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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烽火戏诸侯     老子是癞蛤蟆txt下载     老子是癞蛤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4章 农历二十九

    春节前一个星期,平时冷清的赵家大宅开始热闹起来,张灯结彩不说,一车一车的年货源源不断地往宅子里送,直到老佛爷不耐烦,下了一道圣旨,层层传达下去,这才阻止了摆满足足三间储藏室的年货继续泛滥成灾的滑稽趋势,赵五炮这类游手好闲分子的嫡系和一些个在清水衙门的闲职位置上的旁系亲戚,陆续来给老佛爷“请安”,尤其是后者,素来以能够在大年三十年夜饭餐桌上有个位置引以为豪,而黄睿羊这类实权在握的精英外戚是肯定不会过早赶来蹭饭的,赵甲第比往年多了几分热情,都是硬着头皮死熬出来的,会客套寒暄几句,主动递根烟聊个天之类的,或者凑一起打打牌,旁观一下麻将,所幸赵甲第记性极佳,闲扯起来不算吃力,不会显得娇柔做作。如此一来,让很多人忍不住嘀咕,暗中疑惑不解八两这孩子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多了不少人情世故。

    一些个坚定不移站在赵甲第这边的角色,都相当欣慰,赵世南就是典型,这位勤恳老黄牛式人物,与因为站错队而被老佛爷踢出局的兄弟赵世北截然不同,兴许是技术性人才的缘故,他天生对理工科出类拔萃的赵甲第有认同感和亲近感,这位男人特地跑去跟老佛爷聊了赵甲第的变化,口拙的他破天荒扯了一通花团锦簇的言语,十有**是先打腹稿几遍再背诵下来的,但毕竟都发自肺腑,一番掏心窝的话,使得老佛爷十分开心,顺带对赵五炮这类后辈都多给了点好脸色,老佛爷只要有笑脸,大宅子的气氛就轻松。

    赵甲第除了表面上的应酬,有空就在书房埋头苦读一些很诡异的东西,《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91年中央颁布的《关于抓紧培养教育青年干部的决定》,94年组织部颁布的《深化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纲领》,都是此类文件,赵甲第甚至很闲情逸致地给自己弄了个命题任务,题目叫《规范干部挂职路径》,决定在寒假期间搞出来,小试牛刀,不奢望有什么建设性。受到了原本想拉他帮着整理照片的王半斤严重鄙视,说研究这东西,太没实质意义,太宽泛的命题不讨喜,就跟国家公务员家庭财产申报一个德性一个下场,还不如去折腾临时机构领域,把矛头指向“指挥部”“办公室”“领导小组”这个热点,容易立竿见影,赵甲第回了一句饭要一口一口吃,不理会王半斤的金玉良言。

    农历二十九晚上,赵甲第和王半斤赵砚哥张许褚三个一起打牌,在赵砚哥房间,坐大床上斗地主,赵甲第可不会放水,杀得三个可怜虫屁滚尿流,玩了三个多钟头,奈何赌注太小,赢了六十多块钱,还不够去商薇薇她家小卖部买包中华烟,赵甲第抽空喝水的时候,接到韩道德电话,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因为韩道德一般不是急事都会发短信,不轻易电话,结果赵甲第差点一口水喷到坐在对面的王半斤脸上,这个家伙谄媚说他让人把长江里的宾利给捞上来了!

    “啥事这么一惊一乍的?”王半斤忍不住问道。赵砚哥和张许褚也一起望向失态的赵甲第。

    “某个家伙从长江里捞上来几百万。”赵甲第没说谎。

    “真的?”王半斤一脸讶异,却想偷偷摸摸把手上的四五张烂牌塞进牌堆,身为地主而且百分百要再下一盘的赵甲第懒得拆穿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的。”赵甲第点头道,出牌,再度轻松解决实力悬殊的战斗,赵砚哥一阵哀嚎。作弊成功的王半斤无所谓输赢,光顾着偷着乐。他们三个将信将疑,但都没有刨根问底。玩斗地主太无乐趣,赵甲第要是地主,除非对面三只菜鸟牌实在逆天,一般都会被他阴死。赵砚哥提议换个玩法,打双扣,二对二,结果王半斤当仁不让跟赵甲第搭档,连累好不容易攒上一点零花钱准备去买书的张许褚一起遭殃,赵甲第又赢了二十多块钱,输了整晚的赵砚哥摔掉牌,躺在床上,死鱼一条,赵甲第不动声色把一堆硬币散钱塞给张许褚,结果就赵砚哥一个人在郁闷。接下来张许褚去自己房间温习功课,除了寒假作业,还有商雀父亲给他布置的额外功课,比方说背诵《出师表》之类的,商河送了一套古版《古文观止》给小八百,给他的任务是下个学期全部背诵下来,而且必须烂熟于心,得知道每一篇古文的时代背景和内在含义,这个要求对小学生来说太苛刻了,但商河没有给小八百丝毫回旋余地。赵甲第对此冷眼旁观,抱有乐见其成的态度,棍棒出孝子,板子出状元,历来如此,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一把年纪了,没有买房买车的钞票,没有如花似玉媳妇,只能看av度日,连打-手枪后餐巾纸的钱都心疼,这你妈-的谁能不伤悲?

    赵甲第被赵砚哥拉到阳台上,小王八蛋趁机抽了根烟,然后口若悬河说起他的宏图壮志,比较天方夜谭:“哥,我给你说两个点子,你看可行不可行。一个是以后拍黄片,别跟岛国av那样,只顾着嘿咻嘿咻了,得有一定剧情,反正咱家影视城多了去愿意为艺术献身的北漂妹纸,我也不强迫,自愿原则,保准捧红她们,穿上性感的制服,丝袜可以有,高跟可以有,关键是要拍出故事性,女主别太花痴,直来直往,太tmd露骨低俗了,一点珍藏价值都没有,哥,我这可不是做婊子立牌坊,我问过很多牲口,都说想看有剧情有内涵的黄片,可惜台湾那些都是古装剧,不够贴近现实生活,代入感不强,哥,这是不是就是你书上说的市场调研?”

    赵甲第一头黑线,这小文盲竟然还懂了市场调研……

    这个崩坏了的世界……

    赵砚哥越来越雀跃,抽烟姿势更加**老道,压低嗓音:“还有一个更牛叉,现在不是有充气娃娃吗,时尚圈则流行高级定制,我觉得可以结合一下,举个例子,谁要是喜欢某个明星,就可以发给我那个娘们的照片,还有身高以及三围数据,我就按照这个来定制一个,当然做不到杜莎夫人蜡像馆那个水准,但保证七八分相似度就ok了,你给的钱多,我就给你仿真度高的,质地好的。哥,你看这个创意牛不牛?”

    赵甲第哑口无言。

    原本踌躇满志的赵砚哥一见主心骨不表态,立即心虚起来,赵甲第丢给他一根烟,揉了揉这颗不知道装了啥的小脑袋,笑道:“不错不错,可行性其实不低,操作起来不难,但就是只能台面下运作,你要做可以,但别亲自出面,这点你要学赵三金,脏活累活缺德的活都让别人替他卖命,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沾手的。”

    赵砚哥开怀大笑,狠狠抽烟。

    赵甲第还是提醒了一下:“旁门左道,偶尔走一走无妨,但要适可而止,别两眼一抹黑走到底,这就像你有点游戏天赋,但不意味着你就要去做职业玩家,捡芝麻丢西瓜,多傻b。”

    赵砚哥哈哈笑道:“了解!”

    在赵家大宅,能真正理解并且认可他种种异端行径的,确实只有没有代沟、不会端架子摆脸谱的这个哥了。她妈要是听到这两个创意,还不得气疯了。

    赵甲第来到书房,已经是晚上10点多,准备再花两个钟头把尚在草稿阶段的《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责任追究办法(试行)》研究透彻,结果一进门,就看到王半斤坐椅子上,两腿搁在书桌边缘,在看一本俗不可耐的言情小说,紧身牛仔裤将那两条长腿紧绷得格外诱人,作为高跟鞋女王,当然必须具备一对充满弹性和优美曲线的绝世美腿,单就腿部曲线而言,王半斤是赵甲第身边众多女性中最冒尖的一位祸水,甚至连身材高挑的马尾辫袁树都稍稍逊色,这样一双极品美腿,轻轻一夹,就能夹断任何好汉大侠的英雄气概了。赵甲第很不客气地欣赏了半分钟,然后拉了条椅子坐下看那份童养媳姐姐通过内部渠道弄出来的文件。

    王半斤自言自语道:“我阅尽三千言情小说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咱们中国女性吧,想出彩,就逃不过两个极端,一个是《红楼梦》里的袭人,相貌走冷艳典雅路线,大概是中规中矩的温良淑女,还有个是《聊斋志异》里婴宁,典型的鬼狐美人,狐狸精嘛。小八两,你觉得我跟你童养媳姐姐是不是这样?你看齐冬草多像袭人或者说薛宝钗,看似不争宠,安于红袖添香。不添乱,深谙进退。搁小康家庭,或者大家族,都是万金油。而婴宁这一类,就惨喽,多情种子,逃不掉一半尤物一半玩物的命,一旦‘尘缘’了却,就得默默返回自己的世界,也好,起码男人看到的都是她最灿烂动人的一面。唉,小八两,你说按照这个说法,我是不是怎么斗法,不管如何百种法宝千般神通,都斗不过以静制动的齐冬草了?”

    赵甲第嗤之以鼻道:“歪理邪说,别杞人忧天了,王半斤,这不符合你的风格。”

    王半斤还是在那里长吁短叹。

    赵甲第笑道:“冬草姐明天才回来,你现在未战先败了?要不我替你准备白旗,明天帮你挂阳台上?”

    王半斤把那本十块钱一本的言情书砸向赵甲第,被赵甲第轻松接住,轻柔回抛给她。王半斤又砸回去,赵甲第再收下,再丢给王半斤,两个人乐此不疲玩了将近十个来回,最终相视一笑,继而大笑,王半斤下巴枕在椅背上,两腿分叉,更显修长,面对赵甲第,笑疼了肚子,风情千万。

    赵甲第笑得比较含蓄,等王半斤笑够足足等了好几分钟,这才说道:“王半斤,你真打算当尼姑?”

    “也不一定啊。”

    王半斤一脸神秘兮兮,没个正行,道:“可能某天等到亲眼看着小八两出嫁,哦不对,是你跟拐骗哪个妞步入了婚姻殿堂,姐就能安心去精神病院了。”

    赵甲第恼火道:“说正经的,别打岔。”

    王半斤微笑道:“本来就是很严肃地在跟你讨论这个话题嘛。”

    赵甲第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王半斤起身,伸了个懒腰,说姐要去睡啦,养好精神,这个回合,定要跟你那位三头六臂的观音姐姐分出个胜负,战个痛快才好。

    赵甲第抽烟了。

    不等他点燃,王半斤突然在房门口探出那张绝美的脸蛋,冒出一句:“姐刚悟出一个道理,免费送给你:岁月是一把牛b的屠龙刀,能让某些男人飞黄腾达。但岁月也是一把贱b的杀猪刀,能让某些女人明日黄花。前者送给你,后者嘛,嘿嘿,送给小八两的童养媳姐姐。”

    赵甲第这下子是一边抽烟一边叹气。

    众女相亲相爱好姐妹的场景,果真全tmd是H小说里的扯蛋调调,误人子弟,坑爹。要不历代皇宫里头嫔妃都是你死我亡立场鲜明的。

    王半斤跳着格子,慢慢回到房间。

第275章 大年三十

    农历三十。

    上海,一栋精装修单身公寓,一位精致美丽的职场ol女性在收拾杂七杂八的东西,做老师最大的满足就在于一年有两个超级长假,国庆五一什么的与之相比就太寒碜了,她假期开始便去了英国伦敦,看一场比《等待戈多》上演初期更生僻的小众戏剧,前天才回到上海,都呆在小窝里自得其乐,家里人下了无数道召唤金牌,今天收到爷爷蒋世根的最后通牒,这才终于准备回家。

    她整理妥当,躺在沙发上休息,摆在茶几上的电脑屏幕还停留在弈城围棋的界面,其实她现在对网络围棋的兴趣已经很淡漠了,当然事实上她一直就兴趣平平,那段短暂的峰值时期已经过了,不过她还是会看一两本围棋入门书籍,例如她现在心不在焉翻看的,某个王八蛋家伙说过如果想要基础扎实,可以先准备一本靠谱的死活小词典,死记硬背下大量定式,没有捷径可言,接下来是抢逼围,对方占星我就挂角,管你你角上小飞还是单关应我都逼住,死板就死板,你能奈我何?随后才是追求“一子不舍”,菜鸟的最后境界是“无理”,用那家伙的话就是你丫就不能让对手舒服,对方怎么难受怎么折腾,死命折腾,别他妈考虑地呀势啊这些高阶玩意,这些道理都是浅显易懂的,但大美女老师蒋谈乐就是做不到,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反正他有说过二十岁之前不成国手终生无望,蒋谈乐本来就是娱乐消遣的简单心思,不怎么期待棋力一直增长,更不奢望在弈城或者tom棋圣道场上大杀四方。

    她一直过着精神和物质双重独立的精致生活,她可能也会跟闺蜜唧唧喳喳聊着人生的小感悟小理想,但却从不会天真幼稚地构想浪漫未来,寄托在未来的某个男人身上,不是躲在春闺,捧着茶杯,说两句人生美好或者不美好的便宜话。这就是蒋谈乐,这才是蒋谈乐。

    不是女人唧唧歪歪地谈论人生的小感悟,不是天真幼稚地畅想未来,不是躲在春闺,捧着杯茶,说两句人生美好的便宜话。

    躺在沙发上,蒋谈乐怔怔出神,眼角余光瞥向茶几下面,那里不出意外,躺着一本《当湖十局》。

    杭州白马公寓,一对姐妹花和一位与她们容颜七分神似的中年女子在厨房忙碌。

    “东东,真的不跟你爸一起吃年夜饭吗?”女人神情牵强,依稀看得出来,少女时代的她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只是随着岁月流逝,就开始减分,而且她的气质似乎远不如那对女儿来得出挑,女人到了四十岁,如果无法具备足够的底蕴去支撑气质,是会江河日下的。她的穿着打扮有富贵气,却与人不熨帖,这一点,她貌似应该和两个女儿学习讨教。

    外柔内刚的佟冬摇了摇头,很坚决。

    妹妹佟夏很不客气道:“孙德智现在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好了伤疤忘了疼,看到就烦,谁爱跟他坐一张桌子吃饭!”

    佟冬瞪了一眼有某人撑腰后愈发骄纵的妹妹。佟夏回了一个俏皮鬼脸。中年女人轻轻叹息。她一直是逆来顺受的柔弱性子,所以这么多年才带着一对女儿吃苦,苦上加苦的是很多苦甚至说不出口,直到那个姓赵的北方青年的横空出世,才力挽狂澜,变相间接地拯救了她的家庭,虽然几次单独和大女儿进行的母女聊天,东东都透露出一些不确定性,但她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去揭开什么真相,只是希望西西能够得到如表面上的幸福。

    “是妈妈不好。”女人愧疚道,红了眼睛。

    佟冬跟着一阵心酸,眼眶湿润。反倒是一直像是长不大的佟夏说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妈,别这么说,你能带着我和东东两个拖油瓶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了,错,是很伟大!”

    这一刻,佟冬认命了,不管赵甲第是否纨绔子弟,最起码,他能带来一个坚强的西西。

    她甚至有冲动,想要给那个男人打电话,说一句新年快乐,再说一声谢谢。

    上海,老住宅区。一位女王和一位萝莉在看一部国产动画片。

    蔡姨摸了摸小萝莉的脑袋,温柔道:“小果儿又要长大一岁了。”

    陈庆之转头天真笑道:“真好真好。”

    蔡姨眼神温暖,略带自嘲道:“对小果儿自然是好的,可对过了二十五岁尤其是三十岁后的女人,就不妙喽。”

    小萝莉拍马屁道:“姨永远是十八岁,小果儿就算长大了,最多就是比那个马尾辫高点,漂亮点,还是比不过姨的~”

    蔡姨清浅微笑:“小马屁精一枚,跟你那位白马学的吧?”

    萝莉小脸蛋上挂着的笑脸奸诈可爱,并不否认,嘿嘿笑道:“反正姨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蔡姨搂过小萝莉,轻轻道:“小果儿快快长大,然后找个好男人做好老公。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就狠狠踢他踹他咬他抽他,姨护着你。”

    小萝莉眨巴着水润水润的眸子。

    南京某森严静谧的军委大院,小楼二楼闺房,一个只戴一枚华美耳环的妹纸在床上蹦蹦跳跳,哼着腐女大爱的《绝世小攻》:一朝离了课堂,为勾引大叔装纯良……看我玩转各手段,吃干抹尽在床上,我是可爱小攻我怕谁邪恶腹黑假善良,脸蛋够清纯,手段够YD……千方百计折腾你到泪汪汪。**我偷偷藏,万里追踪到你身旁……

    门外响起敲门声,她根本不理睬,继续蹦跳哼唱。敲门声比较倔强,她停下哼曲,嚷道何方神圣,报上名号!门外传来一个醇厚的男人嗓音,回答也比较搞笑风趣:洒家姓李名风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名号玄武湖浪里小白条,生平最好行侠仗义,顺便兼职做你的老爹。女孩忍住笑,哼哼道莫要假扮本姑娘的亲戚,我家老爹身高两丈,端的虎背熊腰,最爱做那偷香窃玉的无耻勾当,被武林白道通缉十数载,你确定是那作恶多端的李风淳?外头男人故作江湖人士的豪放大笑:木有错,洒家便是那体魄雄毅气概无双的李风淳,好女儿,还不把你的闺蜜双手奉上,多多益善……说到一半,就传来男人的喊疼嗓音,轻轻嚷着媳妇大人,轻点轻点,这不跟咱闺女逗乐嘛。

    似乎男人的媳妇并没有放过他,他不得不喊道:“闺女,速速来救老爹,这里有位除暴安良的女侠要擒拿你爹去换官府的悬赏。”

    李青斛见死不救,站在床上叉腰大笑道去吧去吧,壮士一路走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男人一声长叹,寂寞如雪道也罢,闺女,只求你出门与老爹吃最后一顿年夜饭,就当为壮士践行了。

    李青斛翻白眼。

    有如此奇葩的爹,就一点不奇怪有这样鬼怪灵精的小青虫李青斛了。

    浙江省委大院,独栋小楼。

    都快到了吃年夜饭的点,齐树根还在跟魏小涛一起玩《魔兽世界》,他们刚刚转战台服,对于他这类资深骨灰玩家来说,表示对《巫妖王之怒》没有屁大的兴趣,这个假期,他每天都要花七八个钟头带着魏小涛跟团厮杀,黄莺也在场,三人三台电脑,各司其责,分工明确,配合默契。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战友了。魏小涛突然想起什么,正色道树根,晚上12点左右你记得提醒我,我要给师傅打电话问好。黄莺鄙视唾弃道你干脆去泰国做变性手术得了,然后给赵甲第去做暖被窝的小妾。魏小涛争锋相对不屑道总比你好,你去给我师傅自荐枕席试试看,他会要你,就算被你摸上了床,也一定被一脚踹下去。齐树根哈哈笑道小涛子,不错嘛,连自荐枕席都知道。魏小涛得意啊,黄莺大怒道死小涛,没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信不信跟你绝交!魏小涛啧啧道呦,好怕好怕。黄莺刚要发飙,齐树根做起和事老,安抚道好了,大年三十也吵得起来,两白痴。黄莺和魏小涛立即站在同一阵营,同仇敌忾齐声道你才白痴。齐树根调侃道你们两个很心有灵犀嘛。黄莺和魏小涛同时冷哼一声,变相坐实了心有灵犀的说法。

    齐树根忍俊不禁,这对欢喜冤家。

    他悄悄想起一个女孩,一个号码,犹豫着是否要打电话,天人交战。

    一帆风顺了二十多年的五好青年随即涌起一股挫败感,莫名其妙的苦涩。

    ts市,赵家大宅,喜庆喧闹。

    终于放完没个尽头的鞭炮,开始入席吃年夜饭,因为拖家带口的太多,光饭桌就有三桌,主桌上坐着赵太祖,老佛爷,黄芳菲,赵甲第赵砚哥,王半斤,齐冬草,张许褚,还有黄睿羊赵五炮这批嫡亲成员,二十几位,赵甲第左边是王半斤,右手是姗姗来迟的童养媳姐姐,王半斤给赵甲第夹了一块清蒸鳜鱼,齐冬草便夹一筷藕片到赵甲第碗里,王半斤说小八两,我要吃蟹粉狮子头,齐冬草并不照搬,而是抢先给王半斤夹了一颗,微笑道姐,慢慢吃。那个“姐”字,齐冬草的咬字格外清晰。王半斤也不拒绝,笑眯眯收下,然后故作惊讶问道冬草妹子,不知道晚上那位跟你一起并称金海双骄的王春风同志会不会给你打电话说新年快乐哦。齐冬草神情平静道他给不给我打电话不清楚,但我能确定等姐你结婚了,他肯定会去祝贺的。王半斤故作恍然道那挺好,回头等某人万一跟这些年一直春风得意的王春风结婚了,我可得包一个更大的红包才行。齐冬草不温不火神色婉约,轻轻柔柔道姐你去不去王春风的婚礼,我管不着,不过到时候我和八两领证了,一定通知你,至于婚礼红包,都是一家人,就免了吧。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场看不见的战争,硝烟弥漫……

    夹在中间承受两位天之骄女炮火的八两同学一阵头大,脸部神情僵硬。赵砚哥偷笑,结果被坐在身边的张许褚揍了一拳头,一口喷饭,被黄芳菲狠狠瞪了一眼。

    赵太祖低头吃饭,不看不听不闻不问。

    至于黄睿羊赵五炮赵世南这批“外人”,更是自顾自跟身边的亲人聊天吃饭。

    唯独老佛爷笑容如常,保持一贯的镇定安详,而且能够插上嘴,却不是息事宁人,而是火上浇油。

    一顿本该狼吞虎咽的年夜饭,赵甲第如坐针毡。

    旁边一桌,某个坐在黄凤图老爷子身边的伛偻男人,边吃边流泪。

    他叫韩道德。

第276章 砸场来了

    其实当韩道德这个陌生男人出现在赵家年夜饭餐桌上,就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一大片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尤其是主桌外的两桌人士,他们不奇怪黄凤图老爷子露面,而且历年的年夜饭,老爷子都不会坐主桌,老规矩了,至于老爷子身边的魁梧雄毅青年,他们多半猜得出身份,而韩道德就委实料想揣测不到了,能坐这里吃饭的,都是金海实业的大人物,对于当年侥幸进了金海始终徘徊在底层的伛偻老态男人自然不认识,人不可貌相谁都懂,但真要不以貌取人还是太难,韩道德偷偷抹了抹眼睛,安静沉默地低头吃饭。

    他原本已经在工业区订好酒店包厢,打算跟魏锋田图斐一起吃顿一桌一千多块的年夜饭,凑合着过个大年三十夜,看完春晚,喊上几个敬业的小姐,对于一个曾经在最底层挣扎的男人来说,已经很知足。但坐在主桌上的青年,执意要他进宅子堂堂正正吃一顿有人味儿的年夜饭,韩道德不肯,是不敢,也是不愿贪心,但那个年轻却不稚嫩的男人笑着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说是感谢他帮忙捞上宾利,几百万啊,能吃多少顿天价年夜饭了不是?但从再苦再累再活得比狗都不如依旧不轻易落泪,甚至被打断腿啃雪块也没红眼睛的韩道德比谁都清楚,山顶大宅里的这一桌年夜饭,还真是几百万都买不下来的啊。韩道德,往嘴里不停塞饭菜,始终止不住泪水,当年他是夹着血水吞咽下操蛋生活带来近乎没个尽头的苦果,何曾想过有今年今时?

    黄凤图老爷子下筷缓慢,看了一-眼韩道德,再看了一眼隔壁桌的小八两,轻轻点头。

    从头到尾,一个枝叶茂盛庞大家族的定海神针,赵太祖没有正眼瞧过韩道德一眼,准确说来是斜眼瞥一下都没有。

    年夜饭收尾,刚好可以看春节联欢晚会,赵甲第一直没看春晚的习惯,有意无意和韩道德一起走出餐厅,把这个男人和田图斐一起送到门口,等到他们远去,赵甲第这才挑了个僻静位置,掏出手机,跟远在加拿大的母亲打了个电话,通话时间不长,挂了电话,赵甲第蹲地上抽烟,出来找他的竟然是老佛爷,最疼爱小八两的奶奶,老人慈祥柔声道别怪你妈,她有太多苦衷,等你哪天在她眼中长大了,她就会跟你说的,不过哪个做妈的,不一辈子都把自己的娃儿当孩子呢。赵甲第站起身轻声道奶奶,外头冷,进屋子看春晚吧。老佛爷摇摇头,笑道没那个必要,一屋子带面具装孝顺的货色,奶奶是老花眼,但心眼亮堂着,只看到一窝的狼子野心,外头是冷,但进去了就是心凉了,还是跟小八两唠唠嗑来得舒心。赵甲第搂着这位外人眼中宠溺自己根本就是到了荒唐地步的老人,终于流露出一个孩子的软弱,轻轻哽咽道奶奶,我想妈了。

    老人轻轻拍着孙子一天比一天宽厚结实的后背,肩膀宽了,承担的东西自然就重,但这是每一个男孩成长为男人后必须去主动承受扛起的。老人也是眼眶湿润,轻轻道小八两呐,奶奶总说孝顺不孝顺,不看是不是常挂在嘴边,得放在心上,奶奶之所以心疼小八两,是因为小八两是那个爷爷生病了,就会大夏天冻出一身汗嘴唇泛青的孩子,爷爷在医院病床上走了,到今天为止,还是那个感冒了吃坏肚子了阑尾炎了都要咬牙忍住就是不敢去医院的傻孩子。人在做,天在看啊,屋里头太多人都比你多活了十几年几十年,但全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奶奶不心疼小八两,难道心疼他们去?只有奶奶一天没进棺材,他们就一日翻不了这个天!

    赵甲第恢复平静,笑道:“奶奶,大年三十,说这个不吉利。”

    赵家老佛爷笑容没了寻常的阴森刻薄,反而有种知天达命的豁达,“奶奶不怕死,死了也不会寂寞,你爷爷在下头等着呢,老家伙生前就跟我约好了的,要一起投胎。”

    赵甲第摇头道:“奶奶,你还要活很多年。”

    老佛爷和蔼笑道:“当然,总得让我抱上曾孙子。好了好了,你跟冬草半斤她们放烟花去吧,奶奶这要去佛堂,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把奶奶送进屋子,赵甲第就和王半斤齐冬草赵砚哥张许褚四个一起去外头放烟花,身后跟着一帮大大小小的孩子,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亲戚,每个人手上都捧着几盒烟花,赵甲第扛了个超大号的,搬了两次,先不急着放,将几十个烟花摆成一字长蛇阵,赵砚哥和张许褚蹲在两头,赵甲第站在中央位置,然后约好时间一起迅速挨个点燃引线,霎时间,头顶烟花绚烂,山顶笼罩在各色烟火中,如梦如幻。

    赵甲第站在辉煌夜色中,左手拉起王半斤,右手牵起童养媳姐姐,她们都没有任何象征性挣扎,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只是小八两握住她们不难,想要她们握手,却是痴人做梦,难如登天。

    接下来还有个引龙村源远流长的旧习俗,小辈们开始走门串户,这个传统其实有赵商两姓老祖宗们的用心良苦,希望后辈们能够并肩作战,抱成一团,事实上耳濡目染之下引龙村一直很争气,即便是不曾被赵太祖一人得道带动鸡犬升天之前,窝里斗崇尚武力不假,可都有底线规矩,不容过火,一旦对外,与外方势力发生冲突,则必定要先放下村里恩怨,攘外必先安内一说,在村里不吃香,是要遭唾弃白眼的,这些年赵太祖断断续续没少给村里人解决村外的纠纷,有他直接间接出面,手到擒来,所以村里人大多感恩戴德,以赵太祖的跋扈个性,若非念在昔日的香火情上,怎会浪费时间去积德。赵甲第小时候村里格外流行串户,因为大年三十夜,家家户户都会准备一些糖果点心,在客厅摆下酒桌菜碟,胆子大脸皮厚的孩子,都会卖命往兜里塞,只是随着引龙村集体飞黄腾达,已经没几个家伙再看得上眼那点瓜子水果了,但习惯毕竟是流传继承下来,村里人送给小辈的甘蔗瓜果变成了整包整包的中华烟,或者一些个象征性的红包,起码一两张百元大钞以上,吝啬一点的放一张,阔气的就没底了,见者有份,像赵山虎在世的时候,大宅就特别拥挤,因为这里的红包最鼓最厚,最少都是一千块,只是随着村里公认的老好人赵山虎去世,山顶大宅依旧开放,却没几个后辈敢去讨赏。

    赵甲第带着两位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王半斤齐冬草,加上鸽子小八百,还有商雀,每家每户拜访过去,一趟下来,被灌了一斤上下白酒,半斤红酒,这还是有童养媳姐姐挡酒前提下的战果,期间在赵寡妇商薇薇家里,场面就有趣了,徐娘半老的赵寡妇借着酒劲拉着小八两追忆往昔,也不知道谁在揩谁的油,看得王半斤和齐冬草都有些郁闷,原先大美人商薇薇对母亲的举动心存不满,只是跟王半斤齐冬草都不对路不顺眼的她看到两女不爽后,反而帮起母亲劝酒,差点直接把赵甲第撂翻在她家。一开始赵甲第后知后觉,没琢磨出味儿,可等到童养媳姐姐亲自上阵,跟商薇薇斗酒,而王半斤则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跟赵寡妇划拳,赵甲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可惜商雀坐得远远的,赵砚哥和张许褚两小屁孩则偷尝赵寡妇土法子酿制出来的甘醇杨梅酒,没谁有冒头打掩护的仗义侠气,爬墙看红杏看错春光的事件后,商薇薇跟赵甲第关系就僵硬到了冰点,虽说上次在河畔谈心过,马马虎虎解开了心结,但今天商薇薇的表现可一点都不像是青梅竹马却冷战多年的女人,酒入香腮红两抹,本就出奇水灵的丹凤眸子,都能滴水出来,嫣然回眸,能让男人的骨头都酥了,只可惜赵甲第当下哪敢体会商薇薇情理之外意料之外的百转柔情,只能故作老僧入定,尽量坐怀不乱,毕竟王半斤还真就坐在他怀里。

    出门的时候赵甲第晕晕乎乎,来不及多想,也想不出个一二三四。一个村子逛遍,应酬完毕,回到山顶宅子已经将近十一点,王半斤不按照常理出牌地说要睡觉去,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将赵甲第留给齐冬草。赵甲第和齐冬草两人来到后院鱼池的中心凉亭,加上年夜饭,赵甲第被灌了两斤多酒,途中在引龙河边上吐了一次,现在稍微好受一些,躺在长椅上,脑袋枕在童养媳姐姐并拢的双腿上,天底下也就他有这个福气消受这个枕头。

    王春风愈挫愈勇追求了齐冬草这么多年,连个公式化礼节性以外的笑脸都没捞到,连赵甲第都有点佩服这厮的毅力,因为老佛爷私下调查过王春风的私生活作风,干净高尚得一塌糊涂,就差堪比圣人了,不逛夜场不玩私人会所不打高尔夫不玩游艇,唯一的兴趣就是当“野驴”,爬过大江南北很多高峰,温良恭俭,谦虚内敛,不露痕迹做着诸多慈善活动,有王春风珠玉在前,无形中斩杀阻挡了许多不自量力的追求者“同行”,赵甲第寻思着都可以给这位兄弟赠送一面千夫斩的大红锦旗了。

    齐冬草有一双极秀媚的纤纤玉手。赵甲第此刻就在握在手心温柔把玩。其实他最钟情的还是童养媳姐姐那对金莲妙足,不盈一握,柔弱无骨,肌骨冰清,赵甲第肯定没有恋足癖,却依旧怜惜得如痴如醉,只是当初在杭州青龙山庄,脸皮薄的童养媳姐姐不管赵八两如何调戏勾搭,都不愿意伸出来让他“亵玩”一番。看来还需要再接再厉,才能有马到成功的一天。

    临近第手机短信潮水般涌来。赵甲第逐条回复过去,他的朋友其实不多,知道号码也就少,所以这辈子都用过群发功能,真相是那只破烂诺基亚也不支持群发功能……

    正为正式军官的老杨,当上爸带孩子的黄华,继承父业的虎子,自称有文化却没道德的萍萍姐,甚至此时仍然身在广西的豹子,都发了祝贺短信,无一例外都不是那种群发贺岁短信,神奇的是连在东北黑道厮混的手枪,真名伍登科的家伙也发来短信,内容是希望再过两三年,能让赵甲第去东北边境赌场玩把大的,铁定包一条龙服务,朝鲜妹纸,俄罗斯大洋马,大把大把的。赵甲第哑然失笑,手枪这王八蛋只信三样东西,拳头,胯下的枪,还有就是兄弟。三个室友,司徒坚强,齐树根,魏小涛,等等;在上海杭州两地认识的富二代公子哥千金小姐也都有短信慰问,魏培培,两对夫妻档中的精英李倩,杭城黑寡妇-方菲,再就是飞蛾扑火的佟夏,大秘书李檀,但其中有几条格外出人意料,曾被他拿枪顶着脑袋的杭州天字号纨绔刘欣:看好你。赵甲第对此一头雾水,这煞-笔莫非发-春了?赵甲第敷衍回复:我不看好你。

    灰色大枭樊龙泉:有时间来杭州喝茶,樊哥不是纪委,哈哈。赵甲第对此会心一笑,回复:没问题。樊哥,新年快乐。

    再就是佟冬:谢谢。但我不知道如何回报。赵甲第酝酿了一下才回复:考虑下以身相许?不过随后短信石沉大海,赵甲第不奇怪。

    黄莺是一片空白。赵甲第自嘲心意到了就行,已经很难为这枚傲娇小妞了。还是很俗气地回复:祝新年学业进步,事业红火。

    尤其是小果儿发了一条:在等果儿长大前,白马不许结婚哦……赵甲第懵了一下,心情愉悦地回复:快快苗条可爱起来。

    齐冬草一直看着赵甲第回复短息,赵甲第完全不去掩饰什么,她也清淡如水,嘴角翘起,低头凝视着那张注视了十六年即将是十七年的熟悉脸庞。看不厌呐。

    12点前一分钟,手机铃声响起。

    挖草,是胆大包天目无法纪的少*妇裴。

    赵甲第咳嗽了一下,接起电话,少*妇裴娇滴滴道相公,奴家想煞你了。

    这你娘的,砸场子来了?

第277章 气吞如虎

    赵甲第抬头,看到童养媳姐姐忍着笑意,眨了眨眼,示意把她当空气就好。尴尬的赵甲第松了口气,只是不等他酝酿措辞,那边少妇裴情商绝伦,立即凭借“姘头”这短暂的停顿咂摸出味道,变本加厉娇媚道好相公,娘子好生寂寞,你若再不来翻云覆雨临幸一番,小心娘子我红杏出墙哦。她嗓门出奇的大,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外遇的汹汹气势,齐冬草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赵甲第干笑道新年快乐。少妇裴撒娇一般发出一大串哼哼哼,扬言下次赵甲第去杭州,一定要让他三天下不了床。太有春-情少妇特有的宏伟理想了,裴洛神没纠缠不休,挂了电话,赵甲第挨了童养媳姐姐一弹指,弹在额头上,不轻不重。这个电话一结束,马尾辫立即就打进来,也没有多聊,大概两三分钟。赵甲第坐起身,齐冬草帮他拍了拍后背,赵甲第耍流氓道要不是满嘴酒气,就要扑倒冬草姐一顿猛啃了。

    她安静靠向赵甲第,肩靠肩,手握着手,并没有缠绵的言辞,妩媚的秋波,只是安静平和,与身边男人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赵甲第那张酒气浓重的嘴中,从未向她吐露过半句海誓山盟,没有诉说过一句甜言蜜语,在赵甲第正准备说什么的关键时刻,齐冬草突然起身,然后一屁股坐在赵甲第腿上,柔柔弱弱搂着他的脖子,赵甲第哈哈大笑,童养媳姐姐素以大度能容天下事为人称道,在商场上每逢风波必临危不乱,唯独跟王半斤“争风吃醋”起来,是寸步不让,她依偎在赵甲第怀中,平缓的呼吸,吐气如兰,一身沁人心脾的独有芬芳,宛若一朵芝兰,赵甲第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宁静祥和,她轻轻道八两,你真的不打算接班,打理金海实业?赵甲第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她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赵甲第笑道要是跟你组成夫妻档,就不怕我拖你后腿?可能你至今战绩辉煌的不败金身就要毁于一旦了。

    齐冬草没有出声,嘴巴贴近赵甲第脖子,有意无意抹了一下,让赵甲第顿时抖了抖,身体本能绷紧,一只手环住童养媳姐姐即使穿着冬衣也纤细的小蛮腰,另一只手则不老实起来,解开胸口外套两颗扣子,却不是直接来一记青龙吸水探囊取物,而是先在她衬衫外摩挲了一分钟,手暖了,才继续跟扣子作战,消灭掉三颗,缓慢深入,齐冬草娇娇羞羞喘着气,扭了扭腰,不知道是抗拒还是逢迎,赵甲第挨千刀地握住一只白嫩滚圆挺翘,而曾在青龙山庄一晚上把赵甲第霸王硬上弓两次的彪悍童养媳姐姐静悄悄地做了个小动作,小嘴含住赵甲第耳朵,一时间津-液温润,在这种天雷地火**的摇曳时刻,一条短信很煞风景地传来,是王半斤的,“反正不守夜,可以睡了哦,小八两,我说不定会查房的。”

    赵甲第欲哭无泪,齐冬草也看到了,还以颜色,轻轻半呻吟半呢喃道晚上去我那里。赵甲第恶从胆边生,不料王半斤马上神机妙算地发来第二条短信,“齐冬草那里也要查,今天姐姐已经很给她面子了,转告她别想今晚上偷鸡摸狗,没门”。齐冬草在赵甲第耳边说王半斤说你是鸡狗哦,赵甲第呵呵傻笑道要不咋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齐冬草冷哼了一下,不让某头牲口的每只爪子继续肆意妄为。

    一直不喜欢拖泥带水的齐冬草重复了那个问题:“八两,你还是不愿意掌控金海吗?还是说再过几年,比如说毕业,或者玩腻了私募,回头再回到金海实业?”

    赵甲第苦笑道:“冬草姐,你知道我不会的。以前可能是赌气,现在是真的有了自己的打算,才不去趟那浑水。金海有你,有石佛王厚德这些元老,有一大批商政界智囊和实战派精英,一座丛林,已经有一头占山为王的老虎,有几头驯服了的狮子,有狼群,有狐狸,有看门狗和狗腿子,我就不插足了。”

    齐冬草轻轻叹息,扬起一个笑脸,主动亲了一下赵甲第。赵甲第坏笑道没做好事也有报酬啊,要都像童养媳姐姐这样大慈大悲,早进**社会了。齐冬草笑了笑,看了眼赵甲第,拉起某个傻笑家伙的手,一起走向房子,握得很用力。

    赵甲第和童养媳姐姐自然是分房睡,王半斤除了弹鸡-鸡总是半途而废功亏一篑,其余任何事情都绝对说到做到,这倒是其次,主要是齐冬草脸皮太嫩,不敢在赵家大宅里由着赵甲第欺负,在山清水秀西湖畔位于山巅的青龙山庄,她的勇气和气魄,放到这里要大打折扣。赵甲第看了下时间,凌晨1点多,大厅还有密密麻麻的七大姑八大舅在守夜,他打过招呼,就上了楼,先去张许褚房间看了看,门没上锁,已经熄灯,多半是熟睡过去,赵甲第刚要轻轻关上门,被张许褚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及其鸣驺入谷,鹤书赴陇,形驰魄散,志变神动。尔乃眉轩席次,袂耸筵上……”

    字正腔圆,清气豪气兼备。

    赵甲第会心一笑,敢情这孩子说梦话呢。赵甲第的文学素养着实寒碜糟糕,不知道小八百朗诵的是孔稚珪的《北山移文》,只觉得听着舒服,寻思着抽空也去看一看商河要求小八百一年内必须烂熟的《古文观止》,这套书,赵甲第数度三过“家门”而不读,想到这个,就给韩道德发了条短信,让他去找家书店弄一套。韩道德那边显然没睡,立即回复,就一个字“好”。

    赵甲第哪里猜得到这家伙正在酒店某个娘们肚皮上卖力耕耘,结果刚要最紧要关头,收到短信后就立马一个神经质地翻身,跳下了床,毕恭毕敬回复了那个字,让躺大床上正出于职业道德依依呀呀起劲的姑娘差点要破口大骂,不过伛偻男人按照规矩付了钱,她挤出笑脸,清点了一下,无误,没少一张,也没假钞,这才放进床头衣服口袋,准备去洗个澡,让她微微讶异的是一叠钞票上加了一张10块钱的,不过她懒得问,谁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她伺候客人,可是吹舔含抚耸等等一样不落十八般武艺技巧都得用上的,事后还得接受技能考评,妈咪都会拿着卡片跟客人询问,要是没照培训要求,任何一个小环节出了纰漏,还得扣钱,早知道出来**还这么竞争激励压力巨大,她当初可能就不来了,撑死了玩个业余兼职。韩道德急急忙忙穿上衣服,抱歉说美女换个地儿洗澡,我有急事要马上出门。

    小姐愕然道等下妈咪还要来的呀,韩道德想了想,掏出五张百元大钞递给她,说道你就跟妈咪说服务太好,额外送你的,大年三十的还得讨生活,妹子你也不容易。至于你跟妈咪说我送了你是五百还是三百,你看着办就是。这位上了年纪的大伯都如此善解人意了,小姐自然不好再撒娇,迅速穿上衣服,心中有点小懊恼知道这位大伯如此爽快厚道,做活儿的时候就更用心些,其实估摸着差不多该有孙子的大伯长得是不太对得起党和人民,但没啥坏癖好,很好说话。韩道德和香水味有点廉价的小姐一起离开房间,给田图斐打电话,轻声说道:“小六,对不住了,陪我去趟市里。”

    大半夜的,上哪去弄《古文观止》,呵呵,韩道德自有他的门路法子,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他自己都没那个脸给大少爷打江山。

    吃完早餐,赵家大宅一大帮人前去祭祖,一律步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得走四十来分钟,赵山虎和赵家二奶奶土葬在一个山腰风水宝地,两座坟头隔开了距离,因为赵家老佛爷发话了这中间的位置要留给她,她跟那个上海女子斗了一辈子,大事小事赢了一辈子,老佛爷仍然不愿意在最后关头输给那位大家闺秀哪怕一次。一行人浩浩荡荡,赵甲第挽着奶奶,照顾到老佛爷,队伍行走速度缓慢,到了山腰,两座坟建造得并不气势恢宏,普普通通,这点是赵山虎生前的愿望,老人回光返照,最后一次头脑清醒,躺在病床上直接就对赵三金摊开了说赵鑫,你自作主张帮我挑地儿睡觉,你怎么说都是我儿子,我接受,但棺材本是我自己的钱,不要你一毛钱,要是敢弄得跟土皇帝一样的坟墓,以后你有脸来上香?小心雷劈死你。

    陆续上香敬酒,赵太祖当之无愧是第一个,照理说持家的黄芳菲也应该有资格陪丈夫一起,但她这么多年一直选择后退两个台阶,等老佛爷和赵甲第上香后,才和儿子赵砚哥,王半斤齐冬草一起上香。后面上香的亲戚,都极为讲究按资排辈,丝毫不能乱。一圈轮流下来,就是半个多钟头,兴许有人在赵家大宅里戴着厚重面具,即便吃着年夜饭或者看着春晚都不忘一边把酒言欢笼络关系,一边称兄道弟一边相互试探,或者尔虞我诈一下,但到了两座坟前,却都是不约而同收敛了许多,脸上的敬意都发自肺腑,没有故作矫情悲伤。

    上的酒是赵老爷子生前嗜好的一种自酿土酒,连包装都谈不上。度数高,入嘴凶,能在胸腔心口烧出火来。接下来就是放鞭炮,全部让赵甲第和赵砚哥两个做孙子来点燃。最后,赵太祖捧着一炷香走到坟前,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可以走了,今天,赵家老佛爷是第一个,王半斤和齐冬草一左一右搀扶着,赵甲第却留了下来,赵砚哥也不想走,却被母亲黄芳菲强硬拉走。

    赵太祖举着香,低着头,轻声自言自语,只见嘴动,听不到这位权位如日中天的男人说些什么。

    赵甲第远远蹲着,等赵太祖弯腰插上香,赵甲第点燃一根香烟,放到爷爷坟前。

    赵太祖轻轻道:“走吧。”

    赵甲第跟在他后头。

    “陈平安说你进步不小。”赵三金摸了摸裤袋,抽起一根烟,并没有转头。

    “师傅就收了我这么一个徒弟,器重欣赏一点很正常。”赵甲第平静笑道。

    赵三金不置可否,换了一个话题:“明天跟半斤去北京,要不要准备什么东西?有需要就开口,别劳烦你奶奶了。”

    赵甲第摇头道:“不需要。”

    赵三金不再说话。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两人步子都不大,一时半会追不上前面的大队伍,无形中成了父子独处的罕见一幕。

    赵甲第犹豫了一下,问道:“金海对淡水项目是不是赌太大了点?”

    赵三金笑道:“无所谓,赌输了,最多延缓一下金海赚钱的速度,动不了根本。再者,你铁了心不掺和进来,连实习都跑去杭州,呵,这个中金,穿着黄马褂捧着尚方宝剑,在国内资本市场称王称霸,到了外头,就不太入流了。没个十几二十年积累,底蕴出不了的。暴发户气质,跟金海一个德行,谁也别五十步笑百步。换谁坐在那个位置,就是条只会拉屎发-情的狗,赚钱都要比不赚钱容易。不过话说回来,你只是去镀金,没什么关系。”

    赵甲第无奈道:“拜托,金海再牛,也比不过国字号的中金,你别酸。”

    赵三金哈哈大笑,对儿子的挖苦,不以为意,道:“那不一样,金海的钱都是你老子一个兜里的,中金那几位没我这份霸气。”

    赵甲第不得不报以白眼。

    赵三金抽烟不慢,停顿下来,他不习惯用打火机,而是在一根烟即将燃尽烧光时,烟头对烟头,用仅剩的火点着下一根。他叼着烟站在半山腰,驻足而立,眺望远方,说了一句赵甲第云里雾里的话:“我其实希望你,陈平安,还有黄老爷子,还有一些我养了很多年的棋子,都派不上用场。因为这就像一户家境困苦赤贫的人家,小心翼翼珍藏着最后一件传家宝,等把这件宝贝拿出来的时候,这个家庭也就真正走到了穷途末路了。但我们老赵家又有点不同,哪怕有一天金海倒了,甚至说我某天死翘了,赵家也倒不掉,这叫虎死不倒架!”

    这一刻,赵太祖豪气纵横,气吞如虎。

第278章 四合院

    正月初二,原先拥挤不堪的赵家大宅近乎走得一干二净,所幸不是树倒猢狲散,而是各奔前程或者各回各家,齐冬草黄睿羊这批家族年轻一辈金海菁英都追随赵太祖前往北京,海水淡化项目过于庞大,仅仅跟北京方面需要挂钩对口的部委就多达十几个,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纰漏,需要步步为营小心打点,外界很难想象如此巨大牵动整个金海身躯的战略方案,赵太祖竟然全盘交由一个还不到二十五岁的女人去操作,哪怕这位彗星般崛起的女性商界新锐在以往案例中战绩骄人,但大多数商业评论家都认为赵太祖过于儿戏,胆敢弃用王厚德这批老成持重人脉深厚的元老,难免有经济学者揣测赵太祖是否与石佛等高管起了间隙,再难有这些年如胶似漆伯乐知遇的蜜月状态。

    赵甲第则跟着王半斤前往北京,两人换着开一辆宝马7系,赵甲第先去了趟ts市区,见过了一对父母,这才驶向北京,一座给赵甲第印象除了大还是大的城市,那里的人官帽大,有些口气大,有些则是胸襟大,尤其是街道也宽大,没什么小家子气,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那些个真人不露相琵琶遮面在巷弄里的部委机构办公室,这是与这座红色首都匹配的底蕴和城府,ts离京津都不远,赵甲第来过的次数却寥寥无几,本来说好换着开车,王半斤却赖皮地屁股扎根在副驾驶席上,整理储存在电脑上的摄影作品,翻出得意杰作,还会扛着电脑端到赵甲第面前,一点不顾及司机在高速路上小心紧张的感受,赵甲第一阵火大,忍无可忍,终于爆粗口道王半斤你丫滚一边凉快去,再烦我就跟你同归于尽了。王半斤撇了撇嘴,良心发现,终于放赵甲第一马。总算安全到达北京城,王半斤给母亲王竹韵打了个电话报告行程,接下来王半斤瞎指路,让赵甲第多转了起码半个钟头的冤枉路,

    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地来到赵甲第熟悉的街道,这一带可以算木樨地到玉渊潭南门一线。

    王半斤厚颜无耻地说姐的方向感不错吧,赵甲第已经懒得理会,默不作声停下车,四合院外的街道肯定是没有停车位了,挤满了一部部挂军牌或者政府牌照的车子,挡风窗下车证的一张一张格外扎眼,展览会一般。但这些车子大多是三四十万的价格段位,甚至不少都在二十万以下,反而超过五十万的并不多见,偶尔几部路虎奔驰s级的好车,挂的牌照也相对平庸,赵甲第下了车,提着一盒茶叶,就这么简单,茶叶是他从观音村带来仅剩四两多山村老茶,茶罐稀拉平常,茶叶更谈不上珍贵,但王半斤觉得不错。

    赵甲第被王半斤挽着手臂,步伐缓慢,一路上见到牌照最牛叉的是两部奥迪A6,一辆出自总参,一辆挂京g6,王半斤如数家珍,把一辆辆车的来历数落过去,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其实一些牌子都是报废车上摘下来的,没进电脑销号,车管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重新使用了。还有那些个车证看着就搞笑,过期多少年了还舍不得拿下来。这辆挂A82段的路虎看到没,最煞-笔,是韩洪那2逼的,本来早就该归还回去,但韩洪那个在国家电网当老总的老爹舍不得,原先是装在奥迪a8上,后来韩洪满地打滚要了过去,没事就跑长安路上去显摆,忽悠外地人,纸老虎罢了……不过呢,大多数都是货真价实,可惜咱们家的不多,也不牛。我叔可能算是最出息的一个了,但也才副部级,所幸是实权部门,总算长了一点脸面。瞧,这部京82就是他的。你小心点,二叔的女儿,王严妮这妞最势利,等下你少不得被她挖苦,你做好心理准备。再有就是梅姨因为上次偷跑去上海的事,对我还有怨念,你得帮我说好话。”

    到了。

    挂有大红灯笼的四合院门口站着穿着喜庆气的王竹韵和梅姨,还有一些男男女女,赵甲第一个都不认识,偷空瞥了眼大门上的春联,毛笔写就,显然是王家老太爷手笔,笔力虬劲。看到赵甲第和王半斤,王竹韵和梅姨的笑容显然要真诚许多,其余王家成员则象征意味很浓,大多以审视的眼光看待叛徒赵家的不速之客,只不过都隐藏较好,不至于流于表面,唯独一个站在清雅中年男人身边的年轻女孩,虎视眈眈,谈不上半点善意。赵甲第陆续喊了声大妈和梅姨,梅姨帮着介绍,门口站着的都是王家的嫡系成员,尤其是王清平,老王家第三代的中流砥柱,还主动伸手与赵甲第轻轻握了一下,他可以算是借干部年轻化的大好东风崛起上位的典型,国内最年轻的一批高干,知识技术性精英官僚,毕业于北大,博士学位,一身儒者风范,一半缘于先天优势的家教身世,一半靠自身后天努力积淀,但谈不上官威,甚至说官味都不浓。

    除了气态中正平和的王清平和一脸倨傲的女儿王严妮,还有王半斤的三叔王清河,在人民日报工作,担任职位不高,妻子则中国神华就职高管,膝下一对儿女都还在上大学,一个清华,一个人民大学,夫妻子女一家人都面容安静,并无锋锐,偏向书香,老王家第二代香火不旺,例如王半斤爷爷就早早去世,老太爷的小儿子目前在南方养老,与老太爷老死不相往来了半辈子,想必是有着解不开的天大疙瘩,王半斤不爱说这些,赵甲第也就无从得知这个三代人都在走下坡路的红色家族内幕八卦。

    他跟每一个人都客套过去,最多能勉强算不卑不亢,再无更多画蛇添足的气势。

    进了四合院,院子是四进格局,很是夸张,足以见得当年王家老太爷在政坛上的能量。光是院子有四个,前院,中院,正院,还有一个后院。前院中有一排柿子树,赵甲第记忆最深刻鲜明的那棵老榕树栽在后院中,四合院这会儿住了六七家人,大多数都是春节期间暂住,跟一般红色家族一样,后代们都搬离了最初度过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的院子,但也有一些占据历史悠久胡同小院的家族则是家道中落,院子都被国家回收,王半斤一家始终住在面朝正院的东厢房,谁都清楚家里老太爷老祖宗最是宠溺这个曾孙女,本来有望跟王清平一起担起家族中兴众望的王竹韵去了舟山普陀岛后,王半斤也出国留学,本就安静的四合院愈发冷清,正应了第三辈名字中的“清”字。王清平王清河兄弟都住在中院房间,其中后者是常住,就职于清水衙门,加上老太爷最憎恨子女后代在经济问题上犯错,学者王清河相比较单位分配的房子,还是乐意住在藏书颇丰的四合院,一来有老太爷坐镇,没谁敢吃了雄心豹子胆来烦扰,二来一对子女能够接受老太爷的亲自指点,是最大的无形裨益。

    今天才正月初二,到访的客人还不算多,明天开始才是高峰期,老太爷门下弟子不计其数,被老太爷仅是吝啬评价为“资质中庸,无经纬之才,只够造福一市一县”的王清平能够这十多年始终位于平步青云的艳羡态势,旁观者都心知肚明,虽说老太爷一直懒得刻意提携这个孙子辈的“庸才”,但这不妨碍当年受恩惠泽于老王家的门生和世交去重视的确有不俗能力的王清平,毕竟当得“王书生”庸才二字评语,看似寒碜可怜,其实已经很了不得了。因为被老人评为庸才之上人才二字的人,多半是屁股坐过国副级位置的煊赫大人物。

    正院占地面积最大,除了原本就有的石凳石桌,还从屋里搬了张桌子出来,坐满了人,看到赵甲第,都眼神意味深长。

    王竹韵让梅姨把那罐茶叶送去老太爷由耳房开辟出来的书房,她则领着赵甲第通过侧门前去后院。

    老榕树。

    两只半人高的青瓷大缸,数十尾青红色鲤鱼优哉游哉摇尾游曳,缸底丢满了大大小小的钱币,这是老王家的习俗,家族里不管是谁,多大的年纪,每长一岁,都要往大鱼缸里丢下一枚钱币。

    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朝王竹韵和赵甲第迎面而来,赵甲第身躯轻轻一震。大抵知道院外门口街上那部京g6是谁的了,因为赵甲第曾在电视上见过眼前的老者,他所执掌的部门,是所有部级单位里的重中之重,可谓魁首。陪伴老人送出院子的应该是老太爷的生活秘书,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习惯性带着礼节性淡淡笑容,只是比起学者身份的王清河那种略显刻板清冷的笑容,要多了一丝亲近感,却决不至于给人谄媚讨好的感觉,这一点,赵甲第在李檀脸上看到过,只是两者谁更胜一筹,一位是“近达天听”,一位是“封疆大吏”,还真不好说。

    老人跟王竹韵热络打了声招呼,朝赵甲第笑着点点头,就擦肩而过,并不染发,两鬓尤为霜白,这才党内领导中极为罕见。

    榕树下,老太爷躺在椅子上晒太阳,躺椅摆放很有讲究,并不会被枝叶茂密的老榕树遮去全部阳光。

    老人闭着眼睛,手上拿着一直收音机,在听北京一个频道的时事报道。

    赵甲第站在不远处,望着躺椅上颐养天年的老人,明年这时候就是整整一百岁的老人,说不出话来,一些之前酝酿排练多遍的言语,都忘得一干二净。

    老人睁开眼睛,看向被孙女王竹韵轻轻安排坐下却仍然略显拘谨的赵甲第,慈祥笑道:“小八两,那个不喜欢读书的小家伙,是吧?”

第279章 国手之力,国士之风

    赵甲第被王老太爷一句话勾起儿童时光的回忆,是王半斤拉着怯生生的他步入这个专属于老人的后院,之前小八两听院里长辈小孩都说后院是叫禁区的东东,未经允许闯进去就挨板子的,年少懵懂的小八两多胆小,上个小学都需要姐姐王半斤蹲在教室外头盯着,他本来就对附近那些个持枪的警卫兵很是敬畏,听到后就更不敢迈雷池一步,一天黄昏,熬不过王半斤拿着一根自制小钓鱼竿跟他说后院可以钓鱼玩,去了后才发现躺椅上的老人,王半斤没心没肺去垫脚跟站大青瓷缸旁边钓鱼了,留下孤苦伶仃胆小怯弱的小八两独自面对老太爷,当时老人挥了挥手,示意小八两走近一些,小八两这才蚂蚁搬家一般挪了挪,老人再招招手,小八两才肯走到面前,老人问几岁了,小八两腼腆轻声回答八岁,老人接着问看过多少书了,小八两就没下文了,红着脸,不知如何作答,如今日一模一样躺在老榕树下躺椅上的老人笑了笑,没有多说,闭目养神。

    小八两就逃回王半斤身边,只差没有哭出声,王半斤则依然无法无天地糟蹋老人的心爱鲤鱼,一共钓起来五六条,每次老太爷睁开眼睛望过来,她就不动声色取下鱼钩放回去,三番四次后老人就懒得理睬,王半斤最后偷偷把一条蹦跳的鲤鱼塞进口袋,故意说一声哎呀,得回去做功课了,老太爷,走了啊,您慢慢瞌睡哦。随后王半斤就拉着战战兢兢的小八两一溜烟跑回正院,把口袋里的一条小鲤鱼拿出来,放进一只装满水的油纸袋,用一根绳子系紧,很豪气地说送你啦。然后姐弟两个就趴在桌上看那条脱离群众的可怜小鱼在袋子里游荡,最终,赵甲第离开四合院的时候捎上了袋子,在小学里都小心翼翼养着它,买了一个小玻璃鱼缸,直到某天鱼缸被班级里地头蛇的小痞子偷偷扔掉,小八两才开始人生中的第一次发飙,完全疯魔癫狂,先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然后鼻子和嘴角都流血的他愈战愈勇,追着那帮王八蛋同学追着打了半个学校,全部被他打趴下不说,还一人一板砖下去,从此之后,就极少有当地学生敢欺负赵甲第这个外地的神经病苦逼娃。

    老太爷看到眼前年轻人竟然失神,也不打搅,活了很多一般人的两辈子年月,养气功夫早已经炉火纯青,老人时常自嘲这一生做过最英明的一件事情就是活的时间久了,能够亲眼看着一个个政敌倒下去,早早上了中央一台的讣告,葬在八宝山,再没办法跟他怄气,这场持久战,是他赢了,笑到了最后。赵甲第被王竹韵扯了扯衣袖,猛地回神,赧颜道:“对不起,老太爷,开小差了,在想着第一次来后院的情景呢,您还是精神气十足,没变化。”

    老太爷呵呵一笑,对赵甲第的失礼不以为意,见了太多在自个面前如履薄冰如临大敌的后辈后生,偶然出现个敢发呆的孩子,也不错嘛。他放下收音机,搁在身旁的木凳上,拿过一对核桃,慢慢旋转,其中一枚核桃可能年纪比王竹韵还要大,反正王竹韵自打记事起就知道有那么一对,后来被王半斤偷了一枚,给弄丢了,老太爷倒是没生气,王竹韵这些长辈差点疯了,狠狠抽了王半斤一顿,结果没哭没闹的王半斤也不承认错误,就是闭嘴不说话,你们打就是了,把一帮大人弄得下不来台,过了几天,偷溜出家的小闺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颗新核桃,送给了老太爷,那天是老太爷的生日寿辰,那一年,王半斤,叫王后的小虎妞,才九岁,所有人都清晰记得从来都是刻板着一张布满风霜脸孔的王家老太爷,接过核桃后,抱起曾孙女,竟然眼眶湿润起来,所以第二枚核桃,谁都牢记它的岁数。

    老太爷指了指桌上的瓜果点心,笑道:“别客气。”

    赵甲第点点头,拿了个苹果啃起来。

    王竹韵见气氛还算融洽,如释重负。

    老太爷的生活秘书走回院子,轻轻坐下,并没有插嘴,安分守己。一个人从老太爷的正房后门来到后院,大大咧咧坐在赵甲第和王竹韵中间,一般人都是从侧门走入后院,敢这么明目张胆肆意妄为的,除了王半斤没第二个,这虎妞是牛到敢撕老太爷珍藏书籍的书页去折纸飞机还满院子跑的彪悍存在,至于她当着老太爷的面去钓青瓷缸的鱼,大家就被迫地学会习以为常了。王半斤落座后,朝那个以敦厚稳重著称的秘书喊了声田兄,敢情还是称兄道弟啊,王竹韵瞪了没大没小的女儿一眼,不过那位已经而立之年的生活秘书却笑着点点头,眼神温暖,这种如同看自家女儿的视线是伪善矫情不出来的,再者,在老太爷面前玩小鸡肚肠坑坑洼洼,等同于自掘坟墓。王半斤嘿嘿笑道:“田兄,你不是自诩圈内小国手嘛,我给你拿围棋去,你跟这位手谈一局?”

    姓田的生活秘书摇摇头。王半斤哪里是体谅人的角色,二话不说就回老太爷房间搬棋盘棋子了,田秘书一脸无奈,王竹韵这一次并没有阻拦女儿,老太爷听到后微微一笑,继续休憩。

    在六十年代,老王家还是住在西山一带的胡同院落,那时候老太爷虽然位阶已经足够吓人,但还不至于住在中南海,77年后,老太爷众望所归地复出后,组织上重新安排了新住处,起先老太爷听说是四进的大院子,不肯搬,后来被已经搬到临近位置的老战友带着逛了一圈,老太爷一看到那株罕见的老榕树,立即就中意了,在老北京人眼中,哪家哪户家里要是有一棵榕树,那都说是有大福气的人家。榕树是热带树木,在一到冬天就动辄零下几十度天寒地冻的北方,很难成活,老一辈都说是得有地气儿暖着才行,而且榕树四季常青,形同华盖,看着就喜庆,一个偌大家族能够如此,想必是每一个老人乐意说出口或者深埋心底的共同心愿。寄托的福气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更重要原因,大伙儿心知肚明,老太爷对与台湾遥遥相望的福建有浓重的特殊情感,而在福建省某地,老太爷就曾在一棵榕树下跟一位老总指点江山过,一直在党内高层引为美谈,小辈们对此可能感触不深,可能当天书听一听就一笑而过,但老太爷一辈的老古董们,可都上心得很。

    王竹韵轻声道:“爷爷,外头冷,别多呆了,回屋吧。”

    穿着暖和的老太爷瞪了一眼,没好气道:“什么话,翻雪山那时候不冷?不照样挺过来了,人呐,就得吃苦,吃苦不能光顾着享福,你看那些个一有机会就学会养尊处优的家伙,谁能比我活得久?养生养气,就是躲在屋子里冷了吹暖气热了吹冷气,一天到头有人把我当金子做的菩萨去伺候着?要是都顺着你们的意思来,我早就不是在躺椅上,而是棺材里了!”

    王竹韵苦笑,不敢再说。你要跟老太爷争论讲理,十次有十次会输得心服口服,也就虎妞这种干脆蛮不讲理的,才讨得到便宜。

    王半斤搬来榧木棋墩,两盒棋子,价位平平,并不惊世骇俗。棋子也比较崭新,因为近些年老太爷毕竟岁数大了,不太适应长久的脑力活,加上他又是胜负心极强的人物,不喜欢输棋,更憎恶别人放水让棋,就下得极少,而老人的生活秘书田增是围棋好手,一开始是讨老爷子的喜,下了苦工夫大毅力去钻研,后来虽然老太爷不怎么碰围棋,田增倒是落下了棋瘾,棋力渐长,在圈内颇负盛名,可谓罕逢敌手。赵甲第被赶鸭子上架,也就不再客气,打开棋盒后,本就直挺的腰板下意识愈发笔直坐如钟,秘书田增低着头,眼角余光瞥见赵甲第的姿态,嘴角勾起,笑意淡然,显然,他并不真的以为眼前年轻人是劲敌,这位秘书的自信底气,是无数盘胜利堆积出来的,而非一味眼高于顶的盲目自负。洪家丫头那位“洪官子”,天赋惊艳,加上有顶尖国手培养,与他对弈,一样是胜负五五分。

    虽然胸有成竹,田增还是没情商低下到要说出让子的话。他猜黑先行,开局中庸,并不咄咄逼人,这很符合他多年磨砺打熬出来的处世作风,内敛而深沉,讲究一个细水长流方能滴水穿石,古语说字由心生棋风如做人是很中肯点题的。而赵甲第的落子也无凌人气魄,如出一辙的中规中矩,棋至中盘,田增还能保持云淡风轻的心境,只是对这个年轻对手的棋力评价提高了一个台阶,起码并非寻常的业余玩家,是个相当不错的对手。王竹韵不懂围棋,是门外汉,王半斤稍微好点,小时候天天被老太爷逮着下围棋,下得臭,但眼力还是有的,似乎对温吞的棋局有所不满,明目张胆狠狠掐了一把赵甲第,赵甲第纹丝不动。

    身体还算健朗的老太爷缓缓坐起身,眯着眼睛,观察战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做到了观棋不语。

    当赵甲第余光看到王竹韵搬椅子坐在老太爷身边,拈了拈棋子,棋风浑然一变,瞬间落子如飞。

    猛然加快了收官的步骤。

    田增眉头愈发紧紧皱起,但考虑到赵甲第的快棋落子和一旁老太爷的专注旁观,也跟着快捷起来,很少长考,如此一来,赵甲第强悍的快棋实力和官子计算瞬间爆发出来,让棋局由均衡一落千丈为田增的劣势,大败局趋势明显,田增笑着投子认输。胜不骄败不馁,甚至都没有说再下一局。王半斤得意洋洋,王竹韵再次偷偷松口气,赵甲第安静收拾棋子,放回棋盒,这时候老太爷突然发话:“再下一局,认真下,下棋快可以,但别藏着掖着了,两个都拿出真本事。”

    田增微微一笑,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中第一回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斗志,赵甲第挠了挠头,重新打开棋盒,再次对局,这一盘赵甲第执黑先行,第一手棋就让局中人的田增和观战的老太爷一愣,是在生僻晦暗的六-八位置,一记乱刀当头斩下,谈不上狂妄,但足够生冷,田增略显哑然,争锋相对,应在边上,相当于大飞挂对手的第一手,在常理之中,岂料赵甲第继续剑走偏锋,轻轻落子在五-七位置上,大约能算前无古人了,田增执白只得以不变应万变,下在自己右手边的目外,下定决心来一场兵来将挡的攻坚战,但赵甲第却是出人意料地大开大合,随后四十手完全牵住了田增的鼻子走,大有老子前五十手天下无敌的气焰,意气风发,攻城拔寨一气呵成,田增处处捉襟见肘,第142手赵甲第好似天外飞仙,灵气和霸气十足,使得白棋才中盘便脆败得一塌糊涂,田增拈着棋子,有些失魂落魄,竟忘了投子认输,一脸苦笑。

    老太爷咦了一声,弯腰,更加贴近棋盘,琢磨了许久,终于讶异加赞赏地盖棺定论:“有国手之力,有国士之风。先前说你不爱读书,应该是老头子我错了。”

第280章 冬雷

    这顶大帽子一扣下来,赵甲第立马坐立不安,是王半斤替他解了围,嬉笑道老太爷,您呐这回可是走眼了,小八两就是小脑袋瓜聪明点,没您说的那么高大全,别吓着他。王竹韵拿起桌上一颗橘子,丢向王半斤笑骂道闭嘴,没人当你哑巴。被顶嘴的老太爷哈哈大笑,精神气之好确实让人很难想象是一位将近两倍知天命之年的老人。田增深呼吸一口,不仅按照规矩投子认输,还主动承认道:“段位相差悬殊,输得服气。甲第,深藏不露啊,昨天虎妞还故意给我下套,说你水平一般般,让我尽管放心。”

    田增没有急着收拾棋局,而是目不转睛盯着看似纷乱其实玄机重重的棋盘,内心自嘲好家伙,被下了一盘指导棋了,输得当真不冤枉。田增越看越入神,时不时就某一手落子虚心请教安静坐在对面的年轻人。赵甲第一旦说起围棋,无形中就圆转如意了几分,谈吐清淡热络恰到好处,在平常水准以上。老太爷并不插话,躺回椅子,听到妙处,频频点头。王竹韵神采奕奕,脸色异常红润。王半斤也朝赵甲第做了个邀功讨赏的撒娇表情,可以不解风情的赵甲第完全视而不见,只顾着跟田增耐心复盘。田增绰号僵尸,就是指他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能够依靠不俗的韧性去搅局,往往可以“借尸还魂”,扭转乾坤,但碰上官子功夫远胜洪绿苔洪官子的赵八两,只能心悦臣服地认栽,两个同道中人相谈甚欢,一来二去,气氛总算真正热络起来。简明扼要的复盘快速结束,王半斤就拉着赵甲第把棋墩棋盒搬回去,王竹韵见缝插针说道:“爷爷,小八两虽说是理科生,但术业有专攻,不仅精通围棋,在经济学方面也是建树不小……”

    老太爷皱了皱眉头:“建树?竹韵,这个词汇别乱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孩子能谈得上建树,别弄巧成拙了。”

    被反驳回来的王竹韵并不慌张,笑道:“您还真别不相信,八两这孩子去年下半年给了工行一个社会责任模型,大受好评,难能可贵的是全部由他独力完成,没有半点水分,已经被工行正式采纳,您要是不放心,大可以让田秘书把工行11月份发表的年报抽出来,您也搞过经济,甚至可以弄一份完整的资料看一看,就清楚分量重不重了,工行的官僚做派您也知道,可不敢拿这个开玩笑。”

    老太爷带疑惑语气哦了一声。田秘书已然心中有数。王半斤和赵甲第返回,王竹韵也就不再多言,就此打住。她起身去正院和亲戚聊天,很多人已经是多年未见,王竹韵虽然信佛,但骨子里仍然不是斩断尘根的那类出世,否则她也不至于有这一趟北京之行。起身临走前王竹韵给了女儿一个眼色,王半斤心有灵犀,总算察言观色了一把,识趣地跟母亲一起离开后院。田秘书小声道老太爷,该回屋练字了。田增并没有说回房休息,因为那样一来,以老爷子钻牛角尖的脾气秉性,十有**要继续在后院逗留。这叫做摸准了门脉。果然,老太爷不需搀扶地起身,看着率先起身的赵甲第,老人回头指了指在老北京比国副级领导还罕见的老榕树,轻轻道:“《太平寰宇记》记载福州有榕,其大十围,凌冬不凋,郡城中独盛,故号榕城。当年我跟一位老总打到了福建省,只有一海之隔呐,天气好些,都能看到那座金门岛。所以我才挑了这个院子,希望活着的时候,能够当做一个警醒,时不时就来抬头看一看。”

    兴许是躺久了,老太爷步伐称不上矫健,赵甲第本能地想要去搀扶,老人却摆了摆手,感慨道:“老啦,说不定哪天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他踱步走进正房,后头跟着田增和赵甲第,老人直接进了书房,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一面墙下,墙上挂着一幅年代悠久的巨大军事地图,是解放战争尾期的全军战略路线图,恢弘而磅礴,老人望着地图,怔怔出神。

    “四六年六月二十六日,我军由抗战期间鄂豫皖发展来的中原军区从湖北安徽河南三省交界突围成功,拉开序幕。《汉口协议》成为一纸笑谈。老蒋的烟雾弹一点都不高明呐。”

    “哈哈,熊向晖顶几个师,这话不假……”

    “孟良崮战役,张灵甫战死,张麾下九名将校军官在遗体前跪成一圈,泣不成声。华东野战军最终在坟前给予立碑,写下张灵甫之墓。这样的军人,兴许是在为虎作伥,但起码能算个中国人。这场战役期间,随军常备支前民工十五万四千人,后备支前民工四十五万九千人,整个孟良崮战场上支援华东野战军的民工多达整整六十九万人。而国民党高层则只会在官邸会报上听着老蒋的训话,据说是一栋西式小楼,大厅里有一根一米多长的象牙,而主席他们却还在黄土窑洞里吃着糠菜糊团。这样的战争,我们如果不赢下来,愧对祖宗。”

    “山东战场,双方投入兵力达到百万,连水都要喝干。当时我跟莫斯科外交学院的学生聊天,他们都不信我们能取得胜利,说我们没有重工业,把城市都丢光了,呵……”

    “大别山,经略中原,大兵团离开解放区,鲁西南战役,战略反攻了……”

    “不久以后我曾跟一个出身黄埔系的少将俘虏谈心,他感慨说最早黄埔同学聚会,就问谁当了烈士,说起来就神往慷慨,可才二三十年时间,就是另一番光景了。谈的都是高官俸禄,是女人,是房子。”

    “我们也不是没有失败,恰恰相反,我们就是在失败中成长起来的,七月分兵,粟老总写了检讨电报,要独自扛下来,陈老总和谭老总看了后,认为战略上没问题,是军事部署上的错误和战术上的不讲究,粟老总仍然坚持原先观点,难能可贵呐。我佩服的人不多,粟老总算一个。”

    “要说苦,西北野战军最苦。有位华野老总曾疑惑,为什么中央在四七年夏秋间的电报中经常表扬西北野战军,觉得不理解,是在故意抬高西北压华东,后来到达陕北杨家沟,才释然。在西北,每一仗每一门山炮规定只准打五发炮弹,迫击炮每门只能配五到十五发炮弹,这要搁在华东,根本不能打。四七年小河会议上,总理按照战区歼敌成绩排了个队,华东、晋冀鲁豫、东北、晋绥、陕甘宁和晋察冀,好嘛,这下子,我们的聂老总坐不住了,哈哈。决定要打个翻身仗……当时要吃掉罗历戎,部队急行军,有个小伙子我记得很清楚,为了鼓舞士气,这个战士扛着马克沁重机枪唱山歌,为了让他唱得响亮,营里就让通信员把干粮都集中给他吃,不够就给他找红薯,这小子嗓子大得出奇,没让人失望……”

    王家老太爷始终盯着那幅悬挂了几十年的军事地图,背对田增和赵甲第。唠唠叨叨了半个多钟头,田增数次想要打断,却忍住。四合院本来有一个专职护理班,但过年了,就都被老太爷赶回去,这位一旦犯了犟脾气,别说他这个生活秘书,就是老太爷的孙子也说不上话,甚至一些个领导都劝不动,甚至说不定还要挨这个老上级的训。就像刚才那位正月初二就来登门拜访的中央首长,一样被训了顿。老太爷说到兴头上,从抽屉拿出一张地图,铺在书桌上,朝赵甲第招了招手,说道:“来看看。”

    赵甲第走过去,瞥了一眼,笑道:“运城。”

    老太爷点点头,道:“你懂这个?”

    赵甲第平静道:“大概了解一点。”

    老太爷笑道:“国民党那帮崽子边打边喊是野战八旅就打,不打就滚开。嘿,这下他们满意了,打他们的就是第三纵队的八旅。”

    一老一小在地图上研究战役行进,赵甲第因为细致事先研究过解放战争,加上本就是半个地道军事迷,跟老太爷聊天,虽说谈不上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好歹能够勉强应付,不至于一问三不知。老人存了考校的心思,时不时抛给赵甲第一个难题,若是赵甲第设身处地该如何应对,赵甲第兴许大局观还未成型,但细节把握能力不俗,因为是以研究角度看待战争,占了先机,这一下,算是被赵甲第瞎猫抓到死耗子了,他给出的答案不能给人太多惊喜,但已经足够让老太爷刮目相看,现如今,找个真正懂点解放战争的年轻人委实不易。老太爷一开始期望不高,所以比较欣慰。

    谈完了运城战役,老太爷旁征博引,不再局限于一张地图或者一场战役,思维发散开来,最后甚至聊到了当下的时事民生,赵甲第不骄不躁,有一说一,中规中矩。

    王竹韵过来柔声提醒老太爷可以休息了,田增也跟着附和。老人却没答应,但稍微妥协了一下,坐在椅子上跟赵甲第聊了些相对闲情逸致的话题,例如早期的犬儒,曾国藩的家书,《千字文》,如此一来赵甲第就只剩下洗耳恭听的份,愈发不敢信口开河,王竹韵悄悄给老太爷端了杯白开水,老人戒酒戒烟很多年,连浓茶都戒了,喝着茶,老人轻轻道:“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八两,你怎么看?”

    赵甲第犹豫了一下,诚实道:“好心好事,就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房价调控就是例子。”

    老人哦了一声。

    赵甲第一番天人交战,咬牙道:“我觉得在食品交通和住宅这几个环节出问题的官员问责,太弱了,就该拖出去杀头。”

    田增笑了笑。

    王竹韵苦笑,叹息一声。

    老太爷笑了笑,不置可否。

    赵甲第坐直了腰杆,望着老太爷,一字一字道:“当年,是谁靠人民战争赢得了胜利,如今,是谁与人民战争?”

    一句话,宛若一声冬雷。

第281章 长谈

    冬雷炸起,赵甲第这个极具站着说话不腰疼嫌疑的隐身富二代始终心平气和,可怜费尽心思安排所有环节力求完美收官的王竹韵一身冷汗,秘书田增神情古怪,这位大叔见识过京津圈太多光怪陆离的场景,但挨个儿比较过来,却还是此时此刻赵家年轻人一句话来得耸人听闻,若非有两盘棋的清浅交情在那里,田秘书都要忍不住唾骂这个青年的不知死活。心情一直不错的老太爷黑了脸,缓缓抬头,斜眼盯着口无遮拦的后辈的后辈,老人按照年纪来说早就是风烛残年的岁数,明眼人都估mō着这个家族要跟随者老爷子一起日薄西山了,就等着老太爷一闭眼不再睁开,上了八宝山,接下来自然就是大榕树倒下,猢狲散去,一番不动声sè的高层洗牌,这些年,寻思着开始可以找下家的王家派系门生不是一两个,但有一点有资格入老太爷法眼的人物角sè们十分清楚,只要躺椅上的老人一天建在,他们就不敢也不愿去做跌份的下作事情。这就是王家老太爷的本事,赵太祖说虎死不倒架,何况这头猛虎即便掉了牙齿,也还是共和国硕果仅存的老虎之一,老太爷身高一般,上了年纪,眼神也不会时不时让人觉得犀利锋芒,所以谈不上多少气势,周末去首蒲河公园晨练或者晒太阳的时候,可没几个知道这位老人曾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赫赫儒将,但这可不是能够小觑老人威严的理由啊,一直旁观王竹韵这场精心安排的田增突然有点遗憾,最后到底还是捅了篓子,年轻人太沉不住气了,当着老太爷的面饭可以多吃,尽管吃,因为能吃是福,但话,可就得小心惦念酝酿着,显摆的多说,故作姿态的瞎说,鲁莽的乱说,都是禁忌,老爷子最反感的就是为人浮躁,在他看来静不下来的人,不管多大岁数什么出身,都是不能做成事的,一次侥幸成功,下一个跟头也肯定不远。田增瞥了眼神情慌张却不知所措的王竹韵,有点于心不忍,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问道老爷子,练点字?老人点点头,但接下来伸手指了指田增和王竹韵,轻轻道你们两个出去,虎妞说这个小家伙毛笔字拿得出手,我倒要看看,能说出这句话的年轻人,且不说是否有底气去做到一些儿事,先把这几个字写下来再说,可别像某些个后代,连钢笔毛笔都没握过,光会练签名了。

    田增率先起身,王竹韵勉强笑了笑,跟着走出去,出了书房,仍然留在正房,没敢走远,生怕再折腾出幺蛾子。八面玲珑的田增轻轻道要不要我把虎妞喊过来?王竹韵摇头苦笑道没用,老太爷是动了真火了,虎妞没轻没重,指不定就会火上浇油,那才真的麻烦。甲第这孩子是我领进家门的,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了。如果这一关过不去,就只能重头谋划了。田增默不作声,作为首长的生活秘书,对王家的家事自然烂熟,但愈是如此,就越不能自作主张,更不能指手画脚,没这个觉悟,这么多年的书就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人情世故也白琢磨了。

    书房,氛围远没有外头两位想象的那般剑拔弩张。赵甲第在宣纸上写下那二十三个字,手腕沉稳,丝毫不颤,正楷雄健,这是十多年被国士男子陈平安硬逼出来的浑厚功底。本来黑着脸的老太爷一看,出乎意料嘛,呵呵一笑,说道我说你来写,这次换行书,听好了,除了中字,再没道理;除了敬字,再没学问。老太爷说完,赵甲第已然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老太爷笑容增加一两分,评判语气道不错,是下过苦功夫的,接着来,这次是草书:三军要他轻生,万姓要他重生。不轻生不能勘乱,不重生易于为乱。赵甲第依旧笔走龙蛇,只是一笔狂草,多了肆意汪洋之气。老太爷看着宣纸上三句话,三种不同字体,与赵甲第下棋开局中盘收官如出一辙,当真有点圆转如来的味道,作假不得,不是临时抱佛脚的伎俩。老人接过毛笔,赵甲第立即换了一张空白宣纸,提笔却不落笔,一滴墨汁滴在了宣纸上,格外醒目,老人搁下笔,语重心长感慨道当年换了乾坤,一切都是空白,我,还有很多人,死了的,侥幸多活的,都满腔热血想要在这张白纸上留下点什么,是人就有sī心,谁也免不了俗,这点不需要否认。打仗的时候,谁不护犊子,谁不抢功劳,谁不想争个第一?出生入死的大老粗们谁不想讨个年轻漂亮的闺女当媳fù?谁不想捞个将军当当?只不过一开始,sī心都跟钱不沾边,没谁想着享福,当真是顾不过来啊,天天在打仗,天天在死人,打仗死得多,饿死的更多,谁心里没怨气怒气?谁不想翻身?然后,渡过了长江,解放了,我甚至带兵打到了福建,但接下来很多人都懵了,这马上打天下,终究还得马下治天下啊,怎么治?小火慢炖?还是重病猛药?都是mō着石头过河,犯了错误,一个接一个,都在党史里记载着,以前遮掩了一些,现在开始陆续解密了,是好事,是功是过,就得让后来人评说或者骂娘。我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从马背上下来,已经有半辈子了,说实话,很多事情看不懂,但我只想亲眼看到老百姓是不是可以住上房了,吃上饭了,是不是别受了欺负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不是不再想着活着比死还遭罪,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哪怕明天就合眼,良心也对得起那些个记着的兵娃娃,战友,老百姓,首长,还有自己的祖宗和子孙。

    赵甲第望着那张宣纸,怔怔出神。本以为老人会大发雷霆,然后将他划入赵三金那个活该拉出去枪毙一百回的敌对阵营,甭想再踏入这个四合院。最起码也会将他视作不成熟的愤青甚至是粪青人士。那句纯属原创的肺腑之言,傻子都清楚不该脱口而出,太不成熟,而且场合也不对,只不过鬼使神差的,赵甲第就成了十足十的愣头青,所幸老人不愧是活了快一百年的人物,并没有过多计较。

    老人再度来到地图下,负手抬头,略显唏嘘道:“虎妞藏不住话,竹筒倒豆子,不过都是尽拣好听的话,年前就把你狠狠夸了一通。我起先还纳闷竹韵怎么肯回北京过年,结果敢情还是借了你的东风沾了你的光,也好,这个家总算有了点人气,一个家就跟往小了说,跟一个人差不多,往大了说,就是和一个国家一样,可能都会有怨气怨言,有了怨言,最首先要做的事是什么?是能够说出来,韩愈《送孟东野序》里有句话很有道理,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你看古代士大夫为什么登高而赋,还不就是憋着口气?唱着《九歌》的屈原呐,就是活活把自己憋死了。老百姓有了委屈,就该有个宣泄的口子,然后由那些个当官听进耳朵记在心上,将心比心地去解决,否则就容易乱,治水要疏而不是堵,否则洪水迟早滔天。这二十多年,大方向是对的,但落实到实事上,错的不少,有天灾,更有**,官僚作风,教条主义,山头主义,小团体利益,掺杂其中,要没个错,那才是天大的咄咄怪事,一些个官员,的确就爱干顾头不顾腚的事,很多次,我都想指着鼻子骂他们,可没用的,人前受教,低眉顺眼,温顺如羊,大慈大悲,人后该如何还是如何,为虎为狼。小八两,但越是如此,一个家庭需要一个能担当的主心骨,一个国家更需要真正爱国的脊梁,这种脊梁可以不是党员,可以有这样那样的小错,但有一点不能含糊,那就是必须对得起良心,上不愧天下不怍地,可惜良心这东西,是几斤几块钱,还是千金难买,都不好说呐。起先虎妞把你吹得天huā乱坠,王竹韵也拐弯抹角透lù了点,我就好奇了,难不成当年那个胆小的娃儿真的长大了?不瞒你说,你当年跟你父亲赵鑫赌气,去山西煤矿上实习,还有后面去四川那个叫观音村支教,甚至连你在大学期间给工行的成绩单,我书桌抽屉里都有,甚至连你的入党申请书我这里都有一份复印件,但这些,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我活了一般人两倍的日子,只相信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甚至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后,还要自省,是不是看错了人听错了话,确定以后,这才敢放下心。没办法啊,不妄自菲薄的说,我这种老头子,哪怕死了,还是有点能量的,小八两,这个不算吹牛皮吧?”

    老人转身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耳朵,笑了笑。

    赵甲第憨憨傻傻跟着笑了笑。

    老太爷感慨道:“当年之所以不同意你父亲进这个家门,不是嫌他穷,说起来,他从东北回来,家底不薄了,也不是嫌弃这个男人不够上进,事实上第一眼看到赵鑫,我就看到了野心,如果他是个本分人,穷点,平凡点,这个家欢迎,我这个老头甚至可以愿意为了竹韵给他一个安稳前程,但赵鑫显然不是,这些年竹韵还跟我半截都入土的老头子怄气,可见是真的很爱这个男人,但越是这样,如果不早点散,她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了,到时候最苦的是什么,八两,知道吗?”

    赵甲第摇摇头。

    老太爷叹气道:“赵鑫做不算光彩的上门女婿后,背地里做了太多违纪的事情,不说王清平,连老实巴交的王清河都被拉进了他的圈子,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至于那些个外缘角sè,几乎一个不落,全进赵鑫榖中了,如果说这位东北赵阎王身家清白,也就罢了,他从政也好,从商也罢,我都乐得扶一下托一把,可赵鑫的野心过于**裸了,饱暖思yín-yù饥寒起盗心,这老句话一语中的了,起先我以为他会见好就收,不曾想这团黑雪球越滚越大,触目惊心,再这么走下去,王家如何,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早已不做多想,只是以竹韵的xìng子,如果整个家庭真出了无法挽救的问题,她这辈子都会愧疚,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恨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也恨不了多少了啦。我已经对不起她爸,不能再对不起她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如何,不多说,自有后来人评定,齐家,我可是连及格都没有啊。”

    若是王竹韵田增在书房,一定会被老太爷的健谈所震惊。

    王家老太爷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惜字如金呐。

    老人突然眼神示意赵甲第,然后轻轻指了指房门,赵甲第会意后拉开门,王半斤正竖着耳朵,被捉了个正着的她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哪有认错的觉悟,打着哈哈道吃饭啦。

第282章 约定

    四世同堂的四合院,午饭饭餐桌上其乐融融,老太爷吃饭不多,但绝不算少,养生之道,归根结底还是吃饱穿暖多运动才能去谈养气养神,老人一样不差,难怪能够几近百岁高龄还一如既往地睿智健谈。下午王半斤拉着赵甲第出了四合院,去颐和园玩耍,湖面结冰,王半斤穿着高跟鞋就敢撒开脚丫子狂奔,赵甲第根本拦不住,结果这位高跟鞋女王一个前扑,在冰面上滑出去好几米远,惹来惊艳视线无数,赵甲第本来急着跑过去扶她,结果看到这位姐姐翻身后继续躺着,望向冬日的天空,伸出手遮住阳光,一副如痴如醉的俏皮模样。

    赵甲第坐在王半斤身边,摸出一根烟,王半斤自言自语道:“八两,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带你来捞河蚌,带着铲子小榔头,敲啊敲的,可运气总不好,别人都满载而归,就我们手气差,肯定都是被你拖累的。”

    赵甲第叼上烟,吐出个烟圈,郁闷道:“管我鸟事,点背不能怪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你丫才是东道主,在村里我带你做点啥,什么时候是空手过?”

    王半斤哦了一声,唉声叹气道:“那的确应该就是姐的人品不够坚挺了,小时候那会儿看到书上说河蚌里有珍珠,就天天来颐和园挖,现在想一想真挺傻b的。”

    赵甲第打趣道:“女人傻b就傻b吧,男人傻b才是真傻b。躺着不冷啊,再不起来,冻傻冻残了别指望我背你回去。起来,赶紧的。”

    王半斤没有动弹,懒洋洋的,赵甲第只得硬生生把她拉起来,王半斤瞥了眼远方一座拱桥,娇笑道八两要不看谁先到那里?赵甲第没好气道你幼稚不幼稚,穿高跟鞋玩冲刺,活腻歪了啊,信不信一头砸开个冰窟窿,然后就出不来了。王半斤白了一眼,就疯疯癫癫跑过去,赵甲第慢悠悠跟在后头,无计可施,王半斤一溜烟跑得飞快,离拱桥大概有一里路的距离,她跑了一半就气喘吁吁,再度冲刺没几步,咔嚓一下,那双高跟鞋终于不堪重负来了个抗议,一只本就纤细的高跟遭殃阵亡,她整个人如愿以偿地优美滑翔出去,砰一下摔在冰面上,这一次更惨,看得四周被她身材曲线吸引的观众们一阵揪心疼,她坐起身,干脆脱掉鞋子拎在手里,只穿着袜子在冰面上奔跑,等赵甲第走到拱桥一端,她就坐在桥上,一脸大获全胜的得意满足,她笑道小八两,还记得这十七孔桥上有多少只狮子吗?

    赵甲第大怒,:“544!狗日的,当年你骗我是545,害我多数了两遍!”

    王半斤哈哈大笑,摇摇晃晃爬上桥栏,赵甲第胆战心惊,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两个人就这么傻乎乎从桥头走到桥尾,所幸赵甲第跟王半斤在一起习惯了陪她一起我行我素。逛完了颐和园,王半斤还不肯罢休,貌似要去了圆明园还准备去香山,最好把清华大小旮旯都轧马路一下,听得赵甲第别说蛋疼,蛋都碎了,因为这些地方都是早就玩过的地方,颐和园外头停有一辆从梅姨那里借来的公务车,悬挂京A83段的牌子,年龄比赵甲第还要大的破烂桑塔纳,不过牌照显然比车值钱多了,而牌照又没有车窗右下角一个小东西来得值钱。梅姨心疼王半斤是出了名的,她结婚多年,生活还算幸福美满,不知为何一直不曾生育子女,所以一直将王家这枚虎妞视作亲生女儿,爱屋及乌的,梅姨对小八两也是喜爱有加,一听说要出门,二话不说就将车子贡献出来。

    车上只有一张不起眼的小车证,赵甲第还拿过来琢磨了一会儿,没瞧出大名堂,悻悻然放回车窗下,王半斤对这个土包子的土老帽行径表示鄙夷,笑道:“咋的,觉得这玩意不够拉风,嘿,没文化了吧,现在也就那些个沾了报废车的光得以留牌挂新车的家伙会弄些京安警备牌之类的垃圾玩意,其实十有**都假的,n年前警备就作废了,小打小闹,那是交警懒得管,真出事了,照样罚款扣分,挂出去都丢人现眼,也就李芝豹这种脑瘫份子喜欢吓唬外地人门外汉,梅姨这个证才是真的牛,要不我闯红灯走禁左给你看看?”

    赵甲第白眼道:“王半斤,作为优秀党员,有点思想高度行不行,都吃皇粮了,拿出点公德心。”

    王半斤当然没无聊到去闯单行走禁左,慢腾腾龟速驾驶到香山公园,找了个地方停下,拉着兴致不高的赵甲第爬香山,王半斤不喜欢秋季也是常人眼中最漂亮的香山,她寥寥数次来玩,不管是单独还是拉人,都挑冬天,尤其是有大雪磅礴的日子里,当然那时候她还不至于没心没肺没脑子地穿高跟鞋去挑战极限,只不过今天有壮丁小八两,加上天气不错,这才挑了双高跟鞋,结果爬了一半,她就说累,可以回了,赵甲第一怒之下就不乐意继续去圆明园或者清华大学,换他开车准备回四合院,王半斤说她都跟梅姨说晚上不回家吃晚饭了,咱们去东直门簋街吃烤鱼去。赵甲第懒得理睬,王半斤故作幽怨,被冷血无视,诉诸武力抗争,被赵甲第无情地按住脑袋动弹不得,两人在斗争途中,赵甲第接到一个电话,一看是手眼通天的东莞妹李枝锦,示意王半斤停战几分钟,放慢车速,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东莞妹熟悉的嗓音,说了句喜气洋洋的“新年快乐。”赵甲第礼节性回报了一句。王半斤依偎过去,竖起耳朵,被赵甲第伸手推开。李枝锦违反常理地沉默酝酿了半分钟,赵甲第何等智商,笑道:“知道了,那个变额年金产品没通过,抱歉,没能给你赚到外快。”

    李枝锦重重叹气一声:“那个朋友的朋友有眼无珠,拿你的东西去给某个专家组评估了一下,貌似淘金前景不甚理想,就被无限期搁置下来,对不起啊。”

    赵甲第释然道:“没事,就当练手,以后你再帮我介绍工作,再加上一条规矩,被采纳了我们五五分账,被枪毙了你也不用付钱给我。”

    李枝锦嘿嘿道:“虽然项目被搁置,但我还是捞了两百多万,我特意让他们在昨天给我打到账户上,就当新年红包了,好欢乐啊好欢乐。”

    赵甲第笑道:“恭喜。”

    李枝锦良心大大的好,轻轻道:“要不分你一半?上次工行的事情我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赵甲第拒绝道:“不用,重复交易博弈最需要信用基础,细水长流就很好,不过提个意见,你如果有一千万以下的闲钱,我可以帮你炒短线,事先说明,虽然是短线,但交割单得一年后才能交给你,你就当存了一年的死期,如何?”

    李枝锦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公是公私是私,这个我还是希望能够面谈,就算不需要签协议合同,我也想知道一个大致规划,说实话我只是个小掮客,一千万对我来说不算少,大概就是我个人目前的全部家底了。”

    赵甲第倒是不奇怪神通广大的李枝锦才千万上下的存款储蓄,当金融掮客,自身身家不是关键,不耽误空手套白狼,那位颠沛男透露了天大的秘密,说是在给她打工,但公私分明,这点符合李枝锦的行事风格。于是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李枝锦笑道:“北京啊,离你们ts不算远。”

    赵甲第轻轻道:“我就在北京。”

    王半斤伸手拧住赵甲第的耳朵,下手狠辣。

    李枝锦语气惊喜带点忐忑道:“晚上一起吃个饭,谈一谈?”

    赵甲第没敢一口答应,望向王半斤,毕竟这趟北京之行,不是吃喝玩乐谈朋友来的,王半斤一反常态豪气道:“去,姐帮你鉴定一下这个北京妞,如果比洪绿苔还要靠谱,就直接带回四合院,速战速决。”

    赵甲第本来还在考虑,听到王半斤的话后立即回复说:“不好意思,再等两天,今天没时间。”

    王半斤一把夺过手机,娇滴滴道:“喂,我是赵甲第他姐。”

    赵甲第想抢回来,被王半斤瞪了一眼,理直气壮训斥道小心开车。很快王半斤就跟李枝锦打成一片,约好了时间地点,就在簋街,不见不散。大局已定,赵甲第无可奈何,问道那接下来去哪里?王半斤看了下时间,想了想,大手一挥说去广化寺烧香。广化寺位于后海鸦儿胡同,不算远,桑塔纳上没有gps这么先进的东西,只能依靠路痴王半斤指路,好在赵甲第早就有心理准备,加上红灯时候停车的路口问路,这才安全到达广化寺,两个人进了广化寺,这里是北京市佛教协会所在地,严格说起来,比起中国佛教所在地的西市口广济寺要在声望上有所逊色,但王家成员烧香拜佛都来广化寺,其中还有一段不为外人道的渊源,花钱买了两捧香,恭恭敬敬烧香,进了大雄宝殿,王半斤轻轻道这尊毗卢遮大铜佛像是从市文物部门请来的,是老太爷前些年发的话。

    赵甲第没有说话,抬头望着那尊佛像,他知道王半斤拍摄了很多作品,其中有一张是南京行在一座大寺庙偷偷抓拍了一张和尚从功德箱倒出无数硬币的照片,照片上,两位年轻和尚笑颜逐开,其中一个穿着皮鞋。赵甲第谈不上读万卷书,但王半斤却已经是早已行万里路,转头看着她虔诚跪在佛像下,念念有词,赵甲第心中一软,等她起身,拉着她走出大雄宝殿,轻轻道:“姐,别出家好不好。”

第283章 撞了

    (《癞蛤蟆》9月5号上架。)

    王半斤停下脚步眨了眨眼睛,笑道:“是让姐别出家还是别出嫁?”

    她有先见之明,在梅姨的桑塔纳上放有一双备用高跟鞋,让赵甲第背出颐和园后就老老实实换上了,赵甲第老爱拿穿多了高跟鞋容易英年早逝来吓唬王半斤,王半斤则拿美nv红颜易老需要在璀璨年华多绽放来搪塞应对,她总说年轻时代不风华绝代,难不成等人老珠黄了再装嫩不成。赵甲第听到王半斤的反问后,毫不犹豫道你要出家我肯定不答应,但出嫁,我拦不住。王半斤闷闷不乐,作金刚怒目状,扯下脖子上的围巾,貌似要勒死某人。

    赵甲第退后两步,讶异道:“干嘛,警告你,佛mén清净地,别动手动脚啊。”

    王半斤嫣然一笑,勾了勾手指。

    赵甲第无动于衷。

    王半斤哪会是位有耐心的主,一见赵甲第不给面子的不动如山,立即杀将过去,气势汹汹,谋杀亲夫,哦不对,是谋杀弟弟xiǎo八两的架势,赵甲第一个预备党员都不算的牲口,没有面对组织领导首长就主动伸长脖子挨宰的思想觉悟,抗争得坚决干脆,王半斤这些年在武力斗争上的局面是江河日下一泻千里,两个人扭打追杀出了广化寺,王半斤在mén口气喘吁吁,看似一脸幽怨,其实虎视眈眈,望着隔着一段安全距离的赵甲第,眼珠子转悠了几下,赵甲第知道大事不妙,如临大敌说道王半斤,消停点啊,再折腾我就真对你不客气了,信不信把你一个过肩摔甩到街对面去?王半斤重重叹了口气,怨念道我只是怕你冷,想跟你围同一条围巾,狗咬吕dòng宾不识好人心呐。赵甲第走向车子,白眼不屑道别,升斗xiǎo民可无福消受,天晓得你有没有开车带美眉兜风的无良死党,瞧见了影响不好。对了,接下来去哪里,现在还没到吃饭的点。

    王半斤坐进车子,说去圆明园,赵甲第抗议无效,到景点外售票窗口,买了mén票,游人寥寥,赵甲第历来对旅游xìng质的游玩兴趣不佳,旅游和旅行是两个概念,像王半斤出国几年里不务正业,把帝国理工的学业当作了副业,主业就是旅行,孤单的走南走北,至于是否孤独,外人不得而知。赵甲第在课本上第一次知道圆明园,就很奇怪为什么这园子叫“圆明园”,清朝大兴文字狱,这“圆明”二字,随便搁在哪个文人手上,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了,后来问王半斤,王半斤再去问老太爷,才知道里头有故事,是康熙赐名挂匾,赠予那个以禅mén宗匠自居的儿子雍正,这位著有一十九卷《御选语录》和《御制拣魔辨异录》的皇帝解释为“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貌似tǐng文化的措辞,赵甲第心想不知道当年那些满族贵胄会不会一听到这园子就像吃了苍蝇却还要拍手叫好叫绝。

    古文做臣子,如今做公仆,想飞黄腾达,似乎都不容易。做到政界常青树历经一朝数代的怪物,就更难上加难,这不四合院老榕树下就躺着一尊不倒翁。赵甲第蹲在一处断壁残垣上,背风向chōu着烟,看着王半斤饶有兴致地蹦蹦跳跳,赵甲第倒是不担心她脚崴了还是咋的,王半斤不需要谁去刻意的怜香惜yù,她从不是jīng神世界的地位现实生活的侏儒,如圈内死党发xiǎo所言,王半斤那就是响当当的jīng神和现实双重nv皇啊,谁tmd不想当王半斤的裙下宠臣,谁tmd就不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社会主义青年。王半斤被一对情侣拉去帮忙照相,她对此熟mén熟路,还是愿意热心一下的,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一直是她的qq签名,不过qq除了sī聊赵甲第,差不多算几百年不用了,所以跟她xìng格不符的庸俗签名一直挂着没修改。

    王半斤回到赵甲第跟前,神经病又间歇xìng发作了,从xiǎo被老太爷怂恿着拐骗着背诵众多诗词典籍的她叉着腰嚷了一句:“无钱当剑沽,醉倒在西湖。姐姐我星斗满天人睡也~”

    赵甲第很有默契地扯开嗓子配合了一下:“xiǎo二,来来来,哥扛了一堆龙泉,湛卢,惊鲵,可当几斤几两的杏huā酒?”

    王半斤捧腹大笑。

    赵甲第没好气地附和呵呵了几声,见她还是大笑不止,骂道:“笑笑笑,笑一笑十年少,再笑xiǎo心就得回娘胎了。”

    王半斤狮子搏兔一般扑向赵甲第,一把扑倒xiǎo八两,脑袋蹭着他的xiōng口,欢快笑道:“哇哈哈,xiǎo八两你太有才了,姐姐对你越来越心疼啦~”

    赵甲第无奈搂着王半斤,嘴上骂骂咧咧,眼神却是温柔。

    一座巷nòng里幽静的四进四合院,王家老太爷在书房练字,这个兴趣爱好在退下来后就一直坚持下来,jīng绝行草,只是老人从未在公众场合留过墨宝,也没有去书法协会挂名,仅仅视作修身养xìng的法mén,王竹韵在一旁帮点xiǎo忙,笔架上的máo笔都价格平平,任何xiǎo卖部都能买到的几种,纸是安徽泾县的生宣,相对昂贵,但这笔钱是老太爷从自己津贴里掏出来的,还有一些是mén生当礼物送的,扯不上特供,戒烟戒酒之前chōu的烟喝的酒也一概如此,四合院除了房子大,藏书多,有一棵老北京城根下难得一见的榕树,就再无出奇之处,而且这四合院多半等老太爷逝世后跟史家胡同一样被国家按例收回。

    王竹韵是家族里少数能与老太爷谈经论道的后辈,书法造诣也是不俗,能言之有物,而非难逃溜须拍马嫌疑的夸夸其谈,也难怪老太爷对王清平王清河两个孙子不甚器重,对原本有望扛起王家大旗的王竹韵却是始终惦念不忘,即便一半遁入空mén,也照旧护爱有加,在教育子孙后代这件事更新]最快ω手打上,老太爷远比同龄老古董们来得开明随xìng,一些无伤大雅有损风骨的个xiǎo铺路会有,却绝不一味指手画脚。

    老人写了一幅字:“竹似伪君子,外坚中却空。成群能蔽日,独立不禁风。根细善钻xùe,腰柔贯鞠躬。文人多爱此,生气息相同。”这无疑是对郑板桥《石竹》的一个反讽,老人放下笔,笑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听上去的确不错,可我这一辈子走下来,见多了所谓的文人风骨,文字刻薄,入木三分,对得起良心,为人一样丝毫不弱,对不对得起良心就不好说喽,人前道貌岸然,人后魑魅魍魉,尤其是十年浩劫,人咬人,一地jīmáo呐,后来很多人出了国,嘴上说是国内环境不好,其实不少是做了亏心事的,只求一个眼不见方能心不愧或者说心少疚,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在往后搁一百年几百年,都是作准的。我要你们这些孩子多读书多识人,不是要你们如何善于蝇营狗苟投机取巧,父辈们不管是出于什么志向还是出于侥幸,好歹给了一个安稳家庭,就不需要你们再去为了个大野心做人做事了,多读书,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看人待物能多几分透彻,多识人,是以人为镜,能够多自省自知,说到底,我还是希望你们做一个好人,这是最起码的前提,在这个基础上,你们是做伟人还是个老百姓,就都不会差了。”

    王竹韵感慨道:“只不过这些道理,说不得。”

    老人洒然一笑。

    王竹韵扬起一个笑脸,问道:“爷爷,觉得xiǎo八两怎么样?可不许打马虎眼。”

    老太爷斜瞥了一眼王竹韵,笑了笑,却没有忙着盖棺定论,见到孙nv有些着急,老人爽朗大笑,不再卖关子,道:“做商人,他可能这辈子不指望能做到赵鑫那个份上,但做官,起码会是个好官,我很期待。”

    王竹韵吃了一颗天大的定心丸,展颜一笑。

    今天这事整的,本来期待值不算太高,只求xiǎo八两能在老太爷面前hún个熟脸,不好不坏就满足,不曾料竟然是一bō三折啊,先是因为几局手谈得了个有国手之力有国士之风的颇高评语,接下来xiǎo八两那句堪称炸雷的无心之语差点让王竹韵这位大妈心脏停止,好在老太爷并不生气,无形中反而增添了几分青睐。虽说最后老太爷只是提到了“好官”和“期待”四个字,但已经让恬静淡泊的王竹韵忍不住心中狂喜,差点就要给赵甲第打电话报个喜,终究还是忍住了,就不拔苗助长了,循序渐进比什么都重要。

    晚上六点多,赵甲第开着梅姨的桑塔纳载着王半斤来到餐馆饭店连绵不绝的簋街,刚把车停下,被他绰号东莞妹其实是个地道正宗北京妞的李枝锦就开着辆奥迪的妹妹奥拓赶过来,两辆车接头后,隔了十几米找到各自的停车位,运气不错,当赵甲第和王半斤下车后去迎着李枝锦的时候,不曾想那边起了摩擦,李枝锦刚要倒车进一个仅剩的车位,就被一部挂山西牌照的大悍马给蛮横地霸占进去,抢车位这还不说,争抢过程中体形几乎是xiǎo奥拓两倍的悍马刮擦了一下挂民用普通牌照的xiǎo奥拓,司机是个看不到脖子的胖子,一身féiròu颤颤悠悠地下了车,副驾驶走下可以当他nv儿的妹纸,时髦靓丽,年纪青chūn,却打扮得很xìng感少fù,胖子不占理,一下车后就破口大骂李枝锦是傻b,等看到比他还高的李枝锦下车,就更是一脸下作的yín-秽,脏话不骂了,改成荤黄的腔调,胖子管不住眼睛,也管不住kù裆的鸟了。

    原本不计较的李枝锦二话不说,就要发飙,连王半斤都想要冲上去给这个王八蛋一记鸳鸯tuǐ,用高跟鞋脚跟捅这死胖子的菊huā。

    赵甲第拉住王半斤,给了李枝锦一个眼神,问王半斤梅姨的桑塔纳结实不。王半斤嫣然笑道结实,别看表面破烂,肚里有货,比一般高档德系车还来得爷们。

    赵甲第冷着脸,独自回到桑塔纳里,迅速开出车位,很霸气无匹地加大马力,轰一下,直接撞上了那部悍马。

    老子不跟你讲理,撞了再说!

第284章 无良的跋扈

    (癞蛤蟆5号也就是周一上架,纵横首页有免费获得纵横币的任务,所以觉得花钱看书冤枉或者麻烦的朋友,可以去预热一下,这以后废柴如果更新还不稳定,再骂就有底气了,咱都花钱看你书了,你丫还不卖力,活该被吊起打。ps:周日晚上一过12点,马上会上传vip章节。)

    本该鸡飞狗跳的场面,却在彪悍一撞后冷场了。事态的发展,一切的一切都有点出人意料。例如被骂甚至差点被揩油的李枝锦就很没觉悟地淡定旁观,嘴角挂着笑意,敢情这事跟她没啥关联。而王半斤则捧腹大笑,一脸狡黠,这位天字号狐狸精一手导致了个黑色幽默,显然梅姨那部桑塔纳就跟表面上看上去一般稀拉平常,哪里有她所谓的比德系车还来得牢固坚实,这不撞上悍马后,车头立马很不给面子地报废了大半,**裸的蚍蜉撼大树嘛。

    再就是最无语的赵甲第了,悻悻然下了车,看着车头,再瞧了瞧只是一晃就再无明显损伤的悍马,憋了口怨气和恶气,狠狠瞪了眼坑爹的王半斤,而那个死胖子似乎没预料到这只出头鸟如此不自量力,愣在当场,身旁金丝雀小鸟依人,一百斤不到的苗头女孩深情依偎着将近两百斤的臃肿男人胸口,画面很唯美。

    赵甲第站着看了会儿桑塔纳,还蹲着心疼了一会儿,长吁短叹,这才登门第一天就把梅姨的车子折腾成这德性,也太能蹬鼻子上脸了,赵甲第越想越想把罪魁祸首王半斤吊起来打一顿,至于那个死胖子,这类人,憎恶都谈不上,不惹到自己,大家阳关道独木桥,一切好说,惹上了,该打就打,该抽就抽,跟他们讲道理,这不小受秀才跟猛攻兵油子掰手腕,丢脸不说,纯粹贡献屁股嘛。那个体重是小蜜两倍的死胖子在打电话,笑容阴险,还用手机抓拍了几张照片,尤其是桑塔纳的牌照,至于李枝锦的奥拓,被自动省略了。

    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看情形,不像只是喊交警,很正常,这世道,有点家世背景的,出了事情喊警察多跌份儿啊,赵甲第不着急,事实上也没啥可以急的,站在他身边的李枝锦这北京妞八风不动的很,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打完了电话,那胖子转头笑眯眯问道哥们来吃饭?赵甲第没理睬,这胖子真有闲情逸致,还有空显摆城府。先让李枝锦把小奥拓停在原本桑塔纳的车位上,然后问王半斤有没有喜吃的固定餐馆,王半斤说有,报了个吃烤鱼的小饭馆,李枝锦没意见,三人就不管肇事现场的风波,走了过去。

    胖子嘿嘿笑了笑,一巴掌拍在金丝雀屁股上,轻声吩咐道你跟着,看这帮傻b进哪家馆子,等会爷给你看一场好戏。打扮妖娆但气质远逊王半斤和李枝锦的女孩本就酸着呢,一听到这话,雀跃不已,做贼一般跟在赵甲第这一男二女身后,跟了几分钟,看到进了饭馆,就给款爷胖子打了电话汇报地址,她则瞪大眼睛守在店门口,生怕这几个青年男女是故作镇定其实脚底抹油。

    落座后,王半斤熟门熟路点单,时不时眼角余光瞥一眼素颜朝天的李枝锦,李枝锦穿了双很文艺文青的手工绣花布鞋,但比起穿上高跟鞋的王半斤,并没有矮上多少,身段资本的比较傲人,不过两女不是一个风格一个路线的大美人,冲突不多,现实生活中的东莞妹始终没那么活蹦乱跳,甚至有点沉默寡言,跟上次头回见面给赵甲第留下的印象保持一致,不张扬,不豪迈,跟网上截然不同,两者无法融合在一起。王半斤难得善解人意一回,询问李枝锦吃不吃辣,东莞妹微笑说什么都能吃,而且胃口大,可以随便点,绝对不浪费。在头顶挂满红灯笼的小餐馆饭桌,王半斤理所当然坐在赵甲第并排位置,李枝锦孤零零坐在对面,没有翻看赵甲第进餐馆后从书报柜拿的杂志,也没有玩手机,眼神清澈望着他和王半斤。

    王半斤点完菜,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韩芝豹打了个电话,这货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凑热闹,北京城里比屁大点的八卦现场,最擅长火上浇油的二百五勾当,总能神奇地出现他的身影,回头虽说会被老爷子一顿猛批或者关禁闭思过,焉了几天立即就生龙活虎,屡教不改,继续再犯,所以他说起北京城里哪个兔崽子挖了另外一个犊子的墙角,谁给谁戴了绿帽,谁去了地方省市吃了瘪或者赚了个钵满盆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王半斤本来琢磨着来这么一出,李枝锦会忙不迭露出点马脚,可却让比韩芝豹更唯恐天下不乱的她很是不解,这操一口地道老北京口音的高挑妞始终清清淡淡如一碗清爽炸酱面,没啥蛛丝马迹可以捕捉,这让王半斤很不过瘾,这不就把一根筋直肠子的韩芝豹拉来惹是生非了,王半斤巴不得那胖子点子硬靠山大,反正撑死了这事儿也不至于伤天害理,最多为民除害,家里老太爷即便知晓,也是不会心烦的,最多一笑置之,而且多半传到秘书田增那里就止步了。电话那头韩芝豹答应得那叫一个爽快利索,说给他半个钟头,铁定杀到。北京路堵不假,可对于韩芝豹这类只在一小撮人眼中才算狐假虎威的人士,是一路畅通的,逆行都没人拦,能堵吗?

    上了一盘烤鱼,王半斤点的鳜鱼,专门要求重辣,赵甲第最多算能吃辣,太重口味的,就跟现在一样一边吃一边脸上流汗心中流泪了,李枝锦再次表现出异常强大的实力,吃得云淡风轻,下筷如飞,果真如她所说在饭桌上从不淑女不矜持,这让王半斤十分欣赏,她最烦“作”的女人,一些个原先长相很能加分的娘们,在男人面前太娇柔卖弄了,总喜欢往完美无瑕的圣女靠拢,眼前这位开奥拓的姐姐就很不错嘛,王半斤用餐巾帮赵甲第胡乱擦了把脸,笑嘻嘻问李枝锦:“你咋开奥拓啊,车子长那么丑。”

    李枝锦略带自嘲的实诚笑道:“车技不行,只敢开小车,要不然停车能停上半个钟头。被人一催,就手心出汗,更停不好了。”

    王半斤哑然。这位姐姐对口味对胃口。

    这边气氛挺融洽的,那边就比较逗了。一开始胖子踌躇满志,气势汹汹,只想着如何在新上手的北电小妞面前耍威风,给她见识一下自己的能量,光是在夜场里一掷千金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虚荣心了,说俗点,那叫暴发户,手段太低级,不入流。胖子的救兵陆续赶到,都是本来就往这边附近赶的一帮超跑俱乐部的哥们,一部兰博基尼和两辆法拉利,轰鸣声刺耳,车上男男女女,装扮都很鲜华,最先赶到的还是兢兢业业的交警同志,但相隔时间不多,两位交警一个上了年纪的比较好说话,做事的是年纪轻的,很正儿八经忙活,老交警则推拒几次递烟后,还是接过了那根芙蓉王,没抽,挂在耳朵上,笑着脸,但不至于谄媚,这不讲究一个人性执法嘛,年青交警则一切按照正规流程走,一丝不苟,有板有眼,在听过事发经过和看过照片后,得知肇事司机竟然大摇大摆去饭馆了,一脸遮掩不住的愤懑,老交警看在眼中,笑了笑,他绕着事故现场转了一圈,轻轻咦了一声,看到桑塔纳的车尾牌照,定睛一看,恍然大悟,赶紧特地转悠到桑塔纳车窗附近,老交警瞥见了一张不起眼的小小车证,再看胖子,眼神里就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老交警心里亮堂着,光是一个京83段的车牌,兴许吓唬不了人,明目张胆撞了别人的车,他身为地道老北京人,在交警岗位上呆了二十多年,早练就火眼金睛,加上身份使然,该咋样还是得咋样,否则对不起头上帽子的徽章和肩膀上扛着的东西,可这车窗下的小东西,啧啧,就是真吓人喽,老交警拉过还处于满脑子正义的后辈,说了几句,年轻交警起先十分不满,还想说什么,被老交警笑着摇了摇头,说由他来处理。

    超跑众们都等着让那几个得罪了胖爷的小年轻回来磕头认罪,十分期待,甚至都撇开话题,开始商量着晚上如何寻欢作乐灯红酒绿去,至于那几辆被他们砸钱迎娶回家的跑车,自然是违章停靠,还是在交警的眼皮底下,这很有快感,起先年轻交警想要出声提醒,依然被经验老道的前辈拦下了。老交警上去走到那一坨肥膘的胖子身前,还把耳朵上的好烟拿下来点燃,跟胖子一起吞云吐雾,抽了几口,气氛活络了,这才缓缓开口,老交警声音很小,指了指车牌提醒道这部桑塔纳不简单。胖子不当回事笑道这个了解,京83嘛,这年代京g6都能被开罚单,我怕个卵蛋,这车子的牌照也就是爱装门面的小鬼花钱买来得瑟外地人的,交警师傅,再说了你只要正规执法就行,我可没让你违规违纪,不为难的。

    老交警心想你还有点眼力,但还差了火候啊,这北京城里的水深着呐,要不怎么是首都呢,老交警没废话,只是带着胖子来到桑塔纳车头,指了指那个小车证,胖子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京安警备这类过时的垃圾证。老交警苦笑,刚想解释,透露点玄机。一辆路虎和两部奥迪A6杀过来,车子不如北京超跑俱乐部的几位,但气焰却要跋扈数倍,为首是一个开一辆挂桑塔纳亲戚牌照京82的路虎健壮青年,一看到现场,紧急刹车,这三辆车的车窗证件加起来,大抵能把胖子款爷嘴中所不屑的“过时垃圾证”给凑齐了,这些个东西单个放一般般,但毕竟不是一些个过期了的军办三产行驶证啊,何况是密密麻麻凑一堆了,呵,如此纨绔的,自然是无良加无聊的韩芝豹了,谁敢在长安街上横车立马,唯韩芝豹大将军是也,这是圈内赠给他的一句调侃。韩芝豹下车后左看右看,没瞧见王半斤,一看到老交警身边吞云吐雾的死胖子,猜到是正主,走上前就破口大骂“妈了个逼的的,敢惹咱们家的王公主,你丫活腻歪了急着投胎啊”,骂人还不够,韩芝豹一脚就踹过去,所幸胖子身体有先天优势,摇晃了两下终究没摔倒,把那个早前被撞车给吓得心如撞鹿的北电小妞给再小心肝扑通了一下,韩芝豹显然没过瘾,又加了两脚,胖子的狐朋狗友本来打算帮衬一下,可看到奥迪下来的一帮年轻男人,个个靠着车子冷笑的模样,立即就怂了,有钱是好,但也别跟有权的过不去呀。

    老交警挪开,这状况,已经轮不到他指手画脚了,打110才勉强靠谱,当然也靠谱不到哪里去。

    年纪轻的交警喊道:“住手!”

    韩芝豹转头一看是位交警,对于这些同志,韩芝豹是一直不愿意故意为难他们的,大热天加大冬天的还要指挥交通只为了那点薪水工资太他妈不容易了,韩芝豹再没道德,也不至于跟他们摆啥谱,他喜欢踩的只有胖子这类有钱人,所以朝年轻交警笑了笑,说我可没用手,刚说完,就又给了胖子一腿,彻底撂翻。两百斤的体重砸地上,极有气势。韩芝豹正准备痛打落水狗,踹一团肥肉就是有成就感,上瘾了。结果接到一个电话,是王半斤姐姐的,韩芝豹立即换上低眉顺眼的嘴脸,把胖子先晾在一边,接起电话乐呵呵说姐,帮你搞定了,死胖子要是敢不赔钱,就把他弄局子里去,估摸着他的菊花没人肯要,就让他帮人撸管。电话那边不知道下了什么圣旨,韩芝豹苦着脸,哦了一声,挂掉电话,居高临下朝胖子说道:“喂,一句话,私了,行不行?”

    脸色苍白的胖子使劲点头。

    韩芝豹转头对交警说:“交警师傅,这儿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对不住,麻烦你来来回白跑一趟。”

    老交警笑了笑,说应该的。他确定胖子要私了后,就拉着年轻后辈坐上了车,看他板着脸,轻声感慨道:“小刘,看开点,咱们啊,有底线,对得起良心就行了,英雄不好当。”

    结果,私了。胖子赔了十万,特地请朋友开车去取款机取的现金,因为一般卡有每日取款的有上限金额,换了几张卡才得以取出这么多摞钞票。

    这钱自然是被韩芝豹私吞了,王半斤是肯定不愿意碰的,要是双手奉上多半会被她抽打,这也太tmd傻b了,吃力不讨好的活,韩芝豹才不做。他跟发小们到了王半斤所在的餐馆,看到除了家世一切都很中庸的赵甲第,嬉皮笑脸打了声招呼,看到李枝锦后眼前一亮,赵甲第几个才吃到一半,韩芝豹就跟店老板要了个大点的位置,加起来十来号人,小桌子挤不下,换位置后,韩芝豹自告奋勇坐在了李枝锦身边,嘴上聊着拳打郑关西的桥段,惹来一帮死党的群嘲白眼,王半斤更加直接,骂了句丫挺不装b会死啊。

    李枝锦坐在除了赵甲第都很陌生的人群中,不鄙夷,不自卑,不温不火。

第285章 风雨,骇浪,惊雷。

    (感谢所有从纵横网页点开这个章节的你们,以及在盗贴网站安静看书的你们。)

    一顿饭吃得不咸不淡,除了赵甲第和李枝锦,一桌人都是世人眼中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帮人往上推溯两代到三代,跟王家老太爷一样,都是马上打天下的将军,只是大多不如老太爷那般亦文亦武,而且大多上了中央一台的讣告,远不如老太爷来得长命百岁,可以说“王书生”见证了许多亲朋战友的去世。像韩芝豹身边坐着的赵开元,相貌平凡,如果不是开着牌照鲜明证件扎堆的奥迪a6,无想象他的爷爷是一位开国部长,赵开元目前在江苏一个地级市政丵府部门工作,老百姓眼中难免会被按上个镀金的名头。如果不是这家伙为了追求一个幼儿园老师,动用私人关系调用了军区直升飞机往幼儿园撒花,一些个在南京认识的朋友都不清楚他的背景,滑稽的是飞行员不小心没把玫瑰花撒下去,反而阴差阳错把一个包裹丢了下去,弄得幼儿园上下无比紧张,还以为遇上了恐怖分子,起先那女老师对赵开元不冷不热,因为对纨绔子弟不太感冒,一直抗拒,这么一闹,被逗乐了,事情反而成了,答应处对象,最终结成一桩不错的姻缘。

    另一位姓楚的,外公至今仍是军科院的大佬,可大学毕业前,小伙子愣是坚持乘坐了十多年的公交车和地铁,一开始是被父母长辈教育要艰苦朴素,后来习惯成自然,让他坐私车反而别扭,今天是发小韩芝豹说要拉他们去摆谱,这才跟一位亲戚借了辆车过来故作牛b哄哄。他的初恋就是公交车上见义勇为后认识的,可惜没赵开元那般幸运幸福,无疾而终了。大体来说,除了韩芝豹比较骚包无良,都是一帮有理想有抱负的有志青年,没有挥霍父辈们给予的高,偶尔热血上头,扯虎皮做大旗的勾当,年少轻狂的时候没少做,但欺男霸女的勾当还真没有,否则早就被王半斤剔除出革丵命队伍了。

    王半斤动筷子比这伙人早,她又没等人的习惯,就拉着赵甲第李枝锦提前离席,韩芝豹这帮人习以为常,见怪不怪,韩芝豹恬着脸跟李枝锦要了手机号码,李枝锦倒也没娇柔做作,直接就给了,离开饭店,王半斤提议说去什刹海喝酒,桑塔纳已经被韩芝豹喊人送去维修,只能乘坐李枝锦的奥拓,王半斤毛遂自荐当了司机,李枝锦坐副驾驶席上,坐后排的赵甲第打电话给梅姨承认错误,说车子撞了一下,得维修一段时日,梅姨没多说,只是询问人有没有事情,她还担心是赵甲第的车技不行,在拥堵的北京城容易出问题,就问赵甲第需不需要安排私人司机,赵甲第连忙说不需要,梅姨犹豫了一下,叮嘱几句,就挂了电话。

    赵甲第如释重负,李枝锦透过后视镜瞥了眼狼狈的赵甲第,嘴角细不可见的勾了勾。方向感奇差的王半斤很不负责地瞎转,总说快到了快到了,一路上被敲出端倪的赵甲第骂了无数遍,翻山越岭的才到达目的地,是一个小胡同里的私人酒吧,一般不对外开放,都是志同道合兴趣相投的一些个老熟客,清一色紫檀木风格的酒吧不追求盈利,装修得古色古香,酒吧老板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斯文秀气,白白净净,长了一张娃娃脸,很难想象其实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了,说是喝酒,老板大叔还特意给他们煮了一壶黄酒,可是王半斤没喝上一口,就被刚刚加入韩芝豹阵营的洪绿苔一帮闺蜜使用了大召唤术,王半斤可不是会粘人的角色,让赵甲第好好照顾枝锦姐姐,就拜拜一声潇洒走了,赵甲第和李枝锦相视一笑,不知为何,他们一男二女呆一起,话不多,却挺心有灵犀,没太多为热络而热络的寒暄客套,极为合拍,殊为不易。

    李枝锦靠着窗,望向窗外的夜景,眼神朦胧迷离。赵甲第得以借着品酒的幌子欣赏她的容颜,李枝锦无疑是一位外美内秀的女子,现实生活中得她,内敛,城府,矜持,这类词汇套在她身上都不够确切,赵甲第想到了国士师傅陈平安一句八字评语:锦衣夜行,素袖藏金。李枝锦饭量不俗,酒量一样惊艳,一壶即墨产的陈年黄酒,后劲十足,却被她一人饮下大半,保持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架势,赵甲第不禁好奇问道你这酒量怎么练出来的,李枝锦笑道我爸妈都是酒鬼,所以我是天生的,跟人拼酒,至今未尝一败,你要不相信,可以试试看。赵甲第摇了摇头,调侃道我酒量是练出来的,经得起考验,搞不好就是两败俱伤,大正月里的,醉醺醺被人扛回去,多没意思。

    李枝锦又让老板上了一壶黄酒,两眼一直盯着火候,貌似认定了要不醉不归,赵甲第无奈认命,喝吧喝吧,大不了就是吐啊吐的,在东莞妹面前也不需要装什么高人风范。两人又你来我往滴酒不漏干掉了一壶,如果说赵甲第是豪气,那李枝锦完全就是豪迈了,不佩服不行。好在两壶酒下去,李枝锦没有再喊,而是开门见山问赵甲第怎么突然想到要较大笔的资金了,你真准备单干,不来广东跟我们并肩作战?赵甲第诚实道真要去了广东,多半会水土不服,而且我也不习惯给人打工,束手束脚,尤其是熟人当上司,我现在算是理解杭州一个朋友的想了。之所以找你借那一千万,不瞒你说,是打算给自己的私募挖到第一桶金,以后可就是半个同行了,你们财大气粗的,记得多帮衬我这种小门小户的,有内部渠道消息啥的,记得第一时间通知一下。李枝锦恨恨道钱可以借,只要你在正月里给我一个大概的投资框架,我肯定没二话,反正没人愿意娶我,嫁妆打了水漂也不怕,但就算内幕也坚决不跟你共享,谁让你不来广东锦上添花。赵甲第哈哈笑道我还以为我去你们那是雪中送炭呢。李枝锦哼了一声,板着脸说姐那边精英荟萃,卧虎藏龙,能锦上添花就很了不起了,你知足吧。

    闲聊了半个多钟头,李枝锦逐渐健谈起来,可能是酒劲稍稍上了头,言谈无忌,说了一些她小时候的事情,例如喜欢跟男孩子比试谁爬旗杆更快更高,她会收集景区票和电影票,从小到大,已经收集了整整一纸箱,她还收藏了一屋子的飞机模型,零零散散琐琐碎碎的,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漫无边际聊着,不知道怎么就牵扯到了韩芝豹一伙,李枝锦说你姐对你真的很用心,都开始替你铺路子了,用心良苦呀。

    赵甲第就试探性问东莞妹,你跟他们是一路人吧?李枝锦瞪着赵甲第,一言不发,赵甲第略显尴尬地想喝酒掩饰,杯子却是空的,就去摸烟,不曾想李枝锦早早从口袋抛出一包小熊猫,连打火机都一股脑丢出来,见赵甲第一脸惊讶,李枝锦笑道咋了,就许你抽烟,我不能抽?鄙视女人抽烟?

    赵甲第干笑道没,女人抽烟只要别把牙齿抽黄了影响亲嘴,就无所谓,一些个少妇熟丵女抽烟,还是很有味道的。李枝锦点燃一根烟,动作娴熟,透着股轻灵,看得赵甲第怔怔出神,真别说,网上大大咧咧的神经病东莞妹抽起烟来,很有范儿,李枝锦抽着烟,两根手指摩挲着青瓷酒杯,意态阑珊,喃喃道如果是跟他们一路货,你是不是就望而却步了。

    赵甲第愣了一下,笑道你别勾引我,想老牛吃嫩草?李枝锦难得神态妩媚一回,我家里所有人什么都好说话,就有一点没回旋余地,非要让我给他们找个上门女婿,他们的理由很正大光明,容不得我受一点委屈,例如难伺候的婆婆啊,出轨的丈夫啊,奇葩的亲戚啊,还有柴米油盐这些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啊,这也怪不得我爸妈,当初我妈生我的时候是难产,差点母女两个都死掉,所以我就被特别宝贝着,所以啊,我就算想老牛吃嫩草,你愿意被我啃,还落一个入赘的难听名号?

    赵甲第直截了当道那不行,我奶奶还不气疯,两家人一定要打起来。

    李枝锦掐灭烟头,趴在桌上,笑眯眯道如果我说我家有个在位的国副级大佬呢?而我大伯是某经济大省的一把手呢?我舅舅是某国字号大企业的掌舵人呢?

    赵甲第依旧斩钉截铁,只是言语却玩笑幽默了几分:果断的,做上门女婿,你赶我都赶不走,小二,来来,再弄两壶酒来,等把你灌醉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李枝锦笑骂道你庸俗不庸俗。

    赵甲第笑道不庸俗能让你知难而退,你我两个皆大欢喜,继续做朋友?

    李枝锦眼神哀怨。

    赵甲第不屑道别来这套,早被王半斤弄得百毒不侵了。

    突然,赵甲第故意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问道喂,李枝锦,你这么牛掰,还开奥拓啊。

    李枝锦也做贼一般偷偷笑道我倒是能开上主战坦克99式,可我不会倒车停车啊。要不下回带你去乘坐北丵京军区苏27侧卫或者歼十一,兜兜风?

    赵甲第一头冷汗。

    李枝锦嫣然一笑,总算让这家伙吃瘪了。她坐直了身体,想抽第二根烟,还是作罢,轻轻道我是吹牛皮的,老北京人嘛,就爱侃大山。

    赵甲第点头道了解。

    回去的时候,赵甲第要打的,李枝锦执意要送,到了巷弄,赵甲第下车前问道认识这里?李枝锦摇摇头,赵甲第打趣道那你就是真的吹牛皮了,李枝锦嘿嘿笑了笑,赵甲第走下车,挥了挥手,李枝锦做了个再见的口型,小奥拓扬长而去。赵甲第步入四合院,已经十点多,很反常的,不仅王半斤回了,连韩芝豹和洪绿苔这对兄妹也在院子里,加上大妈王竹韵,梅姨,未来注定会主政一方的政界红人王清平,等等十几号人都眼神诡异望着赵甲第,甚至连田增都大半夜赶回来凑热闹了,这是?赵甲第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韩芝豹咳嗽了几下,率先开口,“赵甲第,你那个朋友叫李枝锦?是不是中科大少年班毕业?”

    赵甲第纳闷道对啊。

    王竹韵和梅姨面面相觑,随即笑意浓郁起来。

    连不苟言笑的王清平都笑着摇了摇头,十分感慨。

    赵甲第立即恍然,李枝锦这疯癫婆娘没骗人,的确是根正苗红程度甚至要超过韩芝豹一大截的红色子弟无误了。

    此时此刻,灯火辉煌的北京城,一辆不起眼的奥拓穿梭在繁华街道,都没人愿意碰这种小破车的瓷。而车中的女子,眼神清亮。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倾城又倾国。只是鹤立鸡群的她,会为哪个男人素手调羹吗?

    ——————

    ts市,山顶之上如猛虎盘踞的赵家大宅,原本已经去北京总部的赵太祖去而复还,站在佛堂听赵家老佛爷诵经,一站一听就是一个多钟头,却不急不躁,魁梧身形纹丝不动。

    诵完经,老太太让这个外人看来被她不顺眼了半辈子的儿子坐下,眼神慈祥,淡淡道三金呐,善报恶报,现世报才是最好,这样就不用拖到下辈子去做牛做马,也不担心祸害到子孙后代,只不过我想知道的是这一次,当真起因只是商务部那个韩红军的情妇?一个不成气候的女人真能折腾这么天大的风浪?她后头杵着谁?还有,你做好准备了没有?赵太祖轻笑道娘,这次算是牵一发动全身吧,陈平安早就提醒这个韩红军于我来说是成也败也,趁早撇干净才是,只不过我不信命,现在看来不管过程如何内幕如何,结果是板上钉钉了,娘,有一点你放心,这个家倒不掉,退一万步说,我就算真进去,当做修身养心好了,金海变不了天。至于那婆娘后头杵着谁,我不关心,真要玩,我马上就可以让她人间蒸发,只是没意思,荣极则辱,一些东西是该有些变数了,否则一滩死水,我都提不起斗志。

    老佛爷叹息一声,伤感道:“只是我担心小八两呐。”

    赵太祖微笑道:“他长大了。”

    老佛爷喃喃道:“我这就给你缝两双布鞋去,回头让人给你捎过去。你还是赶紧回北京吧,这趟违规违纪的回家,肯定让你朋友为难了。”

    赵太祖不以为意道:“这点小事还做不到,算什么朋友。”

    老佛爷笑了笑。

    赵太祖轻声道:“可要注意身体。”

    老佛爷点了点头。

    赵太祖走出宅子,给他开车的竟然是眼睛红肿的黄芳菲。

    他坐进车子后笑道:“大不了就是去密云监狱呆着嘛,天还没塌下来,接下来还有得你跑关系。”

    黄芳菲眼神黯然,“你是对的,黄睿羊有问题。”

    赵太祖洒然道:“何止是他,唱双簧唱了十几年的王厚德和傅放,加上一大批蠢蠢欲动心有不甘的德隆系旧部,高层有三分之二都憋着口怨气,中层起码一半会做墙头草,看吧,我有多不得人心,嘿,娘说得对,都是一帮养不熟的白眼狼。饿寒则温顺如羊似狗,饱暖则如狼似虎了。都跟学四川变脸的一样,这十多年之所以放任不管,一方面是觉得手下养的狗腿子们能咬人,也能摇尾巴,另一半是实在受不了这帮子精英人士骨子里的市侩,我呢,是土匪出道,要匪气,别说几斤几两,几吨都能给你,但那些个九曲十八弯的蝇营狗苟,当真是心烦,这不就眼睁睁看着王厚德他们这些个专业人才慢慢玩嘛,这还没上市,老子就是福布斯前三甲的有钱人了,真被捣鼓上市,岂不是牛-逼到老子自称天下第一,都没人敢说自个儿第二第三了,这可比自居第一没人敢称第二牛b多了。”

    黄芳菲一样有怨气,显然没有被赵太祖那个冷笑话逗乐,而是带着哭腔质问道:“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放着不管?!好玩吗?!”

    赵太祖闭目养神,没有给出答案。

    黄芳菲凄苦,眼眶湿润,小心驾驶着他一辈子唯一钟情的宝马7系轿车,行驶在仿佛没个尽头的夜路上。

    大风大雨,大浪大潮。

    哈尔滨。

    两帮原本应该风马牛不相及的风云人物,在一家私人会馆首度聚首。

    金海实业二把手,商界石佛王厚德。

    金海被放在掣肘石佛这个敏感位置上的傅放。

    如今金海内部德隆系领头羊魏京海。

    这一行人,俱是黑西装白衬衫,气势凌人。

    只是走在三位金海巨头前面的却是一位年轻女子,引领着队伍,她一袭风衣,风华绝代。

    俨然她才是这个黄金阵容的核心角色。

    宛如一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绝世花旦,终于开始登上舞台。

    迎面走来的是哈尔滨讲师,化名“常生”的五十来岁男子,一身得体朴拙的中山装。

    身后是笑眯着眼的大纨绔陈红熊。

    能够让陈红熊低眉顺眼的彪炳人物,当然只有在东北与赵阎王斗多年的纳兰王爷,纳兰长生了。

    起惊雷。

第286章 大厦将倾?

    赵甲第右眼皮一直跳,他一直分不清楚老话说的到底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左眼跳灾右眼跳福,小时候眼皮跳了,去问王半斤,王半斤就告诉他左眼跳的时候就是左跳福,右眼跳的时候就是左眼灾,问了等于白问。而问起奶奶,老人只说男左女右,不一样的,只是老佛爷到底还是没有告诉赵甲第真相。赵甲第现在跟大妈王竹韵和王半斤住在四合院同一个屋子里,当然不至于同屋。

    这间房子,曾有过两个男主人,可惜一个短寿,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些泛黄的照片,连亲生女儿的王半斤都记忆模糊,只从长辈们嘴中知道是个极道德如玉的温和男子,事事与世无争,处处与人为善,明显可见,与后来的赵三金性格迥异,王半斤小时候一直童言无忌,从大人们那边偷听到什么,就一股脑说给赵甲第,她说她妈的命格太硬,是克死了生父,后来就再也不敢找好好先生之类的男人了,这不就对老爹赵阎王一见钟情了,当年她妈还在中央纪委工作,在东北调查一起大案,是老爹英雄救美……王半斤一直活得没心没肺,什么话都敢说,赵甲第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次来四合院,吃饭的时候老太爷放了个屁,一群小辈们自然听而不闻的古板模样,唯有王半斤大呼小叫,揭老太爷的短,结果把要面子的老太爷胡闹得下不了台,而王半斤理所当然回了屋子后就挨了一顿鸡毛掸,被打了的她不敢跟气头上的老妈斗争,心里不平衡,就迂回地跑到老太爷房间,继续作妖作孽,老气横秋的腔调,教育活了九十来岁的老人不知羞,结果把原本板着脸的老太爷给逗得哈哈大笑,并且与小虎妞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说以后餐桌上再放屁,就还要批评他,一老一小,不说外人,连住四合院里的,都觉得不可理解。

    屋子里似乎没留下两个男人丝毫鲜明的烙印,很中庸刻板的淡雅装饰,中规中矩,一如这个虽说走了下坡路但好歹勉强算是煊赫富贵绵延到了四代的庞大家族,赵甲第所见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光是老王家在政坛的门生故吏,列出一个单子,就是n张可以写得密密麻麻的a4纸。赵甲第开着床头灯,闭着眼睛躺在大床上,联想到了赵三金一手创立的金海实业,这么多年,他始终是以局外人的眼光审视这个典型的家族民营企业,太多轨迹,都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这两三年,主动要求童养媳姐姐提供一些内部资料,才有所粗糙的初步了解,但仍旧是管中窥豹,金海太大了,有着超乎想象的复杂人事斗争,滋生了太多晦涩的灰色地带,正如大年三十夜他自己对齐冬草所说,这里有狮子,有狼群,有狐狸,有狗有羊,所有人都在为晋升食物链的上一级而挣扎奋斗,偶尔赵甲第会想,若没有那个女人的介入,他是否会是另一种人生,纨绔的,无良的,趾高气昂无法无天的,也许会进入金海实业,去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是否会有很多像中金杭州分部李倩姐这样的成熟ol,许多魏培培这样身份的办公室小清纯,甚至许多一线娱乐明星,如同过江之鲫,蜂拥而至,去做第二个黄芳菲?赵甲第浮想联翩,睁开眼睛,自嘲笑了笑,眼皮还在跳,睡不着,就干脆起床,坐在书桌前,点了根烟,真羡慕麻雀这个怪胎啊,不管何种环境,想睡就能躺着睡,书桌上摆放了一些已经解密的党史资料,刚翻了一本书没几页,收到一条手机短信,打开一看,是李枝锦的,问他睡了没。

    赵甲第回复没有,无缘无故失眠中。

    敲键盘一直很迅雷不及掩耳的李枝锦反常酝酿许久,才发来第二条:我这边有一本明天一大早就要在全国各大书店铺货的新书,推荐你看一下,书名叫《灰色帝国的崩塌》,作者是一个写过德隆和国美内幕的财经记者。

    赵甲第有点纳闷,但还是回复:好。

    而李枝锦的回复更加天马行空:晚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赵甲第抽着烟,靠着椅背,陷入沉思。

    东莞妹,北京妞,李枝锦。最早在那个大多数成员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股市qq群,签名是德隆罪该万死的她一直把百折不挠,骂战无敌,脑子有毛病这些标签贴在脑门上,后来赵甲第去了上海,峰回路转,竟然缓和了僵硬关系,不仅介绍他进入中金顺利完成了暑期实习,还间接直接地帮他“拉皮条”了两个大单子,即便没有收到一分一毛钱,但赵甲第心里还是很感激她的,只是说不出口,向她借一千万,所谓的滚雪球赚第一桶金,明眼人都知道其实是个幌子,无非是赵甲第用另一种方式来报答这位神通广大的北京妞,只是回到四合院,才知道大错特错,李枝锦,李家的独苗,就算赵甲第给她赚了一千万甚至再加两个零,意义都不大,论家族根基的源远流长,李家兴许比不上有老太爷坐镇的王家,但论如日中天,王家却不可否认差了一大截。例如世面上信誓旦旦有声有色的京城四少之流,在王半斤甚至是韩芝豹眼中,除了其中一个,其余都是有点小钱的小鱼小虾而已,那么在李枝锦眼中,恐怕连战斗力只有5的渣都算不上了。赵甲第对李枝锦没什么怀疑,准确说来,两人都认识了四五年了,就算是卧底,也太敬业了,再者,西施是个浣纱妹,是没有皇亲国戚去吃饱了撑着玩这个的。

    李枝锦像谁呢?

    无聊的赵甲第一边抽烟一边在脑中做类比,蔡姨蔡言芝?肯定不是,李枝锦在他面前始终没啥金枝玉叶的架子,不会去争夺那主导权。马尾辫袁树?更不像,李枝锦更自信,当然,身段是极像的,屁股蛋瞧着都挺圆滚翘弹,可惜这东莞妹胸脯规模数次目测,比起自家的马尾辫可差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大冬天包裹严密导致了真人不露相。少妇裴?就更不搭边了,李枝锦似乎不擅长玩狐媚那一套,偶尔小小妩媚一下,都不过是蜻电脑]访问手打蜓点水。

    瞎想着,赵甲第就有了倦意,爬上床,终于如愿以偿睡去。

    这个时候的赵甲第,有了理想,却仍旧没有太大的野心,一切计划都在按部就班进行,他相信身边的事,身边的人,都能够掌控得很好。

    只是窗外的世道,已然风起云涌,黑云压城。

    古语有云虎豹之驹,虽未成纹,已有食牛之气。

    可仅有气焰却毕竟雏形的幼虎,能够面对接下来的滔天骇浪,四面楚歌,那一大片的豺狼野心?

    第二天早上,赵甲第就去三联韬奋书店淘书,王半斤睡懒觉,拉不起来,只能独自前往,那本李枝锦提到的《灰色帝国的崩塌》摆放在最醒目显眼的位置,看来又是一本幕后推手能量惊人的超级畅销书,赵甲第原先对这类打噱头牌的书籍不感兴趣,只是李枝锦三更半夜隆重推荐,想必会有惊喜。似乎这本书口碑还不错,许多抱着尝试心态拿起书的读者都看得津津有味,不再挪步,显得比较拥挤,赵甲第拿起一本上册,腰封上是一大串财经商界名人的联袂推荐,这是出版圈内的潜规则,《灰色帝国》封面不错,黑底金字,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颇具视觉冲击力,赵甲第没有急着细看,拿着书走到了楼梯上坐着,低头再一看封面语,身躯一震,目瞪口呆。

    《灰色帝国的崩塌》!

    封面语出奇的繁密,行数众多:这是一个这是一个隐性资产和暴利程度超过多数国字号央企的商业王朝。

    这是一个员工忠诚度超过华为的巨大独立王国。

    这是一个被冠以赵太祖之名的魁梧男人,他不曾一次进入财富榜,却的的确确高坐于财富王座之巅。

    这个灰色帝国,叫做金海。

    这个帝国的缔造者,叫做赵鑫。

    我敢预言,中国近二十年所有商业派系的灭亡,都比不上今天这位巨枭走下神坛给民营企业带来的波澜。

    大风起了,大风不再落。

    赵鑫,于今日锒铛入狱。

    昔日的帝国,轰然倒塌。

    没有故作姿态的无数个感叹号,结尾处是清一色的句号,看似仅以旁观者平常心诉说一段跌宕历史,却远比前者来得震慑人心。

    赵甲第捧着书,关掉了手机,轻轻呼吸一口,一页一页看过去,聚精会神,脸上瞧不出任何神色。来三联韬奋书店淘书的人在楼梯上上下下,没有谁注意到这个安静的年轻男人,一些大致看过了《灰色帝国》的读者,或者一笑置之,或者咂舌惊讶,但没有人会将楼梯上的年轻人与那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联系起来,虽然这个叫赵甲第的人,的确就是书中首页《“帝国”谱系脉络图》中高居第三行第一位的赵甲第。

第287章 风波跌宕

    ts市刚刚搬迁完毕的新华书店,两个女孩如同无数的读者,同样站在了特意以《灰色帝国的崩塌》堆成一座小金字塔前,翻看这本一夜之间如雨后春笋冒出头的畅销新书,看情形,销量半年内破百万绝非天方夜谭。第**泡!*ts,河北,京津圈,还有东北,这般选择驻足不前的读者会格外众多,尤其是ts,作为金海的发源地,以及书中主角赵太祖的家乡,售书现场尤为火爆,口口相传,气氛几乎爆棚,整座书店都在津津乐道,一些个与金海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则倒抽一口冷气。

    戴一副复古圆框眼镜的女孩好不容易才抢到一套,身边那位父亲在金海任职小中层领导的女孩出于温婉矜持,反而没有凑热闹,她永远是那种食堂打饭出门打车都会老实排队,碰上插队的只会皱皱眉头以示不痛不痒抗议的小家碧玉,戴黑框眼镜的女孩嚷嚷道小思小思,这下子完蛋了,金海嗝屁了,你爸的饭碗会不会丢了啊?另外一个女孩没有理睬闺蜜的煽风点火,随手轻轻接过一本下册,翻着书上了二楼,解释道潘蔚,你又不是不知道,金海的管理层走出去,都不难找到上一个台阶的薪水职位,我担心什么。名字是潘蔚的女孩哦了一声,俏皮说也对哦,刚安静几分,又一惊一乍了,拉着闺蜜的纤柔手臂晃起来,喊道你看你看,这里有赵甲第的名字。潘蔚拿着的是上册,此书无序,所以首页便是一幅赵氏家族的树状脉络图,以赵山虎和赵家老佛爷以及一位过世的小房为第一行,第二行便是赵鑫,正妻赵风雅,前妻王竹韵,还有那位名不正言不顺地位尴尬的黄芳菲。而第三行,有王后,赵砚哥,齐冬草,但位居首位的,还是长子赵甲第。昵称小思的清纯女孩看了一眼,轻淡笑道这么巧,怪不得说无巧不成书。潘蔚小声嘀咕道你说会不会就是学长啊,我看挺像的,赵学长那么牛,虎父无犬子嘛,配得上你老爸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无数个上司的赵太祖。

    姓谢名思的女孩狠狠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闺蜜,连下册都不爱看了,塞还给潘蔚,去拣选她此行真正目的的几本时尚书籍,跟杜子康处久了,她也想要充电一下,多了解些红酒钟表奢侈品,否则和他共同语言太少,对以后的关系不利,她已经见过一次杜子康的母亲,是个极苛刻的中年女人,对她百般挑剔,看来以后就算进了家门,婆媳关系也是一片黑暗,想到这里,谢思悄悄叹息一声。

    至于当年那个在教学楼天台遇见的男孩,与这本《灰色帝国》同名的赵甲第,听说高考英语一如既往偏执的拿了零分,那应该最早去一所二本院校了,他的人生,是绝对不会如同书中赵氏家族的第一位继承人那般风云变幻的。潘蔚跟她住在同一个小区,从小就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是最亲密的闺蜜,甚至连一些跟杜子康交往以后的细节,都乐于跟她分享,唯独连初恋都算不上的赵甲第,谢思一直守口如瓶,原因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那个记忆始终停留在高二的男孩,无疑是优秀的,除去理科无敌,语文如果不是作文一项拉后腿,一百五十分的总分完全可以轻松上125+,可以说,在高中时代,赵甲第就是所有学校年段前十尖子生的噩梦,不管你总分拉开他多少分,都会有人帮你计算理科你比赵甲第少了几十分,谢思是不复杂的女生,加上大多漂亮女生该有的虚荣心,如果仅仅是这一切,在理科和打架斗殴上全部一骑绝尘的赵甲第足够满足她的全部幻想期待,只是她生在了一个耳濡目染太多世故起伏的中产家庭,她知道自己最需要怎样的生活,至于自己想要的,必须让步。而如今,她觉得自己赢了,赢得很彻底。她自信以后同学会,开着杜子康许诺的豪车,她会让赵甲第自惭形秽。所以她很开心快乐,只是偶尔独处,柔软心底的一抹遗憾愧疚,会挠一下,刺痛一下,但这一丁点儿无关紧要的东西,远不足以让她去后悔。

    尘封的回忆中,那个男孩,除了帮她做笔记,复习功课,讲解难题,每天送牛奶,会为了她收养流浪猫流浪狗,再就是会漫不经心说一些她听不懂的事情,例如北京的四合院会长着北方四季常青的罕见大榕树,会有冬天还不结冰的大鱼缸。这类事,她直到今天还是将信将疑,更多视作一个小男生假装渊博的吹牛皮。事实上,谢思如同芸芸众生的大多数,对陌生的世界,踮起脚跟仰望,却看不清摸不着。

    一次次擦肩而过,重逢的那一天,是谁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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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一栋摩天大楼位于六十多楼的办公室,沪上名列前茅的有钱人司徒翰海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滩,书桌上放着鲜出炉的《灰色帝国的崩塌》,根据一本上了腰封的财经界后辈对他说,这本上下两册共计四十六万字的书是短短两周内写就的,要上腰封推荐,是铺货前一天一位商界大佬紧急电话通知的,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只不过看过书稿后,就服气了,这本书就跟早十几年的两三块钱一斤卖烧酒一样,太凶烈,够味。

    司徒翰海已经看完上册,下册却没舍得一口气看完,他转头看向不远处一栋外滩地标性建筑,那里,有着金海的分支,主宰者是一名被上海帮视作外来户却不敢小觑的男人,徐振宏,往前推五年,还只是《灰色帝国》中主角的司机而已,而如今,除了旗下数家投行大肆进行空手套白狼的敛财行径,点石成金,而且即将创办一家将是上海第二大的拍卖行,据说取名西蜀,倒没什么暴发户气质,主攻近现代绘画名家作品,屯了大量的珍品,对此司徒翰海是不得不佩服其眼光手腕的,因为近现代名家作品具备存量大、作品出版著录多和鉴定容易的优势,升值空间巨大,而且炒作相对容易,这西蜀拍卖行要一战成名,只是时间问题。

    司徒翰海收回视线,让秘书煮了一壶安徽祁门红,他的女秘书历年历届一直相貌平平,但必须有足够厚度的人文底蕴,这一点人事部门心中有数,绝不敢给私生活有洁癖的大老板胡乱送上狐狸精货色,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开始翻开《灰色帝国》下册,行文平实,并不出奇,但金海实业的发迹史本身就是最好的卖点,换了任何一个二三流作者,只要手头有资料,都不难写出一本畅销书,差别只是几十万套或者破百万。司徒翰海看完上册几十页就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不管作者如何行业资历丰富,人脉广泛,都不可能拿到手如此缜密详实的资料,一定有人躲藏在阴影中提供了大量系统的绝密信息,而且不说这个外行们预料不到的,光是此书放行日,就很耐人寻味,国内所有财经网和报刊杂志都没能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就敢在封面上直言“赵鑫,于今日锒铛入狱”,傻子都知道内有玄机,司徒翰海甚至专门托关系询问了凤凰网,还有一批在北京捧铁饭碗的红色背景朋友,如出一辙的一头雾水,司徒翰海放下茶杯,喃喃道:“赵太祖啊赵太祖,这是天灾还是**?要是连你都垮了,那些个一心崇奉走政府路线是王霸之道的徒子徒孙们岂不是都要透心凉?”

    在司徒翰海视野能及的上海标志性金融大楼六十六层,在上海以惊人速度崛起并且叱咤风云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在外界甚至“湖州王”父亲面前也是强悍作风的胭脂虎裴翠湖异常温柔顺从,坐在一旁帮男人揉着太阳穴,心头疑惑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振宏,大老板真的进去了?男人自然只能是有着小太祖之称的徐振宏,他这段时间都在太祖授意下忙碌拍卖行的事情,连他都是昨天半夜才得到的消息,联想到去年下半年里某几位金海巨擘的一些试探,徐振宏终于了然,确定大老板是当真出事了,略显疲惫道**不离十吧,现在京津那边乱成了一锅粥,如果我没有猜错,早则中午,最迟傍晚,就会有魏京海这个级数的家伙来上海找我面谈。裴翠湖何等灵犀,悚然一惊,小心翼翼吐露出两个字:逼宫?

    徐振宏笑而不语,嘴角泛着冷意。

    他做司机的岁数里,帮大老板赵太祖解决过太多大大小小的麻烦,甚至不是经历过对金海造成巨大隐秘损失的风波漩涡,这期间,他打交道了不少带官帽的,级数都不低,台面上打官腔,说着没智商没脑子的官方发言,台下可都猴精得可怕,口蜜腹剑,袖里藏刀,拿了钱却翻脸不认人,徐振宏都一一见识过,他能够在排外的上海立足,靠的就是当年的摸爬滚打,给大老板当司机,在他眼中甚至要比给省部级高官当秘书还来得长见识长功力。年前他得知商务部那个他一直不顺眼的姓韩的被双规,并没有如何重视,不曾想才过完春节,就无法想象的风雨飘摇起来,这说明,与大老板为敌的,最起码是比他徐振宏超出不止两三个级数的猛人,关键是这个阴谋家有足够的耐心和能量,懂得一击毙命,绝不给赵太祖一丝喘息的机会。

    那一条巨鲸是谁?

    那么理所当然的,金海内部最大的内应又是?

    徐振宏脑子冷不丁浮现出一个魂牵梦萦多年的曼妙身影,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徐振宏自言自语道:“大老板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自负了,连最起码的忠诚都不愿意要,对谁都是如此,也许有些事情,哪怕对了九十九次,但只要错了一次,就是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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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九溪玫瑰园两栋毗邻临湖别墅外,一老一女享受大冬天难得的温煦阳光,老人是小区里鼎鼎有名的收藏大家,昵称范老头,而女子则是杭城最动人的人妻少妇裴洛神,她轻笑道范爷爷,今天一大早章东风就给我打电话说赵鑫入狱了哦。范老头听着收音机已经播放了无数遍的越剧《孔雀东南飞》,摇头晃脑,只是点了点头。少妇裴讶异道您不奇怪啊,这可得捅破天的大事了,您作为给赵太祖打天下的第一批元勋,当年被赶出金海,这得有多大的怨气啊,怎么看着你一点都不开心不奇怪?老人睁开眼睛,看了眼裴洛神,又将视线抛向远方,呵呵笑道不奇怪,为什么奇怪,论资格比王厚德还要老的某人,年前就找过我了,说请我出山,相信除了我,曹兴诚那几个老家伙也都私下收到过邀请,再说了,赵鑫进了局子,也未必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太突然了,一方面说明要动他的人很有实力,另一方面就比较云遮雾绕了,印象中赵鑫不是个喜欢认命的枭雄,太安静了,不对劲,除非哪天你跟我说赵鑫死在了里头,我才去浮三大白,一半是高兴,一半是惋惜。

    少妇裴唉声叹气起来。

    范老头见她兴致不高,眯着眼睛笑道要不跟你打个赌,我赌接下来除了那本耸人听闻的《灰色帝国的崩塌》,不会有一家报纸一家媒体报道金海实业的波折。赌注嘛,就是你家茶几上那柄我这个老头子垂涎已久的清初制壶大家陈鸣远的荷花壶,如何?

    裴洛神没好气道不赌,范爷爷那边可没啥我想要的好东西。

    范老头哈哈一笑,骂了声死丫头,还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少妇裴把玩着手机,想打电话,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发短信比较好,可天人交战一番,还是作罢。

    范老头不与裴洛神插科打诨的时候,眼神锋芒。

    这兴许就是所谓的老骥伏枥吧。

    ——————

    北京,四合院。

    王老太爷亲自去把孙女王竹韵喊进书房,直截了当问道:“你这趟来北京,只是因为小八两那个孩子?”

    王竹韵愣了一下,回答道:“对呀,要不然还能为了谁?总不至于是赵三金那个王八蛋吧?”

    说到这里,王竹韵觉得好笑,刚笑了一下,心中一震,视线猛然间尖锐起来,轻柔问道:“爷爷,是不是赵三金出事情了?”

    老太爷心中感慨,赵鑫这个家伙造孽啊,要不是因为他,以竹韵的心智,在政界的成就注定要比王清平高出一大筹。老太爷点了点头,道:“起先只是一点可大可小的麻烦,田增给我汇报过,我没在意,再说了,真有状况,我也只会冷眼旁观。喏,书桌上那本书看到没,就是写赵鑫的,书名叫《灰色帝国的崩塌》,笔锋嘛,稀拉平常,可经验告诉我,任何一个将人打倒的材料,都是这类看似不出彩的措辞,这一点,我这个老头子可是过来人,深有体会呐。”

    王竹韵微微颤抖着去拿起书,老太爷嘿然一笑道:“你呢,运气不佳,在上头还挂了个名,至于我,作者似乎还有所忌惮,没敢多讲,只以某原**领导代称,偶尔用腻烦了,就换个称呼,叫原中央元老,这算不算躺着也中枪?”

    王竹韵没敢翻开书,光是封面,便足够触目惊心,痴痴道:“早上八两就说去书店,这可怎么办?”

    老太爷皱眉道:“这就慌神了?像话吗?!”

    王竹韵回过神,苦笑了一下,轻声道:“八两还小啊。”

    老太爷走到墙壁上悬挂着的巨幅地图下,摇头道:“不小了,他这个年纪,搁在我们那个年月,都有人当上团长了。”

    三联韬奋书店。

    一个年轻男人合上《灰色帝国》的下册。

    他长呼出一口气,缓缓起身,将书放回原处,静静离开书店。

    街上,熙熙攘攘。

    他站在店门口,使劲揉了揉脸颊,拦下一辆出租车。

    枯黄男子,或者说那位国士陈平安,最后曾有一句赠语:

    “是岐山凤雏,南阳卧龙,渭水飞熊?还是那五眼鸡,两头蛇,三脚猫?一退再退,风波恼我,我恼风波。逆水行舟,风波远我,我远风波。”

    赵甲第跟师傅说去王府井,然后掏出手机,开机,先给奶奶打电话报了个平安,微笑着说今天就回去,这会儿去王府井给您买点瑞蚨祥的丝绸和祥聚公的招牌糕点。

第288章 太子爷

    赵甲第在王府井老街上的瑞蚨祥挑了一匹月牙白色的苏州织锦缎,还有一匹大红百鸟朝凤精美蜀绣,赵家大宅有两个女人都擅长自己买布裁剪,不怕浪费,做旗袍做唐装,瑞蚨祥的东西都是上上选。(_泡&书&吧)然后去了祥聚公给奶奶挑了一些最爱吃的糕点,一份份包装细腻,以往这些事情都由是赵三金做的。随后他打车去一家临近的高档商场,给自己挑选了两套一线品牌的正式西装,还有衬衫领带皮鞋。淡妆淡抹的美女服务员很是热情周到,给了许多意见,赵甲第身高不磕碜,长期锻炼的体型尤其不俗,应了那句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的老话,倍加精神,头一回当得玉树临风四个字,这辈子终于难得隐约有了点富家子弟的气焰风度,把两位穿制服的服务员看得眼前一亮,赵甲第生平第一次穿西装是在寝室,领带是马小跳帮忙系的,于是他微笑着向店内美女请教了一番,他神色自若,反倒是那名长得挺大家闺秀的时尚美眉脸红了一下,等赵甲第拎着几只大袋子走出专卖店,美眉还被同行善意取笑了一番,今天,赵甲第眼睛不眨刷卡刷掉了将近二十万,出了商场,给韩道德打了个电话,让他请个人代驾把上海的那部进口宾利敞篷以最快速度开到北京。然后给这个男人短信发了一个地址。

    接下来赵甲第拨了一个只是象征性存在手机里从未拨打过的号码,轻声道:“黄姨,我是赵甲第,你在北京?”

    那头的女人显然对这个电话有些措手不及,犹豫了一下,尽量以一贯的平静优雅语气笑道:“是甲第啊。对,我在总部,处理一点事情。”

    赵甲第清淡道:“我中午到中京大厦,你有没有时间?”

    那边酝酿了几秒钟,终于说道:“好。”

    赵甲第挂了电话,离中午11点还有一个半钟头,打了辆出租车后跟王半斤说要借一辆车,最好是奥迪A6,京g6段的,但别太过火,有急用。王半斤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再无废话,赵甲第给了她一个跟韩道德一样的地址,说车子开到这里来。地址上的目的地是一处七八年前由赵家老佛爷私下购置的四合院,规模甚至要比国家批给王家老太爷的四合院还来得巨大,标准的大四进院子,院中有柿树和枣树,四合院常年有保姆居住打扫,用老佛爷的话说是越大的宅子越不能空着,得沾着人气,这地气儿才能不断,那名中年保姆显然已经得到老佛爷的圣旨,对赵甲第这位未来的四合院所有人极为毕恭毕敬,赵甲第在她的带领下进了主屋,笑着说了声谢谢,她也就识趣地退下去,心底嘀咕这小少爷倒是和善,不难相处。赵甲第洗了个澡,穿上裤子衬衫来到窗口位置,自己系上领带,窗外光线洒落进来,那是一张轮廓鲜明的坚毅脸庞。

    车是秘书田增亲自开过来的,但不是奥迪,而是奔驰s,但牌照符合要求,符合得不能再符合了。毕竟这部车来历可不简单,丝毫马虎不得,这事还是层层上报,得到老太爷的点头,才能够批准,开不同车的韩道德和田图斐几乎跟田增同时到达四合院,赵甲第表示了真诚谢意后,让小六开车把田秘书送回去,然后让韩道德驾驶牌照挂京g6的奥迪A6,窗口下无任何证件,排量是最大的五点五。

    韩道德握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水,但车速还是快而稳,形象一点说就是开车很脆,绝不拖泥带水。奔驰s直奔离长安街不远的中京大厦,金海实业的总部。赵甲第坐在后排,一直闭目养神,直到离中京不到半里路的时候才缓缓说道老韩,你等下让小六去上海保护袁树。韩道德使劲点头,不再如起初那么紧张。赵甲第轻笑道蝈蝈和魏锋是不是已经失踪了?韩道德的级数和位面不高,了解不到太多内幕,只听说了金海动荡不安,甚至有可能连赵太祖都身陷囹圄,也就止步于此,但大老板身边的贴身保镖魏锋和郭青牛貌似一瞬间人间蒸发了,这两位,手上沾染了太多不干不净的东西,天晓得有没有进入国安部门的法眼,一旦被捕,就是把柄式的存在,不管他们口风如何过硬,都难免被有心人视作突破口,毕竟《灰色帝国的崩塌》中有一项指证就是金海在原始积累阶段的严重涉黑,除此之外,在书中被隐晦点名的官员所属部门多达数个地方省的副省级高干、政协、纪委、公安部、水利部、发改委,商务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尚未牵扯出正省部级官员,而且即使如此,《灰色帝国》的作者仍旧意味深长地在结尾中写道碍于笔力、资料和阅历所限,我只把握住了赵太祖这位昔日草莽英雄今日江湖草寇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能让所有真相浮出水面的,唯有时间。

    韩道德心情复杂地点头,透过镜子,看着并未如预料中那般热锅蚂蚁团团转的大少爷,跟着一起心平气和了一些,挣扎了一下,小心翼翼说道大少爷,您可要保重身体。赵甲第哑然失笑,笑骂道我一个不声色犬马的二十岁小伙子,被你这么个没事玩双飞都三条腿一起抽筋的大叔叮嘱保重身体,你这是想干啥?韩道德咧开嘴露出一嘴不雅观的黄牙,嘿嘿笑了笑,心想还好还好,大少爷还是那个大少爷,风趣,没架子,不过有一点不太一样了,可能是穿上正装后显得气质有了点蜕变,更沉稳,仅仅是坐在那里,韩道德就觉得舒坦,所以他盲目坚信哪怕赵太祖出了事,金海只要还有大少爷在,就乱不了,倒不掉。

    二十七层的中京大厦矗立在街头上,鹤立鸡群。因为长安街对建筑高度有隐性的要求限制,赵太祖当初选择地址上是头疼过的,最后钟情于居高临下的他还是放弃长安街,在不远的地方树立起来了一栋中京大厦,大厦外表并不格外高调,门口的站岗保安基本上是摆设,不会拦下车辆,赵甲第乘坐的奔驰s长驱直入,很难想象这是金海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头次来到中京大厦,这个由他亲生父亲一手打造的财富帝国中枢建筑。

    赵甲第让韩道德把车停在大厦楼外白玉广场上,给黄姨,也就是黄芳菲打了个电话,说到了。赵甲第让韩道德留在车上,独自下车,因为是吃饭的时间点,中京大厦虽然有完全免费的内部食堂,但不限制总部人员外出就餐,一楼大堂和门口显得有些热闹,而“违规”停在广场中央的黑色奔驰轿车则难免扎眼,能够在金海总部捞得一席位置的好汉女侠都是成了精的货色,起先还都以为是某位国家领导人来低调视察工作,不曾想车上走下了一位异常年轻还有英俊阳光的青年,都大吃一惊,有好事者甚至拿起手机偷拍车牌,在官员多如牛毛的北京城,开车上街看到政府公车和军车太稀拉平常了,可你要想看到一辆挂京g6的,依然难如登天,赵甲第仰头看了一眼这栋沉淀了太多荣耀和阴谋的中京大厦,缓缓走入大楼,与无数人擦肩而过,与一般公司企业不同,金海的员工大多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近似傲慢,这一点,只有例如摩根这类顶尖精英荟萃的知名跨国企业能够媲美。

    赵甲第步入一楼大厅,叹了口气,这个烧钱跟挣钱一样骚包的赵三金,除了楼外的白玉广场,跟赵家大宅的主楼大堂一般金碧辉煌,感觉就像扩大了几倍的夸张版本,原木雕龙大柱子,天花板上金光灿灿,中央绘有气势如虹的八部天龙佛教图案,四周边缘是敦煌飞仙,如梦如幻。刷有金粉,对,就是真金白银的金粉,而非一般暴发户装点门面的铜粉,除此之外,据称大厦里仅是铺有福建霞红花岗岩的面积就高达一万平米,所有会议室皆是用上梨花木或者紫檀木椅,最不济也是鸡翅红木,曾有某位知名商界大鳄戏言你什么段位什么级别,等你进了中京大厦的会议室,看你屁股下坐的椅子价位就一清二楚了。

    赵甲第站在大厅,抬头看着衣袖飘渺的敦煌飞天,怔怔出神。

    在金海,等级森严,一切都泾渭分明,例如中京大厦有提供众多美食的免费食堂,但一个新人也许可以喝到免费的手磨咖啡,但一个中层部门经理就可以要求一壶一斤两三千的错的碧螺春,而高层,则有最稀罕的普洱,最贵的武夷岩茶,任意选择。这只是一个最简单基本的小例子,这些都是赵太祖独断专权时代落下的鲜明烙印,这位金海实业的终极boss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你想要赚更多的票子开更好的车子住更贵的房子玩更水灵的女人,可以,你只要给我卖力,能给我当摇钱树,越大越好,金海就能满足你一切要求,否则,你就卷铺盖滚蛋,这里不养废物。

    一部唯有最拔尖一小撮人可以使用的高层专用电梯打开,走出一群在金海总部当之无愧的大人物。

    根本就是蔚为大观。

    黄芳菲。赵太祖的女人,以卓越经营能力赢得金海敬意的无冕之后。

    副总裁方雄毅。四位资深副总裁之一,是金海中唯一敢对赵太祖敢说不字的商界大猛人。

    人事总监任荣。长相儒雅,却曾是国内猎头行业的领军人物之一,一直剑走偏锋,行事诡谲,当年德隆轰然倒地,正是他一手促成了德隆大批精锐集体投奔金海的华丽壮举。

    财务部二把手张小雅,级别并不算太突出,却深得赵太祖青睐和信赖,越级破格地实质性执掌金海这座商业王国经济预算生杀大权。女性,却身高一米八,出生于山东青岛,学历毫不张扬,简历单薄,外界只知道她一进入金海便被当做高层重点培养,短短十年,如彗星般崛起。

    还有一位顶替齐冬草成为总裁助理的唐绣思。是金海公认的蝎子精式狠辣角色,比起男性,更加杀伐果决,能力斐然,匪气十足。传言是云南某位黑道土皇帝的千金,曾在广西与房地产一只领头羊抢地项目上一举成名,逼迫那家企业此生无望进军西北地界。只是因为她得长相和风范以及性格原因,远不如原先位置上的大美人齐冬草来得有口碑。

    赵甲第站于原地,纹丝不动。

    金海精英们刻意放缓脚步,将视线投注在这帮大佬身上,直到这些个难得聚集在一起出现在会议室以外场景的巨头走到一个陌生青年身前,与年轻男人一一握手。

    这位是?

    所有人都在震撼中猜测揣度他的身份?

    脑袋灵光的他们心中一惊,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私下疯狂传阅的《灰色帝国》中那个鲜明名字,赵甲第。

    金海实业的太子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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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是癞蛤蟆介绍:
“咱是一只有理想有野心有文化有故事的癞蛤蟆,所以母蛤蟆是看不上的,只吃天鹅肉。”
赵甲第,绰号赵八两,北方大暴户的儿子,伪宅男,武力值不详,智力值比较变态,理科无敌。
他要单枪匹马打下一片大大的后宫。老子是癞蛤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老子是癞蛤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老子是癞蛤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