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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是癞蛤蟆全文阅读

作者:烽火戏诸侯     老子是癞蛤蟆txt下载     老子是癞蛤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9章 登基?

    赵甲第一伙人的用餐地点位于中京大厦的内部食堂的四大包厢之一,地字号阁,四个私密包厢,以天地玄黄排序命名,分别是皇室宫廷、苏州庭院、云南竹楼和东北土炕风格,

    在北京圈内极具盛名,可谓个个别有洞天,那天字号阁不需多说,听名字就知道是赵太祖的恶趣味使然,逃不过辉煌宏大的命题,九条龙椅,一条不多一条不少,赵甲第原本是想跟一般公司人员在食堂用餐,被黄芳菲婉言拒绝,赵甲第没有反驳。

    听到赵甲第的提议,而且看到他在被驳回后竟然没有半点不满,强势如女皇的唐绣思嘴角勾起一个不加掩饰的冷笑,看她微妙嘴型,似乎还说了句草包。方雄毅、任荣和张小雅三位心腹巨头或多或少知道点赵家的情况,其中任荣还跟少年时代的赵甲第见过两次面,这三人并没有多少情绪变动。说是包厢,却占地将近四百平米,小桥流水,庭院深深,诗情画意,这等手笔,已经超脱暴发户的范畴了,赵甲第心中感慨,大抵又是身边这位雍容女人的功劳了,一顿午餐色香味俱全,只不过除了赵甲第胃口不错,其余金海翘楚都动筷不多,看到赵甲第的吃相后,相貌算不得漂亮却具有超常凌厉气场的唐助理愈发冷笑,黄芳菲一直心不在焉,但碍于礼数,会帮着赵甲第介绍几道经典菜肴,两位掌勺师傅都是国字号酒楼退下来的苏州菜宗师,方雄毅三个手机一直不断,起先改成了震动,后来直接关机。

    一顿饭谈不上多么融洽,显而易见,这几位能够与在最敏感时刻被黄芳菲纳入盟友阵营的金海男女巨头有着鲜艳的外戚系标签,这么多年原本一直坚持将赵甲第视作头号敌人,只可惜世事难料,假想敌赵甲第的姿态不温不火,反倒是另外一支势力更为庞大的“叛军”横空出世,这个打击几近致命,何况倒戈的大军中有着黄睿羊,原先黄系外戚中的中坚,某种程度上与姐姐黄芳菲交相辉映,本是最应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成员,这个公认长袖善舞的商界天才发疯了吗?赵甲第没有狼吞虎咽,吃得很慢,一点都不浪费食材,这让亲自端上最后一道“十二青”的苏州菜大师傅很是欣慰,唐绣思一顿饭斜瞄了赵甲第四次,一次比一次猖狂,只是最后一次,用餐巾擦拭嘴角的赵甲第毫无征兆地抬头,与她对视,轻轻一笑,把气度彪炳如女版赵太祖的二十六岁女子给弄懵了瞬间,只是这份唐绣思的愕然转瞬即逝,继续冷笑,示威地冷眼了一下,赵甲第却已经转回视线,这让她有种千钧之力打在了棉花糖上的错觉,没来由一阵气闷。

    吃过了午饭,方任张三人还有大小事务要去处理解决,坐在这里的,刨开赵甲第不说,都是身经百战经验老道的角色,知道越是被逼上了风口浪尖,处于风雨之秋,自己就越不能乱了阵脚,否则不战即溃,才是天大的笑话。赵太祖当甩手掌柜将近十年,靠的就是这帮人在各个领域上出类拔萃的单兵作战能力,没谁是滥竽充数的二愣子。也许金海有不少品行不端的货色,但绝对不养活只会动嘴皮的道德君子。赵甲第跟着黄芳菲来到一间贵宾招待室,这里最出名的是一只清代天球瓶,真品,是清代流传下来体型最大的花瓶,市场估计在8千万到1个亿之间,这还是保守估计,原本是一对,另一只收藏于玫茵堂,赵甲第仅仅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黄芳菲亲自煮茶,茶叶并非市面上的十大名茶行列,而是一种采自峨眉山的深山老茶,她的动作轻盈空灵,她不仅收藏红酒是行家,同样是出师名门的茶道高手,赵甲第等了足足小半个钟头,才接过一杯茶,黄芳菲一直在等,等他主动开口,可她输了,他等得起,她却等不起,手头有太多的紧急文件要走一些特殊渠道,于是她率先开口道:“甲第,你可能已经知道一个大概,黄姨不敢给你保证什么,只想说现在远未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但事情不会再糟糕下去,只会越来越好。”

    赵甲第眼神清澈,拿着茶杯,望着眉角憔悴的黄芳菲。

    黄芳菲似乎有些底气不足,转移了视线,低头喝茶。

    赵甲第并没有火上浇油,没有落井下石,只是轻声问道:“黄姨,总是这么忙吗?”

    黄芳菲略微讶异,缓了缓心境,再喝一口茶,终于喝出了久违的甘美味道,语气也柔和几分,微笑道:“挺忙的,这不按照年前计划,我手头马上要去给赵鑫筹划一个新名窑运动,去年中金海悄悄斥资买下了河南汝州汝瓷研究所,成立了有限公司,算是花钱买了个壳子,新名窑运动会有十个名额,我们的公司必然要占据一席,如此一来,就算有了准官方身份,金海接下来在上海那边有个西蜀拍卖行要起来,很多事情,自己掌握了一部分源头,比较合适。忙完这个,我就要马上飞加拿大,在那里有三个地产项目在进行,最紧急的是一个建造在温哥华著名巴拉德海湾的别墅项目,占地面积不大,项目比起国内动辄几万几十万平米的小区,只能算袖珍,但能够出口碑,关键是加拿大那边金融环境宽松,只要给出图纸,就能收取一定比例的定金,如果成功了,以后还会逐步加大投资,暂时还只是做一些高端别墅。大概忙完这个,正月刚好结束,然后就是举办一个西洋古董展览,金海在十年前就开始收藏这类偏门珍品,差不多是国内第一个吃螃蟹的,除此之外,3月初有个大型精品酒会要策划,我在西欧购置的酒庄可以开始盈利了。呵,真细说下去,等我们喝完茶,都讲不完。”

    赵甲第点头道:“真是马不停蹄了。”

    黄姨自嘲笑道:“忙碌命,习惯就好。”

    赵甲第喝完第二杯茶,放下那只天晓得能不能买一辆半部宝马奔驰的茶杯,正襟危坐,问道:“黄姨,我这趟来,不是跟你争什么抢什么,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才能去做我能做的事情。无头苍蝇的滋味不好受,希望你能够仔细说一下这次危机的来龙去脉。”

    黄姨苦笑道:“太快了,根本就来不及布置应对。黄姨只能对你说这次的危机最大的敌人不是金海内部,而是外部有起码两股势力在兴风作浪,其中一个大致可以敲定是你爸的死对头,东北的纳兰长生,绰号纳兰王爷,是黑白通吃翻云覆雨的人物,危险程度,我无法想象,只是听赵鑫讲过几次,他们双方斗了二十多年,积怨已久。还有一股隐藏更深,可能,仅仅可能是以陈红熊牵线搭桥的陈家,说实话赵鑫在京津圈有不少官面上的朋友,这次肯挺身而出的也不在少数,但大多都被压下了,这里头的权衡、平衡和制衡,你是无法想象的。一个牵动资金高达近千亿的海水淡化项目,太多太多人眼红了,加你你也知道你爸的脾气,这么多年,树大招风不说,他还主动招惹不少红二代红三代,那帮人谁不眼巴巴希望着金海树倒猢狲散,说句难听的,只要金海一倒,仅是中高层精英,就是一块巨大的蛋糕。因为金海,因为赵鑫,得了红眼病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啊。”

    赵甲第快速将这番话咀嚼消化了一遍,沉默不语。

    黄芳菲似乎有话想说,却没说出口,眼神复杂晦暗。

    赵甲第平淡道:“除了主持海水淡化项目的她,加上那对一直口口声声讲着不上市却比谁都希望将金海推上股市的王厚德王春风父子,还有哪些金海高层选择了准备自立门户,或者说篡位?加上一个黄睿羊?”

    黄芳菲身体一震,脸色苍白了几分,满眼的匪夷所思。

    赵甲第平静道:“我知道这个,很奇怪吗?”

    黄芳菲摇摇头,又点点头,魂不守舍,第一次感觉到眼前的年轻人不再是那个一眼看透的孩子。

    赵甲第继续问道:“上海的徐振宏可信否?”

    黄芳菲轻声叹惜道:“不确定。”

    赵甲第哦了一声,继续沉默。

    黄芳菲似乎有些无言以对,杯中茶,再度索然无味。

    赵甲第微笑道:“黄姨,能不能给我一份进过宅子的赵三金朋友名单。”

    “嗯?”黄芳菲疑惑不解。

    “做点无用功也好。”赵甲第笑道。

    黄芳菲刚想说话,唐绣思敲门而入,见赵甲第在场,便不想说话,黄芳菲不想冷场,对这个私下以姐妹相称的优秀女子挤出一个笑脸道:“有事情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唐绣思公式化汇报道:“内部有员工传阅《灰色帝国的崩塌》,是否明令禁止?”

    黄芳菲思考片刻,点头沉声道:“马上执行!”

    赵甲第语气清淡道:“不需要,让人去书店购买两百套以上的《灰色》,摆放在总部所有可以摆放书籍的地方,任由员工随意翻阅,但前提是不影响工作。”

    黄芳菲被震惊住。

    唐绣思稍微好点,只是微微张开嘴巴,如果细一看,她其实有一张很适合玉人吹箫的性感小嘴。

    赵甲第争锋相对望向这个处处瞧自己不顺眼的母老虎女人,眯起眼睛问道:“做不到?”

    唐绣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然后恼羞成怒了向前踏出一大步,不悦道:“理由!”

    赵甲第冷漠道:“不需要。如果你做不到,换人来做。唐小姐,别怀疑我有没有这个权力,这点蹲局子的赵三金比你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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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怀珠

    唐绣思快速掂量了一下眼前口出狂言家伙的分量,习惯性挂在嘴角上的冷笑终于连粗浅掩饰都不去做,对视赵甲第,轻声却执拗道:“理由。”声调不高,语气不重,嗓音不大,但就是透着股居高临下的睥睨,久居上位,的确能够养气,不管这股子气焰是好是坏,都能吓唬小百姓小白领。可惜唐绣思这次遇上了足够针尖对麦芒的赵甲第,他在金海实业确实从没有直接的嫡系心腹,但他毕竟是名义上的金海一号接班人,名正言顺才能成事,黄芳菲一脉不缺实力、眼光和魄力,处心积虑的同时还是小心翼翼,不就只是输在一个言不正名不顺上,唐绣思在金海内部直接面对人物的等级不能再低了,都是傅放、任荣和方雄毅这帮顶尖大佬,她一个才二十六岁的女人,有足够的资本去清高自负,只是她碰上了赵甲第,一个接触金海人物不能再高了的家伙,赵三金是他亲爹,奶奶赵家老佛爷是他最坚定的靠山,唐绣思跟他玩气势凌人,意义很小,不是土生土长于云南的唐绣思不生猛,而是差了天时地利人和,于是赵甲第很不客气地将唐大小姐晾在一边,转头望向一直隔山观虎斗的黄芳菲,笑问道:“黄姨,文化部总不至于集体罢工了吧?既然唐助理日理万机,抽不出空,那麻烦黄姨找个能**毛蒜皮小事的人来跑腿。”

    黄芳菲脸色一苦,唐绣思玩味笑道:“呦,真不凑巧,文化部总经理刚临时请了病假。”

    赵甲第正色道:“那就找个借口,按照正规流程走一下,把这位凑巧生病的总经理撤了,金海除了赵鑫,缺了谁都不是问题。”

    唐绣思终于爆发,凤眼瞪着胆敢对她甚至是黄姐指手画脚的门外汉,愤懑道:“赵甲第,你当经营一家大型企业是儿戏吗?!”

    赵甲第还是那副清清淡淡的该死嘴脸,道:“文化部这种清水衙门的一把手,撤了就撤了,相信二把手三把手很乐意给金海尽心尽力,为了那一份提高一级的额外薪水。黄姨,你找个信得过的人顶替上去,都不需要开什么董事局会议,我觉得王厚德这几位不至于为了这么个小位置蹦出来,太跌份了。对了,你们提名的人,能力高低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听话,做得了狗腿。等大局稳定,再换一个有水平的即可。”

    过河拆桥,上梁抽梯?这种无耻勾当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唐绣思似乎有点愣住,黄芳菲因为忙着给赵甲第写那份私密名单,一直没有表态,将纸递给赵甲第,笑了笑,轻声道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赵甲第接过纸张,只是瞄了一眼便折好放进口袋,名单人数不多,三十来个,被黄芳菲分成abc三个梯队,至于排序根据,大概是按照与赵家关系的铁杆程度来判定,a梯队只有寥寥三个,c则将近二十位,显而易见。赵甲第起身道黄姨那我先走了,你先忙。黄芳菲点点头,一同起身,将赵甲第送出办公室,并没有送到金海一楼大厅门口,不至于,黄芳菲永远不会那般自行下作,自强者才能自尊和赢取他人尊重,黄芳菲虽然对赵甲第此行保证了最大程度的配合,但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去曲意迎合,她最感兴趣的是这个成熟起来的年轻男人能够支撑到哪一个地步,是丢下了石子不等掀起涟漪就知难而退,还是持续钻牛角下去,真的能够折腾出一点杯水车薪的效果?她很期待。

    黄芳菲站在办公室门口,直到看着赵甲第走进电梯,这才转身,唐绣思始终没有移动脚步,很不给赵甲第面子,当然前提是赵甲第更没给她面子,这位云南土皇帝的千金小姐一脸不悦道:“黄姐,这家伙是来趁火打劫吗?抢权抢人抢地盘来了?”

    黄芳菲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摇头道:“不是,别的不说,赵甲第品性没太大问题,我跟他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他就算对我有极大的怨气,可从不会在赵鑫面前给我下眼药穿小鞋,甚至在老佛爷跟前都不会说三道四,他走的是阳谋路子,跟赵鑫很不一样。这点,是小唐你多想了。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把那份名单交给他,这样很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明着来,用你们的话阐释就是一种良性的内斗,而非内耗。呵,不过似乎他间接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挺意外的,可能是真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闷不吭声的孩子了。小唐,就按照他说的去做,拟一个通知,去买四五百套《灰色帝国的崩塌》放在总部内部,我会去和任荣商量一下,把文化部的谭子尧撤了,换上林青吉,这种时刻,的确需要一个能够坚定不移执行我方意图的传话筒。”

    唐绣思哦了一声,自顾自莞尔一笑,狡黠笑道:“其实他这个提议,很符合我的口味,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头一回遇到这么个天生犯冲的家伙,我得珍惜呀,等着看他吃瘪出洋相。如今金海这么个大烂摊子,他不想浑水摸鱼是最好,否则就太不自量力,一旦搞砸,对他以后的争权是负面影响,我要是他,肯定袖手旁观,等黄姐灰头土面了,再出来渔翁得利,我这么说,黄姐你可别生气。”

    黄芳菲无可奈何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眼中却是笑意道:“别想喝茶了,去拟通知。”

    唐绣思微微一笑,转身走了,一身昂贵到咂舌的定制时装,将她的曲线勾勒得不能更s形更饱满了,她与原先位置上的齐冬草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后者容颜气质俱是万中无一的清雅恬淡,无出尘气,与人相处,一直都是润物细无声,从未与人红脸黑脸,而身段略显丰腴的唐绣思则要外表强势太多,长年累月,都在做同一件事情,咄咄逼人,也就赵鑫敢当着几个大佬的面冷不丁拍一下她的翘臀,说一句屁股蛋不错,有机会做我儿媳妇,保准能给老赵家生一堆带把的。唐绣思只能咬牙切齿翻白眼,若非是打心眼敬畏大老板,否则要是她老爹敢这么得瑟,也非被她追杀半天,云南土皇帝咋了,还不是被她这更新个当女儿的天天联合老妈一起罚跪搓衣板,没错,就是前个十几二十年家家户户都有的老式搓衣板,特意珍藏着,就是为了对付在滇桂两省叱咤风云了将近三十年的唐升平,而晚年得女的混世魔王唐升平也总说只有宝贝女儿才是他唯一的命里克星。以唐绣思的骄纵脾性,赵甲第敢在她老爹的地盘上与她叫板,一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当年她还是金海子公司跑地产项目的中层领导,在拿地上与某个行业巨头起了纠纷,对面只是出言不逊而已,结果被她老爹听到,后来的事情行内都偷着乐,滇桂两省的蛋糕就彻底没戏了,起初那家房地产企业也不是吃素的,走了走政府高层路线,试图硬碰硬,结果头破血流,这才认命,不得已,放下身架去登门拜访,可谓负荆请罪,结果连唐升平的面都没能见到,直接被人骂滚蛋,停私家庄园外的车子砸了个稀巴烂不说,还被放话今天只是砸车,以后再进滇桂两省做生意,再大的场子都要砸。唐绣思是很懂得自身优势的女人,她知道如何去造势,如何去最大化利用父辈打拼下江山的宝贵资源,所以她二十六年的精彩人生中,傲娇得彻底,自负得让人癫狂,当她第一次听说赵甲第,那个一点都不知道运作这份与她如出一辙宝藏的小八两,是很不屑的,这种笨蛋,觉得这天大的傻帽哥们还比不上那些个有了点小钱小权就蹦跶厉害的富二代官二代。

    唐绣思的执行力毋庸置疑,不说大局观的话,她的操作能力比起齐冬草丝毫不弱,很快就会有五百套金海头号“**”《灰色帝国》涌入中京大厦,而且她已经开始布局舆论导向,核心思想就是“看一看我们的大老板是何等的不可一世,给他打工,是你们的荣幸”。赵甲第当然不清楚唐绣思不仅按照他的要求去做,而且做得比预料更好。他只是走出大厦,进了那部一般正省部级都没资格乘坐的奔驰车,询问韩道德:“宾利什么时候可以到北京?”

    韩道德已经适应了这部车子的气氛,笑道:“已经安排好代驾,凌晨就能到这边,明天肯定能够能用。”他犹豫了一下,不解问道:“大少爷,都有这部奔驰了,宾利价钱上贵是贵,但十部车牌挂满6或者8的宾利,也比不上这车子来得霸气呐。”

    赵甲第抽了一根烟,打开车窗,很小心不将烟灰掉落在车内,轻声道:“不一样的,我接下来要见鱼龙混杂的人物,跟商场上混的老狐狸谈事情,得用这部奔驰撑场面,把车子开过去,就能省下我太多口水,比我说一千句话都有意义,这跟杭州佟冬佟夏姐妹那个无良父亲其实是一个道理,家里再败絮其中,也得打肿脸做出金玉在外的模样。但要是跟红色高干见面,开这个就不妥了,一来他们知道这车子的底细,二来说不定一些个心眼小还以为我这是耀武扬威去了,不妥。所以得换辆宾利去,不给自己丢脸,也不给他们丢脸。”

    韩道德由衷钦佩,感叹道:“您这么一说,我就懂了,还是大少爷想得周到。”

    “都是小聪明小伎俩,登不上台面。”赵甲第自嘲笑了笑,掏出黄芳菲给他的纸张,名单上第一序列自动跳过,在第二序列中挑出一个,牟明。赵甲第对他并不陌生,大资本掮客,红极一时的京津圈巨商,跟赵三金一样是白手起家,只是低调沉默得令人发指,是商人中极少数有资格频繁去赵家大宅蹭吃蹭喝的超级牛人,一头典型的笑面虎,当初几个怂恿他去北京私人会所玩双飞燕的怪叔叔,他就是其中一员,赵甲第大抵猜得出,这位大叔某种程度上跟赵三金是一明一暗一吸金一漂白的关系,金海大树参天,难免有人紧紧盯着,有太多钱需要由牟明通过特殊渠道来“清洗干净”,记忆中最深刻的是牟明身上总会携带过量的现金,给他包红包,总会是厚度最惊人的一个大叔,出门吃饭,请小蜜购物,从不刷卡,让人无法想象农行只发了三张黑卡,其中一张就是在他的钱包,却连起码的激活都欠奉。

    赵甲第按照纸上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那边的男人语气谈不上和善,问道:“谁?”

    赵甲第笑道:“赵甲第,牟叔叔还记得不?”

    中年老男人语气骤变,哈哈大笑:“小八两啊,你这小王八蛋,叔叔个屁啊,我是你干爹,干爹知道吗?!你一生下来我为了这个名额,差点跟程雍那老王八蛋打架。总算知道给我打电话了,啥事情?”

    赵甲第微笑道:“就许您来我家蹭饭,不许我蹭你的饭啊?”

    牟明爽朗笑道:“没问题,我在华彬庄园这边打高尔夫,没外人,你赶紧的,晚上请你这个没良心的兔崽子吃顿好的。”

    王八蛋,兔崽子,龟孙子,一直是成功到不能再成功的成功人士牟明的口头禅,这些年关系还算熟络的赵甲第早已司空见惯,挂了电话就让韩道德把车开去昌平区据称上风上水的华彬庄园,别看牟明谈吐粗糙,玩起高尔夫却不是赵三金那般附庸风雅,而是业余玩家里的高手,跟国内寻常职业选手打18洞,差不了几杆,每年都要找个名义举办一场小规模却高规格的高尔夫赛事,烧钱满足他的成就感。到了华彬庄园,已经有牟明的助理出来接待,是个颇有风韵的高挑女秘,看到奔驰的车牌,本就好奇眼神明显愈发炙热,前往高尔夫球场的路上十分殷勤,若非球车上只能坐一位,她似乎都恨不得坐赵甲第大腿上,在第十洞的位置见到正在优雅挥杆的牟明,一个相貌凑合穿着平平的敦实男人,说到气场,甚至比不上唐绣思那个婆娘,似乎是对赵甲第的重视,特地将原先的球友给支开,拉开了一洞的距离,赵甲第上前,他很亲昵地主动上前拉过小伙子,端详了一番,还使劲揉了揉肩膀,啧啧道好家伙,才两三年没见,就结实了,也好,晚上叔叔带你玩点成年人都该玩的小游戏,回头不怕老佛爷骂我把你带坏。赵甲第只得苦笑。

    不远处,女秘书保持一段讲究距离,对这个从未在她视野中出现过的年轻男人,愈发好奇。北京很大,但能够入手眼通天的大老板法眼的,当真很少,少到可怜。

    赵甲第没有打过高尔夫,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那种,牟明就当起了免费教练,拉着赵甲第打完了接下来8洞,走走停停,等打完,刚好到了晚饭时间,就近原则在华彬庄园进餐,牟明给秘书下了死命令,务必要用最精的食材最用心去做最贵的菜肴,女秘书不敢怠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晚饭她没资格上主桌,只能跟那个看上去很猥琐的韩姓司机一起开小灶。

    晚饭完毕,出乎她意料,年轻男人并没有继续晚上注定精彩纷呈的余兴节目,而是神态平静地告辞了,离开华彬庄园前,还接过了她的名片,接名片的时候是双手。

    大四进的天价四合院,院外停着奔驰车,赵甲第站在一棵柿子树下发呆,身后韩道德没敢多问,只猜出那位姓牟的大叔应该并没有许诺什么。

    凌晨时分,被韩道德雇人从长江里捞上来的宾利如约开到北京,跟奔驰停在一起,瞧上去焕然一新,赵甲第没有劳烦保姆,亲自下厨做了顿夜宵,请韩道德吃了顿。然后韩道德就出去盯着两部车子,生怕出了纰漏,而赵甲第一夜未睡,开着台灯,研究那份名单,清晨时分,窗外泛起了鱼肚白,赵甲第走到窗口,扯了扯领带,一脸沉思。吃过了只是老北京市井百姓都差不多的早饭,跟一位货真价实红色子弟约好时间在长安街上一家盛名在外的会所见面,韩道德开的车子是宾利,到了那家会所,韩道德免不了又是一阵唏嘘,赵甲第进去的时候没有任何踌躇满志,两个钟头后走出来的时候也没有丝毫落魄寒酸,只是对韩道德笑了笑说去全聚德,这顿烤鸭你请我。

    会所某个临窗房间内,一位在方才谈话中表现出看似热情却内敛了重度炎凉刻薄的上位者大叔望向窗外,轻轻笑了笑,“赵三金啊赵三金,难怪你这些年总那么云淡风轻。有子怀珠,你好大的底气!”

第291章 静气,和黄凤图出山。

    (六千字大章,先补上9号欠下的。))

    韩道德对全聚德可以说是百感jiāo集,落魄时曾带着这辈子唯一爱过他他也深爱过的nv人路过,说了要等发达了就来这儿消费,掏出大把钞票都不带眨眼的,世事难料,等他赚到第一笔钱,却是独自在全聚德的二楼狼吞虎咽,似乎要将欠那个善良nv子的那一份也咽下肚子,吃相吓人,搞得全聚德胆战心惊都没敢收钱,最终还是他砸了一叠钱,撂下一句老子不是乞丐,老子今儿有钱!这时候的全聚德生意还是那么火爆,都是外地人,地道北京人是不太会来这消费的,价格贵不说,其实做出来的烤鸭味道并不出彩,远不如xiǎo巷nòng里的xiǎo牌子烤鸭来得余味悠长,韩道德在二楼要了个靠栏杆的位置,赵甲第吃得缓慢,细嚼慢咽,韩道德不chā嘴,大少爷变了,变化不大,但韩道德本就是被生活打熬出心思细腻xìng格的人,揣摩得出,说不清道不明,赵甲第吃了七分饱后,放下筷子,刚想chōu烟,一直忙着给烤鸭削片的服务员微笑提醒道这里不能吸烟,一楼大厅才有吸烟区,韩道德作势要发飙,赵甲第却已经收回香烟,让韩道德买单,回到车内,先去了趟王家四合院,跟老太爷和大妈王竹韵告别一声,王半斤要跟着家里人去一些个世jiāo家族拜年,脱不了身,闷闷不乐,只是拉着赵甲第在她闺房内整理了一个多钟头的摄影作品,赵甲第很不见外地顺手牵羊走几张一见钟情的,其中有两张是分别来自敦厚和西安的风景照,最后一张是一个只有背影的男子在云南翡翠店铺外蹲地上赌石的一幕,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赵甲第原本昨晚就要回宅子,因为临时有计划,跟老佛爷打电话通知了一声,赵甲第不想再拖,出了四合院就直奔ts市赵家村,在车上,赵甲第稍稍跟韩道德透露了一些两次见面两次碰壁的内幕,牟明没有任何出mén主持大局或者说给“保皇党”摇旗呐喊的想法,他的意思很明确,他的生意伙伴是赵鑫不假,但更准确的说法是金海实业,只要金海最终相对完整,他就不会急匆匆chā上一脚,对于这种看似冷漠的袖手旁观,赵甲第并没有气愤,遗憾肯定有,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在这种场合,如果商人脾xìng十足的牟明急急忙忙出来雪中送炭,反而让赵甲第心生忌惮,这是很复杂矛盾的直觉,至于那位高居a序列寥寥三人之一的红二代,一样是点到即止,婉言拒绝了赵甲第去密云监狱探监赵三金的请求,理由是敏感时刻,他不好出面,上头明确规定赵鑫不能接触任何人。赵甲第失望,却还是表达了足够诚意的理解,并不勉强。他是他,一个在校学生偶露峥嵘都算不上的赵甲第而已,而非只手遮天了半辈子的赵太祖赵三金,人家凭什么要冒风险当出头鸟?这恐怕就是悲观主义者的最大优点,不给予过高的期望,才能更冷静理智去梳理luàn局难题。

    两趟无功而返的客套寒暄,无非是相互试探,jiāo浅言深这个道理赵甲第自然理解得不错,所以即便是没有任何实质xìng效果,但总算混了个熟脸,不至于不欢而散。

    这已经足够!

    总有一天,也许抱着看戏心态的黄芳菲会后悔递出这份阵容恐怖的名单。

    车内有一套畅销得令出版业同行目瞪口呆的《灰sè帝国的崩塌》,赵甲第开始翻阅第二遍,说来可笑,他对赵三金的理解,甚至不如这个赵家敌人的外人,书中揭露了太多赵三金的灰sè发迹史,有理有据,用相对朴素的文字描绘出一个末代商业帝国足够恢弘和黑暗的壮阔波澜。期间黄芳菲象征xìng打了一个慰问电话,得知赵甲第要回宅子,提了句家里的事情不要跟赵砚哥提起,赵甲第没有答应,说瞒不了的,还不如早点跟鸽子说清楚,起先黄芳菲如何都接受不了,赵甲第以简单一句“鸽子总是要继承一些东西”说服了她。

    挂了电话,韩道德偷偷地轻轻叹气,清官难断家务事,谁都不能例外,越是大家族越是如此,在韩道德看来,赵家已经足够幸运,大老板,老佛爷,如今加上一个大少爷,都是有大智慧的人,否则别说暗流涌动十面埋伏,连反目成仇都有可能。记忆力超群的赵甲第一改翻书极快的习惯,跟在韬奋书店第一次看《灰sè》一般,只是手上多了一支笔,将在《灰sè》中所有出现的名字都圈了出来,单独写在一张空白尾页上,这一页只有右下角一个页码,很有学问讲究,用作者的话说就是“一栋大厦已倾,下一栋是?最后,容我为中国商业史历史留白一页”,相信会有很多局外人为此拍案叫绝或者浮三大白的,赵甲第看完下册,再看到那张写满了名字的尾页,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噱头十足,估计没过几天就能再版,不说幕后掏大价钱千金买一字的,光是这本书的版费,就能挣好几百万了吧。

    赵家大宅,老佛爷看上去神态安详,没有异样,一起吃过了晚饭,蒙在鼓里对风波一无所知的赵砚哥依旧嘻嘻哈哈,xiǎo八百则要在xiǎo细节上灵动许多,餐桌上看了看老佛爷,再看一下八两叔,若有所思,等老佛爷下了餐桌老规矩去佛堂念经,xiǎo八百去书房看书,赵甲第拉住准备去蹂躏那架古董钢琴的赵砚哥,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个来到后院凉亭,赵甲第没有迂回婉转,直截了当把当下大风波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通,赵砚哥伸长脖子,一开始听说形同游戏里终极的老爹进了局子,蹦出一个字,啥?耐心听到最后,只是哦了一声,安静坐在赵甲第身边,尚显稚嫩的脸庞并没有流露出太多震惊和感伤,转头牵强笑道这事情我妈肯定不会对我说的,也就哥你愿意跟我讲,哥,放心吧,我扛得住,了不起哥就去捡破烂,饿不死。赵甲第笑骂道什么luàn七八糟的,轮不到你细胳膊细腿的去当捡破烂,这事还不算尘埃落定,谁赢谁输,不一定,真输了,你也是一条富足的好命,我师傅说过你这辈子一世荣华,不缺钱,就是缺nv人。赵砚哥跳脚了,怒道妈了个巴子的,我也缺娘们?赵甲第chōu起一根烟,轻笑道不是花钱就买得到的那种,是你喜欢也喜欢你过一辈子的nv人,甚至连那个被你当亲姐姐的李晓虹都不算。xiǎo兔崽子再度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赵甲第瞥了一眼笑道还说扛得住,穿这么厚实,还打摆子,我看给你一根烟都拿不稳了吧。赵砚哥苦着脸道怕还是有点怕的,爸那么牛,都进了局子,我能不怕吗?哥,你咋一点不怕啊?赵甲第笑道怕?我怕不怕,要是连你都看得出来,怎么跟一大帮成了jīng的雄雌狐狸jīng,以及不输给赵三金太多的豺狼虎豹打jiāo道?未战先败,是会被这帮人物吃得骨头不剩的。赵砚哥似懂非懂,打算先记着,回头再让xiǎo薇也就是被哥记住名字并且第一次见面就喊出来的李晓虹记在笔记本上。

    最后赵甲第笑道去练琴吧,你妈让你每天练两个钟头,别偷工减料,这种一开始你觉得生活太他妈苦bī的活,等你以后走上社会,就会愿意真正去感激父母。赵砚哥使劲嗯了一声,xiǎo跑去楼梯转角的钢琴前坐下,练习几支难度较高的曲子,都是黄芳菲亲自jīng心拣选,这次赵砚哥没有不耐烦,只是曲音有些轻微颤抖。赵甲第独自坐在凉亭,chōu了两根烟,就不再chōu,比起平时节制了许多。

    老佛爷破天荒没有念完经就去休息,而是加了件衣服来到凉亭,手里拎了两个垫子,坐在赵甲第身边,一个jiāo给他,她握着孙子有些冰凉的手,暖在手心,赵甲第yù言又止,老佛爷洒然一笑,摇摇头,慈祥道:“今儿不说烦心事,nǎinǎi呀,跟你藏在心底有些年月的心里话,xiǎo八两,你看这宅子多大,xiǎo富即安,我看这话得改一改,xiǎo富才安,这才对,家大业大,哪能每个人都晓得将心比心,这一颗佛心,太难喽,所以很多人懂得,听过,也做不到,愈是做不到,就愈是心虚,心眼xiǎo的,就愈是容不得别人的好,巴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下作这都是劣根xìng,中国人多,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说法,可不管做什么事,做什么人,总是需要那么一些个外人眼里的傻子,如此一来,xiǎo到家,大到社会,才有挺直的脊梁,外人可以取笑,却不能辱。这话听上去很大,就跟咱们家的宅子一样,但一点不空dòng。赵世北这些个睁眼瞎,为了眼前那点xiǎo钱,就屁颠屁颠一头撞进别人的圈套,其实他们如果再有点耐心,nǎinǎi肯定闭目进棺材前,肯定会给他们更大的富贵前程,但脊梁骨丢了,nǎinǎi看他们都不如黄老头那里养的一条狗,nǎinǎi跟你爷爷过了一辈子,山虎当年领了你xiǎonǎinǎi进家mén,我不气?不可能的,但你爷爷这一生一世就没做过几件亏心事,这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我度量再xiǎo,也愿意跟他过一辈子。知道你爷爷为什么连死都瞧不起你爸吗?不是三金不够飞黄腾达,赵太祖,赵阎王,听着就够吓人了,搁古代,位极人臣这四个字都差不离,是因为三金做了太多亏心事,山虎看不顺眼,这儿子打是打不过的,骂了也没用,就只能一老子一儿子瞪眼了,三金呢,一辈子都想着证明给你爷爷看,是老头子你错了,到头来,等山虎躺下了,三金才知道,他即便没错,但也没对,是他输给了老爷子,但再说什么,山虎是肯定听不到了,子yù养而亲不待,三金这些年上坟,哪一次有好心情?也就今年,跟你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后心情才好些。跟我这个老太婆唠嗑的时候总算有了真正的笑脸,不容易呐。听三金说,你们学校的校长答应做独立董事,是因为你,说起这个,三金是真开心,xiǎo八两,知道为什么三金不管如何都不重视xiǎo鸽子吗?不表扬不贬低,什么都吝啬得不给一句?却偏偏跟你打冷战了那么多年,总少不得一些冷嘲热讽?”

    赵甲第摇头,赵三金脑袋里的想法,他娘的比娘们的心思还难以预测,他猜不到,也不想去揣度,这些事儿,还是留给金海实业无数的jīng英去头疼,他不乐意。

    老佛爷把孙子的手捂暖了,然后赵甲第就反过来捂着她的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她望向远方笑道:“这是因为三金知道xiǎo鸽子以后再如何能闹腾,撑死了,无非就是第二个赵太祖。前提是全部由着他去安排,但问题在于黄芳菲那个jīng明却短视的nv人不会答应她的儿子去吃苦吃灾,她恨不得把赵砚哥一辈子护在祖荫里,什么都一帆风顺,接班继承,荣耀上位,做那替王朝开拓疆土的第二代皇帝,她将来有一天就好做那吕雉或者武则天,她啊,还是太嫩了,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偶尔被她抢到了一二,就以为剩下**都是如意的,这不马上就被打脸了,现在估摸着正束手无策,人前装镇定,人后躲起来慌神,我都想问她一句累不累,想想还是算了,她好歹这些年给咱们家做了点正事,就不在她伤口上撒盐了。”

    赵甲第完全无话可说。

    老佛爷感慨一句:“还是xiǎo八两好,做人像山虎,行事却有三金的风格。这场风波在我看来,来得好,现世报总比那轮回之苦来得舒坦,三金这些年太顺风顺水,是该停下来反省一下。让他好好冷眼旁观一下外头身边那些人的嘴脸,板dàng识忠臣。”

    老太太呢喃了好几遍板dàng识忠臣,却始终没有说出那句与之对应的“疾风知劲草”,草,赵家大宅那位几乎所有人都视作童养媳的nv子,不就带了一个草字吗?老太太起身后,最后说道:“早点休息,这段时间就多跑跑北京天津,多走走多看看,总是好事情。不需要担心nǎinǎi,nǎinǎi身体好着呢。对了,xiǎo八两,不管冬草做了什么,都别怨她,这是三金和我们赵家欠她的,欠齐武夫的。这事儿,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用,指不定还得靠xiǎo八两。”

    揽狂澜于即倒?

    扶大厦之将倾?

    还是近乎单枪匹马悍然破局?

    老佛爷没有说透。或许是怕给最宠溺的孙子太多不必要的压力。或许是压根没有这个想法。

    赵甲第坐在凉亭,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几近凌晨1点,失眠的赵砚哥溜出来,看到赵甲第还在,就跑过来一起发呆,似乎唯有在哥身边,才能安心。赵甲第把垫子让给了他,而他只是咧嘴笑了笑,没拒绝,当然,没忘记从客厅摸来一包烟给赵甲第。兄弟俩坐了一会儿,赵甲第问他饿了没,赵砚哥点头,赵甲第起身去主楼厨房,没兴师动众,只是煮了三碗加荷包蛋的泡面,把韩道德喊上山顶,一起埋头解决掉,韩道德一吃完就撤,他明天一大早还要开车载着大少爷返回北京,得养足jīng神,这位大叔没有住宅子客房,也没有去工业区酒店订房间,就在车里狭xiǎo空间窝着,他觉得很舒服。赵砚哥吃满了泡面,抹嘴,心满意足,当年儿童时候的他去北京金海总部,在赵三金办公室啃了一个星期的方便面,可没这滋味。

    赵甲第把他送到房间mén口,让他早点睡,睡不着就看点书,理由是流氓也要与时俱进,肚里有文化,家里有钱读书是可以不用功,也不担心以后没钱花天酒地,但这不算什么,屁大的富家子弟都做得到,但做别人做不到的,才是真的牛b,这就叫不走寻常路,美眉都好这一口。赵砚哥对这一套教育是打心底乐于接受的,比他妈那一套板着脸语重心长远远来得有用。

    赵砚哥进mén前,转身厚着脸皮要了几根烟,然后仰着脑袋,因为这位远近闻名的xiǎo混世魔王发育极佳,个子蹿得很快,所以倾斜角度不大,认真问道:“哥,我啥时候才能跟你一样?”

    赵甲第哑然失笑道:“一样什么?”

    赵砚哥沉声道:“一样天塌下都不怕!”

    赵甲第笑了,摸了摸这个虎头虎脑的弟弟,道:“以后你妈肯定会跟你说一句话,你记清楚了,每逢大事有静气。我教你的是就算你做不到,也要假装做得到。等到习惯成自然,城府也就出来了。”

    xiǎo学还没毕业的赵砚哥张大眼睛,就跟被世外高人丢了本听上去牛叉至极的秘笈却是本无字天书的蛋疼娃,问道:“静气?哥,这是啥东东?”

    赵甲第被逗乐,给了一板栗,“去查字典,或者问xiǎo八百。”

    赵砚哥摸了摸脑袋,火速进房间上网去查资料了。赵甲第在书房呆了一会儿,撕下书桌上《灰sè帝国的崩塌》的下册尾页,将口袋里那张黄芳菲写下的名单放在一起,来到凉亭,躺在长椅上,没了童养媳姐姐的大腿,有些不惬意不舒服,但太多习惯,总是需要慢慢修改的,不管情愿与否。赵甲第闭着眼睛,却睡不着,这已经是第二天要通宵,耳畔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睡不着了?赵甲第猛然坐起,看到黄凤图老爷子那张古井不波的沧桑脸庞,轻轻点头,有些赧颜。老爷子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一旁,千年不变的装束,始终不变的站姿,在赵家大宅默默无闻呆了二十多年的老人竟然主动递给赵甲第一根烟,他自己并没有chōu烟,而是缓缓说道:“你这会儿挺像赵鑫,当年遇到大事,一些看上去明明过不去的坎,他就是喜欢单独呆着,也不chōu烟,也不喝酒,没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哪怕过命的兄弟齐武夫都不愿意去打扰。回想起来,一眨眼功夫,赵鑫就由黑道上无法无天的赵阎王变成了做生意赚钱的赵太祖。”

    今天黄凤图老爷子的健谈让赵甲第十分仓促,这显然要比躺着没特殊枕头更不习惯。因为老爷子沉默寡言是出了名的,就跟nǎinǎi对待他之外所有远近亲疏的词锋刻薄不相上下。

    看到赵甲第的茫然,老人呵呵一笑,终于还是坐下,依然保留当代硕果仅存武者的严谨刻板,而赵甲第也顺势chōu起烟,烟是他送给老爷子的,浙江那边出产的利群香烟,烟草不好不坏价钱不上不下的那一种,稀拉平常。

    “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的表现过关了,于是我这才出来跟你说这些东西。”

    阅尽人事的老人语气平静道:“我看过很多人很多事,也听过很多话很多道理,但一上年纪,大多都忘了,只不过有句话倒是没敢忘,是当年拜师学艺准备出去闯的时候师傅说的,顺境能够看一个人的先天品xìng,逆境能够看一个人的后天品行。品xìng,品行,一字之差,却悬殊千里,哪个更重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赵山虎喜欢你这个孙子,除了你是他的孙子,还因为你像他,是个好人,有着很多老一辈人的品xìng,我这个老头器重的,跟赵山虎不一样,是你的品行,当年,亲眼见到废旧工厂那一幕的,只有我,当时我就跟赵三金说,这xiǎo子是檀不是杉,是一块好料,他如果不肯雕,就让我来,结果你就被赵三金丢去了外头读书,没爹疼没娘爱,这都是好事。这些年,我算是懂了,由我来教,你最多就是一个武夫,但让陈平安来,你就有望成为国士,立功立德立言,都有可能。你也许想不到,陈平安对你是给予很大厚望的,去年年尾他临行前,甚至不惜用‘怀珠韫yù’来评价现在的你。xiǎo八两,老头子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要在商场上帮你,我做不到,但要伤人杀人,这把老骨头,做起来肯定比陈世芳郭青牛几个都要轻松。东北纳兰王爷?就是当年贴身手下十几号人全部被我拧断胳膊的那个?”

    这一日,二十多年不问世事的老爷子,黄凤图。

    出山。

第292章 跋扈登台

    (从昨天晚上7点开始码字,通宵到现在,除了13号该有的更新,凌晨四点上传了9号欠下的六千字章节,现在这个九千字大章节,则是补上10号的。)今天14号本就应有的章节,会在随后上传,当然前提是没有睡着……)

    赵甲第这次重返北京,少了田图斐,却多了田图斐的师傅,黄凤图老爷子,宾利敞篷坐不下第三个人,赵甲第也没那个脸皮让老爷子坐这类车,而是由他自己来开宾利,让韩道德从车库挑了部宝马第一次出山顶大宅的老爷子,到了北京安排在四合院,老人对院子很满意,正式住下。赵甲第准备让王半斤陪着老人去逛一逛还没被拆迁的老胡同,他短期内肯定没时间,就让王半斤花心思去了,一些讨巧却不惹人嫌的歪mén邪道,王半斤从xiǎo就触类旁通。这一次赵甲第重新审视名单,决定不急着去对付ab两个靠前序列的难啃骨头,而是从c行列名单下手,这还是由于出mén前看黄老爷子在院中打拳,递上máo巾的时候,老人说了一句类似拳谱的话:“处事如打擂,撼大摧坚,要徐徐下手,久久见功,攘臂极力,一犯手自家先败。”

    赵甲第那一刻近乎顿悟,这话至理名言了,牢记于心,不再急着出mén,而是回到屋子,推翻原有的行程,酝酿了一个新计划,将接下来的首个目标圈定为c选项排名靠后的一个金融人士,沈宪,是金融资本圈中的元老级人物,功力深厚,是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即俗称的五道口中资历最老可谓凤máo麟角的专职讲师,而非客串的散仙式人物,他当年曾一手培养出连赵三金这帮大佬都倍感惊yàn的年轻天才,姓武名夫,不过这个怪人与齐武夫却没有半点关系,赵甲第对此只是有所耳闻,而大掮客牟明从前就最喜欢把xiǎo八两跟这个已经是清华最年轻教授的怪胎相提并论,沈宪虽然学术大成,可名声不显,赵甲第按照手头的地址在一个黄昏寻上mén,目的地是在个不起眼的xiǎo巷nòng,也是四合院,却挤了三四户邻里邻居,远比不得老佛爷购置的大四进,沈宪是位花甲老人,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坐在书桌后面捧着一本泛黄古籍史海钩沉,迎客的是传说中的猛人武夫,年纪轻轻,最大的印象就是魁梧,赵甲第极少见到能够媲美田图斐体魄的壮汉,若非他客气地自我介绍,实在无法将这个男人与清华教授联系起来,这体型,就算是说是打地下黑拳的,赵甲第都信。赵甲第这趟登mén,找了一个很xiǎo的切入点,就是向沈宪咨询如果局势出现最糟糕的那一步,例如赵三金要在监狱呆上个十几年几十年,金海是否会分崩离析,如果答案是肯定,那么该如何应对,如果答案是否定,那金海的整合修复该如何下手,王厚德那一方是否会拿近千亿的海水淡化项目挟天子以令诸侯,金海是否易名,最终落入他人囊中,二十多年心血,为他人作嫁衣裳。

    但是难堪的是花甲老学究对赵甲第的虚心请教置若罔闻,只传来轻微的翻书声,沈宪有个xiǎo习惯,每一次翻页都会沾一沾口水,而这种时刻,会透过镜框瞄一眼“自作多情”的后辈,就是坚持不闻不问不说的三不政策,这比牟明和在长安街上会所的红二代还来得死气沉沉,就比干脆利落的闭mén羹好上一点。赵甲第说完,不急不躁,站在书房中央开始等待,比拼起了耐心。

    半个钟头。

    一个钟头。

    一个半钟头。

    在这边帮老师整理学术材料的雄魁男子准备离开,朝赵甲第笑了笑,眼神友善,示意别杵这儿了,似乎要给他传授一点锦囊妙计,赵甲第报以感激微笑,只是没有领情,终于再次开口,不过言语偏离正题十万八千里,连圈内众所周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偏mén学问的清华教授都竖起了耳朵:“沈老是国内混沌学的执牛耳者,有个经典段子是您拿两千年前古罗马战车的马屁股决定了两千后航天飞机的火箭助推器的宽度,以此来论证混沌系统中的‘路径依赖’分支概念,一直为外界津津乐道,但我查过资料,火箭助推器并非4点72英尺。”

    沈宪带疑惑语气地哦了一声,捧着书,视线第一次全部投在赵甲第身上,并没有解释或者反驳,而是语气冷淡询问道:“临时抱佛脚查来的资料?”

    赵甲第摇头道:“高中喜欢看一本《黄金法则》,提到过这个,我就专mén去查了一下。”

    沈宪冷笑了一声,摘下眼镜,继续翻书,只是说了一声:“五福,给他那份我还没批改过的关于北京气象模型的巨型动力系统论文,大概一万五千字,给他四十分钟,看他能不能看得懂,看不懂,就不送客了,不懂装懂比完全不懂还来得面目可憎。万一侥幸马马虎虎看懂了,就端杯茶给他。”

    男子摇头苦笑,chōu出一份论文,jiāo给赵甲第,本以为赵甲第要识趣地告辞,不曾想这厮非但没有汗颜退缩,反而跟他要了纸笔,就站在那里边看边写,起初比赵甲第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的年轻教授站在身后,有些担心这个第一印象还不错的年轻人会班ménnòng斧,只是很快就眼睛一亮,频频点头,三十分钟后,他微笑着将论文和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公式和评语的纸张一起jiāo给老师,轻声道是能让您批优的水准。沈宪半信半疑,放下书,重新戴上眼镜,微微咦了一声,迅速收敛了不以为然的神情,开始聚jīng会神,好有灵气的xiǎo家伙,难怪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纸上的玩意可不是听说点初始条件敏感xìng或者罗杰斯蒂映shè这类粗浅术语就能忽悠他的东西,大量与论文黏xìng很强的微分方程和一个个jīng心设置的阈值条件,这水平,离眼前的得意mén生尚有差距,但拉开距离不算太大,两者差的不是天赋,而是屁股钉在板凳上做学问的时间而已,沈宪心中震惊,脸sè照旧如常,仔细看了十几分钟,放下后,平淡道:“合格。五福,搬条椅子,再给他端杯茶。”

    赵甲第接过茶杯,坐下后如释重负。这次幸运过关,大半是有底子在,xiǎo半则是来访前花了足足大半天时间研究过沈宪的两篇混沌学论文,日积月累的积累和灵光乍现的运气,缺一不可,才能换来厚积后的薄发。沈宪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是金海实业庞大智囊团中举足轻重的一员,相当程度上影响过金海的高层决策,也是少数给出专长经济领域趋势预测却不要赵太祖招牌式一部或者几部宝马车馈赠的一个,他要的只是金海实业系统的投资项目,因为老人一直在拿这个做研究方向,赵太祖与君子之jiāo淡如水的老学者有过口头协议,只能等到哪天他从总裁和董事长位置上真正退下来,这份学术专著才能问世,所以老人经常对五福或者说武夫笑言这个赵太祖就是不肯吃亏,天晓得是他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子先死还是正值壮年的赵太祖先退位。沈宪正眼打量看着这个年轻人,起先以为这是个有丁点儿墨水就喜好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回头再看,就咂摸出了不同意味,难怪赵太祖总吹嘘家里有个读书读得很活的儿子,今天亲自验证,就算有一点两点的水分,也殊为不易,老人语气舒缓许多,有了难得的笑脸,轻轻道:“你问的那些个问题太笼统,是个宏大命题,我能给你我的答案,但得拖一段时间,赵甲第,如果你信得过,我让五福代劳做这个评估,有效率,而且准确度比起我只高不低。如何?”

    赵甲第毫不犹豫道:“好。”

    绝无拖泥带水,当机立断,又赢得学者沈宪的一番好感。

    赵甲第喝完茶,就主动告辞,他马上要去下一个目标人物那里赴宴,是鸿mén宴还是闭mén羹,不好说。等赵甲第离开,沈宪摘下眼镜低头擦拭,自言自语道:“能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没有水落石出,但起码不是个绣花枕头,光是一动不动站一个半钟头,不恼不怒,不骄不躁,就是极好的修养,金海盛产jīng英,金海的大本营,赵家,就更出虎狼之辈了。五福,这个评估你多用点心,于公于私,都有好处,最不济就当结一份他日能够点头之jiāo的善缘。做学问要钻牛角尖,越死越好,但做人,活络一些,不涉及原则xìng问题,总不是坏事。做学问做到家徒四壁,连带着家人一起穷困潦倒,那不叫做学问,叫作孽。笑什么笑,不准笑,就是说给你听的!”

    原本憨笑的雄壮男子立即收起笑意,挠挠头道:“可我没爸没妈没老婆孩子的,想作孽都不行啊。”

    沈老气极,像丢本书过去砸醒这个此生最得意mén生,却没舍得,书舍不得,也没舍得那学生,吹胡子瞪眼挥挥手道:“去去去,做你的评估去!”

    武夫捧着一叠资料笑着离开。

    出了mén,他很神奇地发现那个名字跟他一样稀奇古怪的年轻人没有走远,就像在等他一般,一头雾水走上前,笑道:“还有事要jiāo代?不放心我来做评估?”

    赵甲第递给他一张纸片,上面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微笑道:“忘了给你联络方式。总不好意思到时候让你倒过来找我,太大牌是会遭天谴的,一不xiǎo心nòng成天妒英才不划算。”

    武夫哈哈一笑,收下了。

    两个年龄差距不大的家伙jiāo谈不多,但貌似挺合得来。

    赵甲第没主动要送这位已然是清华教授的牛人,太殷勤太赤luǒ反而不美,当然一个重要原因是宾利敞篷就两位置,让勤勤恳恳做老黄牛的韩道德滚蛋这种事,赵甲第还真做不出来。最后是武夫目送赵甲第坐上车离去,赵甲第没有回头,而是开始在头脑中反复回忆进了院子后有关沈宪和武夫一师一徒两人的所有动作,连眼神jiāo汇都没有放过,这个评估看似是秀才书生的纸上文章,却至关重要,会直接影响到未来的一切布局,就跟沈老研究了二十多年的混沌学一个原则,起始点的差之毫厘,导致终点的谬以千里。坐在车上,心情不错的赵甲第顺便跟韩道德说起了那个马屁股决定现代文明的论断,韩道德自学的东西带有浓厚的功利sè彩,对这类不能够快速捞钱的东西比较陌生,听得啧啧称奇。晚饭地点在一家名不见经传只对会员开放的私房菜馆,赵甲第要见的是名单c行列上的周樟木,台面上是一家北京准一线房地产的创始人,真正具有威慑力的则是他另一个**的往昔身份,当年东北黑道赵阎王麾下猛将之一的周锐士,之所以绰号锐士,缘于战国时期荀子有过一句“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周樟木有个咬文嚼字的狗头军师,被他硬bī着捣鼓出这么个觉着有气势的绰号,而周樟木也没对不起这个名号,敢打敢冲,一步一步从街头抡刀片的末流混子混成了一个地级市的头号大混混,再一路血腥地爬升到赵三金心腹大将的位置上,直到赵三金离开东北,他继续在黑龙江呆了几年,欺男霸nv,目无法纪,被赵三金劝到北京扎根,做起来房地产商,赚了不少,娶妻生子,但转行做商人后的行事风格依旧草莽蛮横,赵三金一次替他擦屁股,差点直接做掉这个二百五,当场踹翻在地,破口大骂你妈bī的要不是给老子卖过命,就你这德xìng,早让你卖屁股去了。终于有所收敛的周樟木根本不生气,每次聚会道上的哥们说起这个,他非但不怒,反而沾沾自喜,拍胸脯说你们别他妈的羡慕,赵阎王踹过你?我这叫心腹,懂不?你们这群不好好读书的文盲!

    可当赵甲第第一次与周樟木见面,却是哭笑不得,私房菜馆内的雅间,周樟木不仅来了,连他的老婆孩子都集齐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赵甲第不傻,连正事都直接全部烂在肚子里,只字不提,只是叙旧,喝酒,chōu烟都没忍心,因为有十来岁的孩子在,chōu二手烟不好,他只是听一些周樟木喝高了后的侃大山,无非是当年在东北三省黑道何等风光跋扈,赵甲第就很识趣地附和着,偶尔跟周樟木nv儿聊一点学习上的事情,粗略教授一点实用xìng很强的技巧,这让周樟木那位忧心忡忡的漂亮妻子笑逐颜开,也打开了话匣子,结果最后周樟木完全chā不上嘴,都是老婆在跟这位大老板的儿子替家里宝贝疙瘩讨教学习经验,周樟木绞尽脑汁,好不容易记起某个前十年还是一身健壮肌ròu砍人跟砍瓜切菜一般顺溜如今却是跟他一样大腹便便的死党说起过,老板的大儿子,武力值不好说,但读书的牛掰程度跟老板秒杀对手的程度一模一样,周樟木借这个东风总算能够chā上嘴,妻子一听就更开心了,顺带着nv儿也一脸崇拜,这一顿原本要不欢而散的晚饭,出乎意料的融洽,从头到尾,都没有冷场,到最后,周樟木都拦不住妻子邀请赵甲第有空去他们家做客,其实昔日黑道厮杀势不可挡的“锐士”如今商场上纵横捭阖的周董事长也不想去拦。

    赵甲第率先离场,说好了一有时间就去做客,还要给周樟木nv儿辅导功课。

    nv孩懵懂天真,有些不舍,但更多注意力还是放在美食上。周樟木伸了伸手,每天限制他chōu烟的妻子今天没有絮絮叨叨,很爽快地把烟和打火机递给丈夫。周樟木换了条椅子,离nv儿的座位拉开一段距离,点燃一根烟,他虽然胖了几十斤,啤酒肚越来越大,但体格摆在那里,沉默的时候显得极具威严,这个男人吞云吐雾,烟气弥漫开来,将他那张只在外头凶神恶煞的脸庞笼罩得模糊不清。

    他轻轻道:“老婆,这次为了你和嘉嘉,我欠了老板一个人情,也欠了这个聪明年轻人一个人情,如果有下一次,别拦着我。”

    周樟木的妻子缓缓点头,出奇的没有nv人心思的抗争,也没有已为人妇的埋怨。

    出了私房菜馆,赵甲第望了一眼川流不息的街道,轻轻一笑,离车子还有一段距离,刚好能chōu一根烟,接下来他还要赶赴下一个场子,想起前不久对黄芳菲生活的评语,马不停蹄,总算是感同身受了。放慢脚步,上车前丢掉烟头,想了想,鬼使神差地想起那个给他曾发了一条“明天太阳照样升起”短信的nv人,想起第二次正式见面的场景,赵甲第还是捡起烟头,找了个垃圾箱丢进去,上了车,对韩道德说道去朝阳区的青鼎俱乐部,韩道德见大少爷心情不差,就笑道这可是个大销金窟,这些年只剩下名气其实赚钱不凶的天上人间一倒,就是青鼎的金字招牌最过硬了。赵甲第没好气道咋的,管不住裤裆里的鸟了?没事,等下你自己潇洒去,能到手几个是几个,我给你报销。韩道德嘿嘿笑道哪能啊,正事要紧,nv人对我来说是有最好,没了也不是多大的事,这不有手嘛,双手奋斗一样能自力更生。坐副驾驶席上的赵甲第一阵无语,上了年纪的大叔床上做活不顶事,嘴皮功夫可是深厚得一塌糊涂。韩道德一本正经道对了,这次是去见做生意的,怎么不开奔驰啊?赵甲第忍不住翻白眼道你一辆挂京g6的车子停在青鼎俱乐部外头,像话?韩道德chōu了自己一个结结实实的嘴巴,骂了一句白痴。赵甲第调侃笑道韩道德啊韩道德,你才三十岁出头,可别老糊涂。韩道德眼神坚硬而锋锐,摇头道老韩离退休起码还有二十年时间,这段日子,出了差错纰漏,大少爷您尽管打骂,别说还嘴,就是心里有了半句怨言,都不是娘养的。赵甲第一笑置之,跟这位大叔千万认真不得,因为这家伙已经足够偏执疯魔了。

    青鼎俱乐部外停车位不多,只有一排,大概十来个位置。都是留给豪车好车做mén面的,而赵甲第的座驾价格不吓人,但绝对足够稀有,这在某名牌全球限量版仅有六辆跑车却在中国就有七部的国内很剑走偏锋,恰好就很能给这家夜场撑场面,保安立即挪开障碍,让这一款再过一两年都未必会在国内上市的敞篷宾利驶入车位,面对周樟木一家三口毫无架子脾气可言的赵甲第这回摆足了谱,坐在车上给一个叫程青竹的男人打电话说到了,两个字,就挂掉电话,很快俱乐部大mén就走出被数位俱乐部高层拥簇而来的中年胖子,名叫青竹,却是个死胖子,幸好白白嫩嫩,不算太臃肿,走路还能带风,总体属于笑态可掬的范畴,挺可爱,估计xiǎo时候是个不缺nv人缘的白净xiǎo胖子,当赵甲第和韩道德一同走下车,胖子只是眼睛一转,就径直走过来,握住赵甲第的手可劲摇晃起来,一张脸笑开了花,但巧妙透露出能够让对方察觉到的毕恭毕敬,寒暄道:“大少爷,可算把您给盼来了,我也就是没资格去赵家大宅,要不然早跟您套近乎了,今天老程斗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做一次东道主,大少爷要是玩不开心,老程就用酒把自己灌进医院!”

    这马屁还真不遗余力,韩道德有点佩服,比他还不要脸皮,同道中的高手嘛。

    胖子握住赵甲第的手一直舍不得松开,就这么一直姿势不伦不类地走进俱乐部,看得胖子身后那帮眼高于顶的夜场中高层经理大吃一惊,面面相觑,mí惑不解这尊生面孔的年轻菩萨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劳动俱乐部一号首长“程弥勒”的大驾。青鼎是个大盘子,谁都一口独吞不下,事实上这家在北京数一数二如同一只貔貅吸金生猛的俱乐部多达8个控股股东,背景一个比一个神秘,但最大的股东无疑还是程弥勒,青鼎开张四年多,这尊大佛来俱乐部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个胖子住着北京最贵的别墅,但开的车子suv却是中档,而且牌照也属普通,如果不是每次出行都有两到三位jīng悍保镖,谁都不把这个看上去很和气的胖子当回事。前年程弥勒某次“微服私访”,单独走入俱乐部,不满意服务,跟一个仗着在青鼎做事就鼻孔朝天的低层营销经理起了冲突,看着人畜无害好欺负的胖子打了个电话,青鼎三十几位中高层全部奉命汇聚在他面前,排成一排,每个人都挨了他一记狠辣耳光,几个身板瘦弱的嘴角都出了血,但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那个瞪大眼珠子看着这一幕的营销连死的心都有了,但结局峰回路转,充满戏剧xìng,程弥勒只是拍了拍那个营销的肩膀,笑眯眯说这三十二个耳光,先欠着,给你一年时间,业绩做不到前三,我就让你的这帮上司一个个跟你要回来。从那一天起,xiǎo营销就掰了命去跑业务,比孙子还孙子,不管是不是他的直接顾客,只要进了俱乐部,他伺候起来绝对比上帝还上帝,不到十个月,他就成为板上钉钉的业绩第一,程弥勒没有出面,而是让人给了他一个红包,一辆奔驰sl。

    这在圈内是当之无愧的美谈。而那名营销去年年中已经彻底鲤鱼跳龙mén,去了另一个程弥勒新开的场子当总经理,生意火爆,传言这哥们手上的贵妇名单多得可怕。

    胖子很豪迈地问赵甲第是喝酒还是玩nv人,酒有土鳖冤大头最爱点的拉菲什么的,82和85都有,估计大少爷您瞧不上眼,没关系,俱乐部酒窖里珍藏有几款拿得出手的,您要喝,等会儿每种都端一瓶上来。胖子随后笑容就玩味了几分,他说这里有货真价实的职场OLnvxìng,教师,护士,空姐,都有,不是假装的。穿和服的日本妞,俄罗斯的大洋马,还有混血儿等等,应有尽有,规矩照旧,只要大少爷想要,一样可以每种类型来一位,大不了她们进了顶楼vip包厢,没事情就让她们互相玩磨镜子,也别有趣味。

    赵甲第心想这声sè犬马也太过了点,看来自己果然是个土包子。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去顶层上演活sè生香盘肠大战,程弥勒也不奇怪,就带着赵甲第来到一楼灯光旖旎的酒吧大厅,并没有刻意要求私密包厢,只不过挑了个事业最佳的宽敞位置,胖子程弥勒,正主赵甲第,加上跑腿的韩道德,就三人,霸占了能容纳十来头牲口的风水宝地,加上一桌子源源不断端上的酒水,很是惹眼,附近一些打扮得妖yàn十足摆明了出来“捕猎”的nv人都蠢蠢yù动,可惜座位附近站着两个与酒吧氛围格格不入的壮硕保镖,让她们暂时打消了搭讪的念头。

    先喝酒,再谈事。

    猛龙过江的赵甲第很上道,程弥勒没理由不舍命陪太子,两人很快干掉了两瓶红酒,看酒标一瓶大概直接出自罗曼尼康帝酒园,因为标有LE字样,其余的罗曼尼康帝红酒虽然也属顶级,但在行家看来,区别还是很大,这就像西湖龙井跟钱塘龙井的差别。另外一瓶对葡萄酒只能算孤陋寡闻的赵甲第就认不出了,之所以知道罗曼尼康帝,还是拜马尾辫所赐,她最钟情的酒庄就是这个牌子,而身为要给她准备一个私人酒窖的“暴发户款爷”,赵甲第多少知道一点皮máo。韩道德则只是吃了些水果,很知道分寸。两斤多酒,就是差不多六位数的钞票进了肚子,程弥勒财大气粗,不心疼不ròu疼,这酒一喝多,年轻的赵甲第和到了不惑之年的胖子不约而同大舌头起来,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除去喝酒如喝水的一个钟头,两人又大舌头了一个钟头,最后程弥勒主动摊牌,依然豪气,拍胸脯说道:“赵太祖当年扶过老程一把,没有他,老程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给人当奴才,

    今天大少爷您肯来这个场子,是给老程一个天大的面子,别的也不废话,老程就说一句,要钱,没问题,不敢大话,一千万,要现金都不难,当天送到。要人,也没问题,几百票拎不出来,但三四十号能打能杀的亡命之徒,只有大少爷您一个电话,不管北京哪个地儿,最多两个钟头,迟到一分钟到场,老程就是龟孙子,别说罚酒,就是把酒瓶子塞进菊花都不眨眼!”

    两个年龄差了一辈的男人相谈甚欢,可以说不能再欢乐一点了。

    相互搀扶着出了俱乐部,程弥勒借着酒劲死活嚷着要让保镖开着那辆suv给大少爷保驾护航,还扬言要给韩老哥准备五六个上档次的娘们,要嫌开房麻烦,就打包快递上mén,这tmd才是青鼎俱乐部的钻石级服务!一番似真似假的胡话,听得年纪比他xiǎo上十多岁的韩道德一头冷汗。闹到最后,赵甲第只得让这个胖子的suv跟到了四合院,程弥勒下了车,被冷风一吹,似乎清醒了几分,快步走到站在院mén口的赵甲第跟前,不好意思道:“大少爷,见笑了,我这人一高兴,就容易发酒疯,一般不这样。”

    赵甲第身形摇摇yù坠,笑道:“没事,以后还要经常去青鼎蹭酒喝,是个好地方。”

    程弥勒压低声音笑呵呵道:“大少爷,真不要nv人?你只要点点头,老程都能把您的四合院塞满。”

    一身酒气的赵甲第大笑道:“下回下回,今天是真没力气折腾了。”

    胖子一笑起来,除了脸蛋开花,再就是会看不到眼睛,道:“理解理解。”

    赵甲第和韩道德走入四合院,后者轻轻关上大mén。

    直到大mén彻底掩上,程弥勒还站在原地停留了两三分钟,这才转身回到suv,眼神浑然一变,哪里像是会发酒疯的人,示意两位保镖下车,他拨了一个号码,神情肃穆。

    与此同时,进了四合院的赵甲第同样判若两人,神志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眼神清澈,院中竹椅上坐着闭目养神的黄凤图老爷子。韩道德yù言又止,但似乎准备三思而后言,没有一吐为快。椅子上的老爷子睁开眼睛,按照血缘来挑刺,改名黄凤图后本名被遗忘的老人能算xiǎo半个满清遗少,只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老爷子一直闭口不提,只有赵三金和老佛爷透露过一些玄机,吹去厚重的历史尘埃,老爷子的爷爷在辛亥革命后还保留了将近三十年的辫子,甚至留下一座书剑冢,传闻一百二十余字碑文虽观点偏颇狭隘,与大势相悖,但单论文字而言,百年后读起来却仍有血xìng激dàng,“余尝闻山人有至xìng,国变后郁郁不自得……偶得吴自修所纂辛亥殉难记,如获至宝,为哭至失声。怒发上冲,拔剑起,斫其几上纸而散luàn于地下……日薄西山,将旦夕做山中鬼,身后当与诸忠节辈聚首谈心,不然,变化为魑魅,与世间罔义贪暴苟活者,一较高下,且看百年后风云,是谁笑谁痴傻……”这座坟这块碑终究没有逃过历史的风雨,恐怕随着哪一天黄凤图的逝世,也终将被彻底尘封,老爷子十六岁便离家出走,走遍大江南北,以粗鄙武夫自居,此生便不再回去,对于这些老人,赵甲第总是报以最大程度的敬意,这与地位无关,他一直相信每一位耐得住寂寞的老者,如黄凤图,如王家老太爷,还有那座山西煤矿上一直觉得活着没意思天天看着棺材等死的孙老头,都是值得尊重的了不起人物。

    韩道德刚要开口,赵甲第坐在老人对面,轻笑道:“老爷子,不出意外,近期会有一些不知死活的角sè来打扰您。”

    韩道德震惊。

    今晚这一出戏,双方都太老戏骨了!

    黄凤图老爷子丝毫不惊不讶,面无表情道:“老头子一人一刀,足矣。”

第293章 废了

    黄凤图等到赵甲第安然返回四合院,就不在院中逗留,回屋休息。泡吧)老人的生活方式永远严谨古板,几十年如一日的打拳站桩加上那些不知演练了几万几十万遍的烂熟套路,一辈子都节制抽烟,从不酗酒,尤其在**环节上即便是巅峰时期的青壮年,也不例外的最大程度克制,枯槁苦行僧一般的乏味人生,这才内外兼修,武道大成,寻常来说,两眼一抹黑只走刚猛脆裂的外家拳路子,人过中年以后,难免会渐次衰弱,黄凤图一开始就走了条最有野心也是最难达成的羊肠小道,终于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尤其为人称道的是老爷子的单臂刀,简直出神入化,可惜赵家大宅陈世芳郭青牛两个大猛人也仅是有幸与老爷子近身肉搏数次,都没好下场,某次蝈蝈被老爷子单手撂翻,就要拉上旁观的陈世芳一起参战,来自大兴安岭山区被赵甲第弄了个芳姐昵称的老虎直接拒绝,也许赵家真正知道黄凤图深浅的就只有本身武力值就爆棚的赵三金了,难逃被小八两取绰号的郭青牛很八卦,赵三金一次实在嫌烦,就透露了点,黄老爷子一旦玩刀,单对单,别说手枪,只要不玩狙,你就是扛冲锋枪都是自寻死路。蝈蝈不死心,死皮赖脸问我扛着枪边跑边打都不行?赵太祖不屑道论速度,你别以为在大军区拿了越野第一就能比得上老爷子,也就从小就进山跟野猪玩命的陈世芳可以试试看。赵甲第小时候听这类传说,都是半信半疑,毕竟不曾亲眼见识过,只是跟蝈蝈习武后,随着摸着了点门槛,才不敢坐井观天。

    韩道德煮了壶开水,加点四合院里准备妥当的上等茶叶,给赵甲第醒酒,两人在院中对坐,被四十多岁程弥勒喊声老哥的韩道德现在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心想大少爷的演技绝对是杠杠的,起先看到他跟青鼎的白净胖子称兄道弟,打成一片火热,有成为忘年交的趋势,连他都当真,尤其是喝了两瓶酒后的“互诉衷肠”,可绝非一般逢场作戏的客套寒暄,若是事态发展一切到出了俱乐部画上句号,韩道德一定认为赵甲第是真准备把这尊在北京城风生水起的弥勒佛当做朋友,直到程弥勒执意要求护驾,最擅长以最大恶意揣测他人的韩道德才嗅出了点危险气息,但也只限于怀疑,绝没能像大少爷那样直截了当对黄老神仙说出那番话,等于判了程胖子的死刑。

    赵甲第喝着茶,受不了一个大叔两眼放光一脸花痴的表情,笑道胖子酒量如何,因为他喝酒属于伤面的那种,有轻度的酒精过敏,我不敢确定他是真醉假醉,但我只认准一点,一个能控制青鼎俱乐部的家伙肯定不至于醉了就全然不懂进退规矩,他越是表现得豁达,越是想让我知道他知恩图报,越是跟我真诚掏心窝,我就越怀疑,反倒是直肠子的周樟木,不愿意趟浑水,就把老婆孩子带出来,秀给我看家庭的幸福美满,我反而更放心,不妨跟你说实话,目前来说,只要谁保持中立,我就很知足,谁要是迫不及待亮出鲜明旗帜,尤其是表忠心的,我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这些个商场黑道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牛人城府智商,或者一肚子坏水总不会都丢给狗吃了吧?

    韩道德使劲点头,简直就像是在接受赵甲第的耳提面命,狗腿得无药可解。赵甲第沉思片刻,轻轻补充道:“也许你会说这样就不怕错过好人?不怕的,一次热脸贴冷屁股就心生怨愤的,这类只比墙头草稍微好点的货色,在乱局中,不要也罢。不出意外,c名单里还会有下一个笑里藏刀的程弥勒,说不定第二序列里都有,黄芳菲给我的这份名单,说不准就存了私心,真真假假,挺像做选择题的。”

    韩道德不敢对此妄加评断,神仙打架,容不得他越雷池半步,转移了话题,小心翼翼道:“大少爷,您说这程弥勒接下来要做啥?”

    赵甲第思索片刻,打趣道:“不好说,得看他背后那个人给出了多大的交易筹码,说不定等下就有三四十票亡命之徒冲进四合院了,人家不都拍胸脯说了几百号小弟喽啰喊不来,几十票是小儿科。你还敢睡车上?到时候明天我一出门就看你挺尸在那里。”

    韩道德笑道:“不至于吧,大少爷,这程弥勒演戏那边逼真,要这么快露出狐狸尾巴,不就全打水漂了?”

    赵甲第摇头道:“这一次,他的屁股坐在哪里,不是他那颗肥头大耳的灵光脑袋能决定的,十有**是被纳兰王爷或者某位尚未浮出水面的巨枭左右。说真的,既然你已经在四合院上都安装了摄像头,你就别冒这个风险,晚上睡院里。”

    韩道德不情愿道:“大少爷,外头可还停着那部奔驰,有个磕磕碰碰,老韩就是几条命都赔不起呐。”

    赵甲第低头喝了口茶,抬头平静道:“你的命,比车子值钱。”

    韩道德一愣,再也说不出话。

    与程弥勒身家身份不匹配的suv上,白净胖子紧握着那只镶满钻石的Vertu手机,毫无征兆的,他一把将能够买好几部suv的天价手机狠狠砸向车窗,结果厚重手机一个反弹,不偏不倚砸在他脸上,一阵吃痛的程弥勒紧抿嘴唇,眼神怨毒,并没有去捡掉落在纯羊毛地毯上的手机,两名保镖噤若寒蝉,不敢看更不敢问。主子的脾气出奇的诡谲,对人好的时候,送房送车送女人,就跟天上丢馅饼的弥勒佛差不多,但要发飙起来,就是他那金屋藏娇的几房小妾,再细皮嫩肉,撞到枪口气头上,都会被他拿皮带抽个半死。程弥勒重重呼出一口气,眯起眼睛阴森森道阿标,有没有看到四合院外跟宾利敞篷停在一起的奔驰?与老板一同坐在后排的保镖战战兢兢道没留神。这个不凑巧犯太岁的保镖本以为要挨巴掌,却偷瞄到老板并没下手的意思,只是望向车窗外相对宽敞冷清的街道,嘴角扯了扯,程弥勒呵呵笑道阿标,把你那边车门打开,一直被洗脑服从服从再服从的保镖立即打开车门,结果听到老板一句“傻b玩意儿,坐我身边就是晦气,回你老母的娘胎去!”,然后他就被程弥勒一脚踹出了suv,在马路上打了无数个滚,所幸车速不快,也没有车辆碾压上来,只是鼻青脸肿,但也吓得坐地上半天没回过神,直到一部经过的车子急刹车骂娘,这个一米八体重将近两百斤的汉子才猛地起身,二话不说,走向那部车,把一口京腔骂得正欢的哥们拖出本田轿车,一顿猛踩,这回轮到保镖吐唾沫,“在北京开破烂日本车耍横,耍你个锤子!”

    suv上,发泄了一通的程弥勒心情略有好转,对兼职司机的保镖说道:“小兵,托关系找六七个生面孔,把停宾利边上的奔驰砸了,手脚干净利索点。最重要一点别忘了,奔驰的车牌摘走,处理掉。”

    司机点头,这种活熟门熟路,就几个钱的小事,他还能保证即使当炮灰的马前卒进了局子,都他妈不知道是谁出的钱。

    程弥勒想了想,冷笑道:“连宾利一起砸。”

    司机轻轻问道:“老板,什么时候办这个事?”

    程弥勒眯着眼睛,怒气值开始上升。

    司机立马领会意图,说:“晚上就给您搞定!”

    程弥勒点点头,“成了,给我打电话。”

    一片寂静,程弥勒捡起手机后,还是觉得烦躁,让司机播放cd,都是京剧,但有个特点就是胖子只听老生和刀马旦为主的曲目,程弥勒听完整《斩黄袍》和《樊江关》两支曲子后,心情舒泰,挪了挪屁股,对司机小兵说道等会你联系一下阿标,帮他安排一点活动,他不是对俱乐部里的小晴有想法吗,你跟负责带小晴的妈咪说一声,就说是我吩咐下去的,酒店随阿标挑,北京饭店,昆仑饭店,都随意。司机心中艳羡,被老板踹一脚就能打一炮,对方还是俱乐部里平时高高在上的四小花魁之一,拽得跟处女似的,司机觉得自己被踹无数脚都扛得下来。程弥勒两根手指旋转那只能亮瞎所有拜金女眼睛的镶钻手机,笑道等事情办顺利了,你可以去跟阿标一起玩3p,五星级酒店的大床一直都大。司机差点鼻血都喷出来,老二立即昂首立正。

    这段小插曲对于程弥勒来说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在他的半黑不白的灰色生涯里,有过太多身边保镖无法想象的荣华富贵和低头做狗。

    他一想起刚才的电话就再度恨得牙痒痒,喃喃道:“六王爷,你要对付一个愣头青,哪怕是由我出马,没问题啊,但你娘的好歹给我一点酝酿时间不是?tmd,现在吃鸡打个炮都还要先调**,你丫直接让老子刚送人回四合院就立马转身冲上去打耳光,没你这么使唤人的,这不让我自己打自己大嘴巴吗?还要老子去砸一辆挂京g6的车!连车牌都不放过,草,活该你的六七只金丝雀一个晚上集体人间蒸发!”

    凌晨1点。

    大四进的四合院外,动静很不寻常。

    六七个人鬼鬼祟祟走向并排停靠的两部车子。

    这一切都被摄像头清晰记录下来,这让一直守着屏幕的韩道德身躯一震,骂道挨千刀的,还真打车子的主意了,老子拿菜刀剁掉你们的三条腿!

    韩道德刚要去喊醒大少爷和黄凤图老爷子,但猛然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屏幕上的动作画面匪夷所思,就跟一部拥有顶尖武术指导帮忙设计动作的武侠剧差不多夸张,让韩道德看得心潮澎湃。

    没听到半点声响的赵甲第被满脸通红的韩道德叫醒,等他披上衣服出门观看残局,粗布麻衫脚踩一双布鞋的老人站在僻静街道中央,以他为圆心,四周乱七八糟躺着胳膊或者大腿扭曲畸形的青壮痞子,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喊出声,只能发出微弱的痛苦呻吟,夹杂着凄凉的呜咽。

    黄凤图。

    那位并不高大更不威猛的清瘦老爷子平淡道:“除了手脚,下巴也都废了。”

第294章 小草和妻子

    韩道德这辈子只畏惧一个人,曾经派人敲折他一条腿的赵太祖。只崇拜一个人,大少爷,赏过饭,给过烟,给过一种卖不了钱却让他感恩肺腑的东西。但无意间看过了这场武打画面,决定在名单上添加一位黄凤图老爷子,在韩道德忙着唏嘘感慨惊叹的当下,赵甲第见热身都没够的老爷子望过来,就笑道我来处理,您先休息,老人也不矫情,直接进了四合院,韩道德凑到赵甲第身边嘀咕道这老爷子会飞檐走壁,录像上他可是从墙头凌空跃下的。赵甲第没理睬,而是拨打一个手机里最新的号码,程建设,程弥勒,语气温和,笑道程哥,不好意思,大半夜吵你,是想麻烦你一件事。我这边来了几个不知道是想偷车还是撬车牌的蟊贼,被解决掉了,但不想送派出所,这不在北京就跟你熟络点,问问看你能不能把垃圾清理掉,医药费我来出。电话那头起先貌似有点睡意惺忪的胖子立即大大咧咧,先把事情应承下来,还问赵甲第要不要给这帮王八蛋来点思想教育,或者顺藤摸瓜,看是不是有人捣乱。赵甲第半真半假玩笑道不至于吧,弄出人命不好,天子脚下的,还是温良恭俭让来得稳妥,况且一路查下去就不怕把程哥你给扯出来啊。电话那头程弥勒语调惊慌,透着小娘子们才有的幽怨委屈,估计赵甲第再说下去,他就得去自挂东南枝以死明志了。赵甲第蜻蜓点水哈哈笑道真怀疑你程哥,会大半夜把你从温柔乡吵醒帮我擦屁股?程弥勒呵呵一笑,表忠心几句便挂了电话,松了口气。

    这位在道上称号黑瞎子的白净胖子最先的睡意自然是假装的,他在从suv停进别墅车库以后,就一直坐在客厅等待消息,甚至已经准备好接受那个年轻人的雷霆大怒兴师问罪,但除了手下办事不利让他恼火之外,这位初出茅庐的稚嫩太子爷给了他不断的惊喜,只是惊喜中难免不屑鄙夷,赵太祖就生了这么个草包犬子?看来那本《灰色帝国》就算没出版,等金海第二代接班后,不需要多少风浪,就会出现另外一本盖棺定论的畅销书,胖子冷笑了几遍可惜,转头朝楼上喊了声,很快一个穿睡衣真正睡眼朦胧的二八美娇娘出现在楼梯口,程弥勒诡笑了一下,眯眼命令道换上职业装,给爷泻火。

    三分钟,训练有素熟能生巧的金丝雀小娘子就去换了一身纪梵希职业女装,连高跟鞋都没忘记穿上,哒哒哒摇晃着婀娜身段下了楼,跪在程弥勒脚下,解开皮带裤裆,好不容易在肥肉中找到一只小鸟,仰头,狐媚道程建设同学,为了奖励你在期中考试获得第一名,老师有额外的奖励哦。程弥勒的小鸟立即膨胀了几分,当然小鸟还是小鸟,双眼通红的胖子一把按下刻意戴了一副金丝眼镜端庄多出俏丽几分的小蜜脑袋,这就是程弥勒的恶趣味了,他不喜欢贵妇,也不玩明星,唯独钟情制服,尤其是优雅女老师,这一切缘于当年他读初中的时候天天被一个漂亮数学老师骂白痴,落下了心理阴影和畸形心态,这些年飞黄腾达,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拿钱砸一个女老师,软硬皆施,少有抵死不从的烈马,程弥勒享受新宠金丝雀的娴熟服务,当然看不到她低垂俏脸上挂着细微的恶心作呕,程弥勒只是心中感慨:“赵老弟你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屁孩,如果能够假傻扮癫把我糊弄过去,程哥认栽。可你有这个道行本事?”

    很不幸,赵甲第还真有。只不过被程弥勒视作绣花枕头的大少爷并不急着打草惊蛇,他回到屋子,没脱衣服眯了一会儿,又独自来到院中,刚坐下,收到一条短信,是北京妞李枝锦的,问他睡了没。赵甲第会心一笑,回复没呢,忙着吸收日月精气中,准备蓄势待发大杀四方。李枝锦迅速回复:要不要一起去爬长城?赵甲第看了下手表,凌晨两点四十分,纳闷回复:大半夜去长城墙头喝西北风,需要这么风花雪月?李枝锦挑衅回复:不敢?赵甲第想了想敲下磨损厉害的破诺基亚键盘:敢是敢,但担心你明天就挂了,到时候你那个宠你宠溺到找女婿都得入赘的爸妈拿我开刀,多冤枉。李枝锦直接给了个会合地址,说已经出发。赵甲第无奈,跟韩道德打了声招呼,说出门一下,不需要跟着,惊弓之鸟的大叔轻轻问是否需要带上黄老爷子,赵甲第摇摇头,出门独自开着宾利前往目的地,跟小奥拓碰面后,直奔长城某一段,却不是被世人熟知的八达岭。

    李枝锦全副武装,棉衣棉鞋棉手套棉耳罩,裹得就一头熊猫差不多,有点可爱。她腰上不知道挂了个啥构造的照明工具,小巧玲珑,光线却明亮。两个人一前一后开始爬城墙,没有说话,十几分钟后,离一个制高点垛口还有小段距离,李枝锦已经气喘吁吁,赵甲第停下脚步,伸出手,李枝锦握住,两人放缓脚步,终于来到垛口内,稍稍暖和一些,赵甲第看着她的狼狈模样,看了眼外面漆黑一片谈不上半点风景的夜幕,落井下石笑道风景不错吧?李枝锦苦着脸,理亏,只能沉默是金了,要知道这位李姑娘往日里那可是骂战辩论歪理无敌的存在,雄辩无双。

    赵甲第突然转身,伸手摸向李枝锦腰部,把这位家世红到极致的女人吓了一跳,赵甲第笑道咋的,敢拉着我来爬长城,就没被我趁黑采花的觉悟?赵甲第说着吓唬李枝锦的话,却是摘下了别在她腰间的照明工具,把误会的李枝锦闹了一个大红脸,赵甲第呦了一声,“还是军方科技,没猜错的话带gps了吧?跟军方卫星挂钩的?李枝锦,你胆大包天啊,这玩意随便带着出门,不怕犯泄密罪?”

    李枝锦笑了笑,望向垛口外的黑夜,这是她第一次爬长城。小时候是身体不好,大起来就是为了个人理想啊家族期望啊忙碌奔波了。临高眺望,却看不见任何风景,她其实一点都不惋惜。

    人生不就这样吗?

    赵甲第将东西还给李枝锦,轻声道:“回了吧,就你这身板,熬不到天小*说*就来最快亮的。”

    李枝锦泄气道:“我还想看日出的。”

    赵甲第被气笑,伸出中指狠狠弹了一下李枝锦额头,“还看日出,是想跟我双双殉情?你不要命了,老子还不想英年早逝呢。”

    李枝锦伸出两根手指,讨价还价道:“那再坚持两个钟头?”

    赵甲第摇头,不容置疑的神情。

    李枝锦不死心,缩回一根纤细白嫩的手指,仍然竖着食指,哀求道:“一个钟头?”

    赵甲第继续摇头。

    李枝锦食指弯曲,“半个钟头?”

    赵甲第被这个细微动作怔住,继而捧腹大笑,看了下手表,点头道:“好,就半个钟头,已经开始计时,你抓紧时间,要表白赶紧表白,如果趁月黑风高更进一步对我做啥,我劝你还算了,这地方脱了衣服你都没兴趣继续下去,光顾着打颤了。”

    李枝锦笑了笑,没在这个流氓话题上纠缠。赵甲第见她蹲下去靠着墙壁休息,他就开始在垛口内找寻些什么,李枝锦看他转悠了半天,好奇问道你干什么?赵甲第没理睬,他甚至拿着那只破手机接着光线出了垛口,但没走远,最终徒劳无功回到李枝锦身边,陪着蹲下。李枝锦没有刨根问底,两人沉默了很久,直到赵甲第低头看表,说时间到了,李枝锦就跟着他离开垛口,拾阶而下,赵甲第牵着她的手,走在前头,上山容易下山难,李枝锦咬牙坚持,好不容易到了平地,李枝锦长呼一口气,赵甲第笑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心血来潮。李枝锦眨了眨眼睛,诚实道不敢了。赵甲第问道还想不想看日出?李枝锦雀跃道当然!赵甲第笑了笑,你那小奥拓有没有空调?李枝锦羞赧道没,功率太小,装了空调就上不了坡,而且我也不喜欢开空调。赵甲第径直走向宾利,说道那去我车里呆着,等看完日出再回去,当然,你如果喜欢挨冻,就回你车窝着,是冒险孤男寡女,还是冒险冻死,随你挑。

    李枝锦很没骨气地选择了前者。

    赵甲第上车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枝锦,玩笑道:“我算不算锦衣夜行,你算不算素袖藏金?”

    李枝锦回答道:“你算,我不算。”

    赵甲第笑道:“所以我是装b,你是牛b。”

    李枝锦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两人窝在车内,李枝锦脱去了棉外套棉手套棉耳罩,总算恢复了那张优雅睿智的真面孔,以及高挑曼妙的身段。

    很快李枝锦没有戒心地熟熟睡去。

    赵甲第没有睡意,一直熬到了清晨。将李枝锦摇醒,这娘们竟然还有不小的起床气,数次本能地把赵甲第的手拍掉,赵甲第就不客气了,伸出手指捏住她的鼻子,直到她彻底清醒为止。

    真是一枚花姑娘啊,尤其是如此红着脸蛋返璞归真的瞬间。

    赵甲第收回视线,指了指窗外,“勉强当做看日出了。”

    李枝锦拍了拍脸蛋,凝视着赵甲第望向车窗外的侧脸,许久,问道:“你昨晚找什么?”

    赵甲第没有转头,“小草。”

    李枝锦疑惑不解,“没找到?”

    赵甲第转头,温柔道:“没找到。但在你睡的时候我想通了,根本不需要找,她始终在那里。”

    它还是她。

    李枝锦没有听出来。

    等她若干年后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身边挚爱男人的妻子。

第295章 蝴蝶

    (最高订阅每增加一千,爆发一万字。第一小说.泡

    天津金海分部大楼,这里也是海水淡化项目的大本营。

    一个牵动资金高达千亿的海水淡化项目,牵扯到太多势力和领域,甚至会影响博弈到几个既定国家引水政策,至于那些个众多与淡化项目匹配而试图分一杯羹吃一点剩下汤水的化工企业,数不胜数。就如局中的局外人赵甲第当年所形容的,这条鲸鱼随便甩一下尾巴,掀起的浪花都能砸死几家资产过亿的企业,骑虎难下的金海被动主宰了许多产业链下端领域的走向。

    例行会议如期召开,在座将近二十位清一色金海黄金一代成员都在聚精会神听主持会议领导的报告,这个曾被金融圈赞誉为金海年轻天才集中营的小团体,平均年龄只有31岁,此刻身处其中的黄睿羊每次在攻破一个难题或者拿下一个部位批文后的内部聚餐上,都会戏言对不住各位了,身为三十四岁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拖了后腿,自罚三杯。而那帮二十七八左右的金海青年翘楚则会闹得最凶,王春风是最年轻的男人,比较倒霉,往往会被一帮过了平均线的“大叔”给灌成猪头。最年轻的女人?就是现在主持会议乃至整个海水淡化项目走势的那个她。

    当她再次清清淡淡说出散会两个字,黄金一代们都不约而同起身,没有鼓掌喝彩,没有溜须拍马,有的只有眼中不同程度的爱慕和崇拜,前者大多掩藏很好,后者则都不浪费精力去隐藏了,没谁会为了崇拜敬畏她而觉得丢脸。

    她并不急着整理桌上文件,而是转身望着布满密密麻麻图文数据的大屏幕,会议室成员已经习惯,出去后就开始各奔东西去北京、东北某省甚至是南方省市奋战,至于为了什么,可能是那个宏伟的蓝图带来的利益和成就感,当然也可能是为了博得留在会议室的上司事后微微一笑。黄睿羊,这个在一般金海人看来只需要静等侄子赵砚哥上位接班就能坐享其成的外戚系旗帜男人,放慢了脚步,最终留了下来,坐回位置,她转身看到他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笑问道还有事?黄睿羊欲言又止,她安静等待,黄睿羊深呼吸几下,站起身,沉声道想请假一天,我准备去我姐那里说清楚。

    她平静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不管怎么说,姐弟就是姐弟,不需要太僵。当然,我这话站着说不腰疼,黄总可以自动省略。”

    黄睿羊轻轻一笑,虽然谈不上任何情真意切的安慰,但他还是觉得轻松许多,这恐怕就是她独有的魅力了。

    这般纤弱动人的女子,却可以如此八风不动,于大风大浪中稳如磐石。

    黄睿羊自叹不如,告辞一声,脚步坚定地离开会议室,也许痴情种王春风是纯粹为了那份注意可望不可即的悲剧相思为她挺身而出,但功利至上的他,黄睿羊不会那般单纯,他追求的是这个气魄雄奇女子那个从未明确说出口但所有人都强烈渴望的承诺:金海实业,最多30年,也就是说将会在你们的手上,成为中国最伟大的企业。黄睿羊也许野心小一点,这辈子贴着外戚标签,能够成为总经理,f,甚至是e,仅在一人之下的执行总裁,但这已经不足以满足黄睿羊的勃勃野心,他要亲自成为一个新帝国的缔造者,比金海更开明,也比金海更宏大,而非靠着以前是赵太祖以后是侄子甚至是姐姐的打赏去青云直上,当一辈子的傀儡。

    金海改弦易张,城头变幻了大王旗,他姐姐黄芳菲一样可以保证继续过着贵妇的生活,但他却能够真正意义上支撑起黄家的旗帜,自立门户!

    没有外戚身份,不需要再去揣度那个永远君临天下的赵太祖难测心思,不用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当然,也不用再受赵家老佛爷的阴阳怪气了。

    会议室里茕茕孑立的她远比赵太祖更有肚量,最关键的是她还拥有足够的实力和潜力。

    里面,她从屏幕上收回视线,坐在椅子上,旋转钢笔,眼花缭乱。她清楚黄睿羊的野心,就像她清楚每一个金海黄金一代的理想和梦想。敲门声响起,是一个跟随了赵太祖十多年的心腹保镖,他手里拎着一份内部食堂的特制快餐,寻常公司成员没这个口福,公司上下都知道她有洁癖,饮食尤为在意,旁人都见怪不怪了。她接过后就埋头吃起来,细嚼慢咽。

    恭敬站在一旁的他轻声道:“小姐,真的不去吉林祖宅看一眼?”

    她摇摇头。

    他也就不再多话。

    她吃完饭,这才抬头问道:“老家那边的死士还能用?”

    他点头道:“能,都是曾经受过老祖宗和师傅天大恩惠的人,忠心。”

    她不轻不重嗯了一声,“王厚德那边跟曹兴诚这帮老金海也联络得差不多人,再过几天,就可以去中京大厦。”

    他心中叹息,但也只是藏在心中。

    往前回溯几天。

    正月初那一日在哈尔滨私人会所秘密碰头,集齐了黑白灰三道的最顶尖人物,化名常生在哈工大外开了家小馆子的纳兰长生,某位家族私生子一死就真正接班的六王爷陈红熊,国内最优秀的职业经理人有着“石佛”美誉的王厚德,金海第一代元老中硕果仅存的不倒翁傅放,第二代人物领头羊的魏京海,而最后一位,真正掌控全局的,却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她幼年进入赵家大宅,成为钦定的童养媳,儿童时代便取代赵甲第的位置坐在董事局会议的小板凳上,见证一场场无声惊雷的智力角逐,16岁正式进入金海实业,随后顺利成为总裁助理,20虚岁,便在外界的目瞪口呆中执掌金海实业孤注一掷的海水淡化项目,隐性权力之巨大,无法想象,资本圈资深人士和财经评论家都觉得赵太祖是失心疯了,就是在无数质疑冷眼和虎视眈眈中,一直难产动荡的项目进展势如破竹,在她身边,几乎聚集了金海实业黄金一代的全部精英俊彦,唯她马首是瞻,她,就是齐冬草。

    纳兰长生,或者说纳兰王爷出乎王厚德几位金海大佬的预料,在谈判桌上并没有狮子大开口,答应了绝大部分条件,更多时间,这个穿中山装的儒者只是在跟齐冬草拉家常,题外话占了多数,少数情况由陈红熊来出面商榷探讨,总体来说是一场融洽和睦的谈话,这让经历过无数次艰难持久战的王厚德心中苦笑,只希望别是空头支票引君入瓮的卑劣伎俩,可他也或多或少听闻纳兰王爷的名声事迹,即使在斗争中输了的大佬,也都心服口服,还有一点很奇怪,似乎与纳兰王爷蚍蜉撼大树的,乃至于那些个不惜鱼死网破垂死挣扎的一方之雄,最后少有真正家破人亡的可怜虫,起码得以善终,这跟赵太祖是两个极端,后者的对手,跳楼的,吃药的,甚至吞枪的,不计其数,王厚德一手策划即将出版的《灰色帝国的坍塌》只是罗列出一小部分,但相信已经足够让局外人看得触目惊心,震骇于赵太祖的惨烈手段。这场将会主导金海这艘商业航母未来走向的会议仅仅进行了一个钟头,刨开纳兰王爷风牛马不相及的风趣言谈,其实不超过四十分钟,简洁,顺利,轻松,王厚德和傅放这一对唱双簧唱了许多年的“死对头”,抽了个空隙相视一笑,有无奈和惊讶,但最多的是狂喜和期待。纳兰王爷问了下陈红熊时间,起身说要去哈工大上课,就不耽误各位宝贵时间。说走就走,会议室少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纳兰王爷,气氛就僵硬了几分,他们今天的谈判,没有任何纸质文件,没有笔,连手机都各自默契地没有携带,齐冬草遥遥坐在谈判桌另一端的陈红熊对面,闭上眼睛,推敲细节,安静如秋兰。

    会议室外,纳兰王爷看到了束手站在门口的沉默健壮男子,停下脚步,笑道:“齐武夫的不记名徒弟,陈世芳?”

    雄魁男子点点头,沉默寡言。

    纳兰王爷笑意更深,道:“听说你当年暗杀过赵鑫很多次?”

    陈世芳咧开嘴,没笑,直勾勾盯着这位能让人平步青云也能让人落魄如狗的东北王爷,“希望你别给我这个机会,论武力,你比起赵太祖,可差远了。”

    纳兰长生并不生气,一辈子跌宕的大荣大辱,韬晦修养却是半神半仙了,武力值接近零又何妨?他轻轻一笑,转身走了,自言自语,“东北齐家,好大的一棵树啊,这树底下可是低眉顺眼了好几个乔四爷之流,怎么说倒就倒了。想当年,我年轻那会儿,被冬草的爷爷给弄成了一条丧家之犬,从东北跑到广东,再从广东被赶到云南,不曾想跟赵鑫斗了几十年,只联手了一次,就把这棵枝叶覆盖整个东北三省的大树给推倒了。不过也好,树倒根还在,总会有齐家的扛鼎人物叶落归根后,成为那中兴之主。拒虎迎凤,这样的江湖,才是有意思的江湖。”

    陈世芳冷笑一声,并未言语。

    会议室中,齐冬草同样在冷笑,因为顶着六王爷名号的陈红熊笑嘻嘻问能不能单独谈,她很干脆地示意王厚德三位金海大佬退出房间,陈红熊伸了个懒腰,似乎不习惯太正儿八经的场景,懒洋洋躺在椅子上,把双脚放在桌面,伸出大拇指笑道喂,冬草妹妹,听说你当了十六七年的赵家童养媳,这么卧薪尝胆?了不起!齐冬草对这个评语不置可否,神态娴雅。陈红熊一拍脑袋,撤掉双脚,去饮水机拿了两只纸杯,一手端着一杯水,走向齐冬草这个连他都快要一见钟情的有趣娘们,若非家里有了一桩不容拒绝的政治婚姻安排,他都想把这个齐家的新当家八抬大轿迎娶回去。吊儿郎当的陈红熊走到齐冬草身边,笑容迷人,将一只茶杯递向她,无伤大雅的小小献殷勤,主要还是希望能够趁机近距离打量一番,顺嘴说道在上海,我见过赵甲第,没我帅,武力值嘛,打不过我手下。脑袋瓜嘛,是挺不错的,可惜生不逢时。冬草妹妹,要不考虑一下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你就会明白什么富二代赵甲第什么商业奇才王春风什么白手起家的徐振宏,都是渣。

    齐冬草缓缓起身,却不是去接那一杯茶水。

    扎着一根特立独行辫子的陈红熊瞪大眼睛,阴沉着一张英俊脸庞。

    堂堂陈大纨绔的脸颊一侧,抵着一柄造型古怪的小刀,一丝猩红血液顺着脸颊滑落。妖艳小刀长不到十公分,却无人敢质疑它的锋锐。陈红熊眯着那让无数女人抓狂的双狐狸眼眸,啧啧冷声道:“小瞧你了,齐冬草,竟然还会玩蝴蝶刀,而且玩得这么顺溜。”

    眼神毫无波澜的齐冬草加重力道,血迹更浓。

    陈红熊仍然举着两只茶杯,终于开始微微颤抖,可身体依旧纹丝不动,京津圈想用嘴碰他这张狐狸脸的妙龄女子和良家少妇如同过江之鲫,敢用刀划的,只有眼前这个姓齐的女人!如果他不是一个凑巧懂点蝴蝶刀的门外汉,可能会觉得一个大老爷们还会制服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儿,但陈红熊不敢冒险,真心不敢,她的出刀毫无生涩,绝对是玩了很多年的狠辣角色,陈红熊甚至悲哀地发现这柄蝴蝶刀不仅漂亮,而且跟主人一样极端的剑走偏锋,刀身是高弹不锈钢,这不稀奇,但奇怪的是这把定制蝴蝶刀的硬度,绝对超过了60,纤薄到了脆弱的反常地步,按照常理,低硬度钢易于打磨,但钝化很快,高档货色的蝴蝶刀都选择高硬度,在58到60之间最佳,不至于过脆,但锋利足够,因为蝴蝶刀的发源地本来就不需要它去刺穿护体甲胄,可在他脸上画花的危险“玩具”,完全不顾及是否出刀脆裂,一味追求锋芒,除了锋芒还是锋芒。如果不是这样面对面,陈红熊如果得以亲手欣赏这把命名为“黑曼陀罗”的金粉蝴蝶刀,还会更加诧异它超乎想象的精锻和回火工艺。

    齐冬草收手,收刀。

    她面无表情接过那只茶杯,将水倒在地上,缓缓道:“就你一个娘们,也配评价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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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第296章 魔方,黑板和小孩,少妇

    正月初十,是赵甲第在三联韬奋书店看到《灰sè帝国的崩塌》后的第六天,赵甲第刚和名单第二序列里的一位老人结束了一场不痛不痒的谈话,是在一个北京五棵松解放军某部第一干休所的茶楼,正题无果,反倒是赵甲第被老人拉着下了一下午的象棋,由于赵甲第的棋力不俗,老人发扬了群策群力的优良传统,把一些个肩膀上起码都扛一颗金星的战友喊来当军师出谋划策,最终场面比较滑稽,势单力不薄的赵甲第被一群老将军围着,一一单挑过去,八胜一负,最后一盘还是放了水的,若非如此,晚饭就得在那里解决了,赵甲第出了干休所,在一家快餐店马虎充饥,去xiǎo卖部买了两包烟,来到附近一个公园坐在长椅上整理思绪,他在运作,黄芳菲更是不遗余力,只不过她与名单上修成正果的大佬巨头见面,多半在北京饭店或者钓鱼台国宾馆,要么就是美洲俱乐部这类会所,两人养了默契,谁见过了,另一方就不去打搅,楚河汉界,阳关道独木桥,泾渭分明。

    这些天里,赵甲第见过了牟明周樟木程弥勒在内的18人,c名单居多,委婉拒绝会面的不在少数,可谓浓缩了世间百态人情冷暖,黄芳菲相对jīng益求jīng,但也破个位数,赵甲第这边除了老学者沈宪有所斩获,得到了一个明确的承诺,大多是败兴而归,像今天干休所里的情景已经算幸运,赵甲第这些天里每天睡眠时间平均下来不足四个钟头,坐在木制长椅上,chōu了根烟,对面椅子上坐着个六七岁的xiǎo男孩,穿得很有范儿,估计在幼儿园是园草级别的xiǎo帅哥,说不定xiǎonv朋友都有好几枚了,xiǎo孩比赵甲第晚到公园,手里拿了个三阶魔方,玩得很兴致勃勃,玩着玩着,就嚎啕大哭起来,把赵甲第看得莫名其妙,看xiǎo孩那凄惨悲恸的可怜兮兮哭相,自知xiǎo孩缘奇差的赵甲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xiǎo孩中气十足,哭声震耳,本想chōu空独自发呆一下的赵甲第实在看不过去,熄灭烟头丢进垃圾箱,就起身走过去,以生平最长辈和蔼的语气问xiǎo孩子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娃抬头看了眼赵甲第,哭得更加凄凉,仿佛被邻居死对头抢了最心爱玩具,或者是xiǎonv朋友放学跟别的xiǎo男生一起回家,赵甲第左右为难,一些个偶然经过的大妈大婶大伯大爷都用怪罪的眼神瞥赵甲第,显然将他当作了罪魁祸首,更有警惕xìng高的,眼神就跟盯着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差不多,赵甲第无奈只好坐在xiǎo孩身边,以示清白。

    xiǎo孩穿着打扮jīng致得体,系着条Burberry经典款格子大围巾,父母的品味应该不差。哭了半天,嗓子有点哑,有点渴,本来想转头问身边的陌生人有没有水,但觉得这样太没骨气太不男子汉,就只能转嚎啕大哭为chōu泣哽咽,果然这样比较省力,时不时拿那条围巾擦拭鼻涕眼泪,看得赵甲第一阵阵蛋疼,等xiǎo孩有气无力了,赵甲第瞥见他始终盯着手里的玩具魔方,是个崭新的最普通三阶魔方,红对橙,白对黄,蓝对绿,很基本的配sè,赵甲第对魔方不陌生,xiǎo学五年级时王半斤送他的生日礼物就是一个魔方,不过是更简单的两阶,复原也轻松,赵甲第从那个时候起,直到高中,都在玩,起先废寝忘食,从二阶到三阶四阶直到13阶,一一攻关,信手拈来,作为与中国“华容道”齐名的益智游戏,在赵甲第看来无非就是背公式,当然,阶数越高,需要记忆的公式就越多,除了考验记忆力,同时很讲究一个人的空间思维能力,赵甲第看着已经被孩子打luàn的魔方,有点明白为何要哭,大概是新买了魔方,却还原不回去,孩子不都这样吗,最心爱的某颗弹珠,碎了,都会伤心的,长大后,一部分人会因为买不起比玻璃弹珠昂贵百倍千倍的钻石而伤心,而一xiǎo部分一掷千金都不眨眼的则哪怕钻石碎了,都不会伤心。

    赵甲第笑道:“我变个魔法给你看一下?只要你肯把魔方借我,只需要七八秒钟。”

    xiǎo孩将信将疑,握紧那个三阶魔方,天人jiāo战。因为妈妈说过不要轻易跟陌生人说话。但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担忧,xiǎo孩犹豫着将魔方递给赵甲第,后者轻轻一笑,胸有成竹加上故作神秘道看着,别眨眼。三阶魔方在赵甲第手中果然神奇地在短短八秒钟不到的时间回复初始状态,手速惊人,xiǎo男孩即使目不转睛,仍然觉得眼花缭luàn,接过今天才新到手的玩具,破涕为笑,咧开嘴,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再看赵甲第这个陌生人,就多了几分单纯的孩子式崇拜,赵甲第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嗖嗖嗖往上暴涨,高大威武得厉害了,孩子一脸期待问道大哥哥,如果被我nòngluàn了,你还能变魔法吗?赵甲第被逗乐,点点头。xiǎo孩老气横秋思量了一番,双手啪啦啪啦luàn折腾了一通,然后把魔方递给赵甲第,赵甲第难得的童心也爬上来,嘿嘿一笑,说这次给你变个更厉害的魔方。赵甲第用单手还原了魔方,耗时自然要更长,只不过在时间观念不强的孩子看来依旧生猛得没边际了,张大嘴巴,接过那个红橙白黄蓝绿六面整齐排列的魔方,一脸不敢相信,他努力了那么久都没能变回原样,这个家伙单手就搞定了,这得多牛啊,孩子脑袋里出现无数个惊叹号,正在每天定时定点看一部伪仙侠奇幻剧津津有味的他想难道这人就是所谓的高人?这些年疲于奔命焦头烂额的赵甲第挺享受这份远离纷争的凑巧闲暇,就笑道我一般不拿出绝招,你我有缘分,今天就把压箱绝技都拿出来,想不想看?xiǎo男孩xiǎojī啄米点头,兴奋雀跃。赵甲第闭上眼睛,表演了一番魔方盲拧,依旧手速迅猛,xiǎo孩这下子彻底完蛋了,认定了这家伙是老版《三国演义》里那个大冬天也喜欢摇扇子的诸葛亮叔叔,当然,可惜眼前的家伙手上没扇子,长得似乎也没电视上的诸葛亮叔叔那么yù树临风,但这些都不是问题,高人都会易容术的。

    他天真道:“大哥哥,你是诸葛亮吗?还是外星人,来地球跟我们做朋友的?”

    赵甲第哑然失笑,看了下手表,准备离开,韩道德还兢兢业业等着,就对xiǎo孩说道:“我不是诸葛亮也不是外星人。而且,这其实不是什么魔法,等你以后上xiǎo学,语文课上会有《卖油翁》,老师会告诉你一个道理,叫做唯手熟尔,简单解释起来就是玩多了,就能熟练,不稀奇。”

    xiǎo孩摇头道:“我肯定不行的。”

    赵甲第伸手摸了摸xiǎo脑袋,笑着鼓励道:“你行的,我第一次玩魔方,是个二阶魔方,花了一晚上才还原,我刚才看你玩,其实好几次都只差几步了,比我聪明。”

    xiǎo孩惊喜道:“真的?”

    赵甲第很高人风范地点点头。这家伙不去坑蒙拐骗实在太làng费天赋了,这些天名单上的人物有哪一个不是深谙厚黑学的“老jiān巨猾”之辈,幸亏赵甲第xiǎo时候就耳濡目染江湖郎中兼职神棍爷爷赵山虎的行事风格。赵甲第准备起身,想了想,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就当好事做到底,先给韩道德打了个电话让他再等半个钟头,收起电话,问xiǎo孩想不想学这个?xiǎo孩自然乐意。赵甲第就让他去捡一棵xiǎo树枝,然后一大一xiǎo蹲在长椅前泥地上,赵甲第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把Singter符号、公式、有关三阶上帝之数来源和竞速技巧等到一股脑抖搂出来,xiǎo男孩才六七岁,当然是等于听天书,但还是尽力去记住,从给司徒坚强家教,到观音村教书,赵甲第一直就是个不错的老师,不枯燥不死板,总能妙趣横生,一大一xiǎo关系融洽,欢声笑语不断。赵甲第讲解得差不多,功德圆满,就放下树枝,准备撤退,xiǎo孩子意犹未尽,但xiǎoxiǎo年纪就家教极好,真诚说了声谢谢,自我介绍说我叫李虎,一口赵甲第因为四川支教过再熟悉不过的川音,李念成了ni,虎念成了fu,而且还特意解释是老虎的虎(老fu的fu),赵甲第哈哈大笑,也介绍了自己,当然是真名,这没什么好隐藏的,站起身,看着地上那幅图画,以及那一根树枝,赵甲第灵光乍现,脉络,脉络!

    他猛然记起了在上海杨青帝房间中黑板上的人脉图!

    赵甲第就像《桃花源记》里的武陵渔人,在见到桃花源前那一刻的“豁然开朗”!

    心cháo汹涌,赵甲第恨不得马上返回四合院将有把握还原十之七八的杨青帝人脉图写在纸上,但脸上仍然不动声sè,这短短五六天的打磨,让赵甲第蜕变太多,他不得不去jīng准学会控制情绪,去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降妖除魔就画符,进庙就烧香,潜移默化,城府增长一日千里。起身后赵甲第说了声xiǎo男孩不太懂也不在意的谢谢,但另一个嗓音的谢谢与赵甲第这一声谢谢同时响起,赵甲第转头一看,是一位站在长椅后的优雅nv子,玲珑纤柔,肌肤腴白,一米六出头一点的少fù模样,有一张天生就能与岁月打持久战的娃娃脸,容颜并不算如何惊yàn动人,但气质脱俗,安静站在那里,别有韵味,她脖子上也有一条与xiǎo孩李虎类似的围巾,四分形似,六分神似,应该就是孩子的母亲了,赵甲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果然,xiǎo孩扑向少fù,喊了声妈。

    少fù温雅解释道:“不好意思,蛮子跟我闹别扭,偷偷溜出来,幸好有你在。”

    xiǎo孩的昵称貌似是“蛮子”,有趣。他朝赵甲第做了个鬼脸。

    赵甲第礼貌地微微一笑,就告辞,并没有套近乎。走出一段距离,就加快了步伐,打电话让韩道德去给四合院装两块大黑板。

    “妈,这个大哥哥可厉害了。”被母亲牵着手的xiǎo男孩哼哼道。

    “多厉害?”站在一大一xiǎo身后观察了许久的少fù恬静笑道。

    “比你们都厉害呗,妈,你能单手或者闭上眼睛玩魔方吗?哦对了,大哥哥说这叫‘还原’,他还教了我很多东西,羡慕吧?”胳膊肘往外拐的xiǎo孩得意洋洋道,扬起手中已经还原的魔方。

    “我是不能。”少fù嘴角弧度温暖。

    少fù和孩子穿过公园和街道,走向赵甲第曾经造访过的干休所,完全不需要出示证件,mén卫甚至还在第一时间敬礼。

    xiǎo孩淘气地回敬了一个军礼。

    到了一个干休所规格最高的独栋房子,一位老人在院子里打太极,xiǎo孩冲上去,滔滔不绝把公园里的经过说了一遍,老人停下打太极,一同进了屋子。也就在这个曾孙子面前这里会坏规矩,否则甭管子nv还是仍居高位的昔日下级来拜访,都得等他把一套简化太极打完了才说事情。等到曾孙子去拿茶杯喝水,老人才笑道刚听说刘国庆那里热闹了一个下午,五六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合着伙儿跟一个年轻人下象棋,结果还是输惨了,脸都丢光了,这不还不罢休,打电话来请我去充数个臭皮匠,看能不能下次杀一杀那年轻人的锐气。少fù抱着玩笑心态道该不会是跟姓赵名甲第的人下象棋吧?老将军在55年授勋中便已经是少将,十年动dàng结束复出后提了一级,但直到90年代退位前,才象征xìng提了一级,成为上将,不管是级别规格,还是资历资格,他都可以不在这个干休所养老,但老人喜欢这里的热闹,有人情味儿,他一听持家有道的孙媳妇随口一提,特意打电话去跟旧部下刘国庆问了下,挂了电话笑道巧了,就叫赵甲第,怎么,认识?少fù指了指在不远处喝水玩魔方的儿子,微笑道这不在公园,就是他教了蛮子玩那个魔方,要不是他,爷爷您呐今天就别想清净了,不过他的名字,是我无意间听到的,是个很得体的年轻人。老人这些年退居二线,只是偶尔会被请去军科院指导工作,生活清淡得很,也就蛮子这孩子能够让老人的生活不那么清净,机缘巧合,于是老人破天荒来了兴致,打电话把刚从总参退下来的刘国庆喊来,聊的也只是一下午鏖战的象棋,最后刘国庆几句有意无意的点睛,让少fù吃惊不xiǎo,原来这个赵甲第竟然就是《灰sè》一书主角金海实业的继承人。

    yīn差阳错的这一切,赵甲第没有预料,他只是在四合院书房里奋笔疾书,将脑海中的那幅人脉图以最快速度写在纸上,手速比玩魔方还要快。

    韩道德办事就是有效率,黑板很快在四合院安置完毕,赵甲第对照手头的纸张复制上去,站在黑板下,斗志昂然。

297章 相思和象棋

    上海。蒋谈乐陪着享受副部级待遇的爷爷蒋世根下象棋,老人围棋水平很渣,蒋谈乐在弈城和棋圣道场上不管如何被业余高手虐菜,都不是胜负心极强的老人愿意去自取其辱的,棋盘边上放着上下两册《灰sè帝国的崩塌》,基本上已经被家里人传阅完毕,而且相互拜年过程中,大多都会提起这本寓意深长的畅销书,蒋谈乐总会表现出轻度的烦躁,找个借口选择离场离席,坚决不参与话题讨论,蒋谈乐心不在焉下了一盘,不打算下了,发呆,有孙nv打掩护,蒋世根可以放心地偷偷chōu烟,老人的人生除了读书二十多年就只剩下教书育人,唯一的乐趣就是跟确实陪他一起老了的老婆斗智斗勇藏烟chōu烟,老婆老婆,不就是风雨无阻不离不弃跟自己一起变老的nv人吗?这一辈说长不长,可说短真不短,不找点无伤大雅的xiǎo乐子怎么行。

    蒋世根见孙nv兴致不高,温和笑道:“担心你那个学生?没事,他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最多请假两周。”

    蒋谈乐恼羞成怒道:“谁担心他?!”

    老人哦了一声,“反正我这个当校长的tǐng担心,你都不是他英语老师了,不担心也正常。”

    蒋谈乐恨恨道:“你再jī将法,我可跟nǎinǎi说你在chōu烟了!”

    老校长立即投降,打哈哈转移话题道:“谈乐,你觉得赵甲第像这象棋上的哪颗棋子?”

    蒋谈乐气哼哼道:“不乐意猜。”

    老人自娱自乐拿起一颗“车”,摇摇头自言自语说不太像,放下,又拿起一颗“马”,说更不像了,又放下,如此拿起放下了几次,蒋谈乐终于被勾起好奇心,指了指象,老人没点头,她又指了指士,老人点头但又摇头,蒋谈乐不耐烦道到底像什么!老人打趣道你每种都指一下,总会有正确答案的嘛。蒋谈乐发飙,扯开嗓子喊道nǎinǎi,爷爷在chōu烟!

    在学校和上海市教育系统都极具威严的蒋世根手忙脚luàn,赶紧消灭证据,嘀咕了一句nv大不中留,但嗓音很轻。

    杭州。开在xiǎo巷nòng里的桃huā书吧已经开始开mén营业,只是生意相对冷清,今天又有一位顾客询问有没有《灰sè帝国》这套书卖,佟冬也不是第一次微笑着摇头,她会严格把关书吧内的书籍筛选,往往将一些畅销书拒之mén外,而走xiǎo资文青路线的桃huā书吧起先已经准备引进一定套数的《灰sè》,因为佟冬认可了这套书的内容,只不过当二老板娘佟夏无意间看到有赵甲第这个“重名”后,就开始抗议,她不管书中赵甲第是不是那个男人,她都因为这个不起眼细节对《灰sè》深恶痛绝,差点用ba工来做斗争,这让佟冬没辙,只能妥协,只是每当有顾客问起有无这套书出售,她就要鄙视一下西西,而后者则会回一个鬼脸。

    今天佟夏一直躲在二楼在一本《纳兰词》上写东西,这是她的心爱宝贝,一般都不让佟冬碰一下,佟冬chōu一个空闲偷偷来到妹妹身后,这才知道她在折腾什么,一页只写一句,文字略异,但格式相同,例如“举头望明月,在想赵甲第”“十年生死两茫茫,在思赵甲第”“自挂东南枝,在等赵甲第”“牧童遥指杏huā村,在念赵甲第”,等等等等,看得佟冬只能无语,连批评教育都懒得做,悄悄走开。

    浙江湖州,与无锡苏州隔太湖相望,一艘造型古朴的游船上客人寥寥,十数位男nv老幼,两nv站在船头,是胭脂虎裴翠湖,还有被她拉来湖州做客的马尾辫袁树。船上成员都是裴家人,湖州王裴锡岩自然在场,而且在nv儿的牵线搭桥下,对那位言谈合宜的年轻马尾辫青眼有加,如果不是早前得到裴翠湖提示这个就读于复旦的nv孩已经是金海太子爷钦定的人选,裴锡岩都想挖墙脚到自己公司,对于人才,尤其是情商在合格线以上的实用型人才,湖州王一直不惜筑起黄金台。

    裴翠湖笑道:“可惜今年没雪,否则这个时候风景最好。”

    马尾辫笑了笑。

    裴翠湖轻轻望向远方,道:“可一个人看,或者缺了一个人看,就算有雪,也会很无趣,对不对?”

    马尾辫红了脸。

    裴翠湖叹气道:“你啊,跟姐姐一样的命,难怪合得来。我这辈子除了少到可怜胆大包天的异xìng追求者,一个同xìng朋友都没有,所以我希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我在什么阵营,出了商场,都是姐妹。”

    马尾辫嗯了一声。

    裴翠湖趴在栏杆上,转头笑望着这个打心眼宠爱疼惜的nv孩,问道:“想他了?”

    袁树眺望湖景,点头道:“很想。”

    ——————

    上海佘山那栋奢华别墅中带给赵甲第最大震撼的不是富丽堂皇的装修,不是楼上楼下一双手数不过来的房间,不是那三面书墙,而是落幕枭雄杨青帝的一封遗书xìng质的信,以及那块黑板上密密麻麻的人脉图,赵甲第当时并没有刻意去记录这份武功秘籍一般的名录,但他一直对记忆力十分自信,尤其当时在佘山别墅里就被黑板上几十个至今仍是大名鼎鼎的各界常青树人物如雷贯耳,所以动笔初期下笔如有神,中后期就开始枯竭,符合边际递减效应,只是最终仅仅成功写下xiǎo部分人物,所以四合院的大黑板远比不上佘山别墅黑板来得饱满完整,这还是省略杨青帝对人脉成员点评的前提下,赵甲第仰头望着陈红熊等几个陈氏家族直系成员名字赫然其中的黑板,有点遗憾,他是绝不会去上海去跟蔡姨蔡言芝提这个要求的,默默告诉自己要知足,赵甲第接着去将黄芳菲给的名单以及自己从《灰sè》中摘录的人名写到另一块黑板上,这次打过jiāo道的人物,都会辅以粗略评点,这也是跟杨青帝学的。身后站着一脸匪夷所思的韩道德,当年这位大叔在穷困潦倒时也坚持做类似笔记的东西,只是用处不大,肚中有货总想售与帝王家或者有钱的伯乐,奈何别人根本不要,进了金海以后就中断,因为韩道德知道哪怕他写一辈子的笔记,若抓不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就都是一堆废纸,就像那些大学退学最终侥幸上位了的人,可以把当年的年少轻狂当做谈资,但更多输在学生时代的人在社会上给人跑tuǐ卖命,还卖不了几个铜板,但韩道德偶尔自省反思,会想如果今后遇到一个跟自己当年很像的年轻人,肯定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却不会拔苗助长就是了。韩道德站在完全忘我的赵甲第身后,望着这个并不伟岸的身影,心中的情感厚度与日俱增,由最先的感恩变成崇拜,与大少爷一起深陷bō澜中,亲眼见证他一步一步xiǎo心翼翼步步为营,缓缓落子,一天与三四位不同领域或厚黑或睿智的人物斗智斗勇,光是转换脸谱就不轻松,韩道德又多了几分敬畏,这世上出身优越的天之骄子海了去,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挫折磨难中不退反进,太多人选择龟缩在安全的角落瑟瑟发抖,张皇失措,这一点让韩道德最为欣赏佩服,要知道这位苦命二十多年的大叔座右铭便是人生为棋我为卒,行动虽慢,命途多舛,可谁曾见我后退半步?

    赵甲第在黑板上“陈靖”这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圆圈,轻轻道:“老韩,不知为何,黄芳菲遗漏掉这个人,看来是故意要让我去碰一鼻子灰,晚上我要去见一见,貌似这人还是我的学长,是发改委里的一员jī进派猛将,天字号的凤凰男,老校长说过这家伙在大学里从图书馆借了512本书,估计对我这种富二代扶不起的阿斗,是会极度嗤之以鼻,难怪黄芳菲舍得把他留给我去联络,真是善解人意,用心良苦。”

    韩道德对高层们的智力角斗没有发言权,不敢妄加评论,反正少说多做总不会有错。看得出来,一周不到的时间里,大少爷就清瘦了许多,通宵熬夜,忙碌赶场,翻阅金海高密资料,所幸眼神非但没有浑浊,愈发清冷透彻。赵甲第顾不上韩道德在想什么,去坐书桌前上国家发改委的官网,寻找任何有关陈靖的资料片段,这位学长的副厅级刚刚转正,实权更大,难怪将他视作最得意mén生的老校长蒋世根会在开学典礼上笑言再过十几年,陈靖回到上海,就有可能是他的领导了。白天陈靖接到赵甲第的邀约电话,似乎并不奇怪,也没有摆谱,当下就答应一起吃饭,坦言晚饭没空,吃宵夜有大把时间,地点就定在平易近人的簋街。晚上10点,出身贫寒却最终凭借一己之力修成野狐禅的陈靖如约而至,迟到了几分钟,陈靖落座后主动解释停车有点远,多走了十几分钟,赵甲第想到那天自己在这边冲冠一怒为红颜,自嘲笑了笑,梅姨的桑塔纳现在还在维修厂。

    两人点了五个菜,可能是在他那个特有的快节奏官场生活影响下,陈靖下筷如飞,不需要赵甲第斟酌措词,雷厉风行的陈靖竹筒倒豆子,就把赵甲第想问的事情回答了一遍,年初这一幕bō及方方面面的风雨大cháo,这一刻才真正向赵甲第揭秘,赵鑫入狱的紧急批文层层上报,最高层面大概就是高到不能再高的那个位置了,用陈靖的话说就是比他老丈人还高了一级,平安里西大街41号那里专ménnòng了两个联合xiǎo组,向某个一样让连省部级官员都视作龙潭虎xùe的兄弟部mén借调了大批jīng英骨干,主持xiǎo组工作的大佬明确表态不许任何“关系户”chā手干预,这也是为何赵太祖一些死党无处下手援助的根源,不是不想帮,而是帮不上,真盲目出手,说不定只会是反作用,陈靖没准确说出是谁如此大费周章将赵太祖送进局子,但提到了关键人物韩红军的情fù已经暴毙于一栋被重度监视的隐秘公寓,矛头自然而然指向嫌疑最大的赵太祖,陈靖笑着说当然是有心人给赵太祖泼脏水了,至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得志猖狂多年的韩红军,运气不错,只是年前在商务部一次会议上直接被双规带走,起码xiǎo命无碍,否则赵太祖就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布局,如何破局,陈靖没有自作主张给建议,只是提醒赵甲第谋而后动比急急忙忙的纸上谈兵有用,至始至终,陈靖的语气都云淡风轻,听不出过多的情绪bō动,而赵甲第也不至于流于表面的感恩戴德,故意装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就当作学长教育学弟好了,有这层关系护航保驾,比什么都管用。

    陈靖吃完饭,笑道想chōu烟就chōu烟,趁没结婚生子赶紧chōu,我就是个反面典型,结婚前是老烟枪,一天两包都算少的,但结了婚,老婆说chōu烟对生育孩子不利,乖乖戒了,本来想等生完孩子总能解放了吧,没料到老婆又说让孩子chōu二手烟不作孽啊,就这么一路悲剧过来,还真把烟给戒了。赵甲第也不客气,chōu了根烟,陈靖一看架势,打趣道有点烟龄了?赵甲第汗颜道还好,高二开始的,没两年,陈叔叔要是早跟我说,就再早几年开始珍惜时间了。陈靖呵呵一笑,道你离结婚还早,再说也不一定碰上母老虎,不过结婚前后戒烟还是应该的,我寻思着等哪天自己孩子都会chōu烟了,我就重cào旧业,希望到时候别不习惯,我觉得吧,每个孩子第一次chōu烟,最好都应该是老爹递出去的烟,这样才方便进行男人之间的谈话。赵甲第不得不感慨这大叔真开明啊。

    陈靖扯开了话题,笑道:“怎么这么晚才来找陈叔,可见在八两心目中地位不高啊。”

    赵甲第苦笑道:“数学老师不总说做卷子,难题要放在最后面。”

    陈靖瞪眼道:“别跟我来这一套,你当陈叔不知道你做理科试卷都是倒着做的啊?”

    赵甲第愣住。

    陈靖促狭道:“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看过你给工行做的社会责任模型,很不错啊,有叔叔当年指点江山的风采,要不你xiǎo子大学毕业来发改委,后mén就不开了,但只要你考得进来,叔叔还是能做出点保证的。”

    赵甲第玩笑道:“给开后mén我以后考公务员就报发改委,否则不干。”

    没想到陈靖异常干脆道:“就这么说定!我这可是姜太公钓鱼你愿者上钩,大老爷们一个唾沫一个坑,以后不来我这里报道,我拿你没辙,但可以跟赵三金撒泼去嘛。”

    这下赵甲第傻眼了,“陈叔叔说真的啊?”

    陈靖狡诈笑道:“要不然你以为这顿饭我图啥?”

    赵甲第嘴角chōu搐,这无良大叔,跟赵三金勾搭上的货sè,就没一个正经好人,tmd全跟憨厚八竿子打不着。

    两人一起出了餐馆,离陈靖的车子有十几分钟路程,两人说了些学校和老校长的事情,陈靖上车前微笑道:“八两,如果不是老校长对你的器重,我今天会以赵鑫朋友和你‘便宜’叔叔的身份跟你吃这顿饭,但绝对会打官腔,不跟你说那些假若上纲上线就是违纪的东西,说实话,相信你这些天在北京城满城跑,已经意识到一点,赵鑫是赵鑫,你是你,因为你是赵太祖儿子而仰视讨好你的,多半是一些还没进圈子的角sè,但起码在陈叔叔这里,你jiāo出了漂亮的答卷,我很看好你,因为你是除了我之外,这么多年第二个能让老校长刮目相看并且寄予厚望的家伙,哈,我这话是夸你,顺便夸自己,你拣好听的听就行。我希望第二份类似工行模型的好东西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回见。”

    陈靖坐上已经配有专职司机的车子,平淡无奇地离去,在他的那个世界,有着太多需要他去加倍争取和拼搏的荣耀。

    北京,如此巨大的一座名利场和角斗场,谁不在拼命奋斗?不是崛起,踩着尸骨而上,就是垫底,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洪流之中,人人都在下着中国象棋,士象总归是少数,更多的是互相牵制的马,必须借势才能成事的炮,最多的则是被洪流裹挟只能当炮灰的卒子。

    赵甲第是卒是士还是将帅,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在拭目以待。

第298章 有凤北上

    东北哈工大边缘的饭馆,年后开张,大清早,店老板提着一只制壶大家顾景舟最出名的深紫色硬提梁壶,型号偏小,壶面有题铭“中有灵犀,使人不枯,亦儒亦道,半仙半佛”,是店老板题词,由宜兴壶泰斗顾景舟亲手雕刻,这柄壶,除了这种上了特种邮票的样式不出奇,其余都来历非凡,壶内依旧有乾坤,有着顾景舟特有的铭刻,别小瞧这一把小壶,能换一栋别墅。化名常生的店老板笑望着唯一的服务员站在门口点燃鞭炮,这东北小旮旯蹦出来的打工青年对放鞭炮的热情显然高于洗菜打杂,点完两大串,意犹未尽,大大咧咧扯开大嗓门问道老常,再来两串?店老板笑道行啊,你自个儿掏腰包,再来二十串都没问题。有一个响亮名字的青年翻了个白眼,嘀咕了声一点老板的魄力都没的。店老板不以为意,对这类腹诽嘲讽一向很大笑置之,并不计较,或者说他很乐意身边有这么个只把他当落魄教书匠的年轻后生,否则换做风格足够跋扈家底足够厚实的陈红熊,在他跟前,不一样得收起獠牙。

    说曹操曹操就到,东北三省的六王爷单独前来饭馆,龙傲天对这个扎辫子的同龄人比较对脾气,就自作主张给陈红熊下了碗面条,加一根大葱和两个荷包蛋,料很足,他端面上桌的时候,眼尖,看到陈红熊脸上有道划痕,调侃道小红,你该不会欺负哪家闺女被人用指甲抓的吧?陈红熊苦笑道龙哥,您慧眼,一下子就被看穿了。纳兰王爷微笑道早就跟你提醒过齐冬草是金刚怒目的小观音,惹不得,怎么样,吃亏了吧?不等陈红熊感慨唏嘘,打杂的青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只会马后炮,纳兰长生一瞪眼,笑骂道滚龘犊子,买菜去,再不去就不新鲜了,到时候顾客不满意,你工资里扣。青年瞪眼,一拍桌子,纳兰长生不动如风,倒是把陈红熊吓了一跳,这哥们一屁股坐椅子上,嚷道涨工资,不涨不干活!纳兰长生古井不波,低头小酌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不涨,再给你小子涨工资,这生意就亏本了。青年勃然大怒,盯着吝啬老板手里的破烂茶壶,似乎在打它的主意,纳兰长生有先见之明,早早转身,不给这家伙夺走心爱茶壶撒气的机会,去年有一把造工精绝形似树瘿色如梨皮的供春壶,就是被这家伙给一巴掌拍碎的。

    陈红熊对这一大个暴跳如雷一个纹丝不动的情形早就司空见惯,当起了和事老,左一口龙哥右一口傲天哥,总算把这位饭馆里最大牌的好汉给劝去买菜,等饭馆只剩两人,气氛就瞬间凝重起来,陈红熊是超一线的京城世家子不假,也见识过许多如王家老太爷和李老这般年近一百的红色大佬,只是每次单独与眼前纳兰王爷相处,依然会不由自主地拘谨内敛,因为陈红熊不管至今仍然没有弄明白这位捭阖东北几十年的老人心中真正所想所图。陈红熊先找了个轻松的话题,笑道今年饭馆春联是他写的?纳兰长生点头笑道他觉得写的比我好看,我要不批准,他非要在我耳边冷嘲热讽唠叨一年的这个字没筋没骨,这小王八蛋去年买了两本颜真卿柳公权的书法入门书,才练了一年,蚯蚓爬泥的水平,就敢指导批评我了,拿他没辙。陈红熊酸溜溜道真嫉妒这家伙。纳兰长生笑道:“都是各自的命,富人羡慕没钱人的安稳,穷人羡慕有钱人的鲜丽,进了一座城,出了一座城,进进出出,累了一辈子,最幸福的往往是那些始终呆在原地看风景的,只要无大病无大灾,其实都不用去嫉妒谁,就像赵甲第,富二代到了极处,可他如今承受的压力,也是很多年轻人无法想象的,你不也一样,扪心自问,总会有换一种活法的念头。人非草木,贪嗔痴,俱是烦恼根。好了,不扯这些形而上的东西,说吧,你这趟来所为何事。”

    陈红熊毫不掩饰说出心声,“我考虑了很久,还是不敢断定齐冬草和赵太祖是不是在唱双簧,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最后会不会把所有人都圈进去?”

    纳兰王爷哈哈一笑:“陈红熊,你太小瞧这两个人了,赵鑫当年欠了过命兄弟齐武夫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个人情,齐武夫贴上了他一条命不说,还有整个齐家,赵鑫这人虽然睚眦必报,不是个好人,但有些事情比你我都要有底线原则,他啊,这是在跟自己怄气呢,他就想看一看是他的儿子赵甲第来得出息,还是齐武夫的女儿出落得武则天一点,如果我没有料错,当初他的本意是将金海交由被他放养的大儿子赵甲第,而让小儿子赵砚哥走一条与他类似的路子,一白一黑,奇正相合,他的赵家,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惜,物极则反,赵甲第没领情,而赵砚哥的亲生母亲黄芳菲也没遂赵鑫的愿,于是棋局就乱了,加上不知为何,齐冬草提前了布局,这就是乱上加乱,我估摸着这会儿赵鑫在密云监狱里偷着乐,在看你我的好戏,说到底,金海真如《灰色》一书倒塌了,转到了齐冬草手里,也无妨,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不错的结果,那就是赵甲第,终于站了出来,走到前台,赢得了一大批暗中静观其变人物的青眼。别以为赵鑫对赵甲第真的不闻不问,他对这个儿子的期待,是你无法想象的。至于齐冬草,齐家中兴的关键人物,可不要小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就是齐家,现如今不比春秋战国,偏激一点讲就是仁义崩坏,你试想你一下你陈家倒了,会有陈世芳这类死士为你出头?有一个两个,可能有二十年不断的死士?这样的家族,才是我们东方传统意义上的贵族。我当年没有斩草除根,一是做不到,二是不愿意,至于赵鑫为何正大光明留下齐冬草,做吃力不讨好的靶子,天晓得原因。”

    陈红熊吃完面条,下意识摸了一下脸上的细微刀痕,苦笑道:“老师,你不说还好,一解释我反而更迷糊了。”

    纳兰长生笑问道:“齐冬草不像是能在你脸上留疤的女人,怎么搞的?”

    陈红熊叹气一声,“这娘们是个玩蝴蝶刀的高手,我这次算是阴沟里翻船丢脸丢大了。”

    纳兰长生笑眯眯道:“奇了怪哉,以你的脾性,吃了羞辱,怎么不找回场子?”

    陈红熊嘿嘿一笑:“难得有个让我心甘情愿去怜香惜玉的l们,不忍心呐。说出来不怕老师笑话,我是真狠不下心对她下手,以前光听说赵家有个倾国倾城的童养媳,不太相信,真见面了,才服气。我这辈子真正上心的女人,就两个。一个是上海那条竹叶青,得喊一声嫂子。半个就是这个齐冬草。剩下半个则是未来媳妇的小姨子了,哈哈,以前别人骂我生,还不觉得,现在看来,自己确实挺牲口的,中意的娘们,都他妈是一颗颗jin果子,不容易下嘴,只能挠心抓肝。我现在就指望着娶了李家的小媳妇,跟小yi子近水楼台,然后整垮了金海和赵太祖,风风光光去上海或者浙江攒资本,就近对付嫂子竹叶青,接着指望着齐冬草跟姓赵的小家伙反目成,给我点念想的机会。我这辈子,做官没啥ye心,弄个副国级就马马虎虎,但女人,千万不能少,一个温顺的妻子,三四个yan知己,这人生,足矣。”

    纳兰长生笑眯眯道:“这么说来,你上心魔障的三个女人,都跟赵甲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家伙,倒真成了你宿命里的对手了。”

    陈红熊愣了一下,“赵甲第和蔡言芝关系不错,我是知道地,但跟李家那闺女有啥关系?”

    纳兰长生幸灾乐祸道:“啥关系?目前不好说,估计等你回过神,自以为胜券在握,就已经是能让李家那朵奇葩为了他离家出走的关系了。”

    陈红熊吃瘪道:“赵甲第跟李枝锦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纳兰长生冷笑道:“你忙着小打小闹去膈应赵甲第,哪里有时间在正经事上运筹帷幄。听说你还指使程胖子去砸车,你有没有脑子的,王家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可以顺势帮衬一把赵鑫,你要是真砸了那部王老太爷动用关系调来的奔驰,这不是给王家最好的借口吗?你当真以为这些年王老太爷只顾着怨恨赵鑫这个陈世美?当真以为老太爷在合眼前,不会给后代子孙铺路?这件事情上,如果赵甲第稍稍厚黑运作一番,就有你好果子吃了!这些年里,王清平能够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可没少了赵鑫在关键时刻暗中提点扶持,要说演技,赵鑫和王家老太爷那才是真正的高人,王赵两个家族真正意义上的接班人,赵甲第这段时间在北京的表现也不落俗套,只有你这个聪明的笨蛋,画地为牢,沾沾自喜。”

    陈红熊眉头紧蹙,仔细思量,权衡利弊。

    纳兰长生放下手中名壶,平淡道:“蔡言芝进京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

第299章 脸谱

    (20号的五千字章节。))

    纳兰长生没有如何面授机宜,也没给陈红熊什么锦囊妙计,只是让这半个mén生耐住xìng子静观其变,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让赵太祖在监狱里自luàn阵脚,开始张嘴咬人,这个身经百战的男人一旦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不动,一旦过了风头,即便独力扛下一切,被判刑个十几年,但实际上只要运作得当,大抵xiǎo五年就能出狱,再者,在狱中遥控金海,cào控大局,不是难事,陈红熊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因为从目前来看,赵太祖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意思,要达成初期设想的由赵太祖为求自保扯出大批高官共同进退的方案,很难,这一盘屠龙棋,陈红熊这一方先手惊yàn,快刀割ròu,占尽了先机,只是棋到中盘,赵三金这条大龙困于危局,却就是不死,这让人很头疼,没了速战速决,拖进了官子阶段,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现在陈红熊期待的就是不断施加政治高压,迫使赵太祖出错,还有则是齐冬草一帮“逆臣贼子”即将在金海正式揭开序幕。

    金海的股权结构晦暗难明,这两年以曹兴诚为代表的多位创业元老就曾起诉要求按照权益法补偿自己股份回购款,都在八位数之上,其中当年持738万股的曹兴诚更是索赔多达3个亿,只是这类上诉无一例外石沉大海,一如既往气势凛人的金海并没有被破掉不败金身,这一次齐冬草背后团队不仅拥有王厚德魏京海这帮在职大佬,便巧妙联合了曹兴诚这批最早跟随赵太祖打天下却被杯酒释军权的功臣,在《灰sè帝国》一书中专mén有一个章节阐述金海第一代的具体被清洗过程,章节名为《狡兔不曾死,走狗便已烹》,而与曹兴诚这类曾荣耀过的角sè一起揭竿而起的,还有《灰sè》数次看似无心其实有意提到的某著名律师事务所金牌律师隋东亮,这一切,都强有力佐证了《灰sè》的书名含义,帝国已然崩塌,而不只是风雨之秋的摇摇yù坠。

    陈红熊返回北京,纳兰长生上午没有哈工大课程,就坐在椅子上捧着那只顾景舟硬提梁壶悠闲喝茶,mén口坐着隔壁饭馆的沉默老头,晒着太阳,昏昏yù睡的模样,两家店同一天开张,只要纳兰长生在饭馆,有东北男人特有壮硕身型的老头就必定在场,外人并未多想,只当做是多年好友,只是奇怪的是哈工大讲师常生从不主动说话,而哑巴一般的木讷老头也从不套近乎,两人就这么日如一日隔着十来米距离,“井水不犯河水”,龙傲天扛着大袋xiǎo袋的几样新鲜时蔬从菜市场回到饭馆,见扎辫子的xiǎo红没了踪影,有点失落,相比吝啬xiǎo气的老板,他更乐意听爱吹牛皮的xiǎo红讲述北京城的花花世界,唯一的缺点就是长相比娘们还娘们的xiǎo红总满嘴跑火车,不能信,有次还说要带他去中南海老式游泳池扎猛子,被xiǎo红习惯xìng笑称龙哥或者傲天哥的打工青年难免腹诽你当中南海是北京故宫啊,买张mén票就能进去luàn蹦luàn跳,这不欺负自己没见过世面瞎忽悠嘛。青年自然无法想象这个对他总嘻嘻笑笑的年轻人在故宫里还真就nòng了个违章的私人会所,对他来说,别说中南海,就是故宫mén票,他也舍不得开销,之所以情愿在这饭馆被老板剥削,主要是可以晚上在这里打地铺,再就是兼职掌勺的他可以免费炒点xiǎo菜,一日三餐不额外花钱,所以工资虽然低,但都能存下来,都当做攒老婆本,再者,常老头也说了,以后等他娶媳妇,要包一个大红包,至于多大,他不抱希望,偷偷想一千有没有?

    进了饭馆,一边洗菜,一边问道老头,xiǎo红咋走了?也不知道跟我打声招呼。纳兰长生笑道走了,吃完抹嘴拍屁股就溜,忘了结账,这钱得算你头上,大葱可以不算你钱,但面条加两个荷包蛋,五块钱,别想赖账。青年瞪大眼睛,怒道啥?你这个也跟我计较?纳兰长生笑呵呵道xiǎo本生意,不计较不行,我做买卖生意,不赚钱,可以,但亏本,绝对不行。青年眼神杀人杀了老板半天,见他一点反应没有,叹息一声,退让一步道那算了,我早饭本来就没吃,xiǎo红那份就当我的早饭,咋样?纳兰长生哈哈道中啊,你都这么说了,我要还不近人情,你不得不罢工抗议啊,懒得听你呱噪,减寿。蹲厨房mén口收拾蔬菜的青年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威胁道常老头,这话伤感情了啊,xiǎo心我去隔壁打工,没有我给你做牛做马,看你xiǎo饭馆开不开得下去。纳兰长生不温不火道刚好,我正瞅着mén口chūn联不顺眼,你一走,我就换上我自己写的。青年被捏中软肋,翻了个白眼,很机灵地换了个对自己有利的话题:老板,啥时候再借我本书瞅瞅,你教书不行,但推荐的书还凑合。纳兰长生一听到这个就火大,他这辈子jīng于学问,是老派儒者型的人物,对收藏书籍尤为重视,道上所有分量足够的朋友都知道跟纳兰王爷借一本十几块钱的书比借几千万甚至几个几十个亿更难,简直是难如登天,而且这位东北巨擘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看对眼的人,你借钱不还,不管多少,还可以当泛泛之jiāo,下次不借就是,但借书不还,别怪纳兰王爷发飙,而这打工的青年没事就登mén拜访,年轻人对“常生”不待见,但对老板的一屋子书还是很待见的,尤其是他跟上了年纪的老板娘很合得来,每次借书都出手果决,有老板娘护着,纳兰长生拦都拦不住,现在已经被他贪污了二十多本书,纳兰长生到后来干脆假装没看到,眼不见心不烦,连心爱供chūn壶都被这犊子一记狗屁不通的铁砂掌拍烂了,纳兰王爷已经被他磨出出足够惊人的耐心,也难怪陈红熊会羡慕嫉妒龙哥跟纳兰长生的融洽关系。

    纳兰长生喝完茶,问道:“你觉得陈红熊这个人如何?”

    正假公济私啃一棵大葱的青年随意道:“不错啊,就是喜欢打嘴炮,一点不踏实。还有听上去nv人多了点,得补肾,否则xiǎo心年纪轻轻就死在娘们肚皮上。妈的,老子的媳妇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人比人气死人。”

    纳兰长生一笑带过,不置可否。

    陈红熊到了北京,这位最近几年被东北誉为六王爷的天之骄子,景山读的中xiǎo学,高中在四中,大学在清华,班长,大队长,学生会主席,这个连读书生涯都透着家族式按部就班风格的男人,既是同龄人中的纨绔班头人物,但不耽误他学业上的出类拔萃,毕业后进入父辈烙印鲜明的下属机关,一样成绩斐然,心思玲珑,八面来风,黑白左右逢源,长辈眼中,他从不是叛逆骄纵的孩子,最大的爱好就是逛潘家园,xiǎo时候家里的老爷子身体健朗,会带着他逛,讲述一些捡漏和打眼这些古董收藏圈子的酸甜苦辣,后来陈老爷子身子骨不太利索,陈红熊就独自到潘家园,与相熟的地摊主聊天打屁,坐板凳上一聊能聊一整天,这些年捡漏打眼没有,因为没碰过大件物件,都是xiǎo打xiǎo闹,相中的xiǎo东西,都随手当礼物送人,算是礼轻情意重,今天他就在潘家园一个铺子里跟年过花甲的店老板聊古yù,主要是红山yù,老板是这个领域的行家老手,侃侃而谈,陈红熊听多说少,店铺生意不行,现在的潘家园旧货市场过于鱼龙混杂,二三十年前随手就能捡漏到成堆好货的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还,店老板知道为何这个年轻人隔三岔五就来店内听他唠叨,是看上了店里的一串战国“蜻蜓眼”料珠,其实他给的价钱很公道,只是这串料珠是店铺的镇店之宝,老板不舍得出售,每个入魔入mí的玩家,对待收藏,都视作亲生孩子,钱,往往不是最重要的,在老北京收藏圈,有太多收藏了一辈子一屋子好东西却执意到死都不卖一件的古板人物,店里有台老式袖珍电视机,首都百姓都习惯关注时事政治,一则皇城根下遛鸟吃着便宜炸酱面的老头可能就是某位退居二线的高干,二则北京城大,心眼就大,这跟真实本事无关。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批中央大佬出访欧洲归来,接机阵势热闹非凡,为首一位是政治局委员,身边陪同有一位地位差距不大的儒雅官员,电视上播报序列也仅次于居首大佬,姓陈,消息灵通的店老板笑言这个陈书记可是红人,到外地省份或者直辖市干一届封疆大吏,再回北京,就真是国家领导人了。xiǎo陈,你注意没,央视给陈书记的镜头可一点都不比身边那位来的少,这里头很有学问的。

    陈红熊嘴角泛着不冷不热的笑意,不以为然。店老板也不留心这个细节,只当这个挺顺眼的年轻人不太关注国家大事。陈红熊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臂,笑道老柳,我先回去了。老板起身歉意道xiǎo陈,不是老柳不厚道,而是这串蜻蜓眼就跟我闺nv一样,不忍心jiāo给你呐。陈红熊善解人意点头道没事,我有空就来看几眼,不一定非要让你割爱。老柳笑道你要不急,就等着,哪天我不开店了,第一时间通知你,双手奉上。陈红熊哈哈笑道好嘞,告辞离开。他还没走出潘家园,就接到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存,但再熟悉不过,电话里的嗓音中正平和,透着股官威,不知那位死活不肯jiāo出蜻蜓眼的店主如果知道这个号码的主人就是刚在电视上镜头颇多的陈书记,还能不能心平气和跟修养极好的xiǎo陈摆架子。电话里,即将年过半百的男人没有拉家常,而是下达指令一般告诉儿子去一趟五棵松干休所,要去拜访一位重量级人物,李老。陈红熊回了知道两个字,就挂掉电话。

    两个钟头后,等陈书记先回部mén处理完毕事务,父子才在干休所独栋房子mén口碰头,陈书记的车是挂京82牌照的奥迪A6,而陈红熊的车很不起眼,进干休所不出意外地被mén卫拦下,通报以后才得以进入。男人看了一眼陈红熊的衣着打扮,没有大问题,这才率先走入xiǎo院,刻意拉开两步距离的陈红熊跟并排的父亲秘书笑了笑,后者报以会心一笑,他们关系相当不错,绝非酒ròu朋友那一种,存在连陈书记都不知晓的隐xìng利益关联,只不过两人配合默契,尺度掌握很好,即使被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在屋里,陈书记收敛了外面不苟言笑的威严脸孔,以后辈自居,与李老谈笑风生,汇报工作只是很xiǎo一块,更多是说一些后辈孩子们的趣事,李老显然对陈红熊印象颇佳,数次主动调侃这个即将成为自家人的年轻人,这让陈书记心中难免有些高兴,只是脸上却不露丝毫异样,李老兴致较高,破例聊了很久,最后还叮嘱陈红熊要多跟李英平那丫头多熟络,要恋爱工作两不误嘛。陈红熊一一应下,滴水不漏。

    陈书记看到军区特派医护的眼神提醒,就起身请辞,李老并未挽留,只是一直送到了院mén口。陈红熊和陈书记这对从xiǎo言语不多的父子便理所当然的分道扬镳,上了车,陈红熊启动后驶出将军这个扎堆干休所,等那辆前头的奥迪A6消失于视野,这才在路边停下,打了个电话给李家这一代也许不是最出彩但绝对是最傲娇的公主,李英平,陈红熊的语气强硬到简直能让所有人跌破眼镜,“我刚见完你家老太爷,心情不错,打赏给你一个钟头的宝贵时间,看你表现了。”

    原本在跟一帮闺蜜疯癫的李英平立即中途放鸽子,开着一部挂牛叉车牌的奔驰跑车飞驰而来,两人就近原则在一家快餐店解决晚饭,李英平一直xiǎo鸟依人,在外人看来两者在订婚前一直没有jiāo集,却不知陈红熊早在五年前就开始笼络这一条暗线,这意味着陈红熊在那个时候,就明确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是怎样一个角sè,出自哪个家族,哪位金枝yù叶,这四年中,李英平被他降服得服服帖帖,甚至默认了他的金屋藏娇,明言只要她是正房,不要跟金丝雀玩太多感情,她就能安心做家中不倒的红旗,而这四年的经营,例如东北之行,带她见识原滋原味的东北黑道,在边境赌场上一掷千金,都让李英平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异样刺激,吸毒一般,陈红熊情场上的圆熟手腕,足以让那些个为了nv人要死要活一分手就天昏地暗的哥们自惭形秽到拿豆腐块撞死,李英平为了他,适应了吃会拉肚子生痘痘的路边摊,玩不入流的平民ktv和夜场,甚至为了他偷偷流产过一次,两人的关系,一个是君王,一个是nv婢,什么都不缺的傲娇千金李英平却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自以为在正确时间轰轰烈烈爱上正确人物的痴情nv子,最病入膏肓。

    陈红熊对李英平挥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理会她的恋恋不舍,拍拍李英平的脸蛋,微笑道滚吧,爷还有正事要做。

    李英平乖巧哦了一声,甚至学那古代xiǎo妇人做了个万福姿势,先等陈红熊上车扬长而去,这才坐进奔驰跑车,心情大好地跟闺蜜打电话说晚上不醉不归。

    北京城夜幕中。

    世家子陈红熊的脸谱一张换一张。

    只是当他独自来到解放军总医院的一间病房,才换上最后一张脸谱,又或者说褪下了所有脸谱,坐在床头,望着躺在病床上因为瘫痪而异常安静的中年nv子,眼神哀伤。

    陈红熊挤出一个笑脸,哪怕明知她什么都听不到,还是将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说了一遍,嗓音温醇,有着连李英平都没资格享受过的温暖柔缓。

    床头有一只水果篮,只有一种水果,陈红熊不知疲倦呢喃了一个多xiǎo时,这期间,削了一堆苹果,动作缓慢,一丝不苟,一整只苹果只用一刀削皮,最后他扬起一个灿烂笑脸,凝望着中年nv子,道:“妈,xiǎo时候你说过与人处,不能做道德君子,圆满圣人,需主动jiāo出己身一两种缺憾给人看。我这些年就是这么做的,与纳兰长生相处,我表现出足够的能力,但为情所困,野心与大局观并不匹配。与一直对我不器重的陈乾宁相处,就扮演一个从不主动去争去抢的听话儿子。在上了年纪的大佬们跟前,则敢于在工作上勇猛jīng进,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城府不深,但潜力足够。妈,你别担心,这个家,我替你扛着,我会替你出一口气,让事实证明那个nv人当年进不了陈家,没有错,而且我也会比杨青帝做得更好。”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何等的心机?

第300章 女王和女王

    正月十二,赵甲第已经将黄芳菲给的名单人物全部梳理了一遍,除了婉拒面谈的,见过面的不少,大多如牟明那般旗帜模糊,选择无可厚非的隔岸观火待价而沽,也有周樟木这般为了生活家庭以种种方式拒绝出山的,也有少数几位当场夸夸而谈拍胸脯保证的,只不过一个转身就选择性失忆,显然将赵甲第当作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愣头青,糊弄一下,场面上过得去就算仁至义尽,却不知道这类人都被赵甲第放进了黑名单,相信只要金海喘过气,以后这帮人没什么好果子吃,肯真正出手的寥寥无几,沈宪是一个,这段时间沈宪的闭关弟子武夫始终跟赵甲第保持热度适中的联系,再就是修野狐禅大成的凤凰男陈靖,那一日分别,陈靖并没有自视还清了与赵太祖的香火情,依然主动与赵甲第聊几句,虽惜言如金,却字字珠玑,让近期最大化汲取处世智慧的赵甲第受益匪浅,再有一个意外之喜就是名单上第三序列最后一个的廖银,与周樟木一样是草莽出身,当年是赵阎王的心腹猛士,称得上杀人如麻,因为涉黑过重,漂白都成了奢望,最近十来年一直在放高利贷和做地下赌场生意,只是相比心细如发的周樟木少了几分心机,多了黑道寇匪特有浓厚的杀伐狠辣风范,与赵甲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京郊一处隐秘森严的斗狗斗鸡场,并不高壮的男人没有太多废话,只是扬起一只仅有一根大拇指的手掌,说当年被仇家一根一根剁掉四根手指,如果不是大老板亲自出马,与东北道上那位大人物闹翻了脸,他的手脚不会留下一根指头,所以没二话,他廖银能出十分力,绝不出九分。当赵甲第离开场子,身边多了三名保镖,俱是黑拳出身,车子后备箱多了几只箱子,全是一摞摞百元大钞的现金,少说也有七八百万。赵甲第没有拒绝。资料上显示廖银年过四十,却无儿无女,连老婆都没有,用这位血腥味十足的老男人的话说便是混成他这样,要死就死,死了干净,不能祸害谁。话里行间,有着鲜明草莽龙蛇人士的果决。

    这一天下午3点,中京大厦风波大起,场景诡谲,背后含义更是恢诞。一支车队驶入白玉广场,宝马7系寥寥无几,基本上说,在金海打工到了一个级数却敢堂而皇之不开宝马7的,才是真正的巨头,例如此时与一行人同时下车的石佛王厚德,他的座驾是一部奥迪A8。石佛的管理风格与赵太祖截然不同,不仅事事以理服人,并且做到了境界出奇的以德服人,口碑威望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副总裁之一的傅放则一直相对温和,是金海金字塔顶端露面机会最少的一位,坐一辆红旗轿车。人事部一把手魏京海则更锋芒外露,开的车子是06款的黑色加长版劳斯莱斯,在魏京海手下做事,就得被迫适应他的拍桌子瞪眼睛,金海内部戏言,如果你被魏boss喷了一脸唾沫,骂了个狗血淋头,祝贺你,你肯定是位高层,最不济也是马上成为高层。除了这三位权柄在握的,还有数位中京大厦许多人陌生的沧桑脸孔,年纪都在五十以上,分别是昔日金海骨灰级元老曹兴诚,郭朴,罗恒斋和秦柏,清一色被《灰色》定义为飞鸟尽良弓藏被赵太祖清洗掉的商界枭雄,这几位,不仅出局方式凄凉,罗恒斋甚至还被赵太祖亲手送进过监狱,前两年才出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当年地位如同今日王厚德的范文衡依然不肯重出茅庐,依然在杭州修心养性。这里面的一个小段子不足为外人道,如老人所料,不管是财经栏目还是媒体报刊,像中央2台财经频道,凤凰卫视,还有像《21世纪经济》和《中国经营报》这些官方和半官方喉舌,都保持了高度默契的反常缄默。这让某位不愿打赌的杭城少妇心甘情愿输给老人一把陈鸣远的荷花壶。

    当这批悉数四十五岁以上的老人集体出面,黑西装白衬衫,缓缓走向中京大厦,那股子磅礴气场,当真如黑云压城,摧枯拉朽。

    但走在最前头的一位领军人物,却是齐冬草,连王厚德和傅放都自动拉开一步差距。

    多少这栋大厦里的年轻精英,对这位恍如仕女图中走出的如玉女子如出一辙的心存爱慕敬畏,而这一刻,侥幸见证这一幕日后必将载入史册的光辉画面的金海成员,无一例外心神摇曳,被她和她率领的超豪华团队给震撼威慑得说不出话。难道金海真的要出一位成功篡位的武则天了吗?

    一辆挂zf牌照的奔驰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广场,只比齐冬草一行人晚了稍许停下,走下已经开始被中京大厦内部当做与《灰色》并肩位列最热门话题的太子爷,赵甲第。当他露面,最先停下脚步的是齐冬草,她一停,整个队伍就随之停顿,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曾与这个捧花青年有过一面之缘的傅放轻轻叹息,其实单就正常态势下的接班而言,他更看好金海内部势力薄弱的赵甲第,而非外戚一派如日中天的赵太祖小儿子赵砚哥,别看傅放言语寡淡,行事低调,其实人脉极广,若没有他牵线搭桥,曹兴诚这帮昔日战友也不会下定决心重返金海,郭朴几个都是眼力超群的人物,一看气氛不对,就来到傅放身边,窃窃私语,傅放没有卖关子,轻声说这位就是读高中就帮董事长吓跑很多批想动动嘴皮就捞钱的赵甲第,众人恍然,望向年轻男人的眼神十分玩味。王厚德无疑是眼神最意味深长的一位巨头,他这么多年因为齐冬草的缘故,和名不副实的太子爷交集不浅,当年见识过赵甲第闭门造车出来的短线模型,复杂得让他研究了一下午都觉头疼,得到的答案更是令人无语,只是为了好玩才故意弄得如此曲折,王厚德这才打消了将这个模型单独做一个项目推广的念头,这些年里,他一直将自己的儿子王春风与赵甲第做对比,春风虽然没有过于变态的智商,但胜在情商出类拔萃,是懂得上者劳人能够掌握大局的全才,石佛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赵甲第来金海做中层技术领导,轻松胜任,但若要执掌整个金海,等同于玩火,以赵甲第与赵太祖冷战多年的偏执性格,不适合做帅才,只是王厚德似乎忘了,老赵家,两对父子可都是偏执得不可理喻,小八两与赵三金不对眼很多年没错,赵三金与赵山虎不对路却是大半辈子,可执拗的赵三金不一样成了赵阎王和赵太祖?

    齐冬草对王厚德微笑道:”你们先上楼,我随后就到。”

    王厚德点点头,没有丝毫不满。相反,对这个看似不得当的细节,十分欣赏,这才是一个即将掌控新金海领袖该有的气魄。但让王厚德吃惊的是赵甲第走近后,竟然跟傅放打了声招呼,面带笑容,似真似假,捉摸不透,傅放则回了一声,有些无奈。王春风在门口候着,不敢逾矩,自作主张抢风头,带着这帮商界前辈走入那个高层电梯,只是偷偷望了一眼与赵甲第对视的女子,眼神矛盾,心中叹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不管赵甲第是否一败涂地惨淡出局,她的眼中,都只有那个身为下属或者盟友的王春风,而永远不会像此时那般眼神温柔似水,王春风轻轻洒然一笑,这样又如何,短时间内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自嘲也好,自我催眠也罢,反正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用最笨的法子守株待兔便是。

    赵甲第和齐冬草并排走入另一部电梯,没人敢进去当冒失鬼,齐冬草问道:“去哪一层?”

    赵甲第笑道:“26。”

    齐冬草按下26,这才按下她要去的24。

    两人相对一时无言,还是齐冬草再次开口,转头凝望着第一次亲眼见到西装革履的男人,柔声道:“我早就说过,你穿西装会很好看,当时你和王半斤都不信,看来这一点,我的眼光要比王半斤来得强一些。”

    赵甲第微笑道:“所以帮我挑衣服总是由你来做,王半斤的审美观实在不敢苟同。”

    电梯到了24层,齐冬草深呼吸一口,走出电梯,并没有停顿,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她才蓦然转身,看到一张坚毅平静的脸庞,熟悉又陌生。

    这一年,赵甲第二十一岁,齐冬草二十三岁。

    距离那一年两个孩子在赵家大宅门口初次见面,已经整整17年。

    在赵三金办公室,黄芳菲难以掩饰的精神不佳,面对赵甲第也只能算是强颜欢笑,总裁助理唐绣思也在场,她们正准备去24楼应对一场输多胜少的高层暗战,随便看一看对手的名单,王厚德,傅放,魏京海,加上另外一些这段期间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高管,每一位,都不是不容小觑的聪明人,金海这座竞争惨烈的斗兽场,将这些角色锻炼得异常生猛狠辣,以往一致对外,那是金海的幸事,这才保证了金海的日进斗金,金海金海,这名字取得名副其实,何曾想在一夜之间便是矛头相向,滑天下之大稽,在公司内并无实质职位的黄芳菲如何能不心力交瘁?黄芳菲上次没有怠慢赵甲第,今天也一样,让可以参与会议也可以不参加的唐绣思负责招待赵甲第,这让一心要压过齐冬草一头的唐绣思十分郁闷,但黄芳菲的语气不容置疑,唐绣思不希望再给黄姐添堵,就勉强答应,只是黑着脸,不给赵甲第什么好脸色,论家世,唐绣思比起赵甲第,相差不多,略逊一筹而已,何况身处边境省份,天高皇帝远,掣肘更少,方方面面自然要更加舒坦,唐绣思完全有底气去自负清高,赵甲第见这位出身显赫的千金小姐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动静,笑了笑,去饮水机端了两杯热水,坐在她对面,很客气地一杯递给她,这个动作,明显出乎唐绣思的预料,愣了一下,才接过茶杯,小声说了声谢谢,赵甲第拿了一本金海内部刊物,一口一口喝着水,翻看做工精美足以媲美一线财经杂志的东西,没有跟唐绣思套近乎,唐绣思等了半个钟头,起先不准备喝水,百无聊赖,这才象征性喝了一口,问道赵甲第,你进公司前碰到他们了?赵甲第抬头,看了眼唐绣思,点点头,他的茶杯已经空了,本来想问她还要不要,瞥见她的茶杯还是七分满,就不废话,只起身给自己倒了第二杯,继续翻看那本内部杂志,一家企业强大与否,内刊或者报纸是个很好的观察点。

    直性子的唐绣思受不了这种死寂气氛,终于直奔主题问道你倒是坐得住,装的吧?赵甲第笑道嗯,装的,其实我很想拿着刀进去把所有坐在黄姨对面的人砍杀一通,如何?唐助理这下满意了?

    唐绣思柳眉倒竖,回报她的继续是那张不帅不丑明明不惹人厌却在她眼中很欠揍的平淡脸庞,她争锋相对道:“别忘了齐冬草也坐在黄姨对面,而且说不定她还是对立阵营的首席,你舍得下手?”

    赵甲第很诚实道:“不舍得。我就算发神经病砍你,也不砍她。”

    定力其实不弱的唐绣思咬牙切齿。

    赵甲第不跟这个女人瞎扯,笑道:“你的名字是出自余光中称赞李白的那首诗吗?是《寻李白》?”因为《寻李白》奇短,当年被最喜欢站在桌子上或者沙发上拿腔拿调朗诵诗赋的王半斤糟蹋过,所以赵甲第难得的对它记忆深刻,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在课本上出现过的有些印象,初高中,除了作文悲剧了六年,赵甲第对语文试卷的阅读理解一直不是强项,他擅长的,都是答案精准的东西,直到最近两年,开始强迫自己去接触文学类作品,这才有些长足进步。那首诗凝练,却有张力: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还有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当赵甲第听到唐绣思的名字,第一时间就想到这首诗。这就跟赵甲第一看到“挺好”这个词语就想到马尾辫骄傲胸部是一个道理,没有太多深层次的理由。

    唐绣思不屑道:“呦,你还懂这个,调查过我?”

    赵甲第还是老实回答:“不敢。”

    唐绣思警告赵甲第,“你别想打我的主意,否则就算有老板护着,我也要让你满头是包!”

    赵甲第针尖对麦芒,呵呵笑道:“我瞎了眼才打你主意。”

    唐绣思虽然骄纵蛮横,但她的思维方式很诡异,听到这话,并无恼火,半点暴跳如雷的迹象都没有,只是浅淡道:“这样最好。”

    赵甲第本想沉默下去,口袋手机接到一个电话,嘴角本能勾起一个这段时间久违的会心笑意,接起电话,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温柔道:“小果儿,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对话简短,才三四分钟,电话那头小萝莉急匆匆说要去看动画片了,赵甲第拿着电话,思考小果儿在电话里的稚嫩言语,因为她说蔡姨来北京了,问赵甲第有没有跟蔡姨见面,千万别忘了帮她提醒蔡姨给她买宣纸。赵甲第没有自作多情以为蔡姨会专门为了他进京,以蔡言芝的身家段位,仅就商业而言,也是与司徒翰海一个位面的强悍存在,何况一个能折腾形同军火库射击场的女人肯定还有诸多尚未浮出水面的雄厚根基,赵甲第从手机里找到蔡姨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拨打电话,而是发了条短息过去:姨,你也在北京?短息发出去后,并无回应,赵甲第就搁在一边,坐回沙发,看到唐绣思差不多熬到忍耐极限,指了指茶几上他带来的一份评估资料,是年轻教授武夫的心血杰作,说道唐助理,这东西你可以让黄姨看一下,有问题就让她打电话给我。唐绣思哦了一声,赵甲第走到门口,笑道唐助理如果有兴趣,可以先过目一下。等赵甲第离开,工作狂的唐绣思本想立即回到办公室,但那份资料让她十分好奇,犹豫了几分钟,最终好奇心战胜了她与生俱来的矜持傲慢,翻开一看,立即瞪大眼睛,不再漫不经心,而是逐字逐句浏览起来,紧皱眉头,眸子里布满无无以复加的由衷惊叹。

    不长的评估资料,唐绣思花了整整四十分钟才看完,而且打算再仔细看一遍,喃喃道:“这家伙从哪里弄来的这份好东西?我还以为他只会来金海装腔作势呢。”

    她当然不会去问这个问题,当然即便她问了,赵甲第多半也不会回答,这对在各自道路上一骑绝尘的年轻男女,怎么看都不像能够合得来的主,不打架就算烧高香了。

    赵甲第来到大妈王竹韵所在的四合院,今天是来换奔驰车的,这些天借着这辆车子狐假虎威,很有用处,偶尔想,以后真能坐上这个规格的车子就不错了,只不过官场进阶,不比商界,太讲究资历,哪怕掀起了干部年轻化大潮,也少有幸运儿能够破例,30岁处级,40岁厅局级,50岁省部级,已经够顺风顺水惊世骇俗了吧,期间一步错,就是步步错,其实官场比商场更讲究时间感,后者也许在而立之年创业,抓住时代脉搏,能够一鸣惊人,但绝对没有谁能够三四十岁进了政界,然后突然来个爆发,不管人品值如何爆棚,也敌不过官场的按资排辈。

    赵甲第坐在车上,心想说不定今天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坐这档次的车了,笑了笑,快到四合院,对韩道德说道:“接下来会没那么忙,你帮我去找一套《宫崎骏原画手稿集》,我要送给周老师的女儿。再就是你抽空去杭州看一下那家西湖边上已经转到我名下的私人会馆,袁树生日快到了,我要送她一个酒窖。再就是华子闺女的满岁酒要到了,呶呶可是我半个闺女,我一直想不出送什么好,你帮忙看一下。再有,不出意外,我要再杭州短线购置一套物业,年中转手,其中获利会送给那对姐妹,就当请她们去西溪湿地那边开一家新店。有的你忙了。”

    韩道德笑道:“大少爷,您就放一百个心,老韩大事上帮不了您,这些小事绝对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赵甲第轻轻道:“小事不小。”

    韩道德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心道:“小六在上海那边盯着徐振宏,最近跟着袁小姐去了湖州,没什么不对劲。”

    赵甲第点头道:“徐振宏看来比我想象中要更有耐心,如果他是真的对赵三金忠心耿耿,最好,不是的话,又是一个天大的隐患。”

    韩道德悄悄唉了一声。

    韩道德下了车后,不敢进四合院,大叔也腼腆啊。赵甲第玩笑一句滚进来,带你这个土老帽见识一下老北京少有的榕树,否则别后悔。韩道德挠挠头,壮胆跟着进了院子。王家老太爷是在书房见的赵甲第,王竹韵在一旁盯着,端茶送水,一老一小谈话投机,天马行空,聊解放战争,聊朝鲜战争,甚至扯到了二战,赵甲第是个伪军事迷,加上因为收集舰模的关系,都能把话圆回来,这个敢直言一句“是谁与人民战争”的家伙反正抱着不作秀不怯场的态度,很符合老太爷的口味,老太爷显然十分关注时下年轻人的思想,把赵甲第当作了一个不那么典型的典型,王竹韵数次打量这个比亲生儿子还宠溺欢喜的名义上儿子,见他并未在打击中憔悴消沉下去,很是松了口气,王半斤今天不在四合院,最近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知道瞎忙什么,晚饭餐桌上人数不多,韩道德坐姿拘谨,看得赵甲第好笑,老太爷听了简略介绍后,专门跟这个显老男人寒暄了几句,韩道德的回答中规中矩,吃完饭,赵甲第跟王竹韵在院中聊了半个多钟头,就不再逗留,离开这座积淀了太多底蕴的四合院,在白牌军车多如牛毛的北京城,其实没有几个能与王家老太爷平起平坐的老人,李家那一位同样上了九十岁的老将军,是屈指可数的之一。

    王竹韵送赵甲第出了院子,见他要和韩道德打车回去,有些心疼,说随便开一辆车就是,赵甲第打趣道不敢了,梅姨的桑塔纳还在维修厂呢。王竹韵笑骂了一声,没有坚持。她回到书房,老太爷精神不错,在练字,是南宋词人陈亮的《贺新郎·寄辛幼安和见怀韵》,结尾一句尤为传神,原本以行书书写的老太爷不由自主转成了草书,放下笔,看到没有在赵甲第面前流露出半分焦急情绪的王竹韵,道:“竹韵,你还比不得小八两啊。”

    王竹韵笑了笑,对这个评价只有打心眼的高兴欣慰。

    老太爷练字从来都是站立悬臂挥毫,搁笔后才坐下,笑道:“放心吧,赵三金在监狱里云淡风轻得很,都已经开始教狱警们怎么投资理财了,一个个都把他当神仙。”

    王竹韵忍俊不禁,浮现笑意,这事儿,的确挺像赵三金的风格。

    老太爷收敛神情,感慨道:“我看一个人如何,不是听他们讲话如何花团锦簇,或者行事如何圆转如意,这些都可以表演,我这个老头子只看他们的坐姿或者站姿,这一点,小八两这孩子是近十年,最让我满意的。我还是那句话,小八两从政做官,我放心,这段时间我都在观察,这小家伙没有让我失望。做官做清官难,做贪官也不易,但做好官,才是最难的,北京城里戴官帽的何其多,可有几个还真正把‘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记在心里?这场波折,只要小八两坚持过来,我可以为这孩子破例一回,竹韵,你可以开始铺路了,有不理解的,你就直接说是我这个老头子的意思。”

    王竹韵被老太爷道破的天机感到错愕,还有满溢出心底的无穷骄傲。

    在自家四合院,赵甲第捧着一本《官场现形记》看得津津有味,这段时间不管如何忙碌,他都没有停下每天阅读1个半钟头的既定计划,这本《官场现形记》已经看到一半,三十回,对十五回里小吏庄大老爷的手腕尤为佩服,软硬皆施,步步设局,硬是扭转了乾坤,这里头蕴藏的智慧,并不宏大,却很对素来推崇细节至上的赵甲第胃口,因为几乎可以现学现用,读书,只要不是读成书呆子,必定开卷有益,赵甲第很后悔当初对文学类作品的漠视,但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黄凤图老爷子坐在旁边,抽了根烟,廖银的三名保镖都被赵甲第安排成暗桩,但跟老爷子打过招呼,老人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赵甲第看完书,合上,放在茶几上,望向老爷子,发自肺腑道:“谢谢老爷子这次肯出面。”

    黄凤图摇摇头,缓缓道:“甲第,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次离开宅子,是为了赵鑫?”

    赵甲第点头。

    老爷子指了指赵甲第,笑道:“是为了你。”

    赵甲第一头雾水,糊里糊涂。

    不再抽烟的老爷子没有明言,只是轻声道:“人在做天在看呐。”

    赵甲第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蔡姨姗姗来迟的回复,说她在北京。黄凤图老爷子笑道你忙你的就是。赵甲第起身,走向屋子,既然收到蔡言芝的回复,就有了打电话过去的理由,礼节性问道:“姨,在北京啥地方?”

    女王蔡言芝的回答比较霸气,“在你院门口。”

第301章 灰色帝国的黑白

    赵甲第没敢自作多情,只当听到一个玩笑,这三更半夜的,蔡姨这条架子奇大的过江龙吃饱了撑着来四合喝西北风?但还是脚步缓慢地走向院mén,拎着手机调笑道姨我这可就马上开mén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蔡言芝言语高深莫测,笑了笑道保证给你一个惊喜。赵甲第收起手机放进西装口袋,下意识摸了一下某个部位,这地方的某件xiǎo玩具,这些天里一直随身携带,恰好跟蔡言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赵甲第自嘲一笑,马上缩手,疑神疑鬼了,现阶段可以不信任何人,怀疑蔡姨就有点不地道了,当他打开院mén,惊喜来了,一道健壮身影迎面而至,不是拥抱,而是迅猛的拳击,赵甲第没有闪避,右手摸入怀中,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最正确的事情,咬牙扛下一击,然后用身上第二杆枪解决掉这个偷袭者,只是希望这一击别太霸道,赵甲第对于抗击打能力还是有些自信的。

    不过悄悄如影随形的黄凤图老爷子让赵甲第和对方的计划都落了空,他轻轻揽手一带,赵甲第整个人往后一飘,神奇后撤六七步,腾云驾雾一般,而来袭者那一拳落在老人手中,泥牛入海无声息,反而被老人连消带打,措手不及,胸口响起一串沉闷炸雷,拳拳到ròu,声声通透,黄凤图老爷子眼观八面,他的清瘦身体始终隐藏在魁梧男人的遮挡下,不给其余同党有机会开枪或者帮手的机会,一米八几的壮汉一退再退,直到他退到离主子身前不足一米,才嘶吼一声,硬生生止住后退身影,以巨大代价缓过神,不再藏私,双拳轰出,老爷子脸sè古井不波,双手浑圆一粘,往胸口一扯,然后脚下布鞋吱呀刺耳一声,稳如泰山,与此同时,向前脆猛一靠,撞到那人胸口,xiǎo两百斤的魁梧汉子当场倒飞了出去,老爷子却没罢休的意思,身如下山虎,矫健前扑,因为不远处,还站着一个让他真正视作斤两不错的敌人,而且还是个nv人,她怡然不惧,纹丝不动,老爷子食指中指弯曲,离她额头眉心只差几公分距离,她一头青丝被黄凤图的动作激dàng得一阵飞扬,赵甲第连忙喊停,苦笑道姨,你这是唱得哪一出?给了赵甲第一个xiǎo惊喜的nv人,nv王蔡言芝面无表情道想试试看你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有恃无恐。赵甲第哭笑不得,看了眼躺地上嘴角渗出血丝的熟人,xiǎo跑过去搀扶起来,大冬天还穿紧绷裤的就只有“语嫣姐”了,王禹言抹了抹嘴角,艰难道:“高人,绝对高人,这么多年第一次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赵甲第,你从哪请出来的神仙菩萨,妖魔鬼怪?”

    赵甲第笑骂道闭嘴,一边说话一边吐血很有英雄气概啊?语嫣姐果真闭嘴不语,胸腹已经翻江倒海,内伤不轻,黄凤图确定是自己人后,挪动脚步,从赵甲第手中接过王禹言,平静道院里有yào酒,休息几天,没有大碍,方才留了分寸的。蔡姨丹凤眸子一亮,却没有说话,跟着赵甲第进了院子,这一趟就她和王禹言两人前来四合院,在院中坐下,老爷子给了王禹言几瓶秘制yào酒,说了用法,语嫣姐就跟着韩道德去了屋子,相信以语嫣姐的挑剔口味和韩道德的潇洒英姿,还不至于**。院中就赵甲第蔡言芝和黄凤图三人,赵甲第chōu了根烟,蔡言芝正襟危坐,神采奕奕,倒是坐如钟的老爷子率先开口,望向蔡言芝,问道瞧不瞧得出我是什么路数?蔡言芝笑道老爷子渊源驳杂,融会贯通,是真正的宗师,我这辈子,除了老爷子,只见过一人能有这种境界。黄凤图对此并不谦虚客套,只是问道那你是?蔡言芝笑道浙江南拳,船拳,咏chūn,还有鹤拳里的摇宗手,但杂而不jīng,远远比不得老爷子。黄凤图微笑道差不远,你底子是极好的,领你登堂入室的人,是有真本事的。赵甲第chā不上嘴,成mén外汉了,有点郁闷。老爷子并不古板,笑了笑,一席谈话点到即止,起身去屋子看一下被他伤到的王禹言,赵甲第瞪了一眼无法无天的蔡姨,后者对于让心腹遭大罪的恶作剧并不愧疚,进了主屋,很喧宾夺主地让韩道德去搬了套茶具煮了壶碧螺chūn,鸠占鹊巢得理直气壮,她瞥了眼赵甲第西装,打趣道大半夜还带着枪,不嫌膈应?本来奢望着蔡姨大半夜来暖被窝的赵甲第没好气道管你吊事。蔡言芝嘲讽道啧啧,瞧不出,火气挺大,怎么,这段时间在北京厮混得不错?架子大了?铺有地热的屋内相当温暖,赵甲第脱掉外套,露出装有一把玩得最顺手格洛克的枪套,这些天里,除了见陈靖等几位红sè背景的人物,约见所有人都一次不敢落下,尤其是一个地头蛇的草莽人士,更不敢以为拉上赵三金的虎皮大旗就可以肆无忌惮,摇头苦笑道姨,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这段时间见了十几二十个各显神通的牛人,我就不跟你一一诉苦了,你啊,就别伤口撒盐,来,喝茶。

    蔡言芝总算说了句有良心的话:“看上去还不错,胜不骄败不馁,比我预期好点,怎么样,世态炎凉的滋味好不好受?”

    赵甲第冷笑道:“好,好得很,刘凌昆,当年要不是赵三金救了他一家老xiǎo十几口人,就全部跳楼的主,不仅赏了我一个闭mén羹,还找人传话给我想见面不是不可以,不过他半天就能赚好几部宝马奔驰,所以我兜里揣个二百万,才行。程建设,青鼎国际俱乐部的最大股东,当面称兄道弟,转身没几个钟头,差点连我借来的车都给砸了。蔡力,当年恨不得tiǎn赵三金脚趾头的奴才,跟我见面的时候拉上了一堆商界人士,对我冷嘲热讽了足足三个钟头,那一段饭吃了我二十多万,还笑眯眯问我有没有钱付账,没有的话可以先借我,利息就算了。姨,还想不想听?”

    蔡言芝依旧不起波澜,笑道:“想听,这次来,不就是想听你讲这些趣闻的,要不然你以为?替你打抱不平两肋chā刀?或者出钱出力帮你打通关节?”

    赵甲第哈哈笑道:“这话伤感情。”

    蔡姨优雅喝着茶,赵甲第抬头望着那一双漂亮却深邃的动人青瞳,徒劳无功,看不出情绪波动,赵甲第跟着拿起一杯茶,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此刻他应该在书房研究金海的评估资料了,年轻却目光如炬的教授武夫给出的东西是一份很能提纲掣领的东西,赵甲第可以用这份资料做纲领xìng文件,系统缜密地研究一个商业帝国,有的放矢,不用再无处下手,这个东西,就好比黄芳菲给的名单,都是最有意义的切入点。蔡姨终于开口,“我看过金海去年的EMT宣誓,我相信赵鑫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嗅出了一丝危机,这些年作为金海的创始人赵鑫,看似倒行逆施,所作所为乖戾难测,其实没那么简单,你有空可以研究一下那个EMT即执行管理成员的宣誓,首先,侧重了解金海的股权结构,公司治理决策机制及权重,其次,chōu空研究金海几家围绕金海运转的主要公司真实的完全的不对称赢利模式,顺便摸清一些离职大佬和员工的股权回购去向、资金来源、股权结构变化。最后,梳理一下金海的现金流动向,京津—香港—新加坡—英国?这一切,都是为了理解透彻赵鑫的最终目的——不择手段向家族股权集中,成就一个庞大却真实的家族企业。搞清楚所有这些,你才能明白以王厚德魏京海为首的金海巨头为何要狗急跳墙,因为他们也许信得过老板赵鑫的能力,却完全信不过赵太祖会具备有福共享的菩萨心肠,再者,谁都无法预料下一任接班人是那秦二世还是李世民,这些巨头,对金海是付出大量心血的,设身处地去思考,如果这座灰sè帝国已经强大到没有赵太祖也能够顺利运转,那么我为什么不和志同道合的盟友去丢开最大的包袱赵太祖,独自去打造一个更强大的新王朝?”

    赵甲第苦笑道:“金海的运作,九曲十八弯,别说王厚德,就是黄芳菲都只接触到一部分,化工,煤炭,地产,拍卖行,影视,等等,每一个领域又有不同的众多关联公司,恐怕连赵三金自己都不太清楚徒子徒孙们帮他栽种下了多少棵摇钱树,要不怎么说金海的财报是最信不过的东西。但蔡姨你说的对我启发不xiǎo,我会马上去调出资料。”

    蔡言芝放下茶杯,轻声道:“想不想听一个过来人的真心话?”

    赵甲第点点头,这才想起似乎当年,南方枭魁杨青帝一死,同样撂下了一个超级宏大的烂摊子,而蔡姨,就是在那一场风雨中正式崛起上位。蔡言芝望向赵甲第,道:“《灰sè帝国的坍塌》书名一语中的,目前的金海肯定是会倒塌的,但最好的结果是灰sè帝国一分为二,孕育出一个漂白成功的新帝国,还有一个就是死而不僵寻求下一个机会死灰复燃的的黑金帝国,这恐怕是大部分人都能勉强接受的局面。”

    赵甲第摇头道:“别人不管,起码赵三金不会接受。他可以丢一堆骨头给别人,那是他的豪气度量,但绝不允许被抢走一máo钱。”

    蔡言芝叹气道:“真不愧是让杨青帝都忍不住钦佩的男人,都是一样德xìng。当年,他未尝不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但他就是不肯低头,哪怕是微微低头一下,都不愿意。楚霸王呐,为什么就不肯过了那乌江?难道最后成功的,一定要做刘邦才行?”

    赵甲第笑道:“幸好蔡姨不是那虞姬。”

    蔡言芝狠狠瞪了一样,菩萨怒目,极有风情气象,风韵万千。

第302章 鼻青脸肿

    (今天只有一章,晚上有点事情。)

    赵甲第看了下手表,已经过了凌晨12点,就问蔡姨晚上睡哪里,语嫣姐半死不活了,就让他睡这边好了,由我来送你,免费司机。蔡言芝看了眼一脸虚情假意的家伙,轻声道正月十三,忌做活,忌出行。赵甲第乐了,亲自帮蔡言芝安排了一间素洁屋子,赵家老佛爷亲自挑选并且布置的四合院,一向很对得起大把大把从赵三金口袋里掏出的银子,蔡姨对房间比较满意,进了屋子就下逐客令,赵甲第因为满脑子被蔡言芝一语惊醒的EMT,就没厚着脸皮逗留,回到书桌,打开电脑,他跟黄芳菲要了一个金海内部与魏京海之流等同的阅读权限,查询一般xìng隐秘文件资料手到擒来,盯着电脑屏幕,身后身侧是两块构成树状结构图案名单的大黑板,在公开资料上现实金海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控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简称金控,赵太祖赵鑫所占比例不算极高,但明眼人都清楚赵太祖在员工持股会中仍然拥有大量潜在股份,而且赵家家族成员在金海的持股比例,连赵甲第目前的超高阅读权限都无法了解。

    赵甲第huā了两个钟头将大致控股结构看完,金控在05到08年期间,在多家巨型银行的参与下,曾数次对内部进行员工股权融资,资本高达150个亿,人数多达5万人,这项工程浩大而繁琐,不输任何一笔投资,赵甲第不管如何chōu丝剥茧,都找不到有用的头绪,顺藤才能mō瓜,可问题在于赵甲第连一根藤都找不到,看来赵三金喜欢把简单问题复杂化的恶趣味比他还要来得变态,赵甲第无奈只得苦中作乐,放弃蔡姨提供的切入点,去研究一个“顺路”发现的课题,是金海某位智囊阐述如何避免政企同构和避免金海超强吸金能力对资源过度汲取,这类东西都很宏观,属于战略层面,而这恰好是以往赵甲第的短板,打个比方,赵甲第曾跟少fù裴戏言自己是卖包子的,就像赵甲第能够做出最好的包子,但从来不去理会一个包子衍生出来的上下产业链,难怪赵三金在上海香格里拉大酒店说赵甲第可以做个几百上千人xiǎo公司的管理者,再多,就容易出问题,只不过随着赵甲第这两年的迅猛成长,不知赵三金是否依然那般评价。

    因为受黄凤图老爷子的影响,本来有烟不离手苗头的赵甲第chōu烟节制了许多,哪怕熬夜通宵,都规定只许chōu六根,当赵甲第chōu完最后一根,不用看手表,就知道已经是凌晨五点左右,伸了个懒腰,一转头,吓了一跳,一身休闲装扮的蔡姨不知何时站在屋里黑板下,赵甲第心想糟糕,其中一块黑板上的东西可是杨青帝的心血,他赶紧起身,却没有狡辩解释,不试图解释什么,要打要骂都认命。

    不过蔡姨似乎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斜瞥了一眼后知后觉的赵甲第,只是冷笑道记忆力不错,她拿起水笔,在黑板上添加了无数个名字,如此一来,尽善尽美,赵甲第怔怔望着黑板,蔡言芝放下水笔,并未转头,语调冷漠道其实这东西没什么意义,当初他也不是指望靠这个来完成什么野心,只不过闲着无聊,给我了上了一堂课,关于幸福和不幸福。赵甲第哦了一声,有用与否,已经不是蔡姨可以左右。他不是那个最初见到nv王喊一声阿姨的máo头xiǎo子了,她依然是他心目中惊yàn的nv子,他依然愿意为她黄浦江,但却不用一味仰视,毕竟,赵甲第已经学会狗刨,姿势不好看,但大江大làng已经足够保证淹不死。

    蔡姨没来由说了一句话,石破天惊:“金海其实有很多间接xìng的军工业务,相关公司在沈阳和成都。他不上市,股权晦暗是重要原因,但不纯粹是原始积累阶段的涉黑,这一点,恐怕连王厚德都没有预料到,我之所以了解,是很偶然的事情。”

    赵甲第愣了,缓缓道:“这是一道免死金牌?”

    蔡姨摇头道:“不好说,也有可能是更致命的关键点,任何一个看似如日中天的王朝的暴毙,导火线大多很莫名其妙,当年杨青帝的事业一开始谁都以为无懈可击,更何况根基在南方的他在北方还有一个谁都无法忽略的靠山,黑板上你也看到了,就是陈红熊所在的家族。这个家族不同于你大妈王竹韵所在的王家和陈红熊联姻的李家,是一个在七十年代靠政治投机发家的新兴家族,彪悍,势利,冷血,但很奇怪,这个家族无数次站队,都很准确,当然,即便站在敌对位置,也不能否认陈家是一个于国于民都远比一些腐朽家族更有利的家族,生机勃勃,野蛮生长,它的壮大方式,某种意义上说与金海如出一辙。杨青帝是陈家的sī生子,当年如果不是陈家不肯承认他母亲的身份,他兴许就融入了那个家族,呵,他叱咤风云的时候,陈红熊不过还是个难以望其项背的少年罢了。”

    赵甲第笑道:“于是陈红熊一直不顺眼杨青帝,可又没机会亲自打败这么个大枭雄,只能转过头打你的主意?成了饺子好吃嫂子好看?饺子好吃不过嫂子?”

    蔡言芝干脆利落道:“滚!”

    赵甲第不惊不惧,在芹川村落的xiǎo溪,他捏过她的脚,在千岛湖湖畔,他甚至抱过她,心理上好歹积攒了一些优势。

    蔡姨转身凝视着赵甲第,语调生冷道:“安徽那所杨青帝创办的xiǎo学,这两年你匿名投了两笔钱,给我一个解释!”

    赵甲第坦白道:“这是他的心愿,仅此而已。”

    蔡姨皱眉道:“除了黑板,你还看到了什么?”

    赵甲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耍赖皮道:“除非你使用美人计,否则严刑拷打也没用,坚决不说。”

    蔡姨嫣然一笑,“美人计是吧?”

    赵甲第嗯嗯点头。

    蔡言芝妩媚笑道:“这个我不太擅长哦。”

    赵甲第不知死活道:“相互学习进步嘛。”

    院中黄凤图老爷子在晨练,韩道德和语嫣姐旁观,听到屋中传来一阵砰砰啪啪。

    韩道德笑容古怪。

    语嫣姐感慨道:“xiǎo八两真猛士也。”

    声响持续了几分钟,某位八成试图霸王硬上弓的猛将兄终于扛不住暴风骤雨的“美人计”,扯开嗓mén求饶,无果,转而呼喊韩道德和语嫣姐进去拔刀相助一把,韩道德急了,被语嫣姐拉住,腔调暧昧道:“没见过打情骂俏啊,你进去算怎么回事?”

    韩道德一头冷汗,听着不绝于耳的剧烈声响,估计别说桌椅,就是书柜都倒塌了,喃喃道:“语嫣妹子,这像是在打情骂俏?”

    王禹言心虚嘴硬道:“绝对的!”

    很快,某人逃窜到院中,衣衫不整,鼻青脸肿。

    蔡言芝悠闲出了屋子,斜靠在房mén上,一脸妩媚。

第303章 阳光

    赵甲第的书房一塌糊涂,罪魁祸首在院中与黄凤图老爷子探究讨论南北派拳法,赵甲第则默默收拾残局,蔡姨的身手彪悍得无法无天,被蝈蝈芳姐单手撂翻,赵甲第认了,可被蔡言芝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实在憋屈,以往只觉得生米煮成熟饭只是不适合杨定波这类nv军人,现在还得加一个蔡姨。

    韩道德在厨房捣腾早餐,赵甲第信不过保姆,给了她一个多星期的假期,带薪休假,那位阿姨很是感恩戴德了一番,现在容不得赵甲第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只能不停告诫自己xiǎo心驶得万年船,这些天里,每日穿着西装进进出出四合院的赵甲第并不轻松,只是哪怕在韩道德面前,他都不能流露出丝毫的沉重疲态,直到蔡言芝前来,才无形中让赵甲第松懈了口气,赵甲第收拾书房缓慢而细致,趁空梳理了杂luàn头绪。

    吃完早餐,收到杨萍萍电话,嚷着要让他去北大校园,说要给他介绍一大票优质高材生mm,赵甲第当然没这个心思,只是萍萍姐发癫起来,比神经病还神经病,一哭二闹三上吊四跳河的,把赵甲第nòng得心烦意luàn,干脆答应赶去北大将她吊起来chōu打,蔡姨说今天不宜出mén,就呆在四合院修身养xìng,于是赵甲第让韩道德照顾语嫣姐,独自前往因为一个英语与他最终擦肩而过的学府。

    停好车,一路问询,到了目的地,赵甲第忍不住笑容灿烂起来,远处,一群傻b排成一列,摆了个经典的千手观音造型,为首的当然是唯恐天下不luàn的萍萍姐。

    身后依次是西装笔挺的豹子,皮鞋估计是增高款,否则他可没有杨萍萍的身高,高中那会儿天天被贱货杨萍萍骂矮冬瓜,时不时比划一下高度,调笑说豹子你丫太残废寒碜了,万一要亲个嘴都得踮脚跟。虎子,这鸟人越来越富二代暴发户了,从头到脚的名牌,làng子回头了的黄华,yù树临风人面桃花的商雀,愈发军人的老杨,加上最后头个子最高的手枪,也就是伍登科,在社会上,尤其是最藏龙卧虎的边境黑道上摸爬滚打了三年,原本高瘦如一根竹竿的手枪结实了太多,这些牲口,天南地北,聚集起来,难怪这段时间连一个安慰的电话短信都欠奉,敢情是要给xiǎo八两来个惊喜。

    杨萍萍估计是姿势摆累了,朝赵甲第勾了勾手指,意思很明确,让赵甲第顶替上,赵甲第抗议无效,站第一个,杨萍萍用手机抓拍了几张照片,捧腹大笑道原来这么傻b,早知道姐就不站第一个了,你们拍拍屁股就走人,姐可还得在这里煎熬一年。老杨几个轻薄够了赵甲第,搂搂抱抱,这才消停,就麻雀豹子两穿一条裤长大的没揩油,杨萍萍娇滴滴说姐也要抱抱,赵甲第一巴掌拍掉她的爪子,不理睬她一脸久旷怨妇的表情。老杨如今已经是南海舰队某部正式军官,一半是因为朝中有人,还有一半是他自身条件扎实,是当兵的料,晒得黝黑,男人味十足。

    豹子人模狗样得令人发指,不说话的时候特陌生,只不过一张嘴就露馅,萍萍姐一语道破天机:狗改不了吃屎。豹子早习惯了杨萍萍的挖苦嘲讽,不被膈应还真不舒坦,不过还嘴还是必须的:“萍萍姐,你有没有借着近水楼台的宝贵机会把八两叔给了?”

    杨萍萍故作娇羞xiǎo娘子状,含情脉脉望向赵甲第,无声胜有声啊,手枪老杨虎子几个眼神暧昧**,别说,萍萍姐贱气纵横无可匹敌,但不耽误她水灵十足,脸蛋够俏,胸部够挺,屁股够翘,皮肤够白,xiǎo腰够细,脑袋聪明,家底殷实,怎么看都是一等一的孔雀nv,床下淑nv床上dàng妇,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论演技,这帮人里,萍萍姐无疑是第一个得道飞升的。

    势单力薄四面楚歌的赵甲第翻白眼道:“别这么看我,我跟杨萍萍清清白白,比老杨跟麻雀的关系还清白。”

    商雀苦笑不语,老杨恼羞成怒,开始追杀赵甲第,当年一群人给黄华过生日,唱ktv到凌晨,事后开房间,周末,开房的情侣海茫茫多,最后只nòng来两间房,杨萍萍和胡璃一间,剩余大老爷们全部挤一房间,就两张床,滚来滚去,老杨就跟麻雀滚一堆去了,估计是喝酒喝高了把麻雀当娘们,试图一亲芳泽,被麻雀一脚踹飞,沦为经久不衰的笑谈。

    身为东道主,杨萍萍自然而然做起了导游,可惜除了赵甲第有兴趣听她扯北大的渊源,其余家伙都心不在焉,忙着jiāo流这两年的“纯情历程”,例如虎子嘿嘿低声说昨天刚在路虎后座搞了个90后,那叫一个水漫金山,现在的nv娃娃太狂野了。豹子不甘示弱,说90后算啥,他现在玩的都是少fù熟nv,躺床上都不需要动,完全由她们来扭啊扭,nv人果然还是要挑懂得风花雪月的姐姐。一上船就得憋起码个把月的老杨一脸yàn羡,商雀左耳进右耳出,所幸身边以前对这类话题最凶残的黄华转xìng已久,只不过换了个杀伤力不输的话题,niào片nǎi粉什么的,商雀夹杂其中,无可奈何。

    他们来到未名湖畔,豹子开始发烟,每人一根,谁都不落下,杨萍萍也不例外,已为人父的黄华叼着烟感慨道:“哥xiǎo时候的梦想,是当一名大文豪,李白那样的,仗剑走天涯,最不济也要做个江湖艺人,给大江南北的妹子们表演胸口碎大石,如果看对眼了,就勾搭拐骗一个,组成夫妻档,继续行走江湖,后来呢,就发现作文水平跟八两是一个级数,再后来呢,就做了爹,这真是一个让人蛋疼的故事,瞧瞧哥这张脸,瞧出沧桑了没?”

    杨萍萍不客气道沧桑你大爷,老杨跟着起哄沧桑你一脸,伍登科也开了金口沧桑你菊花,赵甲第剩余几个异口同声沧桑你妹。黄华并不气馁,忧郁望向那座塔,喃喃道听着你们的赞美,我才发觉自己是真沧桑了。紧贴着赵甲第坐长椅上的杨萍萍吐了一个烟圈,跟着悲chūn伤秋起来:姐都没力气继续登峰造极了,只能越来越堕落,越来越良家。豹子不管怎么说,的确成熟了太多太多,更别提有一个文青名字却混黑道的手枪,赵甲第看了一圈,仰头望着阳光灿烂,轻轻自言自语笑道:“我们都活蹦luàn跳的,没谁缺胳膊少腿,而且一个比一个上进出息,很好啊。xiǎo狐狸会很开心的,这个清明节,你们忙的就不需要刻意chōu时间去观音村了,我会替你们敬酒的。”

    午饭,赵甲第接到一条短信,被灌了一斤白酒加无数瓶啤酒的他神情不变,一顿饭,没有什么称兄道弟,没有大放阙词,温温淡淡,散伙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大家各奔前程了,伍登科才说他现在还没发达,但命有一条。老杨则说正在跟家里套话,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黄华和虎子都问赵甲第缺不缺钱。

    这帮子兄弟啊。

    赵甲第让餐桌上光顾着哭鼻子没顾得上喝酒的杨萍萍送他回四合院。

    她回去前,主动抱了一下赵甲第。

    步入四合院,赵甲第眼神森冷。

    蔡姨的那条短信显示韩道德出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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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是癞蛤蟆介绍:
“咱是一只有理想有野心有文化有故事的癞蛤蟆,所以母蛤蟆是看不上的,只吃天鹅肉。”
赵甲第,绰号赵八两,北方大暴户的儿子,伪宅男,武力值不详,智力值比较变态,理科无敌。
他要单枪匹马打下一片大大的后宫。老子是癞蛤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老子是癞蛤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老子是癞蛤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