸青自言自语的说道。

    纸卷是在通州方向潜伏下来的忍者小队以信鸽发来的,报告了他们发现的有关天地会的杀手们准备向林逸青发起暗杀行动的情况,为首者是一个年轻女子,他们正在追查之中,并且提醒林逸青,天地会的行动,可能和日本政府有关。

    “不大可能……也许是因为常乐帮?天地会似乎和常乐帮还有海盗没有什么交集……”

    突然间。林逸青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在朝天门保护黄树兰一家的女侠……

    “要是你的话。可就有意思了……”

    林逸青知道。前来接自己进京的御用小火车已经到达,只是因为天晚,这个时代的火车还不能够开夜车,所以只能等到天明开车。

    正在这时,又有人走了进来。

    “将军,直隶总督署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一名部下来到林逸青面前,将一封写有“林瀚鹏亲启”字样的信送到了他的面前。

    林逸青打开信封,取出信纸看了起来。不多时,他看完信后,不由得微微冷笑起来。

    “想在皇城火车站要我的好看?哼哼,有那么容易吗?”

    林逸青说着,将纸卷和信一并在灯边点燃,凝视着它在手中渐渐的化为了灰烬。

    “请高木队长和岩根首领过来,明天的行程有变。”林逸青对部下命令道。

    不多时,林逸青的护卫队长高木淳一和伊贺忍者的首领岩根山人一齐到来,林逸青和他们低声说明了情况,并交待了一番。二人心领神会,随即下去安排。

    一切安排完毕。天色已晚,林逸青送江藤晴子回房歇息后,便去自己的妻妾居处,此时何韵晴和桐野千穗、岩崎尤佳和孩子们全都睡下了,看到桐野千穗的呼吸甚是平稳,林逸青放下心来,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他此时还无睡意,是以躺下之后,又仔细的思考起觐见时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来。

    此时此刻,林逸青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将来和他大有关系的乾国重臣,今夜也和他一样未能入眠。

    书房中,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李高阳一身便服,在来回的踱着步,他的手中,拿着一封信,他的眼光不住的在字里行间游走,虽然这封信他已经看过了好几遍,但他还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读着。

    “……学生驻法多年,受益良多。特捡一二为老师略述之……西洋诸国,园林茂盛,街巷整齐,市镇繁华,一路楼房宏丽,道路平坦。法京巴黎楼阁华美,人物繁盛,轮车铁道,玉石琼莹,……较他国都邑,又胜一筹。”

    “……学生以为,三代以前,独中土有教化耳,故有‘要服’、‘荒服’之名,一皆远之于中土而名曰‘夷狄’。自汉瑭以来,中土教化日益隆盛,传诸西洋,以至政教风俗,欧洲各国现得专擅其胜。其视中土,亦汉之盛时之视夷狄也。中土士大夫知此者尚无几人,伤哉!”

    “……三代有道之圣人,非西洋所能及也。即我朝圣祖之仁圣,求之西洋一千八百七十余年中,无有能庶几者。圣人以一身为天下任劳,而西洋以公之臣庶。一生之圣德不能常也,文、武、成、康,四圣相承,不及百年,而臣庶之推衍无穷,愈久而人文愈盛。此法诚善,然非西洋之国,则势有所不行。西洋所以享国长久,君主政民赞政故也。”

    “我大乾全隆以前,遐荒效顺,重洋慕化……今英法诸国知仁义之本,以臻富强,未始非由久入中土,得闻圣教所致。”

    “西洋之政……与我中土致治之道多有暗合者。中土自天开地辟以来,历年最多,百数十大圣继起其间。而西洋近数十年,亦多有大贤兴起,其言理之深,亦有不下于中土者。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西洋以此为立国之道,盖民富则国富,泰西立国之势,与百姓共之。盖岂有百姓穷困而国家自求富强之理?……西洋藏富于民,民有利则归之国家,国家有利则任之人民,是以事举而力常有继,费烦而国常有余。是以祖宗旧法自有深意……中土地广物丰,人力充足,但须从国政上实力考求,而后地利人才乃能为我用,以收其利益,近年稍知讲求交接来,而于百姓身上仍是一切不管,而西洋汲汲以求便民,中土适与相反。……今言富强者,一视为国家本计;抑不知西洋之富,专在民,不在国家也。我朝宁全之世,轮免各省赋税,藏富于民。廪溢府充。民丰物阜。鞭挞直及五印度,西洋亦效贡而称臣,而今西洋亦遵此道,遂得大治……”

    最后一遍看完了这封信,李高阳叹息了一声,将信重新折好,放进了原来的信封当中。

    这封信,是他的学生。乾国驻法公使洪筠洪涛士几年前写来的。

    李高阳拿着这封信,回想起往事,不由得叹息起来。

    洪筠本是李高阳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曾高中状元,就任学政,在朝廷任命林义哲为出使欧洲的使臣之时,为了牵制林义哲,李高阳想方设法让洪筠担任了副使,以便沿途搜集林义哲“媚洋事鬼”的证据,好参劾倒他。但却不料一路上洪筠竟然受了林义哲的“蛊惑”,“中洋毒殆深”。最后不但成了乾国驻法国的第一任公使,还娶了“法兰西王妹”为妻!

    这个消息对李高阳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搞不明白他最信任和喜爱的弟子怎么会变成了和林义哲一样的事鬼之辈,为了自己的名声和想要弄清楚原因,他一直隐忍未发,在洪筠回京后,他便等待着洪筠上门给他一个交待。而正向他期待的那样,洪筠果然登门了,但却并不是来给他做解释的,而是来和他断绝师生关系的!

    因为洪筠已然知道了,他最为尊敬和爱戴的老师,竟然安排了一个仆人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事已至此,师生二人大吵一番之后,就此绝裂,洪筠回去之后,还特意写了揭帖,内容便是说李鸿藻派人暗中监视学生,行止有为师道的事,更是让李高阳无法下台,所幸得洪筠的好友张霈伦居中斡旋,两下弥合,这师生二人才言归于好,但情份比起往日,自然要生疏许多了。

    好在洪筠是个念旧情的人,加上张霈伦、张芝栋、吴大澄等人的不断劝说,洪筠渐渐的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虽然他因为长年驻节法京巴黎,无法亲自前来探望自己,但问安的书信不断,在这些书信中,洪筠还适时的向李高阳介绍了许多在外国的见闻,令李高阳的眼界开阔了不少。

    原本也是坚持“夷夏之大防”的中坚人物之一的李高阳,慢慢的发现,自己的观念,已经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他渐渐的明白,林义哲能施加给洪筠这样的影响,不是没有原因的。

    现在的洪筠,对自己的影响,也应该是这样的吧。

    洪筠和林义哲在出使欧洲诸国期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林义哲故去后,洪筠悲伤不已,特意携妻回京参加林义哲的葬礼,而那一次,李高阳也配合默契,不但亲自参加了林义哲的葬礼,并且还约束“北清流”门人,不得闹事。从那一天起,师生二人的情谊,又恢复如初,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这一次林逸青率萨人来归,洪筠自是全力支持朝廷接纳,而李高阳在心里也并不反对。

    身为一个传统的文人士大夫,一直以维护儒家“大义”为已任,李高阳认为,林逸青在日本的所作所为,完全合乎儒家“拯民于水火”的“大义”标准,此次率部众来归,可比当年图尔虎特蒙古部弃俄来归的壮举,朝廷表彰接纳是完全正确的,但因为林逸青是林义哲的双生兄弟,回国后肯定是洋务派,清流一派吃过林义哲诸多苦头,自然不可能容忍于他,所以群起反对,而李高阳是“朝列有清望者,率倚以为重”的北清流领袖,这一次不免又被门人学生所劫持,只好不发一言。

    但他知道,自己迟早还是要在皇太后面前,就这个问题表明自己的立场的!

    皇太后的心思,他自然知道,可是如果自己真的顺着皇太后的心意来,那自己将来,又如何去面对一众门人弟子呢?

    李高阳原本坚持不移的信念,现在,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缝,显现出崩塌的迹象。

    “涛士啊!也许你是对的,可是,你可明白为师的难处么?……”

    李高阳徘徊良久,夜已深了,终于,他感到了一丝困倦,便将书信文稿整理好,和衣睡下了。

    这一夜李高阳睡得并不实,天刚蒙蒙亮,李高阳便给一阵嘈杂声惊醒了。

    “何处如此喧闹?”李高阳心中不满。叫来一名仆人问道。

    “回老爷的话。小的不知。一大早的,便听见这好大的动静儿,不知出了什么事。”仆人小心的回答道,“不过,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是皇城根儿的火车站。”

    “皇城根儿车站?”李高阳听到仆人的回答,心里不由得一惊。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什么人进京觐见的日子。

    李高阳急急忙忙的起身,洗漱完毕,匆匆用了早点,正要准备去皇城根车站一看究竟,却不料门人詹事府洗马张芝栋前来拜见。

    “孝答可知,这皇城根儿火车站,今日为何如此喧闹?”李高阳问道。

    “老师难道不知道?今儿个一大早儿,科道言官们便去皇城根儿车站堵着了。”张芝栋似乎料到了老师会有此一问,立刻回答道。

    “堵谁?堵林逸青?”李高阳大吃一惊,“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想把林逸青堵在火车上。不让他和他的日本妾室下车。”张芝栋倒也毫不隐瞒,“这样一来。觐见自然不成了,然后大伙儿再一同上奏,把他撵回去……”

    “真是胡闹!”李高阳听得眉头直皱,顿足道。

    “老师……要去看一看吗?”张芝栋观察着李高阳的表情,小心的问道。

    “不用去了,他们不会成功的。”李高阳瞬间恢复了平静。

    “老师为何如此说?以学生看来,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张芝栋没有想到老师竟然会说这次行动不会成功,不由得愣住了。

    “不会成功的!那林逸青在日本,什么样的场面都经历过,生死之战都不在话下,这小小的把戏,岂能难得住他?这班人真是将他看扁了!”李高阳摇了摇头,沉声道,“再说了,让他进京觐见,是皇太后的旨意,皇太后会让他们这班人胡闹么?”

    听到老师这样说,张芝栋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替前去火车站堵林逸青的清流们暗暗担心起来。

    北京,皇城根火车站。

    站台前,一众身穿各色官服的清流官员们,正高举着他们亲手书就的一道道横幅,翘首看着远处的铁轨。

    几条白色条幅上,写着一个个黑色的大字,当中有楷书,有隶书,甚是醒目,而有一些较小的条幅,则多写着草书,一望之下,难以辩识写的是什么。

    “林家竖子!滚回东瀛去!休要玷污了天子之土!”

    “噬血恶魔,屈身事鬼,有何面目来天子辇下!”

    有人高呼起来,立时引来一阵喝彩叫好声。

    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之中,一身便装的张霈伦端坐于二楼雅阁之内,透过窗户,看着火车站发生的一切。

    今天因为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天气分外的冷,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是以一大早,便有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出来用大扫帚扫起雪来,可能是清流们的喊声惹得这些属于内务府太监们招募来的工作人员火起,他们故意将积雪扫得老高,尽往清流人堆里扬,将一些清流官们扬得一头一脸。

    也难怪这些人生气,清流们接连几天来火车站闹事,已经大大的影响了皇家铁路公司的生意。

    皇城根儿的这条铁路本来是为了园工而修建的,因为园工所需的大量建材是从外国采购的,装船运到天津之后,需要经陆路或运河运往京师,为了方便运输,在李绍泉和林义哲等洋务派官员的推动下,内务府和海军衙门以园工为题目,联合出资,修建了这条从天津直达北京的铁路,和原来清绮园及宫内的小铁路联在了一起,被称为“京津铁路”或“津淀铁路”,在园工告竣之后,这条铁路原来的运输任务没有多少了,但京津两地及沿途的商民百姓却看到了商机,纷纷打起了这条铁路的主意,向这条铁路的实际经营者内务府走门路,“求代为运输商货”,内务府的官员们意识到了这是发财的好机会,于是在和海军衙门协商后,成立了“京津铁路公司”,为了不招致顽固守旧大臣的反对,这个中土第一个铁路公司是采用“商办”的形式,“交民间熟悉铁路情事之殷商打理”, 专门在皇家园林运输物资任务不忙的时候,为有需要的京津商民来回运送货物,赚取利润。铁路公司成立之后,生意异常红火,不但京津商民得其便利,内务府也赚得盆满钵满,民间有“日进斗金”之说,见到铁路于官于民皆有大利,海军衙门又建议“许民间投资,扩大规模”,于是铁路公司改为股份制,“内务府、海署、商民各占其一”,引入大量民间资本进行扩建,不但京津之间的主干线变成了双线,还增设了客运列车,专门运送客人往来,极大的便利了京津两地的交通。

    属于“西洋奇技淫巧”的铁路从一开始便遭到了顽固守旧大臣们的竭力反对,但因为内务府是后台,加之商民大力支持,是以虽然屡经波折,但还是成功的建成并顺利投入了运营,但守旧派们不甘心就此失败,时不时的便会找铁路公司的麻烦,这一次在车站堵林逸青,其实也是针对铁路公司的顺便报复。(未完待续。。)

    ps:  拆快递的确和解女生胸罩差不多,有时候看着盒子挺大的,拆开才发现东西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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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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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847/ 第一时间欣赏崛起之新帝国时代最新章节! 作者:银刀驸马所写的《崛起之新帝国时代》为转载作品,崛起之新帝国时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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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国时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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