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唐顽主TXT下载大唐顽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唐顽主全文阅读

作者:九盏清茶     大唐顽主txt下载     大唐顽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大唐顽主全文阅读

第一章 一封密信

    山南东道,江陵府。

    这是位于帝国中南腹地的一座古城,自古便是中原与岭南之间的战略要冲。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为楚国国都,而今更是成为帝国五大都城之一的南都,虽然被一度罢止,但至少现在是荆南节度使治所之地。

    时值六月,虽未进入盛暑,但江陵府已是笼罩在一片闷热之中,暮色降临,但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湿气,又混杂着难忍的暑热,使人仿若置身蒸笼。

    随着夜色渐深,江陵府内各坊陆续关闭,这是大唐建国以来一直秉承的制度,境内所有大小州县城池入夜之后不仅城门关闭,而且各坊间的大门也要关闭,除了巡逻的郡兵和衙役更夫之外,严禁寻常百姓四处走动。

    更夫值夜,巡夜的兵士已经开始在大小街道上例行巡视,江陵府彻底没了白日里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入夜后的寂寥。

    此时就在节义坊的一处民宅之内,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手中紧紧抓着一封书信,脸上布满惊恐之色,周身业已被冷汗浸透。

    少年的身后是一名黑衣侍从,从其腰间佩戴的障刀和站立的姿势来看,显然这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兵,沉稳而又不乏警惕。

    “这封信还有谁见过?”少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在屋内不安地踱着步子。

    “除了少郎君之外,尚无旁人见过!”侍从轻声答道。

    “你们回来时可曾有人看到?”少年紧接着又问。

    “少郎君放心,小的以柴车做掩护,并无旁人见到!”

    少年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但紧蹙的眉头却始终不曾舒展。

    “阿耶外出巡视漕运,最早也要三日后才能回来,虽然不知道这封书信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总感觉这其中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少年言语之中透着难掩的焦虑,显得惶然不知所措。

    侍从没有说话,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而这件事显然不是自己能够过问的。

    少年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脸上泛起一丝喜悦,当即说道:“你速去将刘弘叫来!”

    侍从领命而去,如同鬼魅般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少倾,一名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匆忙推门而入,那少年随机向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点了点头转身退出屋子,而后如同一只蛰伏的猎豹般静静地守在门口。

    刘弘见状问道:“严恒,这么晚了搞什么名堂?不在府里待着怎么跑到这密宅了?莫非又看上哪家寡妇了?”

    严恒也不说话,只是将那封书信递了过去。

    刘弘接过后只看了一眼便瞬间惊得目瞪口呆,冷汗毫无意外地出现在了其前额之上。

    “这......这......这是谁写的?!他想要做什么?杀人灭口?!”刘弘颤颤巍巍地将书信甩在了地上,似乎自己握着的是一颗尚在熊熊燃烧的火炭。

    “送信之人已被我拿下,正关在后院,该问的我都已经问了,但我想知道的却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论打架还行,搞这些东西,我不行!”严恒弯腰捡起地上的书信,与刘弘相比起来此刻已经镇定得太多了。

    “我也不行啊!”刘弘哭丧着脸说道。

    “恩,你很有自知之明!”严恒点了点头答道,“我知道你不行,你我都没这个脑子,但有个人可以!”

    “李浈?!”

    二人异口同声说道,脸上不禁泛起了如释重负的笑。

    ......

    翌日。

    位于顺安坊的一座诺大的府院之内,一名十六岁的少年正蜷缩于床榻之上轻声哀嚎,身上的汗水直将被褥浸湿,尚显稚嫩的五官微微扭曲,表情痛苦不已。

    朦胧之中,那是一片由火光和鲜血混合而成的刺目的红,周围不断传来凄厉的呼喊声和甲胄兵器碰撞发出的铿锵声,少年努力地想看清楚些什么,但却始终一片模糊,紧接着便是一道清晰的啜泣声,听上去是个女人,悲伤而诡异,少年拼命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却最终被一双干枯瘦弱的手抓了起来,而后自己眼前便是无尽的黑暗,唯有耳畔奔驰的马蹄声愈行愈远。

    “放开我……不要……”少年挣扎着、大喊着,也煎熬着。

    “少郎君莫不是又做噩梦了!?”

    一道低沉略显沙哑的女低音突然在少年耳畔响起,并将其从噩梦中生生拉了回来。

    “呼——又是那个该死的梦!”或许是因为那个噩梦的关系,此时少年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李浈,对,我叫李浈,乳名青鸾,而现在是大唐会昌六年!”少年长舒一口气,回忆也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八年了,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年了,但自己有时候依旧分不清眼前这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南柯一梦。

    也许在自己的世界里,梦境与现实的界限从来都是那么不清不楚,正如自己从一千多年以后的现代文明穿越到这大唐一样,恍然若梦。

    四个月前,唐武宗李炎崩于长安大明宫太和殿,结束了他短短三十三年的生命,也终结了他仅仅六年的帝王生涯。

    三月二十六日,时年已三十七岁的皇太叔李忱继位。

    历经二百二十八年的大唐帝国在经历了“安史之乱”后已变得风雨飘摇,如同一名在沙漠之中蹒跚而行的垂暮老者,步履艰难而又危机四伏。

    李浈双目紧闭,心中仔细回想着这一切,生怕睁开眼睛后自己再度身处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正如八年前自己所经历的那样。

    “醒醒吧,少郎君莫要再装睡了!”

    又是那道浑厚而沙哑的女低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闻言之后,李浈心中方才大定,继而缓缓睁开眼睛。

    然而当他看到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后,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哆嗦了一下,随后“啊”地一声身子猛地弹起,如同见鬼一般。

    那是一张脸,像胡饼一样的脸,而且还是绝版超大号的,本就不清不楚的五官轮廓如同被甩在墙上的泥巴,没有一丝起伏。

    平坦,惊人的平坦。

    只见站在自己床榻旁的是一名年近六旬的老妪,生得膀大腰圆,尤其是那张绝版超大号的胡饼脸,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第二章 李府王婆

    “阿婆,说过多少次了,你这样会吓死人的!下次睡觉时求你别再来打扰我了行么?阿玉呢?我要阿玉!”李浈没好气地说道,但心中却暗自庆幸一切依然如故。

    老妇姓王,府里的人都唤其“王婆”,李浈清楚地记得打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王婆,当然,还有那张惊悚的大脸,以至于自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的梦境里便额外多了一样更为恐怖的东西——王婆的脸。

    王婆闻言后撇嘴说道:“若非你家李四求我,你道是老身愿意来看你么?小小年纪口中无德,整日拈花惹草、放浪形骸,虽说你们李家本就没什么家风,但至少李四在这方面还算是规矩,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的种!现如今府里大小十几个婢女都被你祸害个遍,也只有老身敢来你这屋子了!”

    李浈闻言搓了搓下巴,无奈地说道:“阿婆,难道你不觉得我这么个仪表堂堂又不失风雅的少年才俊即便放眼整个大唐都已是凤毛麟角了么?而且,我还是个小孩子啊,你这番话若是传出去会败坏我的名声啊!”

    “哼,名声?你觉得在这江陵府你还有名声可言么?”王婆也懒得废话,没好气地说道:“现在巳时已过,少郎君若再不起床,只怕李四又要罚你读孝经了!”

    李浈一脸苦相,答道:“孝经早已经读过十多遍了!估摸着这次该千字文了!”

    这是时任江陵府尹的父亲用来惩罚自己的特殊方式,所以直接导致了自己在这八年的时间里把这个时代里士子们几乎所有该读的书背了个滚瓜烂熟,甚至就连开国名将李靖所撰的“卫公兵法”都在父亲李承业的“残酷迫害”下通读了数十遍。

    “知道便好,水已经给你放好了,一会我差人把今日要读的书给你送来,既然躲不过那么以后便向二郎那样主动些,免得李四又絮絮叨叨得跟个女人一般!”王婆边说边往外走,丝毫不顾忌李浈那张青白不定的脸。

    王婆口中的“李四”便是李浈的父亲李承业,因排行老四故而得名,就如同后世的二狗子、狗剩、铁蛋这一类的小名,不过在李承业做了江陵府尹后,便没人再敢这么称呼了。

    当然,王婆是个例外。

    说起王婆,李浈的心里便满是疑惑,其虽相貌丑陋,但在李府中的身份却如超然一般,除了那句不分场合只看心情的“李四”这个称呼之外,即便是府里的刘管家也从不敢对其指手画脚,至于其他下人更是对其毕恭毕敬,甚至李浈发现在某些时候父亲在面对王婆时都有些不大自然。当然,这或许与她的相貌有一定的关系。

    虽然自己曾不止一次地暗自揣测王婆是不是与老爹暗通沟壑,否则王婆在府里的地位根本没理由比自己还要高。

    但每每一想到王婆那彪悍粗犷的体格和那张绝版超大号的胡饼脸之后,心中便立刻彻底否定了这个想法。

    最终,李浈给自己的解释是: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

    尽管自己还不曾完全适应这个时代的种种不便,但相较于前世那种一无所有、孤苦无依的diao丝生活来说,自己更喜欢现在的官二代生活,虽然自己心里清楚大唐的中兴不过只是短暂的回光返照,但却并不介意在大唐这头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之前张牙舞爪地狠狠享受一把。

    自己对现在这种每日混吃等死的惬意日子非常满意,除了那个时常困扰自己已整整八年的梦魇之外,一切都如前世梦寐以求的那样。

    “二郎呢?”李浈随口问道。

    “后院举鼎!”

    说罢之后,王婆步履矫健地昂扬而去,完全不似一名年近六旬的老妪。

    ......

    二郎便是李浈的兄弟李漠,二人年龄相差一岁,不过李浈发育得中规中矩,而李漠却长得超乎寻常的结实体壮,甚至比李浈还要高出许多,而且臂力惊人,十岁时已能搬得动两石重的铜鼎,十二岁已是能够高举过顶。

    二人虽同出于一母,但脾性却截然不同,李浈精于算计、好吃懒做,属于那种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的人;而李漠则生性率直、凡事认真、临事也绝不会退缩,属于那种刨根究底、迎难而上的人。

    有时李浈真的怀疑自己这个兄弟是不是老爹从路边捡来的,或者是朝廷发的什么福利,否则怎么会跟自己完全不同呢。

    此时的李漠正在后院乐此不疲地举着大鼎,李漠喜欢自己身上结实的肌肉和充满力量的感觉,正如李浈喜欢自己光洁而又棱角分明的下巴一样。

    而李浈对于李漠的这种近乎变态的自虐方式总是嗤之以鼻,正如李漠对于李浈那副干巴巴的身子嗤之以鼻一样。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李漠满头大汗吭哧吭哧地将铜鼎一次一次地举过头顶,双臂高高隆起的肌肉完全不像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孩童。

    “二郎,二郎,不好了,出大事了!”

    正在此时,一名与其年纪相仿却要矮上许多的少年火急火燎地直奔后院,口中边跑边喊。

    “你慌个甚,出了什么事嘛!”李漠举着大鼎气喘吁吁地问道。

    少年正是刘弘,与李浈同岁,平日里与李浈、李漠兄弟关系甚密,几乎李浈策划的每一件坏事均有刘弘的参与,于是与李漠一起光荣地被李浈称为“左膀右臂”,虽然这两个人打死也不承认这个称呼。

    刘弘想上前拽李漠的手,但一看到李漠高高举起的铜鼎后当即又缩了回去,尚且来不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便焦急地说道:“快......赶紧把这货放下,跟我去找大郎,这次可出大事了!”

    嘭——

    铜鼎落地,砸起一阵尘土,李漠舒展了下酸痛的双臂,依旧不紧不慢地问道:“阿耶今日一早便去了衙门,大郎怕是还在睡觉,有什么事先跟我说嘛!”

    “说不得,说不得,快随我去寻大郎!”

第三章 山雨欲来

    ......

    此时的李浈正瘫在床榻角落里自顾发愣,即便已在大唐生活了八年,但依旧还是不习惯这个时代那种席地而坐的姿势,何况自己始终觉得不管怎么坐都还是不如在松软的胡床上瘫着来得舒服。

    只见其目无焦点、表情凝滞,典型一副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表情,不过这却是其最喜欢的休闲方式。

    “大郎、大郎,不好了,出大事了!”房门被刘弘狠狠撞开,惊得李浈哧溜一下站了起来。

    见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李浈顿时火冒三丈,当即开口骂道:“田舍奴,说过多少次了,素质,素质呢?!不会先敲门么?!”

    刘弘与李漠对视了一眼,四目相对充满迷茫,尽管这个诡异的词已经从李浈的嘴里听了无数遍,但却依旧没明白究竟是个啥意思,而李浈从来也都懒得解释。

    “快去重新敲门!”李浈余怒未消,伸手一指门外说道。

    却只见刘弘不由分说一把拽起李浈抬腿便往外跑,同时压低了声音说道:“快随我去密宅,这次出大事了!不仅祸及你我两家,搞不好整个江陵府都得天翻地覆!”

    李浈闻言大惊,忙问:“难不成你爹贪墨的事被朝廷知道了?或者是强抢民女那件事?”

    “可是这种事情我也管不了啊,我劝你还是说服你爹老实承认了吧,说不得朝廷会从轻发落......”

    李浈自顾滔滔不绝,丝毫不在意刘弘那张铁青得有些发黑的脸,事关紧要,刘弘也顾不得争辩只顾拽着李浈埋头向节义坊的方向狂奔,李漠更是不明所以,但见刘弘那满脸焦躁惶恐的表情后,心中也倍感疑惑。

    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这个向来没心没肺的刘弘如此害怕呢?

    节义坊与顺安坊相距不远,三人很快便到了那处密宅。所谓密宅,不过是李浈与严恒、刘弘等一干纨绔子弟私下里凑钱盘下的一处民宅,平日里用来密谋各种坏事的落脚之地。

    三人刚一进门,便只见院内赫然站着三名手握横刀、杀气腾腾的侍从,不消多问,单从这三人的气势便可以猜到这定是严府部曲。

    三人见有人进来,居中一名黑衣侍卫当即跨步上前,而另外两人则右手按刀于其后而立,这显然是一个三人小队的进攻阵型。

    见是李浈等人,那侍卫的神情稍稍有所放松,顺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三位少郎君请!”

    李浈见状眉头微蹙,脸上稍显不愠之色,知道这处宅子的人极少,平日里李浈也不准任何人外泄出去,而现在严恒竟正大光明地将自己府中的部曲带了进来,这无疑等于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那侍卫正欲转身引路,却只听李浈冷哼一声道:“不必了,这宅子我比你熟!”

    侍卫闻言后也不生气,只是冲李浈微微一低头,而后又站回原地按刀而立。

    待三人走至正堂,李浈推门而入,正看见严恒一脸愁苦地在屋内踱步,手中攥着一条棉巾不断擦拭着额头渗出的冷汗。

    见是李浈三人,严恒顿时喜出望外,其虽不及李漠那般壮硕有力,但也是自幼习武练得结实体壮,一伸手便将李浈抓了过来,因知道李浈不喜席地而坐,所以直接将其按坐在了几案之上。

    不料李浈并不领情,口中冷声说道:“严恒,即便是天塌下来你也不该将你家的部曲带到这宅子里来!”

    “也许这次,天真的塌下来了!”说着,严恒哭丧着脸将那封书信递了过去。

    李浈不以为然,随手接过扫了一眼,但就这仅仅一眼,李浈心中却是猛地一沉,而后浑身冷汗顿出。

    这是一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数十个名字,而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正是父亲李承业。

    在名字的后面,则是一连串记录清晰的时间和地点,而这个地点几乎又是全部相同——节度使李德裕府。

    几乎就在一瞬间李浈便明白了这封信背后的意义,整个身子也顿时如堕冰窟,冰冷刺骨的寒意随之而来。

    “这,这封信是从哪里来的?”李浈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从几案上站起身子,却险些栽倒在地。

    李漠也是面色一变,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个素来能言善辩、才智过人又懒到令人发指的兄长这副狼狈模样,在此之前李漠甚至认为这天下除了钱以外没有任何事能够让兄长动容,但今日却被这区区一封书信搞得好似丢了魂魄一般。

    “阿兄,这上面究竟写的是个啥?”李漠也被李浈搞得有些紧张,战战兢兢地问。

    而李浈却顾不得回答李漠,双目几欲喷火地盯着严恒。

    严恒忙答道:“昨日我家府上两名部曲回城时途经当阳县,在一家酒肆中遇到这送信之人,据说当时此人喝得酩酊大醉,口口声声说自己怀中所持之物能让半个江陵府的官员都换上一遍,旁人皆以醉言,我家部曲却多留了个心眼,趁人不备时将其绑了手脚塞进一辆柴车押了回来”说到这里,严恒生怕李浈不信,又补充道:“你懂的,我爹经常干这事!”

    李浈等人闻言当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么,这封信便是从此人身上搜出来的了!”李浈接着说道。

    “恩,虽然我不明白这封信究竟是个啥意思,但总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而且这上面真的至少有一半江陵府的官员,你、我、刘弘还有其他兄弟们的老爹可都在上面,所以便命部曲直接将此人押来了这里,毕竟府上人多眼杂!”严恒说道。

    说着严恒扬起下巴指了指门外,又说道:“这三个人是我阿耶的亲信,说起来也算不得外人,而且有他们三个在也能周全一些!”

    李浈点了点头,轻轻说道:“这次你总算在我的熏陶下长了些脑子,事情办得不错,想得也很周全,显然这与我平日里对你的敲打提点是分不开的,而且......”

    见李浈的话题越扯越远,刘弘赶忙插话道:“大郎,莫要闲扯,快说说这信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目的是个啥?”

第四章 事关重大

    李浈闻言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脸嫌弃地瞥了刘弘一眼,转而问道:“你们可知现任荆南节度使是何人?”

    “自然是当朝宰辅李德裕,就连那些庄户百姓都知道!”李漠抢先答道。

    “那你们可知他为何会好端端地突然从长安到了江陵?”李浈又问。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严恒,若是你讨厌刘弘的话,你怎么做?”

    “我会把他一脚踹开,越远越好!”

    “所以......”

    “你是说当今陛下讨厌李使君才把他赶到江陵府?”刘弘似乎有点明白了。

    “恩,不错,在我的谆谆教诲下你也终于开窍了,显然这同样与我平日里的提点敲打......”

    “大郎,说正事,说正事!”严恒见势头不妙赶忙劝阻道。

    自己的话说了一半又一次被严恒生生堵了回去,李浈顿时觉得胸口憋闷,当即狠狠剜了其一眼,接着说道:“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当今陛下讨厌李德裕,所以才把他赶出长安,而且李德裕的倒霉日子才刚刚开始,我断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德裕会再贬东都留守,最后至崖州司户郁郁而终!”

    属于外来人口的李浈对于晚唐时期的了解虽说不上多么深刻,但一些重大变故还是了若指掌的,比如李德裕在宣宗一朝的悲惨结局。

    “哈哈哈,大郎莫闹,若陛下真的讨厌李使君的话为何不干脆削了他同平章事的宰辅衔?为何不直接将他贬官削爵?我看至多也就是从内相变成外相的区别而已,还说什么东都留守、崖州司户,这话若是被李使君知道的话准将那一把胡子气歪!”刘弘闻言顿时捧腹大笑。

    而严恒和李漠二人倒是比较含蓄,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李浈白了一眼三人,道:“愚蠢,那是因为陛下还没有抓住李德裕的尾巴,一旦被陛下逮到机会,不仅仅是李德裕,任何与其交往甚密的人都会被牵连!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李党!”

    这一次刘弘等三人终于止住了笑容,因为他们突然联想到了什么,面面相觑间竟是异口同声说道:

    “所以,那封书信......”

    无疑,这封书信上所列的名单具是与李德裕“交往过密”的官员证据,可想而知若是陛下得到了这份名单,那么江陵府......

    严恒等三人不敢再想下去,虽然李浈的这番话只是自己的推测,但不可否认有一定的道理,而且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不错,你们三个在我的耳濡目染下脑子果然灵醒了许多,当然,这与我......”

    “那么这一切又是谁主使的呢?”这一次,刘弘直接打断了李浈的自我陶醉。

    李浈闭着眼睛伸手捋了捋胸口,强忍着想要动手扇人的冲动,逐字逐句地说道:“想往上爬,而且名字没在这名单上的那个人!”

    闻言之后,刘弘和严恒、李漠二人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片刻之后刘弘无奈道:“做官谁不想往上爬,如此一来江陵府另一半的官员就都有嫌疑了!”

    李浈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理,当即又补充道:“这个人在朝中一定有些私人关系,否则也不可能知道陛下的心思!”

    严恒闻言顿时面色凝重地说道:“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谁?!”三人异口同声。

    只见严恒缓缓走到李浈跟前说道:“你!”

    刘弘与李漠顿时一愣,而后紧接着便只听严恒说道:“大郎在朝中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当今陛下的心思,你们说是不是很值得怀疑!”

    话音刚落,便只见刘弘抬腿便是一脚,口中骂道:“明明是个人形却偏生长了个猪脑,若是大郎的话他干嘛还把自己老爹写上去?!而且还排在第一位!”

    “哦,对啊,看来的确不是大郎!”严恒也不躲闪,口中讪笑道。

    李浈闻言哭笑不得,对于严恒这一根筋的脑袋着实不敢奢求什么了。

    “阿兄,依你看谁的嫌疑最大?”李漠接着问道。

    李浈很认真地想了想,而后很果断地答道:“不知道!”

    “那要不要将这封信交出去?毕竟我们几个对此根本无能为力!”刘弘不无担忧地问道。

    “交出去?交给谁?就凭那个送信人的口词和这封没有署名的信,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先不论找不找得到主使人,即便找到了若是他来个死不承认,说不得最后还落得个构陷忠良的罪名!”

    说罢之后李浈搓了搓下巴,又补充道:“尽管你们已经被我熏陶得较以前聪明了一些,但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啊......”

    “那你说怎么办?”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虽然这份名单实属捏造,但若到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手里无疑是江陵府的灾难,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将这名单毁掉!”

    “捏造?你怎么知道是捏造的?”严恒不解。

    对于李浈的这番话,三人顿时大为疑惑。

    李浈白了一眼三人后没好气地说道:“笨蛋,若照这名单上的时间来看,李德裕到任江陵府的这三个月即便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拿来也不够约见如此频繁的官员!”

    三人凑到一起定睛看去,果然如李浈说得那般,这其中诡异而又不合常理的时间安排无疑是最大的纰漏,也是最为致命的。

    “哈哈哈果然如此,照此看来我们根本无需担心,陛下又不是傻子,难道就看不出这其中的漏洞?”严恒大笑。

    刘弘和李漠二人也是瞬间笑逐颜开,方才的种种担忧随之一扫而尽。

    唯独李浈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目光望着三人,而后长叹一声道:“唉,果然都还是小孩子,天真得让人想扇上几巴掌啊!”

    三人闻言笑声顿止,严恒不解地问:“怎么?难道我们又错了?”

    但话音刚落,却又突然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惊讶道:“难不成陛下真的是——傻子?!”

    毕竟在今陛下还是光王的时候便已做了十几年的傻子,也正因如此,宦官****贽才会将其扶上帝位。

    刘弘与李漠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显然认为严恒的结论有些道理。

第五章 欲擒故纵

    李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们年纪还小,官场上的事你们不懂,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纰漏不纰漏的问题,而全在于陛下愿意看到什么样的结局!”

    三人闻言瞪着眼睛一脸的茫然地望着李浈,完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俩听懂了吗?他说的是个啥意思?”严恒压着嗓子问刘弘、李漠。

    见到二人木讷的表情后,严恒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口中喃喃低语:“那就好,那就好!”而后继续瞪着大眼睛望着李浈。

    李浈脸色铁青,想伸手狠狠地在每人脸上扇上几巴掌,但看到三人那壮硕的体格后不得不悻悻作罢。

    “好吧,现在将那送信人带来,我想他应该比你们灵醒一些!”李浈像赶苍蝇般对三人摆了摆手。

    闻言之后,严恒立刻扯着嗓子向屋外的侍卫喊道:“将那狗杀才带进来!”

    侍卫应声而去,片刻之后便将一名手脚反绑的中年男人带了进来。

    此人看上去四十出头,生得细眉窄目,塌肩含胸,头戴幞巾,身穿盘领缺胯袍,腰系黑布鞓革带,脚上一双满是尘土的皂靴,看上去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除了长得丑了些倒是一副寻常百姓的装扮。

    其方一进屋便率先开口说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休想从我口中套出半个字来!”

    李浈皱着眉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而后咧嘴一笑:“你看,我什么都还没问,你便说了二十一个字,这算不算是一个友好的开始呢?”

    男人怒目而视,缄默不语。

    严恒脾气暴躁正要上去动手,却被李浈一把拦下。

    “大郎拦我做甚,看我不撕了这狗奴的嘴!”

    李浈闻言笑道:“在这江陵府,他是客,我们是主,堂堂江陵府第一败......呃,不,少年英杰欺负一个外地人,传出去折的是咱自家脸面!”

    男人闻言面色微变。

    严恒等人也是一愣,讶异道:“怎么?他并非江陵人士?可他明明是江陵口音!”

    “笨,口音是可以学的!他若是江陵人士怎么可能不认识你这江陵府第一败......少年英杰呢?!”李浈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男人的脸,自然也注意到了方才其脸色的微妙变化,是而李浈此时更加确信其并非江陵人士。

    严恒早已被李浈骂得习惯,自然也不在意此时这一两句,闻言之后似乎觉得也有些道理,当即对那男人怒叱道:“快说,你到底是谁?哪里人士?!这封狗屁名单是谁交与你的?!又有何企图?!”

    严恒一连串问题一股脑地迸了出来,而那男人却依旧紧闭其口,不肯多说半个字。

    李浈见状缓缓走至男人跟前,咧嘴笑道:“这位壮士,我李浈此生最敬重如你这般的忠直之士,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也不好勉强,想来你也有你的苦衷,我这便为你松绑,你即可自由离去!”

    “大郎,你这是作甚?”严恒等人赶忙阻拦。

    男人也是一脸的惊诧,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浈。

    “你......放我走?”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浈不理会严恒三人,对那男人泛起春风般的笑意:“自然要放,不仅要放你走,在临走之前我还要召集兄弟几个在醉月招与壮士痛饮一番,而后再亲自将壮士送出城!”

    严恒闻言顿时一脸懵逼,不知李浈究竟搞什么名堂,赶忙回头看了看刘弘、李漠,当看到二人同样一脸懵逼的表情,口中不禁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相对于严恒三人的一根筋来说,男人瞬间变明白了李浈的用意,脸上的表情由愤然逐渐变得颓丧。

    “呵呵,来来来,我这便亲自为壮士松绑!”李浈伸手就要去解开绳结,但却被男人一闪身躲了过去。

    “咦?壮士,这是为何?难不成你不想走了?不想回家与家人团聚?”李浈故作惊讶。

    二人这一推一让使得剧情瞬间反转,不明所以的严恒三人面面相觑。

    男人抬起头轻轻闭上了眼睛,脸上表情显得颇为复杂,而李浈则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男人。

    许久,男人一咬牙开口说道:“也罢,这位少郎君年少多谋,我冯直栽得心服口服,少郎君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男人话音方落,严恒、刘弘与李漠三人倒是险些栽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多谋了?怎么就心服口服了?昨日还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现在还未曾屈打就轻率成招了?

    李浈闻言一摆手赶忙说道:“这位壮士先别急着说,方才夸我那几句我倒是很受用得很,烦劳再多说几遍!”

    冯直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绿,瞪着一双小眼睛如看怪物般地望着李浈。

    但见李浈一脸期盼的表情后随即又叹道:“少郎君莫闹了,想问什么便问吧,在下定然知无不言!”

    李浈闻言后先是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而后方才正色说道:“看来你是个明白人,那么不用我问,你也应该我想知道什么,所以现在你说,我们听!”说罢之后,李浈对冯直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冯直缓缓低下头,原本就紧凑的五官此时看上去更加拥挤,恰如一朵尚未展开的菊花,李浈见了强忍着笑意重新坐回到几案上,催促道:“你若为难的话可以不说,咱们先去醉月招吃酒!”

    “小人冯直,祖籍江陵,岳州人士,距离江陵并不算远,所以想要跟家父学说江陵话也不难,祖上世代从商,主要往来于岭南与长安两地之间,每次会在江陵做短暂停留......”

    “你捡紧要的说,又不是官府查户,尽说这些没用的作甚!”严恒一瞪眼怒叱道。

    冯直稍稍一顿,才又说道:“就在三个月前,突然有一个人找到小人,让小人拟一份名单而后送到长安白相府上,并以小人全家老小姓名相威胁,不得已之下......”

    “白相?白敏中?那个人是谁?与白敏中又是什么关系?”刘弘紧接着问。

    众所周知,白敏中乃是当朝宰辅,而且还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宠臣,此事与白敏中扯上了关系使得刘弘顿时感到心中有些发毛。

    严恒可以不怕,因为他有个手握兵权的爹;李浈和李漠也可以不怕,因为他们有个做江陵府尹的爹;但刘弘不能不怕,因为他仅仅有个做兵曹参军的爹。

第六章 壮士自去

    不过刘弘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在当前这种背景下出现了这样一份名单,先不管真假,单是此时宣宗对李德裕一党讳疾莫深的态度便足以让朝廷内外闻之色变。在宣宗的铁腕打压下即便是当朝宰辅都毫不手软,更何况只是几名地方要员了。

    冯直闻言不禁苦笑一声,道:“少郎君觉得以小的这种身份还可能知道得更多么?”

    刘弘顿时语塞,因为冯直说得不假,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幕后的真正主使人,若想从他这里得到更多有用的线索怕是难如登天了。

    而后只见冯直望着李浈说道:“少郎君,小人知道的都已经说了,现在是杀是剐还请少郎君决断!但求少郎君莫要祸及家人,毕竟他们对此事毫不知情!”

    一直没有言语的李浈想了想后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为难壮士了,现在壮士自可离去!”

    “大郎,此人绝不能放!”严恒一听赶忙阻止道。

    冯直也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不杀我?”

    “杀你又有何用,你不过也是被人利用,杀一人不如救一人,何况......”说到这里李浈微微一顿,而后幽幽说道:“你不如我英俊!”

    说罢之后李浈向李漠使了个眼色示意为其松绑。

    冯直闻言脸上顿时阴晴不定,犹豫了片刻后向李浈微微一颔首,而后自顾推门而去。

    “大郎,你就这么放......”

    严恒还未说完便只见李浈一摆手,继而笑道:“派个灵醒些的人跟着他!”

    严恒的脸上顿时现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笑,道:“嘿嘿,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我这便派人跟着他,待其出城之后......”说到这里,严恒伸手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然后一脸的得意之色。

    李浈见状没好气地说道:“我只是让你派人跟着他,看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不定可以查出这幕后之人,你若将他杀了的话我们岂不是连这唯一的线索都断了?!”

    严恒闻言后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低头偷偷瞟了一眼刘弘与李漠,二人熟悉的表情使得他那颗屡屡受伤的心又一次瞬间得到平复。

    “那就好,那就好!”严恒心中暗暗自我安慰。

    在严恒看来,只要身边还有人跟自己一样,心中也随之变得坦然安定。

    不是我太蠢,只怪你太聪明!

    “阿兄,那这封信怎么办?”李漠问道。

    “自然是烧掉咯!”

    此时只见刘弘凑上前讪笑道:“大郎,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李浈刚要说不能,刘弘却紧接着马上问道:“昨日严恒威逼利诱都未能让那冯直说半个字,你只凭简单的几句话怎么就能让他说了这么多?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他说的一定是真话呢?你放了他就不怕他回去告密?”

    “很显然,你这是三个问题!”李浈瞥了一眼刘弘,而后漫不经心地伸出两根手指在其眼前晃了晃。

    “啥意思?”刘弘不明所以。

    “两贯!”严恒大笑,同时暗自窃喜幸亏自己没多嘴,尽管自己同样也很想知道。

    而李漠对此却表现得冷漠一些,如果说非要从他身上找出一些与李浈的相同之处的话,那毫无疑问便是这种“守财奴”的态度和一毛不拔的精神。

    而且动脑子这种事情李漠从不屑于做,正如李浈对于动手打架这件事同样不屑一样。

    对李漠来说动脑子有大哥李浈,而对李浈来说动手有二弟李漠,另外还有严恒、有刘弘,有几十号江陵府的纨绔子弟。

    “太贵,那就当我没问!”刘弘果断拒绝,显然刘弘也觉得有些不太划算。

    李浈气急败坏地说道:“知识是无价的,你只需花区区两贯钱便可以得到我密不外传的经验和知识,你已经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一贯!”刘弘道。

    “成交!”

    刘弘:“......”

    有了动力自然一切都好说,只见李浈兴致勃勃地拿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解释道:“其实很简单,我大张旗鼓地将他放了,那个幕后之人就一定会得到消息,杀他灭口是小事,全家老小的性命或许都会搭了进去,他很聪明,所以他懂得权衡利弊!”

    说到这里,李浈没忘了打击一下严恒,嘿嘿一笑,道:“还好他不是你,否则这条计策断然是行不通的!”

    严恒一撇嘴,道:“你的意思是他的心机比我深咯?”

    “不,我的意思是你比他蠢......呃不,憨厚!”

    严恒闻言很配合地呲着一口白牙憨笑几声,而刘弘与李漠则一脸同情地望着严恒连连摇头。

    李浈接着说道:“其实冯直说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比如他说自己是个商人这句话就是真的!”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他还有一部分话是假的?”严恒学着李浈的模样搓了搓下巴,装作很机智地插话。

    “你看,经我一点拨你瞬间就变得聪明了!你若出两贯钱的话我保你机智两年!如何?”李浈很严肃地对严恒说道。

    “两贯?”严恒摇了摇头,说道:“太贵了,而且上次在城外后山你占那赵家小娘子的便宜时,我可是帮了你的大忙!而且事后你连个谢字都没有,所以......”

    严恒一咬牙说道:“我最多只能出一贯!”

    “成交!”李浈很爽快地说道。

    严恒:“......”

    一旁的刘弘见状很欣慰地笑了笑。

    严恒挠了挠头,对李漠小声说道:“我是不是又上当了?”

    李漠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答道:“不,你很机智地挽回了一贯钱的损失!”

    严恒闻言后瞬间释然。

    “你又如何知道他真的是商人呢?”刘弘问。

    李浈一脸嫌弃地白了刘弘一眼,答:“猜的!”

    刘弘顿时语塞。

    “至于他会不会去告密这件事也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因为只有他去告密我们才能顺藤摸瓜地查出幕后之人!”

    ......

    而就在李浈为了两贯钱而滔滔不绝地大费唇舌之时,在江陵城外,重获自由之身的冯直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逐渐现出一抹得意的笑,“黄口小儿,焉能诳我!”

第七章 不得安生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白芒陡然划过,冯直只觉颈部一凉,紧接着便见天地倒转,耳畔唯有风声拂过.

    他微微眯起了双眼,因为前方的那轮烈日是那么地刺眼,似乎,还挂着一抹鲜红。

    隐约之间,冯直看到了一把剑,不,那是一个男人,如剑般的男人,男人手中的剑似乎在滴着血。

    终于,冯直看清了,那剑上是自己的血,还有一具尚未倒下的无头尸身。

    ......

    最终,李浈并没有将那封信如自己所说那般烧掉,而是交给了父亲李承业,因为他只能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

    但李承业的表现并没有如李浈想象的那样大惊失色,而是连看都不曾看一眼便直接烧成了灰烬。

    面对李浈讶异的目光,李承业只说了一句话:“此事到此为止!”

    李浈不知道父亲哪里来的自信,自信到连“结党营私”这样的罪名都视若无睹。

    不过李浈也并未多问,他相信父亲,他也只能相信父亲。

    ......

    夕阳西沉,江陵府再度恢复了夜晚应有的宁静,李承业的书房烛火正旺,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婢女只是将一碗参汤默默地放到门口,而后轻轻地敲敲门,再默默地离去,这也是他的习惯。

    在夜幕的掩映下,一道黑影竟直接推门而入,像一把剑,无声的剑。

    “事情办妥了?”李承业双目微闭,轻声问道。

    “恩!”男人点了点头。

    “果真是他吗?”李承业又问。

    “恩!”男人又点了点头。

    “呵呵,看来还真的是白敏中的意思!”李承业缓缓睁开眼睛,“也是陛下的意思!”

    李承业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很无奈的笑。

    这一次男人没有说话,如剑一般静静地站在原地。

    “青鸾这孩子虽顽劣了些,但却秉性纯良、心思缜密,这次他唯一的纰漏便是放走了那个冯直,这是他的优点,却也是个死穴,后患无穷,后患无穷啊!”

    李承业的神色颇为复杂,心中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

    日子再度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而李浈也毫无意外地恢复了以往的懒,除了每日例行的调戏府上小婢女之外就只剩下了发呆,而朝廷也始终没有什么旨意下来,所以李浈悬着的一颗心也顺势放松了下来。

    或许是前世的李浈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整日费劲心思去赚钱,所以这一世的李浈很怕动脑子。当然,自愿送上门挨坑的那些不算,比如严恒、刘弘以及江陵府里的那些官二代。

    不过,似乎上天并不是很情愿让李浈这么悠闲地活着。

    七月,暑热更甚。

    在这样的日子里,难忍的湿热让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躁动不安。

    李浈依旧瘫在床榻角落里发呆,也依旧是那副目无焦点、表情凝滞的样子。

    “大郎、大郎,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漠与刘弘二人仍然延续了以往的方式,简单粗暴地将门重重推开。

    不过这次李浈却没有发火,而是直接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出去重新敲门!”

    不料李漠一把拎起李浈便往外跑,口中说道:“哪来得那么多名堂,刘家三郎派府上总管把赵家围了,还不赶紧过去!”

    李浈眉头轻蹙,想了想问道:“关我什么事?”话刚说完,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对,随即又问:“哪个三郎?哪个赵家?”

    “刘长史家老三,赵家就是上次你说要迎娶人家小娘子的那家!叫什么赵婉的!”被李漠紧紧拎着衣领的刘弘歪着脖子吃力地说道。

    闻言之后,李浈顿猛地一激灵,丝毫不顾忌被李漠抓着的狼狈模样,口中喊道:“二郎,还不跑快点,要是误了大事看我不扇死你!”

    似乎觉得仅仅这样威慑力还差些,于是又补充道:“倒吊起来扇!”

    显然李浈的脑子自动忽略了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是自己被李漠倒吊起来扇。

    “等等,刘弘你去把兄弟们都叫来,多带些人!”

    ……

    江陵府南郊,赵家村。

    这是个并不算大的村子,统共不过几十户人家,严格来说隶属于jl县管辖,但因地处郊外,所以实质上一直处于无人管辖的状态,只有一名里正负责管理这十几户的日常杂务。

    村民依江而居,奔腾而下的江水孕育了这个小小的村子,也成就江陵府东南重镇、水路枢要的重要地位。

    这样的村子在江陵府周围还有很多,而江陵府那些养尊处优的贵人们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这小小的赵家村,所以村民们虽说生活得算不得富贵,但却至少衣食无忧、太平无事。

    然而,这样的平静在这样的时代似乎注定了无法长久。

    “赵家老汉,我劝你还是乖乖答应我家少郎君的提亲,刘家不是你们这种人能够惹得起的!而且你既然身为刘家的庄户,自然也应遵从刘家的吩咐!”

    说话的是一名头戴软脚幞头,身着缺胯衫的青年男子,虽面容还算清秀,但神情却多了一丝阴鹜,从其穿着来看显然这是一名官宦人家的侍从。

    而在其周围则是十几名凶神恶煞、手持棍棒的恶汉,齐齐堵在赵家门前,口中不断叫嚣咒骂着。

    这样的场面已经十几年没有在赵家村出现过了,对于村民们来说即便是官家的侍从家丁都是那么地高不可攀,稍有不慎便可能为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而对于赵家的遭遇,村民们管不了,也不敢管,他们能做的只是紧闭家门,在心中为赵老汉默默祈福,也为自己默默祈福。

    “赵家老汉,你若再不露面的话,可莫怪我硬闯了,到时你我两家的脸面上都难看!”那青年似乎已没了耐心,冲着门内大声喊道。

    朽腐的院门内是一处破落小院,除了几件耕具和几株晒干了的药草之外便再无其他,三间低矮而破败的正房向人们诉说着主人的贫穷和落魄,此时在屋内一名年逾五旬的老者正搂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掩面啜泣。

    少女生得皮肤白皙、明眸锆齿,虽尘灰掩面,但依旧遮挡不了内里的那副美人胚子。

    而相对于老汉的软弱,少女倒显得一脸的平静,虽然双眸中噙着些许泪花,但目光却充满愤恨和决绝。

第八章 英雄救美(斗胆求个推荐票行吗?)

    “幼娘莫怕,有阿耶在,有阿耶在......”老汉重复着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怀中的女儿。

    “阿耶莫怕,幼娘答应他便是!”少女伸手将老汉脸上的泪水拭去,但自己却已是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盛世不再,大唐帝国那面曾经威服四方、海内升平的旗帜正在缓缓下沉,一个盛世的没落不仅仅看的是国力,更重要的是看人心。

    官欺民,民何生?

    眼前的这一幕几乎每天每刻都在大唐帝国的每一寸土地上重复上演,预示着大唐早已是人心离散、行将就木。

    贞观朝时那种官民一心的盛况已是一去不再复返。

    “看来,你是不准备应承这桩亲事了!既然如此,那便别怪我不讲情面了!”青年向众恶汉使了个颜色,众人随即一拥而上抵住院门只轻轻一用力,本就破败的院门便轰然倒塌。

    青年见状面露不屑,扬起下巴又指了指正房,众人心领神会当即抬腿便要冲过去。

    正在此时,只听得吱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少女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虽然脸上的泪痕还不曾干涸,但却露出了一抹无言的冷笑。

    赵老汉一世为农,老实本分,甚至从未和别人吵过嘴,此时见了众恶汉后已是吓得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便是赵婉?”青年扬起下巴指了指少女,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们不就是找我么?我应了便是,但你们不能动阿耶半根指头!”赵婉语气凌厉,脸上不见丝毫惧色。

    那青年似乎也对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娃子所表现出的胆色感到有些意外,但也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大笑道:“那是自然,只要你肯随我回去与三郎成婚,刘家不但不会为难你爹,反而会给予你们享之不尽的金银绢帛以做聘礼,一生无忧矣!”

    “幼娘......”赵老汉张嘴想说什么,但面对女儿那双决绝的眼神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此刻竟要自己的女儿来保护自己,赵老汉的心里欲哭无泪,而那双颤抖的双拳却始终也不曾挥出。

    “阿耶莫怕,幼娘迟早都会嫁人的,嫁猪嫁狗对幼娘来说没有区别,只是以后幼娘不能侍奉阿耶了!”赵婉轻抚父亲苍老粗糙的脸庞,不由得潸然泪下。

    青年听罢之后似乎觉得赵婉这话里有些不对,但却一时想不起哪里不对。

    “郎君,这女娃子骂咱三郎是猪狗!那咱刘家不就是猪圈狗窝了?!那咱们不也......”身旁一名大汉凑到那青年身旁愤愤不平地说道。

    闻言之后,青年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想要发作却又怕赵婉反悔,一瞥眼看见刚刚说话的大汉正伸着脖子笑嘻嘻地望着自己,当即抬手便是一巴掌。

    “就你灵醒是吧!就你多嘴是吧!让你多嘴!”紧接着青年又是两个脆生生的巴掌招呼到了大汉脸上,大汉双手掩面一脸的委屈,原本以为会得到几句夸赞,却不成换来了三个巴掌,此时心中的阴影可想而知。

    扇了大汉三个巴掌之后,青年心中顿觉一阵舒畅,脸上也换了副笑模样,对赵婉说道:“赵家小娘子,咱们走吧!”

    “等等!”

    正在此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青年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寻声向后望去,正看见李漠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

    “李二郎?方才是你说话?!”青年虽一眼认出是李府尹家老二,但不过也只是个小娃子,当即怒声问道。

    李漠无辜地摇了摇头,而后指了指自己手里拎着的李浈:“是他说的!”

    说罢之后,李漠生怕对方看不到,还特意举着李浈在眼前晃了晃。

    “笨蛋,你晃个屁啊!还不放我下来!”李浈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李漠,而后又狠狠剜了一眼那青年,被人无视的滋味让自己的自尊心备受打击,随即从李漠那铁钳般的手里挣脱出来站定了身子。

    “不错,是老子说的!”李浈趾高气昂,仰着脑袋用鼻孔对着那青年,与刚才在李漠手中那副狼狈模样判若两人。

    “老......老子?!说......什么疯话?”青年闻言后心里写满了问号,脸上一片茫然。

    大唐的老子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被李唐皇室尊为太上玄元皇帝的道祖李耳,显然他们无法预料到在一千多年以后,这个尊贵的名字竟演变成了一句脍炙人口的“自谦”。

    不过由于李浈早已是疯名在外,大家对于其嘴里时不时冒出的几句疯话早已见怪不怪,所以青年的脑中在经过短暂的空白之后也便迅速地恢复了镇定。

    李浈二人的突然到来,让赵婉和赵老汉顿感意外,老汉并不认得李浈,而赵婉在看到李浈的一霎那,脸色迅速泛起一抹绯红,那日初见的景象历历在目,让赵婉感到既羞又愧。

    “呵呵,两位少郎君,我劝你们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不待那青年说完,李浈立刻打断道:“先等等!”

    “等,等什......么?”青年明显感觉有些发懵,实在不明白李浈究竟想要搞什么名堂。

    而李浈却不耐烦地说道:“莫问,我也懒得说,总之你再耐心地等等便是了!”

    说罢之后,李浈竟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自顾在院内寻了个石墩坐了下来,对赵婉咧嘴一笑,道:“这位小娘子,愣着作甚?是不是觉得三生有幸、蓬荜生辉?能不用这种仰慕的眼神看着我吗,我会害羞的!还不去端碗水招待一下我这位尊贵的客人?!”

    话音刚落,包括赵老汉在内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就连李漠都不禁张大了嘴巴怔怔地望着李浈,心中讶异道:不是说好来打架的么?你坐在那里算是怎么回事?你调戏人家又算是怎么回事?

    此时只见赵老汉凑到赵婉耳旁战战兢兢地低声问道:“幼娘,你......你认识这疯娃子?”

    赵婉也是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父亲,更不知道这个轻薄的浪荡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见赵婉丝毫没有去端水的意思,李浈不由得连连摇头,“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去哪了?!我大唐的待客之道去哪了?!素质,素质去哪了!?”

    青年与众大汉见状面面相觑,若非李浈是李承业之子的话怕是早就一拥而上将这个满嘴胡言的小子暴揍一顿了。不过理智却告诉他绝不能冲动,毕竟眼前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子,那可是江陵府尹的长子。

第九章 恶霸严恒(满地打滚求收藏、求推荐票)

    虽说刘家在朝中有一个强有力的后台,还未将一个区区江陵府尹放在眼里,但毕竟现在还是刘长史的上官,必要的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

    想到此处,青年便也不再理李浈兄弟二人,径自向赵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小娘子,我们走吧!”

    赵婉闻言后泪光闪烁着点点晶莹,看来今日一劫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只得向父亲躬身行礼垂泪道别,刚要抬腿却只听又传来李浈慵懒而欠揍的声音。

    “不是说了再等等的么?你这样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愧疚么?”李浈板着脸很严肃地问道。

    青年顿时感觉有点冤,自己明明没答应过什么,怎么能说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呢?!

    “敢问少郎君要等什么?”最终,青年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话音方落,便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混合着马蹄和咒骂的嘈杂之声。

    李浈随即心中大定,慵懒地抬头望向天空,很快便双目无神,顺利进入发呆状态,而那青年侍从则面色一紧,众大汉也不约而同地攥紧了手中的棍棒紧紧盯着门外。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狗杀才敢抢我兄长的女人!一会儿都给俺精神点,莫要折了咱府里的脸面!”

    声音很大,院内之人听得清清楚楚,让赵婉顿时羞愧难当,而赵老汉的脸色却是惨白一片,做了一辈子农户,何时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此时已然吓得双腿打颤,但却不自主地将身子挡在了赵婉身前。

    说话之人正是荆南都知兵马使严朔之子严恒,严朔为武将,性子粗放不羁,而严恒自然也继承了乃父粗犷的脾性,嗓门奇高,性子也极烈,在江陵府同辈中颇具凶名,但却唯独对李浈服服帖帖。

    听刘弘说李浈的女人被抢以后顿时暴怒不已,瞒着严朔带了足足二十几名府中部曲快马赶来。

    而就在严恒刚刚到达赵家门外之时,只见不远处近浩浩荡荡百余人也正向这边赶来,刘恒放眼望去,随即大嘴一咧笑骂道:“算你们这帮杀才有良心,如若不来的话看俺回头怎么收拾尔等!”

    说罢之后,严恒对众部曲喊道:“给俺把这院子围了,只要俺没说话,院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准离开!”

    众人皆是追随严朔征战一方的百战老兵,虽然严恒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终究还是严朔的独子,所以自然对其言听计从。

    得令之后,二十几名老兵呼啦一下子将赵家小院团团围住,双足跨立、右手按刀,摆出标准的大唐步军防御姿势,同时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周围。

    严恒抬腿迈进小院,一抬头正看见李漠杵在门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二郎,俺可是第一个到的!噫?你杵在这作甚?你家大郎呢?”

    李漠一脸尴尬地伸手指了指前方,只见李浈正翘着二郎腿进行有节奏的抖腿运动,仰望青天,目无焦点,正处于失神状态。

    那青年侍从见状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李浈口中说的“等等”竟是在等援兵,可怜自己还眼巴巴地跟他耗了许久,心中的阴影又凭白增加了许多。

    “严......见过少郎君......”青年周身瞬间冷汗淋漓,无论严朔还是严恒,在江陵府内是出了名的蛮横不讲道理,作为荆南节度使下属的最高武官,严朔充分地将这个便利条件发挥到了极限。

    这种人惹不起,这种人的儿子同样也惹不起。

    会昌元年幽州叛乱,时任熊武军左厢兵马使的严朔因随军使张仲武平判有功,武宗皇帝特擢升其为荆南都知兵马使,食实邑三百户,良田千亩,而就在江陵府户曹官员为其丈量土地时,严朔因土地贫瘠为由生生又额外多占了五百亩。

    最终事情闹到当时的荆南节度使李石那里,李石的要求很简单,归还多占的土地,而严朔竟公然抗命不尊,甚至派手下兵将全副武装地将那几百亩田地围了起来,最终气得李石大骂一句“粗鄙田舍奴”后不了了之,至此严朔不讲理的威名也传遍江陵府。

    当然,这其中也有李石性子懦弱的原因,否则一个堂堂节度使又怎会对下属这般忍气吞声。

    而严恒也在其父的谆谆教诲下将这一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小小年纪便已横行江陵府多年,虽说不上鱼肉百姓,但那占便宜没够的性子简直和他老子如出一辙。

    此时青年侍从见是这个小恶霸,哪里还有方才的气势,虽说刘家在朝廷有后台,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手握荆南兵权的藩镇大将。

    青年满脸堆笑地向严恒行了个叉手礼,然而严恒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向李浈走了过去。

    青年脸上阴晴不定,按理说自己年长,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行礼已然是丢脸面的事了,不料对方还视而不见。

    因严恒已经派人将院子团团围住,包括青年侍从在内的众大汉进出不得,只得满脸呵呵地杵在原地,不敢妄动分毫。

    反倒是李浈对于严恒的到来视若无睹,依旧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天。

    严恒顺着李浈的目光抬头望去,只见湛蓝的天空稀稀落落地散布着几朵薄云,在微风的吹拂下缓慢而又毫无规律地变换着各种形状。

    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后严恒顿觉无趣,随即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子大笑道:“哈哈哈,听闻兄的女人被抢后,俺可是第一个到的!”

    严恒的嗓门奇大,恨不得全村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而赵婉更是羞愧得满脸通红,一双杏目好似两把刀子般直愣愣地瞪着严恒和李浈,却不料二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对方,对赵婉投来的怒意毫无察觉。

    李浈毫无反应,但严恒不仅毫不生气,反而乖乖地站在了李浈身侧。

    正在此时,只听得院外再度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告诉你们,一会都别拦着,今天俺非得弄死那个狗鼠辈!你们几个留在这,没有俺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去!”

    “你们也在外面等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去!”

    “外面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十几名少年带着各家部曲先后赶到。

第十章 以势欺人(加更一章求收藏、推荐票)

    “狗杀才,你们都把俺的话说了!”刘弘通知完各家后又折回府里叫人因而来晚一步,还未跨下马背,其余少年早已一拥而进。

    刘弘翻身下马,指着最里层的那二十名按刀而立、威风凛凛的严府部曲,对身后的十名家丁说道:“你们,跟他们一样的姿势!”

    一家丁闻言苦着脸说道:“少郎君,人家是兵,手中拿的是刀,咱又不是兵,手里也没那家伙......”

    “愚蠢!你就不会装假装手里有刀!?”刘弘不耐烦扔下一句话,而后向前挤了进去。

    只见那名家丁一脸懵逼:“假......装?!”

    ......

    小小的赵家院子此时俨然如一座人肉围成的堡垒般密不透风,任凭里面叫嚷不断,外面却是不见丝毫。

    院外如此,院内也并没有宽敞多少,除了青年侍从带来的十几人以外,包括李浈兄弟在内足足有将近二十人齐刷刷地将青年一行人围住。

    虽然这些不过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但哪一个不是横行江陵府的地痞恶霸,要说杀人或许还不敢,但打架绝对个个是一把好手。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少年的老爹无一不是手中权柄在握的高门显户,便是给刘家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同时得罪这么多人。

    如果说青年侍从刚见到李浈兄弟时还不屑一顾的话,那么严恒的到来便让他感到了一些棘手,而这一刻,他瞬间已是冷汗淋漓。

    此时只见其满脸苍白,双腿微微打颤,而其身旁众大汉早已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棍棒扔在地上。

    当然,他们并不是怕了眼前这十几个手无寸铁的少年,他们怕的是外面那些各家带来的部曲家丁。

    尤其那二十几个手持横刀的老兵,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哪一个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哪一个手上没有几条甚至十几条人命。

    而赵老汉更是早已被这阵势吓得面如死灰,他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来路、来自己家里要做什么,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无论最终的结局是什么样,他都只能选择接受。

    方才还浑然不惧的赵婉,此时看上去也有些害怕,毕竟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平日里见到的也只是村外河边的那一片水田和整日忙碌于田地间的庄户而已。

    赵婉呆呆地站在父亲身后一动不敢动,和父亲一样,一会无论发生什么,好的还是坏的,她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幼娘莫怕,幼娘莫怕!”赵老汉不忘安慰着女儿,也许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紧握着女儿的那只手正在剧烈地颤抖着。

    李浈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终于从发呆状态缓缓回过神来,慵懒地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脖子,一瞥眼正看见严恒那张胖脸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严恒?你来作甚?”李浈讶异地问道,一脸的茫然。

    严恒闻言一脸的无辜,回头看了看李漠,又看了看众同伴,发现他们同样一脸无辜地看着李浈。

    而刘弘更是一脸苦相,此时想掐死李浈的心都有了,毕竟这些人可是自己一个一个叫来的。

    “不......是你让刘弘喊我们过来的么?”严恒茫然道。

    “哦,对了!”李浈恍然大悟,“刚刚睡了一觉醒来后就都忘了!”

    “睡觉?可是你明明睁着眼睛!”严恒瞬间惊呆了。

    “愚蠢,谁说睁着眼睛就不能睡觉了?!”李浈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一脸的鄙夷。

    严恒闻言后当即想到了自己府里养的几尾花鲤,于是瞬间便装作懂了。

    “揍完了么?”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眼,李浈眯缝着眼望着严恒问道。

    闻得此言,严恒已经开始相信李浈刚才或许是真的睡着了。

    “你没说话,怎么揍?!”严恒有些气结,好在自己已经习惯了李浈这种说话方式,否则恐怕自己真还忍不了这么久。

    闻言之后,李浈站起身子,踮着脚尖看了看已被团团围住的青年侍从和一干大汉,对严恒和众少年说道:“揍他呀,还等什么,难道这种粗活也得我亲自干么!”

    严恒等一干恶霸本就是无事生非的主儿,此时一听李浈放话,当即喊了一声好,而后兴冲冲地便要跑过去,但刚迈开腿便立刻又缩了回来。

    似乎想起了什么,严恒转身又低声说道:“老规矩,我们打架,你背黑锅!”

    此言一出,众恶霸当即恍然大悟,并对严恒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毕竟将要揍的是刘长史的人,于是众人满怀期待地望着李浈。

    李浈闻言漫不经心地说道:“自然是兄台我来顶着,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么?”

    “不信!”

    严恒答得很干脆,也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李浈白了一眼严恒,而后又冲其他人问道:“这莽夫竟不信我,但我知道你们跟他不一样,你们一定都有一颗睿智的心!信浈哥得永生!”

    “不信!”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就连李漠都为兄长的人品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信,我信!我相信大郎一定拥有一颗仁善之心!”此时青年侍从满脸堆笑地自人群中向李浈投来一抹敬仰的目光。

    李浈搓着下巴想了想,而后冲那青年莞尔一笑,道:“不可否认,你说的都是事实!“

    青年侍从闻言面色一喜,但就在其还不曾笑得尽兴之时,只听李浈再度幽幽说道:“但我不信!兄弟们揍他!”

    “好勒!”严恒等人如一群饿狼般疯了似地扑了上去。

    可怜十几条大汉被一群十几岁的少年瞬间扑到在地,任凭雨点般的拳头向自己全身各处狠狠砸了下来。

    他们想反抗,但转念想到院外那些手持横刀面带杀意的老兵后,便彻底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毕竟一群小孩子的拳头总好过那些老兵手中泛着寒光的横刀。

    而此时那青年侍从虽然捂着脸,但目光却透过指缝对李浈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狠毒。

    但不巧的是,他的目光却正被李浈看得真切,只见李浈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木棒,而后冲那青年侍从遥遥一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第十一章 劫富济贫(求收藏、求推荐票)

    青年见状一惊,想要求饶服软却哪里还有开口的机会,严恒和李漠二人的拳头着重向他一人身上招呼。

    严恒还好,毕竟还是孩子,力气也大不到哪里,至多拳到之处有些疼痛罢了,但李漠就不同了,本就力大超人的他此时双拳抡起如擂鼓一般,砸至其身有如重锤,顿时将其搅得脏腑翻搅,只几拳下去,青年的口鼻双耳便溢出了道道血痕。

    而即便如此,青年侍从也始终想要顽强地站起来,与周围蜷缩成一团的众大汉形成鲜明的对比。

    正在此时,李浈也慢悠悠地挪到了青年身旁,冲那青年咧嘴一笑,而后指着周围的大汉说道:“其实我是想提醒你一下,你的姿势不太对,你看看他们,人家这才是挨揍的正确姿势嘛!”

    言罢之后,那青年侍从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见眼前一道黑影划过,紧接着李浈手中的木棒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其面门之上。

    登时,青年的脸上鲜血四溢,眼前一片猩红逐渐地模糊了他的视线,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使其不得不弯下了身子缩成一团。

    “这才对嘛,你学得很快!”李浈随即向李漠和严恒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欣然领命,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任务。

    此时赵老汉与赵婉二人早已被这一幕吓得躲进屋内,只有李浈一人在院内抱着双臂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一切。

    一个战战兢兢,一个却浑然不惧,或许这就是官宦人家和普通农户人家的区别,李浈可以不怕事,因为他承受得起这样做的后果,但赵老汉不能,因为他承受不起任何一种的后果,而也许这个后果足以轻而易举地要了自己父女二人的性命。

    半柱香之后,李浈似乎逐渐丧失了看戏的雅致,挥手制止了这场一边倒的“战斗”,而此时包括青年侍从在内的众大汉早已是满身血污,再没了先前那种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李浈走到青年身旁缓缓蹲了下来,口中笑道:“你看,我是一个非常讲理的人,所以我决定跟你来讲一讲道理!”

    青年闻言后不禁涕泪横流,心中暗道:讲理?您这揍都揍了还跟我说讲理?!

    不过心中虽这么想,但嘴上却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此时望着李浈那一脸的真诚模样,当即连连点头。

    李浈嘿嘿一笑,道:“若是我没说错的话,你这应该叫做抢亲逼婚吧,如果此事闹到新任的节度使君甚至长安朝廷,然后再由御史上一道弹劾奏疏,按照咱们大唐律令,我估摸你家刘长史轻则官位不保,重则流放边境,这话你信不信?”

    青年闻言后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新皇继位,而且这位皇帝陛下一直奉太宗皇帝为榜样,所以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帝国之内有这种以官压民的事情发生。

    当然,更重要的是自己刚刚挨了一顿狠揍,所以当即又点了点头。

    李浈见状显得愈发开心,又说道:“所以,我揍了你,就等于及时阻止了你继续犯错,而同时也是帮了你家刘长史免于一场横祸,你说,你和你家刘长史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呢?”

    青年一听此言,满是血污的脸上顿时换作了一副苦相,正欲说话便只听李浈再度说道:“当然,我刚才说过,我是一个非常讲理的人,既然我揍了你们,所以你们治伤养病的花销我是自当负担一部分的,就从你给我的酬金中扣除一半吧!”

    说罢之后,李浈伸出了三根手指在青年的面前晃了晃。

    “三......三贯?!”青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啧,这位兄台真会说笑,继续猜!”李浈开心地笑道。

    “三十贯?!”青年顿觉后脊梁发麻。

    “哈,真聪明!原本我的酬金是六十贯钱,扣除你们几个的请郎中的花销,就给我三十贯好了!看你我也算是有缘,我就吃点亏吧!”李浈笑得愈发灿烂。

    “小,小的没,没带这么多钱......”青年这一次是真的哭了,而且看样子哭得很伤心。

    李浈搓了搓下巴,想了想说道:“这样啊,那就只能让我这些兄弟们再揍一阵子,凑够六十贯钱的话就自然免了!”

    青年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说道:“别,别,您暂且容小的回去凑凑,今晚之前必定送到贵府上!”

    “真的?你不会诳我吧!我还是个孩子,很容易被你们这些大人骗的!”李浈说罢之后,就连一旁的李漠、严恒等人都听不下去了,赶忙各自找了个地方歇息去了,毕竟揍人这种事情是很消耗体力的。

    ......

    终于,青年侍从和众大汉在李浈手里被生生扒了一层皮后惶惶然离去。

    “大郎,我发现你越来越无耻了!”李漠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啧,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兄长呢?这怎么能叫无耻呢?”李浈环顾周围众少年。

    众少年见状很默契地点了点头,再一次异口同声地答道:“叫!”

    “少废话,把你们钱袋拿出来!”李浈冲众人一伸手说道。

    “你想作甚?做人不能这样,我们刚帮你揍了人,你不思感谢竟然还想要我们的钱袋?!”严恒捂着钱袋向后退了几步,一脸的惊恐。

    “以我李浈的一世英名怎会做出这等事,今日只是暂借,明日如数奉还,难道你们没听见方才我多了三十贯的零花钱么?难道我还会欠你们的钱?”李浈说得理直气壮。

    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哪里想得到那三十贯钱根本就是李浈给那青年的一个台阶,漫说青年侍从根本不会给,即便真的给了李浈也没胆子收。

    于是,众人闻言之后似乎也觉得有理,虽然心中大不情愿,但还是依旧慢吞吞地将钱袋递给了李浈。

    李浈将钱袋里的钱一股脑倒在地上,撅着屁股数了数后不满地说道:“怎么只有五百文!银饼呢?难道你们出门都不带钱的么?”

    “他们平时都带着,但今日不是有你么?”李漠犹豫了一会后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李浈这个残酷的真相。

第十二章 风月之地(下周起每日保底两更)

    李浈闻言后白了一眼李漠,而后冲众人说道:“尔等乃是小人之心,也罢,今日便让你们看看我李浈是多么地豪爽仗义,稍后有一个算一个,城南醉月招吃酒!”

    话音方落,李浈眼前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唯有刘弘和李漠二人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旁,恰似左膀右臂。

    “先说好,我只管喝三勒浆!想喝葡萄酿、龙膏酒的自费!”李浈冲着绝尘而去的众少年放声喊道,脸上肌肉出现一阵有节律的抽搐,心中突然觉得好疼。

    众人走后,李浈缓缓收起先前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就连李漠和刘弘二人都从未见过李浈如此模样,不由得也收起各自脸上的笑意。

    只见李浈转身进得屋内,李漠正欲跟进,却被刘弘一把拉住。

    赵老汉和赵婉二人相拥而泣,不知是庆幸还是害怕,见李浈进来,赵老汉顿首而拜:“多谢少郎君救命之恩,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赵婉见父亲如此,也跟着屈膝正欲跪倒,但却被李浈一把托住,同时右手将赵老汉搀扶而起,笑道:“这江陵府中谁人不知我李浈之名,不过这名却是个恶名,今日倒也算是我第一次做了件好事,或许应该道谢的人是我才对!”

    老汉闻言连道不敢,虽然不知李浈的来路,但却也可以猜得到这个小娃子的出身非富即贵,他不懂得富贵人家为人处事的道道,但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是以口中只是道谢,并无其他。

    而赵婉闻言后也是心中一暖,也许自己真的误解了他吧。

    李浈将手中的十余个钱袋轻放在那张破旧不堪的矮几上,轻声说道:“这钱想来也够你们重新置办些家产,能帮你们的不多,仅此而已,还望老伯万勿推辞!”

    虽然只有区区五百文钱,对于李浈来说或许只够裁一件新衣,但对于赵老汉这样的农民来说,却已足够父女二人一两个月的吃喝用度,赵老汉本想推辞,但看到李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后,便也不再说话,那张老泪纵横的脸足以说明一切。

    李浈转而又对赵婉说道:“前些日子的事情还望恕罪,在下姓李,单名一个浈字,非是什么浪荡子,只因那日......”

    说到这里,李浈突然想起国丧日喝酒吃牛肉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只得讪笑作罢,转而又道:“日后老伯若有难处之时,可自到江陵府尹的府上寻我,小子若能办到自当效力!”

    就在赵老汉在此千恩万谢之时,李浈转而离去,赵婉凝神望着李浈的背影,清澈的眸中闪烁着点点晶莹,脑海中不禁再度浮现出那日初遇李浈的场景。

    当时因正值国丧,整个大唐禁止一切娱乐活动,奉行混吃等死的李浈自是不堪煎熬,于是便怂恿刘弘从其自家偷了一头牛,又怂恿严恒从自家偷了几坛酒,最后召集一干狐朋狗友到郊外山林中喝酒吃肉,却偏偏碰巧被采药回家的赵婉撞个正着。

    说是狐朋狗友,其实都是江陵府中官宦人家的子弟,可谓江陵府纨绔尽在于此。

    但因李浈最为狡猾无赖,所以这帮纨绔子弟便奉李浈为兄,一切唯李浈马首是瞻。而对于两世为人的李浈来说,糊弄这帮小孩子简直跟闹着玩儿一样。

    国丧之日饮酒吃肉,况且还是朝廷明令禁止食用的牛肉,这无疑犯了“渎圣”之罪,若是被捅了出去怕是连各自爹娘都要受牵连,虽说不至于流放杀头,但贬官削爵是跑不掉的,而这可不是这帮不经世事的少年所能够承受得起的,所以一干纨绔对赵婉自然少不了言语威胁。

    但李浈却大义凛然地将众人痛斥一番,而就在赵婉心怀感激之时,李浈却腆着脸幽幽说道:“小娘子,看你模样乖巧可爱,我身为谦谦君子自是看不得这些粗鄙之人这般大呼小喝地为难于你,不过这也难怪,若是你跑去官府告状的话,这让他们如何安心!”

    一番话,李浈将自己与其他人撇了个干干净净,同时还捎带着贬低一下别人,这让众人的脸上顿时变得阴晴不定,心中不约而同地闪出两个字:无耻!

    赵婉闻言后用一种求助的无辜眼神望着李浈,而李浈则眉头微蹙,双手一摊讪笑道:“我有一法可解小娘子之围!”

    “承蒙少郎君不弃,若能解围,赵婉感激不尽!”赵婉柔声道。

    李浈搓着下巴,面露难色地说道:“眼下只有你嫁给我才能解此危机,你看,这样一来他们就不敢再对你如此凶狂,二来你也不会去告他们的状,这绝对是两全其美的法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原本一开始我是拒绝的,但看在你我有缘,便勉为其难娶了你吧!”

    赵婉闻言后羞愧难当,哭得梨花带雨,最终在无赖李浈单方面“同意”的情况下就把这桩亲事给定了下来。

    当然,赵婉是死活都不肯答应的。

    “或许,他真的是个好人吧!”赵婉低着头自顾沉吟,不管怎么说,今日之围若不是李浈的话自己决计难逃厄运。

    正当赵婉刚要抬头之际,却看见李浈去而复返,正站在跟前歪着脑袋一脸欠揍样地盯着自己,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

    “少郎君,可,可还有事?”赵老汉忐忑地说道,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

    李浈嘿嘿一笑,歪着脖子对赵婉说道:“小娘子,前几日说的那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哎呀......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别打脸......屁股也不行......别拧......素质,注意素质......”

    ......

    醉月招。

    作为江陵府乃至整个山南道最负盛名的风月之地,无论文人名士,还是游侠豪强,都无不在此驻足流连,留下了无数悱恻缠绵的轶事奇闻。

    这里没有长安红袖招的雍容华贵,也没有洛阳牡丹招的多情招摇,只有如江南秀女般的腼腆与温婉。

    正如门额之上的那块牌匾,只简简单单的三个真书大字:醉月招,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多余赘饰,简简单单,但却让每一位路过此处的男人都无法不怦然心动。

    而就是“醉月招”三个字的背后,却有一位无数大唐士子心目中的楷模典范,引无数后人顶礼膜拜的大诗人,白居易。同时也是当朝宰相白敏中的堂兄。

    也正是白居易亲笔手书的这三个字,奠定了醉月招在山南东道无法撼动的超然地位。

    这并不是李浈第一次走进醉月招的门槛,虽然他只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孩子,但却有着两世为人的龌龊本心,尤其在这衣风开放的大唐,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波涛汹涌”。

    做不成,看看总可以吧!

第十三章 江陵都知(求收藏)

    于是早在三年前这座最负盛名的醉月招便破天荒地迎来了一帮未行冠礼的小屁孩。

    对于这样的一群小屁孩,一开始假母(老鸨)是拒绝的,但看到桌上豪掷而出的银饼后,假母的底限便随着滚滚江水入海而去。

    因此,李浈等人可谓破了江陵府,乃至整个大唐风月场所最小年龄顾客的记录,当然作为破记录者的代价是将整部论语都背了下来并被禁足一个月。

    而这也并不妨碍李浈对窈窕淑女的无限向往。

    醉月招内共有六位姑娘,虽然与后世动辄几十上百的某某盛筵相比简直少得可怜,但在这大唐已算是大手笔了。

    而李浈也正是在三年前认识了程伶儿。

    程伶儿是醉月招的头牌,很世俗的名字,五年前由长安来到江陵府,短短的半年时间里生生在这富庶繁华的江陵府闯出了一片天地,其无论诗文辞赋、琴棋书画,还是历史典故、煮酒烹茶无不深谙其道,因此也成为整个山南道为数不多的“都知”之一,也就是这行当的最高级别。

    既为头牌,那么便不是谁想见便能见到的,殊不知多少千里迢迢赶来一睹芳容的大唐士子、游侠豪强都被无情地拒之门外。

    当李浈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二楼那间许久不曾开启的闺房时,所有人也只能在摇头叹息的同时,心里暗骂一声“败类!”

    而李漠和严恒、刘弘等一干纨绔似乎也早已习惯了李浈这种令人痛恨的待遇,自顾埋头痛饮,毕竟酒这个东西对于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来说还是要比女人更有吸引力一些的。

    李浈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这个看上去毫无礼数的动作,却也昭示了李浈与程伶儿之间的关系已熟络到了一定的地步,而假母对此也习以为常,只要房里那位娘子没意见的话她也乐得做个好人,何况每次李浈上来之前都会甩出一两枚银饼作为答谢。

    “站着别动!”

    李浈刚踏进门,便只听得一声娇喝传来,只得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阿姊,这是为何?”李浈苦笑道,俨然没了进大门时被一干纨绔簇拥着的嚣张气势,倒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说话的是一名妙龄少女,看样子不过二十岁上下,明眸似月,朱唇点绛,眉心一枚嫣红的梅花钿,不施粉黛的脸上少了些浮华却多了些素雅。身着淡青襦裙,外罩织锦半臂,秀肩之上一条翠绿披帛,浓密而乌黑的长发在头顶盘叠成髻,饰以一枚小巧精致的簪花,显得内敛而又不落俗套。

    正值青葱好岁月,却又身处风月间,头牌也好,都知也罢,若非到了难处时,又有谁愿意做这个行当呢。

    而身处风月之间,却又不沾染丝毫风月间的脂粉气,这样的一身素装在这一行里即使放眼整个大唐也是很少见的。

    而她,便正是程伶儿。

    只见其正襟危坐,面前一张矮几上炭火正旺,一把陶壶热气正浓,茶香弥漫了整间屋子。

    一名侍女乖巧地站在其身后,望着李浈的窘态不时掩嘴偷笑。

    “月儿,我猜一定是你出卖了我!”李浈白了侍女一眼后,佯怒道。

    “休要言他!说说吧,你今日又捅了什么篓子?”程伶儿正色问道,眼睛却并没有望向李浈,而是紧紧盯着炭火上的茶汤。

    “嘿嘿,小弟便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阿姊,今日却是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先是砸了城南永康坊王屠户家的门,然后又跑到城北平安坊罗府骗了一头牛,再然后帮严恒偷看顺义坊罗寡妇洗澡......”

    “你若再不说人话,以后便再不许踏进我这屋子!”程伶儿虽语气柔缓,但却不容置疑,从她的身上看不到半点女子应有的怜弱,倒是饱含着男子的果决。

    或许也正因如此,才让李浈对程伶儿只有发自内心的尊敬,而没有丝毫男女之间的龌蹉想法。

    李浈闻言后心知再也无法隐瞒,只得老老实实坐下来将今日在赵家所为之事一一道来。

    程伶儿边听边将壶中茶汤倒至茶盏,而后轻轻推到李浈跟前,李浈也不客气,端起茶盏细细品茗,虽然对大唐这种类似抹茶的烹煮口味大不习惯,但有时候却不得不装作很享受的样子,正如现在。

    程伶儿静静聆听,直到李浈说完,脸上依旧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

    “阿姊,小弟说完了!”李浈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说道,“还有,这茶汤有些咸了!”

    “你可知道这刘长史是什么来路?”程伶儿突然问道。

    李浈无辜地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道刘长史有什么能耐?”程伶儿又问。

    李浈依旧很无辜。

    “那你可知道白敏中?”

    李浈闻言后心中一沉,道:“阿姊是说刘长史的背后是当朝宰相白敏中?”

    程伶儿点了点头道:“还算你不傻,不错,白敏中的胞妹便是刘睿的正妻,他虽没什么能耐,但却足以让你父亲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李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前阵子那封捏造的名单正是要送到白敏中府上,照此来看,那封信的幕后黑手除了刘睿外还能有谁呢?

    但紧接着李浈似乎明白了一件事,父亲一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当日那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自信或许正是来源于这种渠道之上,李浈甚至相信父亲早在这之前便已经知道了关于这封信的一切。

    而且李浈清楚地记得那件事过后没几日,严恒便告诉自己冯直被人杀死的消息,原本李浈认为是幕后那个人在发觉有异之后才杀人灭口,但现在看来冯直的死极有可能是父亲动的手。

    “果真是个老狐狸!”

    想到这里,李浈顿时如释重负,因为父亲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谨慎,也更加聪明,既然如此,那么今日之事对父亲来说岂不是小事一桩?

    既是小事一桩,那么李浈自然也便再没了顾忌,当即嬉皮笑脸地凑到程伶儿跟前。

    “小弟只是揍了他的一个家奴,刘长史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大不了剩下那三十贯钱不要了!”李浈说到这里顿时感到一阵肉疼。

    程伶儿一声不吭,只是看着李浈。

    李浈见状一咬牙说道:“好吧,那我就只能把责任推到严恒身上了!”

    程伶儿依旧不言不语,但却让李浈感到心中发毛。

    “那......阿姊说如何那便如何吧!”李浈颓丧地说道。

第十四章 逃之夭夭(我反悔了,即日起保底两更,求收藏推荐)

    程伶儿闻言后噗哧一笑,道:“你此时怎么没了打人时的豪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阿姊莫闹了,快救救小弟吧!”李浈站起身子揉了揉跪得酸痛的双膝,装得一副可怜模样口中央求道。

    “谁与你闹了,整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但凡你稍稍关心一下这些事便不会闹出这样的事端来!现在倒是想起我了,没办法,此事无解!”程伶儿只顾专心烹茶,丝毫不理会一脸焦躁的李浈。

    “那好,既然阿姊见死不救,那小弟就只有一条路走了!”

    程伶儿闻言莞尔一笑道:“哦?说来听听!”

    李浈起身,直奔程伶儿的床帐而去,同时摆出一副欠揍表情说道:“你看,小弟如今闯了大祸,已是无颜再见父亲,今日起就在阿姊这住下了!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你给我站住!”程伶儿有些哭笑不得,多少大唐名士、游侠豪强都被自己教训得服服帖帖,但却唯独奈何不得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子。

    其实个中原因程伶儿也清楚,很简单,士子游侠们要脸,而李浈,不要脸。

    在程伶儿看来,李浈就是将这个三个字发挥到极致的人,如此不要脸的人纵观大唐怕是也只此一人而已。所以莫说自己奈何不得,怕是把大唐全部“都知”召集起来也奈何不得。

    李浈转过身子眼巴巴地望着程伶儿,马上由不要脸转为楚楚可怜的表情。

    程伶儿轻叹一声,道:“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回去求你父亲带些礼物去一趟刘府自然便可化解,说到底也不过是刘家的一名家奴,只要给足了刘家的面子,刘家也不会因此而与你父亲翻脸!”

    “那我岂不是又要背上一卷书......”李浈苦着脸说道,但同时心里也清楚得很,除此之外怕是也别无他法了。

    总不能自己跑到刘家去赔礼道歉吧,反正这么不要脸的事自己是决计做不出来的,既然如此,那么这个锅还是让老爹勇敢地去背吧。

    ......

    辞别了程伶儿,李浈偷偷将假母唤至跟前,而后一脸严肃地问道:“我那些朋友可还好?”

    假母闻言笑道:“好得很,五坛三勒浆还不过瘾,又加了两坛葡萄酿也喝完了,刚刚还嚷着要龙膏酒呢!”

    李浈一听这话险些昏死过去,转身便要夺门而出,却被假母一把拉住。

    “少郎君哪里走,他们早已交待过,今日这酒钱可都由你来付!”假母紧紧抓着李浈的衣袖,生怕其跑掉。

    李浈拼命挣脱,不料假母却突然伸开双臂将自己紧紧抱住,这下无论如何都无法逃得掉了。

    “难道少郎君又想赖账不成?”假母不依不饶,任凭李浈苦苦挣扎,其肥硕的双臂就是不放松分毫。

    “阿姊救我!”李浈冲着程伶儿的闺房大喊。

    这一喊不要紧,不仅没见到程伶儿的人,反而听得咣当一声将房门关得结结实实。

    假母见状露出一口糙黄的牙齿,笑道:“少郎君莫叫了,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李浈见已无法逃脱,只得双手一摊说道:“你这人怎生这般不讲道理呢?”

    假母闻言后顿时有些发懵,明明是你不想付钱怎么却是我不讲道理了?

    “少郎君这是何出此言?若论不讲理,这江陵府还有谁能比得上您呢?”

    李浈见状马上趁机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来讲理!”

    “讲理便讲理,难道还怕你不成?不过你若想跑的话,可莫怪老身亲自去找李府尹评理!”假母颇为理直气壮地说道,而后将李浈缓缓松开,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抬腿向一旁横跨两步,恰巧将李浈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李浈想了想后一脸严肃地说道:“你看,以他们的人品和我比起来,你信谁?”

    假母闻言后顿时一脸的纠结,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方才答道:“按理说以你们在江陵府的所作所为来看,我谁也不能信,但若是跟你比较的话,那我还是宁愿相信他们!”

    李浈强忍着想上去扇这胖女人一巴掌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好吧,就算是我的人品不如他们,但是你应该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的意思吧,我又没喝你的酒,你跟我要钱是不是不太合适呢?即便是咱们到了法曹那里想必我也占理吧!”

    假母想了想后觉得李浈似乎说得有些道理,虽然隐隐觉得还是有些不对,但一时间也想不到究竟哪里不对。

    李浈见状继续说道:“所以,做人一定要讲道理,你刚才听的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你根本不曾与我查实,我也从没有答应过这件事,即便是这酒钱我付,也应该是他们亲自跟我说,而不应该你来代劳,现在你说,我说得可有道理?你上来就跟我伸手要钱这样做对吗?你心里不愧疚吗?”

    假母的脑子有些发懵,望着一脸严肃的李浈,木讷地点了点头。

    “嗯?”李浈面色一沉。

    “哦,少郎君所言有理,倒是老身唐突了,还望少郎君见谅!”假母赶忙赔礼。

    李浈这才面带微笑地说道:“那么,这次我便原谅你了,不许有下次哦?!”

    假母忙不迭地点头,而后目送李浈扬长离去。

    此时在房内,就站在门后偷听的月儿笑道:“假母又上了那赖子的当了!”

    程伶儿闻言后不禁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笑骂道:“真不知他脑袋里怎么就那么多歪理,满口的胡言乱语却偏生教人无法反驳!”

    月儿先是微微一笑,而后笑容渐收,有意无意地问道:“娘子从长安来江陵府也有五年了,不知可有打算回去?”

    程伶儿闻言后面色一滞,而后缓缓说道:“受命于人,怎敢半途而弃,如今的我已不再是自由之身,而且既然他认我做了姐姐,于情于理我都不应放弃他!”

    “难道娘子就甘愿为了他误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而且一旦他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定会引来一场天大的祸端,娘子就情愿引祸上身?究竟又是谁让娘子甘愿放弃这一切来到江陵府?!难道那个人就那么重要么?”月儿有些不甘心。

    程伶儿缓缓低下头,沉默良久。

    “你说的我都懂,但你可曾想过,身为我这样的小人物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你不了解那个人,而我也不能说,此事牵扯太广,以后你还是莫要再提起了!”

第十五章 阿耶、剑客

    ......

    暮色渐临,行人渐疏,原本喧闹的街头似乎在一瞬间就变得安静了下来,人们赶着在坊门关闭前或离开,或归来,显得行色匆匆,寡言少语。

    李府。

    李漠还没有回来,想必此时应该被醉月招的假母扣下了,或者正在琢磨着怎么从醉月招伙计们的包围中溜出来,李浈心中暗想,但却一片坦然。

    李浈面带忐忑地走向父亲的书房,这个时间父亲应该正在读书,或者正在为朝廷写奏折,总之这是只属于父亲的时间。

    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一直到吃晚饭以前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到父亲,但自己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踏进那间屋子。

    论官职,刘睿仅仅是个小小的从五品长史,这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职位,在大唐俨然已成了贬官的首选官职。

    而江陵府尹可是从三品的地方要员,手握政务大权,二者相比可谓云泥之别。

    但李浈心里清楚,刘家的后台是当朝宰相白敏中,也许要不了多久刘睿便会飞黄腾达,这样的人无论是自己还是父亲都惹不起,尤其是刘睿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更让人心中倍感不安。

    无论是现在的大唐,还是一千多年的以后,但凡官场都遵循着这样一个法则:交其顺之先,弊其祸之后。

    说得简单些就是拍马屁要在他飞黄腾达之前,若是坑他害他则要在他倒霉了之后。

    刘睿没有倒霉,而是即将官运亨通,显然这并不是坑他的好时候,为了避免父亲受到牵连,李浈知道自己必须低头,不是向父亲低头,而是向刘家低头。

    也许对父亲来说确实是小事一桩,但这个代价却是自己的脸面,不,是父亲的脸面才对。

    书房的烛火透过窗子映出一片桔红,但书房外却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影,好似一把不屈的剑,扎在地上一动不动。

    “萧叔?”李浈走到那人跟前,神情有些诧异。

    此人名为萧良,字仲离,乃是李承业的侍卫,也是其唯一的一名侍卫,其年近四十,身子瘦得倒真如一把剑,尤其那张瘦得没了人形的脸,李浈有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风干牛肉”

    不过虽然萧良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你若真的这么以为便错了。

    据父亲说萧良乃是南梁皇族兰陵萧氏之后,虽然如今的兰陵萧氏依旧是大唐的顶级门阀之一,但他这一旁支却是败落已久。

    然而尽管如此,在萧良的身上依旧能够找到士族门阀骨子里的那股子傲气,萧良很少说话,更多的时候自己只是看到他在反复擦拭着手中那把从不曾出鞘的铁剑。

    父亲说,萧良善剑,在武宗会昌三年时曾与嵩山少林武僧方丈释远和尚在嵩山之巅煮茶论剑,七日方休,而就在这七日期间,萧良与释远试剑二十一次。

    没有人知道这七日中二人论剑的细节,但自那次之后,释远决意此生弃剑不用。

    当时的释远在整个大唐早已是闻名天下的剑术大师,能够逼得释远永不用剑,可以想见萧良的剑术是何等精妙高超。

    但尽管如此,李浈却从未见过萧良出剑,甚至有一次父亲在酒后竟感叹道:若能得见萧良出剑,我此生也算无憾了!

    而这句话足以说明就连父亲都不曾见过萧良出剑,那么问题来了,这样一名士族门阀之后的剑术高手为何甘愿低就于父亲身边。

    当然,以李浈的性子根本懒得去追问父亲其中的原委,也许即便问了,父亲也不一定会说。何况此时自己只想尽快见到父亲说明今日发生的一切。

    萧良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如自己所料的那样,他并没有回答,只是依旧挡在门前,而且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萧叔,我寻父亲有要事!”李浈开门见山地说道。

    萧良的回答也很简单粗暴:“不行!”

    李浈顿时气结,望着自己面前那张毫无表情的“风干牛肉脸”,突然有种好想狠狠扇上几巴掌的冲动。

    当然,李浈很有自知之明,恐怕在自己动手之前,萧良会非常愉快地用一只手先把自己的脸扇成风干牛肉,而且还是风干了十年的那种极品中的极品。

    “萧叔,我真的有要事,否则我爹就要倒大霉了!我爹倒了霉你也就离倒霉不远了!”李浈耐着性子解释道,心里却以最快的速度将整个兰陵萧氏骂了个遍。

    萧良看了李浈一眼,而后扬起脑袋目视前方,直接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让那混账逆子进来吧!”

    正在此时,屋内传来一道很和蔼的声音,至少李浈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萧良闻言默默地将身子一侧,双眼依旧目视前方根本看也不看李浈一眼。

    李浈很生气,这种被人无视的滋味很不好,但面对这样一个变态高手,自己不敢说更不敢做,于是当李浈经过萧良身旁的同时,心里瞬间涌现出千万只草泥马这种可爱动物呼啸着奔腾而过的壮观场景。

    李浈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正看见老爹埋头提笔疾书。

    李浈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一场狂风暴雨的到来。

    片刻,李承业将竹笔轻轻放下,而后抬起头看了看李浈:“今日之事,我知道了!”

    “请父亲大人责罚!”李浈在外虽万般混账,但在父亲李承业面前不敢有丝毫不敬,此时只见其垂首而立,倒像是一个认错的态度,但心里却在寻摸着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

    李漠此时还在醉月招,显然不大可能是他。

    “坐吧!”李承业用眼神扫了一眼李浈,轻轻说道,语气中并没有之前想象中的愤怒。

    李浈看了看地上的那张蒲团,又想了想自己的膝盖,果断拒绝了父亲的提议,摇了摇头答道:“还是站着吧!”

    李承业起身轻抚袍衫,缓缓走到李浈跟前,轻声说道:“这些年来,你在外面做了多少混账事或许我比你还清楚,但为父所谓的惩罚也不过是让你多读些书,你可知为父的用意?”

    李浈想了想答道:“父亲大人是让浈儿从书里多学些本事,多明白些道理!”

    却不料李承业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呵呵,你说的也对,也不对,本事不一定要在书里学,一辈子不曾读过书的庄户人家也不一定不懂得道理!而那些祸国殃民的奸佞之辈又有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896/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顽主最新章节! 作者:九盏清茶所写的《大唐顽主》为转载作品,大唐顽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唐顽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唐顽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唐顽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唐顽主介绍:
上一世,他生于安乐,死于忧患;这一世,他生于忧患,却立志要死于安乐,自己的安乐、也是天下人的安乐...... 这是一个关于晚唐的故事,相信在很多喜欢大唐的读者心中,大唐永不会晚,它的雄浑壮阔、它的风骨神韵、它的温婉缠绵永远值得我们怀念和向往。 这是我的大唐,也是你的大唐。 让我们一起重新回到那段历史,重新缔造一个大唐盛世! 大唐不晚! 无论你喜欢这个大唐、或是鄙夷这部作品,都欢迎各位来此品茶论道、煮酒谈史,九盏清茶必扫榻相迎。Q群:527391828大唐顽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顽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顽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