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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探案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朱小川     江湖探案传奇txt下载     江湖探案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卷 第十七章 旧事

    苏拙带着满腹的心事,独自往回走。他没有告诉燕玲珑自己的发现,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而且自己的猜测也不一定对,还有一些关节难以想通。聚义山庄表面虽然风平浪静,暗里却风起云涌。如今形势仿佛是在走钢丝,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不但救不出华平,还可能将己方搭进去。

    苏拙不停地告诉自己,再想一想。虽然有武夷剑派和怀善大师等人的协助,但是依然难以和聚义山庄相抗。曲圣州是个莽夫,也是个赌徒。这样的人,很难算到他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怀着满腹心思,独自回到自己所住院中,远远就看见院子里石凳上坐着一人。月至中天,月光洒在那人脸上,现出一片安详慈和。苏拙看到他的脸,心中所有的烦恼和算计,仿佛都瞬间消散。

    他缓步上前,恭敬行礼:“大师安好,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怀善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道:“今夜睡不着的,不止我一个人吧!”

    他看着苏拙在对面石凳上坐下,又道:“苏拙,你来聚义山庄,不只是为了陆清尘的事吧?”

    苏拙脸上露出歉意,仍然点了点头,道:“不瞒大师,我此行本是为一个朋友而来。谁知正好碰上武夷剑派这件事,便自作主张,将大师您请了来。”

    怀善道:“你的师父当年最得意之处,便是知道如何借势算计。因此,他虽然孑然一身,却凭一己智计,连横合纵,在乱世中闯下诺大名头。想不到你已经将他的这些手段,学了个全!若不是给我送信的是四海盟的人,而我又碰巧听闻了他们在历城的义举,说不定我还不会来。”

    苏拙不知他话中是褒是贬,一时不好接话。怀善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比之令师超越之处在于,你毕竟还有一颗赤子之心。若是你师父在此,他必定利用我们制衡住曲圣州之后,就在今夜办完自己的事,一走了之。而不会如你一般,当真要解决陆清尘的谜案。”

    苏拙不禁奇道:“大师怎知我一定要解开这个谜题不可?”

    怀善笑道:“方才在那荒园之中,你本已想到什么,却在紧要关头,放弃继续探究。我想这一定不是你害怕了吧?”

    苏拙大吃一惊,不知怀善怎么会知道这些,莫非……

    怀善接着便解答了他的疑惑:“其实你们一出门,我便知晓了。于是我也悄悄跟在你们身后,想看看这聚义山庄中,到底有什么在吸引你们,让这么多人半夜不睡觉,非要一个个全跑光了!”

    苏拙疑惑道:“你是说……”

    怀善点点头,道:“没错,何言痴白三剑二人一回屋,就出去了。他们练剑的轻功自然也是很好的,只不过还逃不过老和尚的耳朵。其实我早已猜到他们的心思,也正是为此,才邀他们前来的。武夷剑派难以与聚义山庄抗衡,但若是三大剑派联手,就不一定了。何言痴和白三剑白天虽然表现得很公正,心里仍然是怀疑曲圣州的。因此,到了夜里,他们一定是要看看曲圣州到底有什么秘密的。不过我想,他们今夜一定是要竹篮打水了,因为曲圣州根本就不在山庄里!”

    苏拙更惊,沉吟道:“不在山庄?那他会去哪里?”

    怀善耸耸肩,笑道:“这就不是我能猜到的了。”

    苏拙沉默片刻,他需要将方才听到的事情消化一下。怀善所说的信息,无疑都隐含着更多的意义,只是到底如何,暂时还难以说清。聚义山庄静谧的夜,表面看平淡无奇,暗里却是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哪一道暗流,忽然就会将人卷走。

    夜越发深了,苏拙不敢耽误时间,忙问:“既然大师明白我之心,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情?”

    怀善微微一笑,道;“不然你以为和尚我这么晚还不睡觉,是出来赏月的么?不过在说话之前,和尚要劝你一句,不要与卫潜作对了!我知道你从岳州时,就开始查卫家。可是卫潜背后的势力,是你无法想象的。如果你相信我,以后遇到卫家人,便退避三舍!”

    苏拙心里微微一愣,面上却轻笑一声,道:“大师是为卫潜做说客来了?”

    怀善叹了口气,知道他心意坚定,自己是绝难劝服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苏拙向自己发问。

    苏拙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问道:“大师,你可知曲圣州其实是北方人?为何他会在这里建起了聚义山庄?而聚义山庄短短数年,便跻身江湖大派之列,他是如何做到的?”

    怀善点了点头,似乎早知他要问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也认定,陆清尘之死,与曲圣州有关么?”

    苏拙点点头,道:“起初我怀疑这件事是陆清尘熟悉的人所为,这才能解释为何陆清尘一招之内被割下头颅。但是唯一有动机的周清平,似乎只是一个懦弱胆小之人。他这样的人,是杀不了陆清尘的。因此我只能怀疑曲圣州!”

    怀善悠悠开口,仿佛在回忆深远的往事:“聚义山庄是十年之前建起的……”

    苏拙忽然想到什么,插口道:“十年之前?”

    怀善点点头,问道:“怎么了?”

    苏拙忙摇头,道:“没什么,大师继续。”

    怀善又道:“至于曲圣州为何选在此处,我就不得而知了。本来十年时光,对于一个门派成长来说,实在太短了。曲圣州就算再长袖善舞,也难以在短短十年内,将聚义山庄建到如此地步。聚义山庄之所以能有今天,最大的原因,就是岳阳侯的支持。卫潜与曲圣州相交很早,据说曲圣州曾是卫潜的手下,不过并无证据可考。不过,就算岳阳侯多支持,也难以创造奇迹。聚义山庄之所以能有今天,还是因为曲圣州的策略!”

    苏拙不甚明了:“策略?”

    怀善道:“曲圣州并不像一般门派一样,开门收徒,慢慢积累实力。他从一开始,便以仗义疏财著称。他用大量金钱,网罗了江湖上一大批的高手进庄。时日一久,这些人受了曲圣州极大好处,自然以聚义山庄自居。聚义山庄也就这样发展起来,势头一时无两。”

    苏拙心中惊愕之情难以想象,问道:“以重金网罗?这样的行为,岂不与交易无异?这些江湖人物,就真乖乖听命?”

    怀善道:“当然也不会一帆风顺,这么多人中,难免良莠不齐,更有反复不定之人。不过,曲圣州是如何做到如今的规模,就不是我等能够知晓的了。”

    苏拙低头沉吟:“可是白天见到的那些人,并不是什么高手,难道……”

    线索越来越多,事情已经渐渐浮出水面,只是还差一个联系!苏拙暂时还难以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若是能想通其中的关节,也许,所有谜题便迎刃而解。

    他忽然从袖中拿出那幅画,边展开边问:“大师,你是丹青高手。你看看这幅画有什么奇怪!”

第八卷 第十八章 奇怪的画

    怀善刚看了一眼,便“咦”了一声,脱口而出:“这不是本地景观么?只是……”

    苏拙忙问:“只是什么?”

    怀善道:“山水画向来重意不重色,可是这幅画却反其道而为之。你看这座山岗,极力描其形态,着色也比别处犹为浓重。这可不是名家手笔!”

    苏拙早知他会如此说,便问:“大师再看,这座山岗是何处?”

    怀善皱起眉头,知道他话中必有深意,低头细看。谁知越看越惊,这画上的山岗地形如此熟悉,只是与现实似乎又相去甚远。怀善一时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苏拙替他回答道:“从地形看,这座山岗分明就是我们今日所见的乱石岗!只是这幅画作于十年前,当时这山上还是绿树葱葱。”

    怀善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可是这幅画画得并不如何高明。而且,作这幅画是何意?”

    苏拙心中已想到什么,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他说道:“今天我在一处小酒馆听闻了乱石岗闹鬼的传闻。当时那老板言辞凿凿,说什么乱石岗树木难生,就是因为有鬼作祟的缘故。看来,这个谜题我已经解开了!”

    怀善早已练得心如止水,但听到这里,仍是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苏拙道:“其实很简单。乱石岗下有银矿,且已经被大肆挖掘。整个地下几乎被掏挖空了,自然难以让树木生根。原先生长的林木,也因根断而枯萎。如此简单的问题,竟被无知之人当作了鬼神传说!”

    怀善眼中没有惊奇,却似乎充满了看透世情的智慧。他淡然一笑,道:“也有可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啊!”

    他这句话有意无意,倒是提醒了苏拙。苏拙猛然想到什么,低头不语,喃喃沉吟:这幅画到底还有什么含义呢?乱石岗银矿、聚义山庄、卫潜到底有什么联系?还有那个荒园、枯井和那个小屋里桌上画的记号……

    无数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只是所有事情都像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而现在唯独缺少一个线头,能将这团麻理清楚。

    怀善定性极高,苏拙不说话,他便也安静地坐着,似乎一点也不好奇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就在这时,怀善忽然站起身,淡淡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各自回房吧,免得让我们的朋友误会!“说完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

    苏拙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和尚所言何意。他什么话也没说,回到房间关上房门,静静地靠在门背后。果然,院中传来一阵轻微脚步声。若不是刻意留心听,确实难以发觉。

    苏拙会心一笑,老和尚的武功只怕已经是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在江湖上也难有敌手。只是他还如此不显山不露水,这样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根本不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对手。

    回来的自然是何言痴、白三剑二人了。不过听了怀善和尚的话,苏拙便知道,这两人今夜一定是竹篮打水了。只是曲圣州为什么会不在庄中?他能去哪里?

    苏拙猛地想起那个黑衣人来,正是她,令自己追逐出去。这个人与曲圣州的消失又会有什么关系?

    令人费解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苏拙脑袋已经开始发胀,昏昏沉沉起来。他躺在床上,想着心事,一下子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就传来“砰砰砰”的拍门声。苏拙以为自己尚在梦中,翻了个身,继续睡去。谁知,那拍门声犹为执着,始终不息。

    苏拙终于醒来,而天已经亮了。他拍了拍额头,想使自己稍稍清醒。若不是昨夜忙得太晚,加上用脑过度,也不至于沉睡至此。

    拍门声依旧没停。苏拙忙去打开了房门,门口站的是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他温文有礼,低眉垂首轻声道:“庄主请您去前厅!”

    苏拙心里不由得一跳: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然曲圣州怎么会大清早地来请自己?他边走边问:“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跟在身后,依旧是那样不急不缓的口气:“出了大事了!”然而他的语调声音,却根本不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

    苏拙只得加快了步伐,匆匆赶到前厅。厅里已经有许多人,或站或坐,不过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一股不安之色。苏拙一进门,何言痴白三剑两人率先站起身。

    曲圣州却是先开口:“苏公子你总算来了!这武夷剑派的人一大早就找上门来,非要我给个说法。如今这事你在查,该当找你才是啊!”

    苏拙望着他阴阳怪气的脸,心里没来由生出一股火气。曲圣州此人不单狂妄,还是个阴险之人。如今苏拙要查此事,便索性把什么都推到了他的头上。

    不过这口气,苏拙也只能强自咽下,他转头向旁边坐着的卫秀看了一眼。只见她低头不语,皱着眉头,脸上阴云密布,不知在想什么。苏拙心头一动:瞧她这神情,与曲圣州戏谑轻松的神情可大不相同,莫非曲圣州又背着她做出什么事了?

    他来不及多想,一边站着的周清平上前拉住苏拙,道:“苏公子,家师不见了!你可得帮我们好好找找啊!”

    苏拙盯着周清平双眼看了一阵,能看见他眼中的焦急,并不似作伪。不过韩中誉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了?

    苏拙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小心问:“韩老前辈不见了?”

    周清平道:“不单是家师不见了,连我那宁师侄等人也不见了。我们已经在聚义山庄周围找过了,到处都不见人影。我看这件事一定是与聚义山庄有关……”

    曲圣州忽然笑道:“笑话,你武夷剑派丢了什么东西,都要跟我扯上关系么?”

    何言痴忍不住道:“我看肯定与你脱不了关系,不然你昨晚……”

    他忽然住口不说,但是苏拙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曲圣州昨夜不在山庄中,的确十分蹊跷,看来十之**与韩中誉失踪有关。不过何言痴毕竟是一派之主,在人家家里做客,却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这种事情自然不好说出口。若是日后传到江湖上,名声可不好听。

    怀善叹了口气,脸上也透出深深忧虑,起身对苏拙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苏拙默然半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乱石岗,怎么也挥之不去。脑中灵光一闪,他脱口道:“去乱石岗看看!”

第八卷 第十九章 劫数难逃

    当苏拙说出乱石岗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人提出异议。仿佛所有人都想到了那一个可能。众人无话,向乱石岗而去。周清平一马当先,骑马冲在最前面。

    谁知刚转过山脚,周清平大叫了一声,坐在马背上就开始干呕起来。跟在他后面的苏拙看不见前面情形,只得跳下马背,走到周清平马前。

    眼前的情形让苏拙也大惊失色,只见前面不远,乱石岗山脚,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光看这些人身上衣着,便知道全是武夷剑派弟子。

    原来所谓的失踪,竟是全死在了这里!

    所有人看到眼前情景,无不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怀善合十轻叹:“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他话音中透出一股凄凉,又有一股深沉。想不到素以慈悲为怀的大师,也终于动了怒。

    苏拙转头向卫秀瞧去,而她正被眼前情景震慑,丝毫没有注意到苏拙看过来的目光。不会怎的,苏拙竟隐隐松了口气,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因为此事跟卫秀无关而感到轻松。

    何言痴、白三剑率先冲上前去,翻检尸体。其余几人也缓步上前,只见宁玄晨就躺在不远处。这个武夷剑派最有前途的弟子,此刻就面目苍白躺在乱石堆中,连眼睛也阖不上,似乎有莫大的冤屈。

    忽然,远处的白三剑大叫一声,一跤摔在地上,手指前方,又惊恐又悲愤。苏拙忙奔上前,朝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却是没有头颅的躯干。而看这尸体身形衣着,竟是韩中誉!

    鼎鼎大名的武夷剑派中字辈的老人,居然在这无名山脚,被人割去了头颅,抛尸荒野。此事不仅匪夷所思,也让人生出无限凄凉。

    周清平看见恩师尸体,反而惊恐地大叫起来:“恶鬼索命,恶鬼索命……”喊着,不由分说,就往人群外跑,谁也拉不住。

    何言痴看着周清平远去的背影,黯然摇头。想不到武夷剑派仅存的一名清字辈弟子,是个如此猥琐的无胆小人。难道真是上天要绝武夷剑派这一脉么?

    苏拙疑惑道:“他为什么又喊恶鬼索命?”

    有个武夷剑派的弟子小声道:“因为……当初掌门师伯……的死状,就是现在这样的……”他是周清平的大徒弟,名叫纪玄真。想不到他竟然继承了乃师的胆小性格,这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不清不楚。

    但苏拙仍然领会过来,重复一遍:“你是说韩中誉与陆清尘的死状,是一模一样的?!”

    纪玄真点点头。苏拙阴沉着脸,吩咐他道:“你看看死去的武夷弟子都是些什么人!”说着就蹲下身子,检查韩中誉的尸体。

    由于这具尸体死状太过凄惨,别人都不敢靠近,只有苏拙留在这里。他一边看尸体,嘴里还喃喃自语,将尸身情形一一说了出来:“浑身血污,但是没有其他伤口……颈部被利刃割断,伤口平整光滑,所用凶器一定是薄而锋利……”

    光是这些情况,似乎并不好断定谁是凶手。毕竟陆清尘的死状一样,然而谁也没有解开这诡异的死状之谜。

    纪玄真很快就回来了,远远站着,说道:“苏……苏公子,死去的十几名师兄弟,都是掌门师伯的弟子!”

    何言痴既悲愤又惋惜,不由得叹道:“想不到武夷剑派所有精英弟子,竟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武夷剑派再想翻身,难了……”

    苏拙站起身,走回众人身边,问纪玄真道:“韩老前辈和这些弟子为什么会离开你们的营地?”

    纪玄真茫然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苏拙正色道:“你是周清平的大弟子,在武夷剑派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多人的去向?”

    纪玄真有些紧张,急忙解释道:“我们在派中向来不受待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另有一名弟子附和道:“没错!门中向来分为两派,掌门师伯的弟子都是天之骄子,从来看不起我们。他们去哪里,怎么会告诉我们?”

    想不到这件事竟然还与武夷剑派内部的纷争有关,事情真是越发显得复杂起来。如果真是向这些周清平的徒弟所言,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死者为什么会离开营地。那么还会有谁知道?韩中誉此举,到底是何意?

    怀善低声问苏拙:“你有什么看法?不妨说出来吧!”

    苏拙点点头,道:“首先这绝不是什么恶鬼索命!除了韩中誉老前辈,其他人都是激斗至死。他们手里都还握着剑,浑身肌肉都是绷紧的。而韩中誉手中并没有握剑,这说明他是被偷袭而死。这也解释陆清尘的死因,推翻了什么恶鬼杀人的说法。第二这里并不是案发现场!因为这里没有打斗痕迹和血迹。”

    白三剑疑惑道:“你说韩老哥是被人偷袭,这我们可以想通。但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手段,能将他头颅一刀割下呢?而且现在他的头颅在哪里?”

    苏拙无法作答,怀善又问:“你说这里不是现场,那么现场又在哪里?”

    苏拙手指韩中誉尸身,道:“大家难道将这个地方忘了吗?这里不就是陆清尘陈尸之处么?昨天我们挖开的那个洞口就在前面。如果我没有猜错,那里面应该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众人虽不知苏拙为何这么说,但还是选择相信了他。大家通过昨天挖开的洞口,鱼贯进入坑道。谁知刚进到里面,便嗅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苏拙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得到验证,一马当先,举着火把冲到里面。坑道里虽然昏暗,日光能射进来一些,已没有昨晚那般可怖。就在昨天那个空旷矿场内,此刻已是满是血污。

    众人进到这里,都不由得捂住了鼻子。忽然有人喊道:“在这里!”喊声一落,果然从角落石堆中摸出一个满是血污、面目全非的头颅。

    武夷弟子无不抱着师祖的头颅,号啕起来。何言痴白三剑也感黯然,想不到自己二人好心来相助,终究还是让他遭了小人毒手!

    苏拙站在一边,心中已经积郁满了怒火。想不到这些人全没将自己和少林方丈放在眼里,说杀人便杀人。他恨恨地一掌拍向身边立柱,谁知手掌刚落下,便觉到一丝刺痛,原来是一根木刺扎进掌缘。

    苏拙拔出木刺,心头一动,再看立柱上木刺之处。只见立柱上有一道极细的勒痕,似乎是利器切割而成的。

    苏拙脑中灵光闪动,自昨日所见所闻,一下子全涌上心头,令他豁然开朗。他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怀善见他表情有异,忙问怎么回事。苏拙凑近他耳朵,小声道:“我还要去找一样东西,大师帮我盯住一人!”

    怀善疑惑道:“曲圣州?”

    苏拙摇摇头,耳语道:“是……”

    怀善听完,不由自主回头,眼光向人群外那个人影瞟去。

第八卷 第二十章 救人

    苏拙给怀善交代完了,转身便跑出坑道,翻上马背,径直朝聚义山庄方向疾驰而去。

    银矿中的任面面相觑,根本不知这苏拙在搞什么鬼。只是他这一走,其他人哪里还有留下来的心思,在四处转了转,感叹两句,便三三两两退出了坑道。

    怀善得了苏拙暗示,始终不言不语,跟在人群之后。旁人不清楚老和尚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敢询问。大伙在乱石岗下,看着武夷剑派几名弟子收拾好同门尸骨,又感慨一阵。

    曲圣州忽然冷笑一声,道:“咎由自取!我可不奉陪了,告辞!”

    此刻武夷剑派群龙无首,甚至已经不能算群龙了,自然没有人再出头找曲圣州的麻烦。然而怀善忽然冷冷道:“曲庄主是要回山庄么?若是贫僧没有记错,你的嫌疑还没洗脱,我们还是做个伴的好!”

    曲圣州却好像一点没将什么少林方丈放在眼里,嗤笑一声,道:“笑话,难道这些人半夜不睡觉,跑到这荒山野岭,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也要怪到我的头上?你这老和尚,莫不是老糊涂了?”

    怀善合十不语,任凭曲圣州讥讽,也不回一个字,只是仍然要坚定地盯着这伙人。卫秀忽然冷冷道:“大家先回山庄再说!”说吧,别过马头,当先向聚义山庄方向而去。

    他们这一群人浩浩荡荡,速度自然比不上苏拙。此刻的苏拙,已经进了山庄的院子,径直向最晚听到琴声的那间院落而去。

    此刻毕竟是白天,他想要迷路也难,很容易就找到了院墙月门。进到园中,远远就看见花园里一座凉亭。凉亭里石桌上,果然摆着一张古琴,模样古朴。

    苏拙手抚着那张古琴的四根琴弦,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轻声自语:“果然是这样……”

    他随即离开院子,急匆匆向北走。如今该解的谜题豆已经解开了,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也正是这件事,才将苏拙带到了这里。没错,他就是要去救华平!

    苏拙走到昨夜那座荒园附近,手指嘬在口中,打了一个呼哨。声音响过,燕玲珑便出现在他面前。两人昨夜分别时,便已经约好,由燕玲珑在这里看着荒园。

    而她也十分清楚苏拙来此的目的,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园中那口枯井旁停住。她这时才有些怀疑道:“华平真在这口井下?这样一口枯井,能藏得下一个大活人么?”

    苏拙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井下可是一个广阔世界!”说着便小心地抓着井绳,慢慢向井下滑去。

    两人不知井底情况,不敢贸然跃下,足足花了半柱香时分,才到达井底。果然如苏拙所说,这口井下,不单能藏人,甚至能藏下整个聚义山庄的人!

    两人脚踏实地,确信并无人看守,才小心地晃亮火折。借着微弱的火光和隐约的天光,苏拙发现井壁有一个洞口。进入洞口,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人到达一间石室。

    此处已经深处地下,但是石室墙壁上都燃着火把,将石室照得一览无余。石室很大,有几间铁门锁着的房间。一面墙上还有一个洞口,不知通向哪里。

    苏拙手指那几扇铁门,燕玲珑就明白过来。她做盗贼已经多年,要开这种铁门,根本不在话下。苏拙则对石室内一角堆着的几口大木箱子产生了兴趣。

    这几口木箱,苏拙实在是熟悉不过,早在君山时便见过了。也就是这几口箱子,让苏拙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跟头。箱子封着口,封条上写着万利赌坊几个大字。

    苏拙伸手提了提,发现箱子十分沉重。他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也就没有打开的必要了。这时候燕玲珑的声音忽然响起:“华平,华平!”

    苏拙大喜,华平果然在这里!他奔到那间囚室,就看见华平面色苍白,精神萎靡地靠在墙根。燕玲珑正解下随身的水袋,喂他喝水。

    苏拙心情大好,笑道:“想不到你命这么大,被曲圣州关了大半个月,还活得好好的!”

    华平喝了两口水,恢复了些力气,骂道:“你怎么才来!你看到我在桌子上给你留的记号了?”

    苏拙点点头,道:“要不是那个记号,我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你……”

    燕玲珑无法忍受他们这样打哑谜,大声道:“什么记号?你们在说什么?”

    华平无力解释,苏拙只得道:“昨夜我进了上面那间破屋子,就有些奇怪了。你可曾注意到,那间屋子十分破败,但是唯独那扇门却是完好无损,还有铁锁。于是我就猜测,这间屋里,也许不久之前还关着人,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华平。曲圣州知道我要来,这才会将华平转移。当然,他低估了华平的头脑。华平在临走时,给我留下了记号!”

    燕玲珑疑惑道:“什么记号?我怎么没看见?”

    苏拙笑道:“这个记号要在一定角度才能看到。那张桌上原本满是灰尘,但我却在无意中发现,上面被人擦出了两横两竖。这是什么意思?直到我发现了井沿上的那片树叶,就知道了,这个记号其实就是个井字!”

    燕玲珑恍然明白过来,道:“原来你昨晚就知道了!但是你昨天为什么不下来救人?”

    苏拙道:“昨天那个黑衣人明显就是在这口井里消失的,也就是说,这井下一定是龙潭虎穴。仅凭我们两人,不但救不了人,还有可能折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阴暗处响起:“你们现在来,难道就想就走人么?”

    苏拙一凛,忙对燕玲珑道:“带他先走!”

    说罢,便纵身出去,径直向阴影中那个声音而去,随即便传来呼喝打斗的声音。燕玲珑知道身处险地,华平又受伤虚弱,实在不宜久留,只能期盼苏拙有惊无险,自己则搀扶起华平,向来时那口枯井而去。

    所幸石室里并没有人再追来,两人费尽力气,才攀着井绳,上到地面。两人刚刚站稳,只听一声喊,原本荒废的院子,不知从哪里涌出十几人来,个个手执兵刃,指向燕玲珑和华平。

    这些人无不是聚义山庄护卫打扮,若在平时,燕玲珑全不会放在眼里,来去自如。然而现在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华平,形格势禁,处处制肘。燕玲珑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尖,一时无法可想。

第八卷 第二十一章 凶手

    聚义山庄大厅中,众人分宾主坐着。武夷剑派只剩下几个周清平的弟子,坐在末排。他们已经没有胆量,再与曲圣州争论。白三剑与何言痴对望一眼,心里都是相同的想法。现在该当是他们为武夷剑派出出头了。三大剑派,向来共为唇齿。如今武夷式微,他们身为另两派掌门,又是武林前辈,岂能再不出力?

    白三剑率先起身,直视曲圣州,声音深沉严厉,道:“曲庄主,现在事情闹到这步田地,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曲圣州悠然自得,抿了一口茶水,丝毫没将白三剑放在眼里,口里淡淡道:“白掌门想要我说什么?”

    何言痴怒道:“曲圣州,你不要装蒜了!谁不知道这件事一定是你做的?只有你有杀人的动机!”

    曲圣州似乎早已料定他们会这么说,不慌不忙,笑道:“笑话!难道武夷剑派发生什么事,都与我曲某有关么?你们有什么证据?说到动机,我看那个周清平比我更有动机才对!陆清尘死了,韩中誉死了,宁玄晨等人又死了,他正好可以坐上武夷剑派的掌门之位。而且你们也说了,韩中誉分明是被人偷袭的。那么会有谁能偷袭到他呢?除了身为徒弟的周清平,还能有谁能得手?你们不去抓真正的凶手,却来此诘问我,是何道理?”

    白、何二人谁也没料到曲圣州会说出这番话,一时无言以对,目瞪口呆。他两人也怀疑过周清平,但却不愿相信武夷内部会出叛徒。怀善忽然起身,合十道:“善哉善哉,周施主自然已经有人去找了。至于曲庄主是否与此事有关,我想,还是要等苏拙回来,才能说得清。”

    曲圣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大师,我看你还是别等了。这个什么苏拙,一定是因为查不出来,借口跑了吧!我看你们都被他耍得团团乱转,哈哈哈……”

    笑声还没停,门外忽然进来一个护卫,禀告说:“庄主,后院抓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曲圣州笑声未绝,“哦”了一声,吩咐道:“是谁这么大胆子?带上来看看!”

    那人挥挥手,门外几人便押着燕玲珑和华平进屋。曲圣州见到华平,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他怎么也想不通,华平明明在密室里关着,怎么会出来了。

    他没有想通的事情,卫秀已经明白。但她却没有见到苏拙,一颗心也不知该悬着,还是该放下。曲圣州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华平是绝对不能再人前出现的人。他厉声道:“居然敢闯聚义山庄,拉下去关起来!”

    燕玲珑淡淡笑道:“曲庄主,你什么也不问,就要把我们关起来。莫不是怕我们有什么秘密,讲给大伙儿听听?”

    曲圣州怒道:“你是何人,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

    他刚要叫人,门外传来一声轻笑,苏拙的声音悠然响起:“曲庄主,何事如此气急败坏啊?”话音刚落,苏拙的身影便出现在大厅中。

    华平、燕玲珑见到平安无事,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何言痴、白三剑等人自然也在盼着他。而始终沉默不语的卫秀,一颗心则沉到了谷底。因为她又看见了苏拙脸上那充满自信的笑容,这说明他再一次解开了所有谜题。

    卫秀回头,轻声对四金刚说了什么。四人微微点头,悄悄从后门出了大厅。众人目光都聚在苏拙身上,竟是谁也没注意这四人的离去。

    曲圣州看见苏拙,顿时生起一股无名火,大声道:“我自处理山庄的事,关你什么事?”

    苏拙道:“当然跟我有关系!这两人是我的朋友,男的叫华平,乃是个无名之辈,女的名叫燕玲珑,却是四海盟的盟主!”

    曲圣州微微一惊,随即嗤笑道:“四海盟?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徒罢了!”

    苏拙微微一笑,也不与他争辩,道:“鸡鸣狗盗,也好过险恶阴谋!曲庄主,你大意了,在那井底居然只留了一人守卫,这才让我们安然逃脱了。”

    曲圣州面色一变,顾左右而言他:“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何言痴性子急,大声问道:“姓苏的小子,你到底有没有查处事情的真相?”

    苏拙回头道:“各位稍安勿躁,我来此就是为了给大家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的。”

    白三剑问:“那杀死陆清尘、韩中誉的凶手,到底是不是曲圣州?”

    苏拙看看曲圣州,笑道:“杀死陆清尘、韩中誉两位前辈的,自然不是曲庄主……”

    他花音刚落,所有人都微微一愣。就连曲圣州似也不相信他会为自己洗脱嫌疑,原先准备好的说辞,竟然没能派上用场。

    苏拙又道:“然而,曲庄主虽不是杀人凶手,但与此事却有莫大关系!”

    怀善道:“那真凶到底是谁?”

    苏拙伸手一指,大声道:“真凶就是竹丝曲竹姑娘!”

    众人目光纷纷落向他手指的竹丝曲,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竹丝曲坐在角落还在发呆,忽然被苏拙这一声惊醒,一脸茫然。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苏拙又道:“或许我该叫你曲姑娘才对!”

    竹丝曲这下才有所触动,却依然一脸无辜的表情,苏拙笑道:“曲姑娘,你不必再演戏了。说实话,你的演技着实不怎么样。若非不知道你有何目的,我早就揭穿你了!”

    其他人还是不敢相信,这个貌似柔弱的少女,竟会是什么杀人凶手。白三剑道:“苏拙,她不是与你一道的么?怎么会变成了杀人凶手?你不要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我们,给曲圣州脱罪!”

    苏拙嘴角上扬,道:“我怎么会为曲庄主脱罪?这位姑娘正是曲庄主的掌上明珠!同时也是江湖上四书生中最神秘的那一位,琴圣!”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直接撞进在场的每个人心里。曲圣州脸色阴沉,眼睛直直盯着苏拙。苏拙毫无畏惧,与他对视。

    怀善问道:“苏拙,你把我们都搞糊涂了,还是赶紧讲清楚吧!”

    苏拙点点头,说道:“那我便从头说起。事情还要追溯到半月之前,我应邀赴岳阳。谁知在这期间,我的这位朋友无故失踪了,却又托人给了我一封信。信中说,他请我一同到武夷山一带。为了寻访友人,我这才来到此地。谁知半路上,又刚巧听说了武夷剑派掌门身故的消息。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便请人传信给少林怀善大师,希望他来稳住局势。果不其然,事情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顿了顿,道:“我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昨天在那家小酒馆,我竟然遇到了这位姑娘。而杀人凶手竟然也自己送上门来了!”

    竹丝曲一愣,起身道:“你昨天就看出来了?”

    苏拙微微一笑,她还是沉不住气,说出这句话,就已经向旁人证明了自己所言没错!

第八卷 第二十二章 真实身份

    苏拙说道:“昨天我本在酒馆喝酒,这时候这位竹姑娘被聚义山庄的乔老三追至酒馆。于是我自然要插手这件事,却不知这反而坏了他们的计划。因为他们根本是在做一场戏!”

    怀善疑惑道:“一场戏?”

    苏拙点头道:“没错!其实他们都是聚义山庄的人,昨天知道宁玄晨经过那家酒馆,便做出这场戏。目的是让与聚义山庄有过结的宁玄晨等人英雄救美,使得竹姑娘成功混入武夷剑派内部。谁知这个计划被我无意中破坏了。于是他们只得临时改变计划,让乔老三假意投奔宁玄晨。”

    白三剑问:“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苏拙道:“他们原定计划,当然是为了混入武夷剑派内部,伺机杀害韩中誉和派中强硬派!因为曲庄主事先必然已经得知韩老前辈为了爱徒之死,再度出山主持大局。这样,曲庄主控制武夷剑派的美梦就要落空了。而这个向曲庄主高密的人,我猜就是那位周清平!周清平不敢杀人,但却会在陆清尘死后,被曲庄主利诱!”

    厅中周清平的弟子忍不住开口骂了起来,显然认为苏拙在侮辱他们的师父。何言痴面色阴沉,止住他们说话,道:“只要找到周清平,一切都将分晓,你们急什么?苏拙,你继续说!”

    苏拙道:“至于我怎么看破这位竹姑娘的,只是因为她演技太差。昨天我得知她是因为偷了乔老三的钱袋,才被追赶。于是我便以为她是四海盟的人,因为只有四海盟的侠盗,才会招惹乔老三这样的人。可是一问之下,她便露了馅。竹姑娘居然不认得姓燕的朋友,这岂不是很奇怪?”

    燕玲珑忽然笑了,道:“怪不得!我燕玲珑就是四海盟盟主,若是盟中之人,岂有不认得我的道理?”

    竹丝曲无奈长叹一口气,想不到居然在这么一件小事上栽了跟头,要怪只能怪苏拙实在是太过精明了。

    苏拙接着道:“不过我虽然有了怀疑,却并不能猜到竹姑娘到底是什么人。而当我要前往聚义山庄时,她却很不愿意,多次劝我前往武夷剑派。这就让我不得不怀疑,她一定是与这两派之间最近的恩怨有关了。于是我不露声色,等到了聚义山庄,见了曲庄主之后,我忽然发现,也许她与曲庄主根本就认识!”

    竹丝曲也有些吃惊了,不知他怎么看出来的,忍不住问道:“哦?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苏拙笑道:“这一点再明显不过。不用我多说,竹姑娘的容貌,想必大家都有目共睹,不说倾国倾城,也算沉鱼落雁了。这样的美貌,自然吸引男人注目。昨天我们同来聚义山庄时,果然广场上无人不注意。可是曲庄主见到竹姑娘时,只微微愣了一下,眼光便再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其实这是明显的回避之举,也证实了我的猜测。曲庄主和竹姑娘根本就认识。再加上昨夜,我发现,竹姑娘竟对聚义山庄很熟悉,还能给我指路,说明竹姑娘一定是聚义山庄的重要人物。我听说曲庄主膝下只有一女,却是从未在人前现过身。而竹姑娘这名字是昨天临时而取,算不得高明。你把自己姓氏放在最后,而前两字倒过来是丝竹,正是你的平生嗜好!”

    怀善不禁抚掌笑道:“好小子,只怕世间只有你一人,能在如此美色当前,却能想到这些!”

    燕玲珑阴阳怪气道:“曲庄主,既然这位妹妹是令嫒,怎么不给大家介绍介绍?”

    曲圣州一拍桌子,额头青筋暴起,显是内心十分愤怒。竹丝曲却淡淡道:“苏公子,你果然不简单,是我曲梅小瞧你了。前些时日就听过的的名字,没想到昨天竟然不期而遇。于是我便突发奇想,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看来我是玩火**……不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是四书生之一的?”

    她这么说,算是承认了身份,原来她本名叫做曲梅。旁人也很好奇苏拙的答案,谁也没有插嘴,静静听他说话。

    苏拙道:“半月前我曾在四书生之首的孟书田手上吃过亏,于是我仔细调查了一番。这里的人想必都知道四书生的名头,却从没见过他们。这四人是江湖上极为神秘的四个年轻人,爱好琴棋书画,以自己爱好为绝技,且又自诩风流,而并称四书生。孟书田年纪最长,嗜好棋道。他那流星飞矢的绝技,便是脱胎于他与别人下棋。孟书田早被卫侯网罗麾下,这是众所周知。不过其他三位,则神龙见首不见尾。而我碰巧得知,四书生中,居然有一个女子,还是位琴艺高手,自称琴圣。”

    “昨晚我经过一处院子,碰巧听到一阵琴声,那琴艺确是出神入化,只是弹奏的琴,却有些瑕疵。而这时,琴声一停,曲姑娘便出现在我面前。原本我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轻功,以为琴声不是她所奏。谁知我刚回到房间,卫姑娘便来访。从时间上来说,便排除了卫姑娘弹琴的可能,如此说来,那琴声只能是出自曲姑娘之手。方才我提前赶回,就是为了看一眼昨夜曲姑娘所奏之琴,果然发现,那并不是普通古琴,而是她的兵刃!”

    众人大吃一惊,以琴作兵刃,着实闻所未闻。苏拙道:“除了四书生中的琴圣,只怕也没人会以琴为兵刃了。那张琴琴弦全是极细极韧的钢丝,因此才让我听出了瑕疵。”

    曲梅悠然叹了口气,道:“昨夜实在手痒,可是那间院子里又没有琴。当真是该当栽在你手里!”

    何言痴怒道:“你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苏公子,她是怎么杀害韩老哥的,你快说给我们听听!”

    苏拙道:“答案还是在那张琴上,古琴本有五弦。可是我方才去看时,只有四根。这就是证实了我的猜测,韩中誉老前辈的头颅,就是被这跟琴弦割断的!”

第八卷 第二十三章 故事

    苏拙此言一出,众人大哗。大家不但没听说过以琴为兵器,更没听说过,琴弦能割断人的脖子。然而苏拙就是这么肯定,不由得人不信。他接着解释道:“这跟琴弦可不是普通琴弦,而是极细极韧的钢丝制成,若是拉直,锋利异常。”

    白三剑兀自不敢相信,问道:“那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苏拙道:“想必大家还没忘我前面说的,他们那个计策。昨日乔老三不得已归附宁玄晨,约定会为他们提供聚义山庄的情报。他果然很守约,昨夜我就见乔老三身着夜行衣悄悄出庄。想必他一定是去给宁玄晨通风报信去了,当然这也是曲庄主定下的计策。宁玄晨也是自大之辈,韩中誉多少也是太过自信,两人很容易轻信乔老三。于是他们被乔老三引到乱石岗的那个山洞之中。”

    “那里早已布置下陷阱了,曲姑娘必是将琴弦一端绑在洞中那根立柱上,另一头在自己手中拉直。那样的黑暗地方,根本不会发现那么细的钢丝。而韩中誉事事争先,必然走在头一个,也就一头撞上琴弦。曲姑娘顺势一勒,就这么将脖颈割断了!陆清尘必然也是被同样的手法杀死的。至于其他人,洞中另有埋伏的人。宁玄晨等人猝不及防,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许多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手法委实匪夷所思,难怪大家都想不通陆清尘的死因了。曲圣州怒极反笑,道:“证据,证据呢?你光凭信口胡说,可不能栽赃到我头上!”

    苏拙笑道:“证据多得很,第一个就是华平。他被你关的地方,正是你们昨夜谋划的地方吧?因此,他可是将一切都听在耳里!”

    燕玲珑道:“怪不得昨夜我们追的那个黑衣人到了荒园就不见了,原来是藏到井底!”

    苏拙道:“没错!其实那黑衣人就是曲姑娘。不过她遗传了其父的狂妄,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自以为将我们耍了一顿,却不知行踪已被我发现了。至于第二个证据,就在曲姑娘身上!你杀人的琴弦十分稀有,定是舍不得扔的。那么那根沾血的琴弦,就一定还在你身上!”

    一切皆被他说中,仿佛亲眼所见一般,曲梅和曲圣州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怀善合十道:“罪过罪过,曲庄主,你做下这么多罪孽,到底是为了什么?”

    曲圣州不答,苏拙说道:“一切的根源,自然就是乱石岗下的那座银矿!”

    旁人讶然问道:“这跟银矿又有什么关系?”

    苏拙道:“其实开采那座银矿的不是别人,正是聚义山庄!十年之前,本地有一个大户,姓郑,宅院正是在乱石岗下。而这姓郑的人与卫侯、曲圣州都是朋友。忽然有一天,他心血来潮,画了一幅画,派人送给了曲圣州。”他说着将昨夜发现的那幅画取出,递给众人看。

    苏拙继续说道:“这幅画中暗藏玄机,当然曲圣州是未必看得懂的,不过却有人能懂……”他说这话时,不由得向卫秀看了一眼,见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接着道:“昨夜我已与大师探讨过这幅画了,这幅画里画的正是十年前乱石岗的景致。而绘者之所以不安常理,以浓墨重彩,极尽其祥勾勒乱石岗山下的景色,就是为了对他的好朋友说,山下有重宝!”

    他顿了顿,叹息道:“这重宝,自然就是指银矿。不过,曲圣州并没有顾念这番情谊,而是恩将仇报,将那姓郑的囚禁在后院荒园,其他人则一把火全烧死了。这也就是乱石岗那个闹鬼的故事的由来了。曲圣州逼问出乱石岗矿脉的详情,便在此建设聚义山庄,暗地里开采银矿,利用采得得大量白银,网罗天下英雄,是聚义山庄迅速崛起。正是因此,乱石岗从十年之前开始,树木不生。而曲圣州也故意放出谣言,说乱石岗有厉鬼,也正是为了掩人耳目!”

    “几年之前,银矿采尽。曲圣州想出一个恶毒的法子,将这件事情掩藏起来,那就是用火药炸塌了坑道,将所有参与开矿的工匠尽数封死在里面。数年前附近山民听到的震动,就是火药爆炸所致。谁知今夏连连暴雨,将山石冲下许多。尤其乱石岗这种没有大树遮掩的地表,冲刷更是厉害。雨水将矿工挖开的一个山道冲开,也就是我们所走的那个山洞。而村民盛传的鬼火,当然就是坑道中枉死之人尸骸形成的磷火。”

    其他人也有些明白过来,何言痴道:“雨水冲出一些矿石,正好被陆清尘发现了,他误以为山下有银矿,便找曲圣州一起开采。而曲圣州担心秘密泄露,就要杀人灭口!”

    苏拙点点头,道:“没错!聚义山庄最北面那座荒废的院子,里面有一口枯井,就是联通乱石岗矿场的暗道。从前他们用这条暗道运输矿银,之后矿脉枯竭,便封闭了坑道,转作训练死士之用。后来陆清尘发现了银矿,曲圣州只得再次打开坑道,令曲姑娘从坑道赶上陆清尘,引诱到山洞谋杀!”

    说到这里,何言痴和白三剑已是怒发冲冠。二人刷刷拔出佩剑,直指曲圣州,喝道:“狂徒恶贼,你好险恶的用心!”

    曲圣州见十年谋划,一朝败露,不由得仰天大笑,说道:“哈哈哈,你们两个老东西……这里是聚义山庄,还容不得你们撒野!”说着一拍手掌,门外庄客全都涌进来,手提刀枪,虎视眈眈。

    怀善合十叹道:“阿弥陀佛,曲庄主,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曲圣州冷笑一声,道:“老和尚,我劝你莫要多事,安心念你的经去吧!否则哪一天,我杀伤少林,将你大大小小的秃驴全都乱刀砍死!”他又拍两掌,忽然脸色一变,因为他没有再见到有人再出来增援,而那才是他的撒手锏!

    曲圣州忽然瞪视卫秀,戟指骂道:“你!”

    卫秀面无表情,淡然起身,似乎对此间的恩怨十分厌倦,看也不看曲圣州,扭头就走。曲圣州却似怒火攻心,并没有向何言痴、白三剑出手,反倒一掌击向卫秀背影。

    苏拙大惊,不知为何他要这么做。更奇怪的是,四金刚为何没有在卫秀身边护卫?他还没想通,曲圣州手掌已经要到卫秀身后。眼看着卫秀就要中招,只见灰影一闪,一个人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站在卫秀身后,抬掌接下曲圣州这一招。

    挡下这一招的,竟是卫秀那名神秘的车夫!

    (周末两更。为了保持不断更,只能先这么更着了,请多担待。等时间稍稍空余,一定会加更。)

第八卷 第二十四章 焚庄

    不单曲圣州吃了一惊,就连苏拙等人也吃了一惊,原本只知道这车夫深藏不露,却没想到他武功这么高。车夫挡下一掌,向苏拙看了一眼,便转身跟着卫秀而去。

    厅中其他人谁也不敢阻拦他们,眼睁睁看着两人走出大厅。曲圣州一腔怒火,全集中到苏拙等人身上,拿手一挥,恶狠狠道:“杀了他们!”

    聚义山庄人数占优,听得庄主下令,挺刀舞剑,冲向这几人。何言痴白三剑指挥武夷剑派剩下弟子,站成一圈,抵挡住众人。曲圣州向曲梅看一眼,抬掌便向苏拙而来。

    曲梅也不怠慢,手往袖中一缩,伸出来时,双手已扯了一根丝线,正是她用来杀韩中誉的凶器。她与曲圣州一左一右,径直冲着苏拙而来,誓要将这个一手破坏自己大事的人打死。

    苏拙心一沉,若是一人,他还可周旋,可是两人合攻,只怕难以招架。正在这时,怀善的身形陡然出现在苏拙面前,双臂一抬,刚好接住曲氏父女联手攻势。

    曲圣州身子晃了晃,拿桩站稳。而曲梅功力究竟较浅,连退了四五步,只觉胸中热血翻涌。场上几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这老和尚武功如此之深,只怕放眼武林,无人能出其右。

    曲圣州杀得兴起,哪管自己武功不及怀善,变招又上。曲梅则有些畏惧老和尚,只敢在一旁略阵。三人拳来脚往,招式越来越快,让人眼花缭乱。

    苏拙在旁边看了一阵,忽然眉头一紧,鼻中嗅到一股浓烈的呛鼻气味。大厅外的广场上,忽然有人尖声叫了起来:“不好了,走水了!”

    厅内众人不由得停下手来,果然大厅一角正冒出一股浓烟,火苗点着帷幔,一下子便蹿了起来。大伙儿吃了一惊,不知谁喊了一句:“快跑!”

    聚义山庄围在外围的人,率先往门外奔。苏拙再去看怀善时,三人仍旧斗得难分难解。只是老和尚脚下岿然不动,而曲圣州父女却已经步伐散乱,身上也有点点血迹。

    苏拙大叫一声:“大师,起火了,不要恋战!”

    说罢与燕玲珑华平一起,逃出大厅。怀善虽在激战,却时刻注意周遭形势。大厅起火,他早已察觉。只不过犹豫了一会儿的功夫,那火头已顺着最易燃的帷幔,蔓延到这个大厅。怀善冲曲圣州喊道:“曲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不要执迷不语了……”

    话没说完,曲圣州双眼通红,蹂身又上。他现在满心只想将与自己为敌的人,通通杀个干净!怀善见他如此无药可救,口宣佛号,平平伸出一掌,穿过曲圣州掌势,印在他胸口。

    曲圣州浑身一震,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飞去。曲梅关心父亲安危,忙上前搀扶。怀善见火势越来越大,再不出去,只怕就再也出不去了。他又喊了两声曲氏父女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万不得已,怀善捂着口鼻,跳出火场。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去的同时,曲梅挟着已经昏迷的父亲,由大厅窗户也跳出了火场,乘着混乱,去得远了。

    广场上,何言痴和白三剑正组织乱成一锅粥的聚义山庄众人打水救火。然而聚义山庄四处房屋都同时燃了起来,加之气候干燥,火借风势,已将整个聚义山庄,变成了一片火海。武夷剑派元气大伤,这时候见到这情形,自然幸灾乐祸,袖手旁观。

    何言痴大声道:“大师,火势太大,灭不了啦!”

    所有人都明白,这火已经救不下来了,如今也只能略尽人事。怀善顿足道:“大家守住山庄四面,砍伐树木,防止火势蔓延出去!”

    众人无法可想,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诺大一座山庄,在熊熊大火中渐渐化为一片灰烬。不少聚义山庄的门客,脸上流露出忧戚之色。不论聚义山庄里藏了多少秘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栖身之所。如今尽数葬于火海,前路茫茫,怎能不让人心生感伤。

    卫秀站在广场一角,凝视着大火,表情复杂。四金刚已经回到她身后,苏拙全都看在眼里,瞬间也明白了一切。他来到卫秀身边,叹道:“卫姑娘壮士断腕的本事,果然厉害。一场大火,将聚义山庄与卫家的牵连烧得干干净净。不论曲圣州做过什么事,也与卫家无关了。曲圣州方才之所以对你下手,是因为你将他培养的骷髅刺青死士,全遣走了吧?”

    卫秀本没有指望能瞒过苏拙,也不置可否,却说道:“我很奇怪,你方才居然没有把骷髅刺青的事说出来?!”

    苏拙摇摇头,道:“我并没有证据,说了也是无用。不过让我更奇怪的是,聚义山庄这么大的产业,你就这么一把火烧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万利赌坊和聚义山庄乃是你卫家两大基石。一个提供钱财,一个提供人力。万利赌坊遍布天下,几十万两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可是诺大的聚义山庄烧了,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建起来的了!”

    卫秀丝毫没有觉得可惜,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凝视苏拙,小声道:“你真当聚义山庄就是个这么大庄园么?真正的聚义山庄,是那些被我遣走的死士!他们的组织,早已遍布天下,你烧得尽么?”

    说完,卫秀便转身向自己马车而去。此间事情已经没有让她继续停留的理由。然而苏拙站在原地,沉默下来。此时的天气也不见多寒凉,他却感到一阵寒意。

    卫秀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没有回头,冷冷说道:“你三番五次与我们做对,家父不会放过你的!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她再也没有停留。苏拙细细咀嚼她最后那句话,心里似乎压着块大石。得罪卫潜,只怕以后要麻烦不断了。他虽然最怕麻烦,但是要是知道结果,苏拙一定还是会按自己心意这么做的。

    但是卫秀方才说的,家父不会放过他。那么她呢?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苏拙嘴角露出笑意,望着卫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却已飞出了聚义山庄。明天会去哪里呢?又会碰到什么样的怪事?

    (第八卷完结。明日起更新第九卷涿州风云。想要知道卫秀身世吗?敬请关注!)

涿州风云卷第一章 狭路相逢

    往北的山道上,没有多少行人。此地已近宋辽边境,多年来两国关系紧张,辽人不时南下劫掠,惹得民不聊生。这些辽人常常十几人一队,小股行动,极难提防。往往宋军大兵一到,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抓不到,因此越靠边境,越是荒颓。

    马蹄声得得,苏拙骑在马上,不急不缓沿着山路而行。夕阳映照在他半边脸上,暖烘烘的。秋风渐凉,伴着归巢晚鸦,更显凄凉。苏拙脸上有些许愁容,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莫非今夜又要露宿荒野不成?

    他马背上放着一卷行李,显然已经为此番远行做了准备。只是他初来北境,仍然没料到此地已经荒凉成这样。

    苏拙信马由缰,让马缓缓前行,暗暗希望自己运气够好,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走了月末小半个时辰,前面道路渐渐宽阔,似乎上了一条旧官道。树林边上,现出一个茅草棚顶。

    当真是天随人愿,苏拙心中暗喜,双腿一夹马腹,紧赶几步。一人一马穿过密林,赶到茅草棚前,只见原来是个茶摊。苏拙皱起眉头,不过更让他头疼的,却是茶棚前已经停着一辆双架马车,另拴着四匹高头大马。茶棚里也坐着几人,正在喝茶。

    他有些犹豫,该不该进去。还没下定决心,茶棚里一人喊道:“苏公子为何过门不入?莫非怕这店里有吃人的怪物不成?”

    说话的非但不是吃人的怪物,相貌还颇为清秀,正是卫秀。但她比吃人的怪物,还要让苏拙头疼。只是她已经开口,苏拙自然不能示弱,只得下马拴好,走进茶棚。

    他走到卫秀面前,开口道:“卫……”只说了一个字,就犹豫了。因为卫秀穿着一身男装,活脱脱一个白面公子哥儿。

    卫秀倒是大方一笑,道:“怎么?这副装扮,苏公子就认不得在下了?”

    苏拙当然不会认不得她,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卫秀也是男扮女装,苏拙还是猜了出来。如今两人交手几次,早就熟悉非常。苏拙还在茶棚外,就已经认出了卫秀。

    他哈哈一笑,道:“你怎么又换上男装?”

    卫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出门在外,这样少了很多麻烦!”

    苏拙在卫秀对面坐下,茶棚简陋,也只有两张破桌子。卫秀独自坐了一桌,另一桌则是四金刚四人坐了,苏拙也只能与卫秀一桌。卫秀招手,让茶棚伙计重新倒上茶。

    苏拙举杯向邻座的四金刚示意,四金刚个个板着脸,对他没有好脸色。他们是卫秀贴身护卫,自然知道二人之间颇有龃龉。更兼四人头脑简单,心中所想全写在脸上,对苏拙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若不是卫秀对苏拙客客气气,说不定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将苏拙大卸八块了。

    苏拙无奈笑笑,自语道:“想不到无意中又惹下了四个冤家!”他又举杯向坐在马车上的那名中年车夫为礼。谁知那人靠坐在车上,面无表情,反倒将头上的斗笠更低了。

    卫秀自斟自饮,头也不抬,却似乎将苏拙的言行看得一清二楚。她淡淡道:“你想跟他们几人套近乎,恐怕是对牛弹琴了。”

    苏拙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对四金刚确实如卫秀所言。只是那名车夫似乎并不像四金刚一样,脑子不清爽。在聚义山庄前,苏拙就已经见过这名车夫,当时就为他深厚内力折服,只是不知道这位深藏不露的车夫到底是谁,又为何甘愿当一个车夫?

    苏拙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他到底是谁?”

    卫秀笑而不答,反问道:“苏公子怎么跑到这北方来了?”

    苏拙知道卫秀不想回答的事,绝难问得出来。不过他当然也不会痛痛快快回答她的问题,笑道:“自然是跟卫姑娘目的一样!”

    卫秀脸上依然如古井不波,瞧不出一点惊讶之色,淡淡道:“哦,苏公子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

    苏拙道:“来北方,自然是为了北边的事!”

    两人打着哑谜,坐在一旁的伙计似乎有些受不了了,啧了一声。声音发出,他才发觉自己失态,想必是方才听得入了神,这时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

    卫秀莞尔,道:“据我所知,北边并没有苏兄的朋友。华老兄也安然无恙地在四海盟总坛呆着。苏兄还要到北边凑什么热闹?”

    苏拙摇摇头,道:“大理寺卿诸葛铮大人,苏某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初还是多亏了他,苏某才能在金陵救下凌霜。这次他在辽国出事,我自然要去探望探望。”

    苏拙说得轻巧,但卫秀却已经知道,这件事苏拙是管上了。打从苏拙出现在茶棚外,卫秀已经猜到他的来意。

    苏拙又道:“让我奇怪的是,这次出事的,似乎并没有卫家的亲朋好友。卫姑娘所来,又是为了什么?”

    卫秀诡秘一笑,依旧避而不答。沉默片刻,她忽然没头没脑感叹一声:“唉,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此地荒颓,哪里有大宋王土之象!”

    苏拙叹了口气,道:“当年石敬瑭为了当皇帝,将燕云十六州拱手送给契丹人。如今辽国坐大,对中原虎视眈眈,北境百姓自然首当其冲。”

    卫秀眼中光芒闪烁,黯然道:“这天下姓石还是姓赵,也不过改朝换代。王侯争霸,逐鹿中原,到头来,苦的还是百姓。乱世纷争,百姓受苦,清平盛世,百姓依然苦……”

    卫秀感叹时,脸上流露出凄苦柔弱的神色,仿佛这一刻,她终于回归了女儿家的本性。苏拙忽然被她如此悲悯的神态吸引住了,蓦然明白过来自己之所以能与卫秀相交,虽然交手数次,依然能坐下来互谈心事。就是因为她身上有这样一种特质,这种特质是不同于卫潜、卫胜的,是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纯真。

    卫秀忽然注意到苏拙的走神,收敛心神,笑道:“苏兄在想什么?”

    苏拙一向自视为绝不会被女人吸引的大男人,自然不会将心中所想说给她听,笑道:“卫姑娘心系黎民,令人钦佩。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卫姑娘今天怎么没有以往的聪明了?这荒山野外,莫名的有一座茶棚,卫姑娘不觉奇怪吗?”

    卫秀淡然笑道:“我看苏兄才是智者千虑,这茶棚奇怪不奇怪,****何事?茶水我已经试过了,没有蒙汗药,也没有毒。我自解渴,管他有什么鬼!”

    话音刚落,那茶伙计听着二人话风不对,蓦地站起身,攥指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从茶炉后抽出一柄短刀,瞪着二人,哈哈大笑。

涿州风云卷第二章 风雨同路

    茶伙计这一笑,苏、卫二人没有惊讶,反倒有些纳闷。苏拙一脸茫然,问道:“你笑什么?”

    茶伙计脸上露出狰狞之像,怒道:“我笑什么?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进了黑店了,我要打劫!”

    话音刚落,葱密林处传来呼喝之声,打破了原先的静谧。苏拙不禁是一愣,方才自己从林中来,也没发现哪里能藏下这么多人。而那茶伙计则面露喜色,大声叫道:“大哥,他们跑不了啦!”

    打头一个壮汉满脸狞笑,冲进茶棚,对茶伙计道:“虎子,鱼儿上钩了?!”

    那茶伙计喜笑颜开,看向苏拙卫秀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两只肥羊。他连连点头,说道:“大哥,就是这两个主儿。我看他们衣着考究,一定是大户人家的!而且这小子一直叫他卫姑娘,看来还是个女扮男装的雌儿!”

    苏拙卫秀两人兀自悠然喝茶,头不抬身不动,仿佛周遭发生的事,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大汉冲两人看看,又看见四金刚端坐另一桌,心中掂量一番,似乎自己人数上占优,底气自然足了许多。其他人则看看几匹马,又看看卫秀,心里计算着今天的收获。

    大汉一拍桌子,大声道:“你们今天不走运,撞在我们手里。不过我崇老大最是讲信义,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保证不害你们性命!哈哈哈……”说着一双毛手就往卫秀肩头拍来。

    苏拙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崇老大一只手停在半空,听他笑得恣意妄为,好像遭难的不是苏拙他们,而是自己。他怒道:“你笑什么?”

    苏拙好不容易忍住笑,道:“我笑你流年不利,打劫打到了太岁头上!”

    他口头便利,将卫秀比作太岁,惹得卫秀目光瞪视而来,眼中满是嗔怪。

    崇老大却没不明白苏拙话中意味,一双手依旧往卫秀身上摸去。谁知还没沾着卫秀衣衫,四金刚怒吼一声。四人吼声如同虎豹,比方才这是几个人冲出密林的声势还要壮大。

    崇老大吓了一跳,往旁跳开,手提大刀,色厉内荏道:“干……干什么……”

    四金刚起身,站在卫秀身前,一人瓮声瓮气道:“无礼!”

    另一人道:“放肆!”

    第三人道:“找死!”

    第四人想了半天,似乎没想到什么词儿,只得闭口不言。

    苏拙暗暗好笑,心想,原来四金刚会说话啊!只是他们四人一母同胞,苏拙绝难分清谁是老大,也许只能从他们说话顺序来分辨了。

    崇老大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人,心头火起,一挥手,手下十几人提着斧头大刀,便冲四金刚而来。

    卫秀头也不抬,根本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果然,这伙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被四金刚三拳两脚,便打得跪地求饶。四金刚没得卫秀吩咐,并没有下重手杀人,立在一旁,等候卫秀发落。

    谁知卫秀手一挥,冲崇老大道:“世道艰辛,你们去吧。以后不要再做这等营生就是了……”

    崇老大等人如蒙大赦,兵刃也顾不上拿了,抱头就走。苏拙听卫秀语气中竟有一丝落寞,仿佛瞬间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这可不是卫秀的性情,苏拙不竟揣测起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卫秀轻声叹道道:“天色不早,苏公子是继续赶路,还是就在这草棚中将就一夜?”

    苏拙奇怪她居然口气中并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也许真的是因为心情低落的缘故。他反而不愿离开了,一来因为前路不一定能有投宿,二来也是因为担心卫秀。

    苏拙笑道:“承蒙卫姑娘为我们找了这么好一个露宿的地方,我若是现在就走了,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

    卫秀起身往马车方向而去,转身时淡淡丢下一句:“请自便。”

    苏拙一时也有些兴味索然,将马背上行李取下,就准备休息。四金刚和那马车夫谁也跟他没有话聊,相互之间也是沉默不语。

    夜幕降临,苏拙头枕爽臂,仰望星空,耳中隐约听见马车中传来簌簌响动。四金刚的鼻鼾声很快传来,四人打鼾,此起彼伏。睡到半夜,苏拙猛地惊醒。

    他耳朵贴着地,隐约有轻微响动,由远及近,急速传来。夜半密林,静寂无声,但这宁静中,却似乎隐藏了无限的杀意。连月光也被乌云遮住,将这片天地晕出一片漆黑。

    那车夫也蓦然惊醒一双眸子在暗夜中,闪出精光。他伸手打醒懵然无知的四金刚,双手紧握。苏拙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上肌肉的颤动,如同夜色中狩猎的猛兽,虽不动,却有一股无形压迫力。

    四金刚虽强,仍然没有这无名车夫的气势。一人道:“又是白天那伙人?!”

    暗夜中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苏拙却皱起眉头,心道:崇老大等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理由还会再度来袭。

    他还没想明白,一个黑影猛地从林中蹿出。事先毫无征兆,就连苏拙和那车夫也吃了一惊,想不到对方猝然发难。

    只是那黑影并没有停留,在茶棚前一现身,转身便走。苏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四金刚中一人就已经蹿了出去,想要挡住那人。四金刚向来是同进同退,不论对战一人,还是面对千军万马,都是四兄弟一起出手。

    这时一人先动,其他三人也跟着动了起来。四人追那黑影离去,苏拙心便一沉,调虎离山!

    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就听疾风响动,利刃破空。可是眼前并没有敌人身影,那车夫这时候终于开口说话:“箭!”

    连续两箭射来,然而目标并不是茶棚中的两人,而是茶棚旁边的马车!

    事出仓促,谁也没有料到,对方一开始的目标就只是马车。只听“笃笃”两声闷响,羽箭射在车厢壁上,并没有射穿。苏拙稍稍放下心来,看来这马车也不寻常,足以抵挡这一轮进攻。

    谁知念头刚刚转过,黑暗中又听绳索甩动,那羽箭之后竟然链接绳索!苏拙到这时才明白对方的用意。只听“砰”地一声,马车车厢在一前一后两条绳索拉扯下,居然四分五裂开来。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能反应过来。车厢已经一分为二,散落在地。卫秀只穿着内衫,面色有些惊惶,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苏拙站在茶棚内,警惕地注视四周。这片刻的宁静压得人喘不上气来。黑影闪过,又有人来袭。而那车夫也已经出手!

涿州风云卷第三章 意想不到

    车夫的身手依旧如从前一样快,快得谁也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冲上前的。他迎住了那个黑影,啪啪两掌对在一起。

    那个黑影连退几步,根本难以直撄车夫只锋芒。车夫赶上两步,一掌拍向那人脸庞。那黑衣人从方才那两掌中,已经知道他的厉害,不敢硬接,忙向后退。

    车夫冷哼一声:“跑得倒快!”说着便追了上去。

    苏拙面色一凛,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黑衣人后退的身法倒是十分精巧,甚至如同事先预演过一样,不慌不忙。

    那车夫追出三丈,忽然也觉出不对,刚回头时。林中寒光一闪,又一个黑衣人,平举一柄长剑,直直向呆站在马车上的卫秀而来。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前面所有人,都是为了引开卫秀的护卫,好让最后这人一击得手!

    三尺长剑,寒光闪闪,映照出卫秀略显苍白的面庞。她心中砰砰乱跳,脚步却一步也移动不了。到这时,她才发现,若是会武功该有多好!

    两尺、一尺……长剑距离卫秀胸口越来越近,卫秀甚至已经能看到剑尖的颤动和黑衣杀手眼中的寒芒。这一剑她绝对躲不过去的,车夫已经往回赶,却也赶不上。她只能闭目待死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一旁疾冲而至,拦腰抱住卫秀微微颤抖的娇躯,猛地向旁边飞去。直到两人脚踏实地,卫秀才敢睁开眼,原来自己还没有死,而救她的,竟是苏拙!

    苏拙扶住卫秀身体,来不及看她怎样,转身对着那黑衣人,丝毫不敢大意。而那黑衣人似乎没想到自己这一剑居然会落空,更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救下卫秀。他愣了一愣,重新挺剑刺来。不过他这一次的目标不是卫秀,而是苏拙!

    苏拙凝神应对,看准剑势,伸手一抓,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那人握剑的手腕。黑衣人露在外面的双眸寒光一闪,眉头微皱,刚要催动内力,将苏拙手掌震开。然而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竟没能震开。

    而这时,那车夫已经赶到,挥起手中马鞭。那马鞭像一条灵蛇,吐着信子,向黑衣人背心点来。劲风凛凛,黑衣人已有知觉,猛地剑交左手,横剑一劈,将苏拙避开,自己则向旁退开三步。

    车夫这一鞭落空,也不追击,挡在卫秀身前,凝视着黑衣人。谁知对方并没有继续出击,而是打了个口哨,转身便退入密林中,再也不见。而引开车夫的黑衣人,也没有停留,就近钻进林中。

    卫秀冷冷道:“追!”

    苏拙忽然说道:“不要追了,这些人武功不弱。敌暗我明,小心为上!”

    卫秀不会武功,只是从方才交手,看出对方武功似乎还不及苏拙,却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她转头向那车夫看了一眼,车夫沉着声音,只说了一两个字:“高手!”

    卫秀这才相信苏拙所言非虚。黑衣人一退,她这才意识到,苏拙一条胳膊,还揽着自己腰身。而此时她只穿着贴身衬衣,如此情景,实在尴尬非常。卫秀脸上不由得飞起两朵红云。

    苏拙察觉怀中佳人有异,也醒悟过来,忙松开了手,故意偏过头去。卫秀忙穿好衣服,又恢复成那个白面公子模样。然而她脸上红晕仍是难以退散,烧得发烫。

    她低声说道:“为什么救我?你不是一直将我视为宿敌么?”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场三人都知道她在跟谁说话。车夫识趣地去检查马车损毁情况。苏拙则是一愣,想不到她会有此一问,嗯啊两声,答道:“要是你死了,我岂不是要闷死了?!”

    他说的本意是,有卫秀与他作对,生活才不闷。然而卫秀却领会岔了意思,脸上更红了,别过头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幸好夜色深沉,苏拙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过不多久,四金刚也纷纷返回,满脸的懊丧,不敢对卫秀回话。不过卫秀也知道他们定是没有抓到人,没有问他们。

    苏拙在一旁低头沉思,忽然道:“卫秀,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

    他不说,卫秀也看出来了。她知道苏拙还有下文,静静听着。苏拙接着说道:“这些人熟知你的护卫力量,计划周详,是有备而来,而且一定对你很熟悉!方才那人分明可以内力震开我的手,却没有用内力。这说明他想隐藏真实身份,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你认识的人!”

    卫秀面色越来越难看,似乎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她一言不发,转身回到那辆已经残破的马车上坐下。她不说话,苏拙自觉没趣,也回到茶棚坐下。

    这一夜几人再没有睡意,就这么安静地坐到了天亮。那架马车已经彻底损毁,卫秀和那车夫只能一人骑了一匹马,继续向前赶路。苏拙跟在他们后面,缓缓而行。卫秀脸色一直很难看,他当然也不想去招惹她,始终安安静静。

    走出去不过一里地,忽然四金刚中一人在前面叫了起来:“死人!”

    苏拙闻言一惊,拍马赶到前面,果然看见道旁树林里,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人。最近一人仰面朝天,面容很熟,正是昨天那茶棚里的小二。而这些死尸不是别人,就是昨天那一伙强盗!

    卫秀看到这些人,并没有感到意外。苏拙则有些惊讶,沉吟道:“这些人怎么会被杀死在这里?”

    卫秀淡淡吩咐手下:“继续赶路!”

    苏拙大声道:“等等!这些人死得蹊跷,看尸体情况,应该死了有一夜了。他们很有可能是昨天那些黑衣人杀死的。再看他们身上的伤口,并不是剑伤,而是刀伤。而且刀口宽而深,是契丹弯刀留下的伤痕。这么说来,昨晚那伙人是辽人!辽人怎么会认识你们呢?难道说,是……”

    苏拙突然住口,发现卫秀也正冷冷地朝他看来。他恍然明白过来,卫秀昨夜就已经知道了,到底是谁想要杀她!

    只是苏拙很不明白,为什么会是那个人?他顾不得卫秀难看的脸色,依旧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卫胜为什么要杀你?”

涿州风云卷第四章 义无反顾

    卫秀并没有答话,苏拙却知道她这样的态度,已经算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他又问:“这里距离狼山很近,这些杀手,是天狼派的,对不对?你大哥卫胜师从天狼派掌门萧千钧,他是这次暗杀的主谋!”

    卫秀忽然冷冷道:“你总是这么自作聪明么?”说完拨马便走,理也不理苏拙。

    苏拙十分纳闷,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生气。一行人从雄州寻找小道,进入辽国地界。之后一路北上,花了两天功夫,才到达涿州。所幸这两天里,再没有什么人来刺杀,大家总算松了口气。

    涿州毗邻辽国南京,处于南北交通要道,也是一座大城。城中汉人契丹人都有,不过苏拙等人身着汉服,进到城中,仍旧引来路人侧目。几人为免麻烦,在一家店铺,买了一件契丹皮裘。天气转凉,这些衣服正好用得上。

    经过两天,卫秀心情终于好了一些,看见苏拙,居然会主动微笑示意。然而苏拙的疑惑始终盘桓在心间,无法解释,导致他吃饭也不香了。

    涿州城里,人来人往,时分热闹。到了中午,一行六人找了一家饭店坐下。小二热情招呼,说的居然也是汉话。卫秀熟知北地风俗,尽点了些牛羊肉等草原美食。等上菜的功夫,她忽然问道:“苏拙,你还在想那个问题?”

    苏拙一愣,随即笑道:“知我者,卫姑娘也!”

    卫秀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有疑惑没有弄清楚,就会寝食难安。罢了,跟你说说也无妨。其实卫胜并不是我亲大哥!”

    苏拙一愣,这是什么意?

    卫秀道:“我与卫胜乃是同父异母。卫胜的母亲乃是父亲的原配夫人,而我……”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苏拙也是第一次听卫秀说到自己身世,却不知道她母亲是谁。

    卫秀哽咽了一下,接着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苏拙并没有奇怪,而是生出一股难言的情愫。他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我是被师父收养的,在那之前,我就在街头流浪。”

    卫秀深深看了苏拙一眼,从没想过他居然是这种身世,如此看来,自己比他不知幸运多少倍了。她说道:“看来你师父一定是个大善人!”

    苏拙耸耸肩,嗤道:“如果他也算善人,这世上就没有坏人了。他收养我,只是因为我从小就很聪明,坑蒙拐骗,样样精通!”

    卫秀忍不住笑出声来,真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的优点还是缺点。苏拙不愿多说自己的事,又问:“卫胜就因为你抢了他的风头,才对你起的杀心?那你这次来大辽,到底是为了什么?”

    卫秀道:“其实我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自从聚义山庄被焚毁后,我就被父亲禁足在家。只是这次听到消息,诸葛铮在辽国,杀害了萧玉,我才不得不来一趟。因为萧玉也许是唯一知道我亲生母亲下落的人了!”

    苏拙一怔,这个什么萧玉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卫秀生母的下落?卫秀生母又到底是何人?他开口问道:“萧玉是谁?诸葛铮为什么会杀她?”

    卫秀嗤笑道:“原来你竟什么也不知道?那你还想来救诸葛铮,岂不是痴人说梦?”

    苏拙摊开双手,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最大的优点就是随机应变!”

    卫秀无奈地叹口气,道:“难得我们这次不是站在对立面,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也算你还了你救我的情。萧玉是萧千庭的大女儿,比我大两岁。萧千庭则是辽国忠臣,总领南京道十万兵马,兼领南院事务。诸葛铮这次出使大辽,就要首先会见萧千庭。而前几日适逢萧千庭五十大寿,前来恭贺的人很多。他们在涿州西边五十里的白马草场设宴,谁知道寿宴当晚就出事了!据说当晚,诸葛铮偷进萧玉营帐,将她奸杀,尸体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

    苏拙倒吸一口凉气,道:“诸葛铮此人我有过交道,他不是个糊涂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卫秀耸耸肩,道:“这就是你的事情了。赴宴的多是辽国的文武百官,自然一致指认是诸葛铮干的。不过萧千庭似乎也不是个糊涂的人,他将那晚所有的宾客全部羁押在白马草场,要查清楚真相,算下来到今日已有六七天了。我这次只想去查清楚萧玉与家母是什么关系,其他的一概不管,你只好自求多福了。”

    苏拙暗想,没有你捣乱,事情就要简单许多了。不过这话这时候是不能说出口的,他说道:“萧千庭羁押的都是达官显贵,只怕关不了太久,我们还是要尽快赶去才行!”

    卫秀看着他略显焦急的模样,忽然感到十分滑稽,忍不住笑道:“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没有我捣乱,你此行定然会很顺利?”

    苏拙一愣,没想到她居然能猜透自己心思。卫秀又道:“每次你在打什么坏主意时,眉头总会不自觉地皱一下!”

    苏拙更是惊讶,想不到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事,卫秀居然注意到了。他无法反驳卫秀的话,只好沉默不语。

    卫秀忽然又说道:“如果你以为此行很简单,那就大错特错了。除了我们身处敌国,凶多吉少之外,我大哥卫胜也来了。而且他的师父,天狼派掌门萧千钧,就是萧千庭的族弟!”

    苏拙一下子发起愁来,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多对头一起聚到这小小的涿州来了,这趟水越发地浑浊起来。然而越是艰难的情况,越是能激起苏拙的斗志。

    他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大声道:“朋友有难,我苏拙义不容辞!当初正是因为诸葛铮的帮助,我才能成功救下凌霜。这次他有了麻烦,我岂会坐视不理?管他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这番话说得豪气干云,苏拙一改往日玩世不恭的嘴脸,形象瞬间高大起来。卫秀也不禁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男子,眼神竟有些迷离。她忽然在心底做了个不可思议的决定,这一趟,她要陪苏拙一起走一走,不管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只要能再看到苏拙解开谜底时的笑容,就会很满足了!

涿州风云卷第五章 初入军营

    白马草场离涿州城还有五十多里,苏拙填饱肚子,就迫不及待向萧千庭的营帐而去。卫秀什么也没说,就跟在后面。两人并辔而行,一时竟忘了两人前些时日还是仇敌。

    白马草场其实是萧千庭练兵的地方,他将方圆数十里的村庄乡民全部驱逐出去,形成了广阔的山林草原,供南京道十万大军驻扎。这些都是一路上卫秀告诉苏拙的,两人沿着大道出城西,策马走了一个时辰,就能看见不远处旌旗招展,营帐连片。

    不用问也知道,前面就是白马草场了。苏拙驻马道旁,遥望辽军军营,只见营寨森然,隐约可见栅栏里持戟士兵来回巡逻,时刻给人一种紧张压抑之感。

    他不由得叹道:“辽军军纪森严,战士勇猛,从此可见一斑。可叹我中原多年内乱,实在难有与辽国匹敌的军队!”

    卫秀深有同感,似乎想到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而白马草场大门口的角楼上的卫兵,已经远远看见了官道上的这几个人,忙向营门守卫通知情况。

    过不多时,寨门缓缓打开,两行士兵腰挂弯刀,手持长枪,列队而出,将苏拙等人围了起来。一个骑马便将上前,叽里呱啦说了一顿契丹语。

    苏拙虽然听不懂,却知道他一定在盘查自己。卫秀身后的那个车夫忽然上前也以契丹语大喊几句。苏拙和那军官都是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人居然还会契丹语。苏拙对这神秘车夫的身份更加好奇。

    卫秀对车夫道:“告诉他,我是岳阳侯之女,是他们七皇子的朋友!”

    苏拙在一旁静听,不知这七皇子又是什么人,更加不知道卫家怎么还会跟辽国人有交情。在他印象中,好像卫潜一直在长江以南,并没有到过北地。转念一想,卫胜既然能拜天狼派掌门为师,自然说明卫潜早与契丹人打过交道。

    那辽**官听了车夫的回答,脸上露出肃穆之色,一挥手,让手下士兵收起长枪,让出一条道来。他拨过马头,在前引路,带着苏拙等人向营中走去。

    这一片营帐只是萧千庭的帅帐,连同中军卫兵,所有大帐加起来,不过五六十顶。大军散在这片草场各处驻扎,对帅帐成拱卫之势。苏拙几人毕竟不是辽国王公,进入寨门,必须要下马步行。

    领路的那名军官,引着几人径直向最中间一间大帐而去。一路两旁,排列着两行高大卫兵,一个个斜持长枪。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饶是苏拙卫秀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不由得心惊肉跳。

    军官先进大帐通报,不多时就出来示意他们进去。临进帐门,卫秀回头对苏拙小声道:“萧千庭此人多年行伍,为人刚烈。我知道你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但是你千万不要跟他斗嘴,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苏拙笑道:“放心,我还想留着小命多活几天。倒是卫小姐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关心了?”

    卫秀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说,转身进帐。一行五人鱼贯而入,站在营帐中,微微欠身行礼。苏拙偷眼环顾,只见营帐里空间极大,已经坐了十几人,全是一色的契丹人打扮,看到苏拙进来,都向他们看过来。营帐正中主座上,坐着一个满面虬髯的彪形大汉,模样粗犷,不怒自威。

    苏拙猜测,他一定就是这里的统帅萧千庭了。萧千庭冷冷打量这几个不速之客,并没有回礼,坐在座位上,重重嗯了一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我军大营,可知是什么罪?”

    他说的是契丹语,车夫站在卫秀身后,翻译一遍。卫秀却皱着眉头,她知道辽国的官都是会汉话的。当年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打进开封,就意识到,要想统治中原,必须要学习汉族的文化,因此从那以后,辽国每一代皇帝,都推广汉话。

    然而这个萧千庭明明会说汉话,却故意说契丹语,显然并没有将他们几人放在眼里。也许是因为他怒气未消,才不想给他们好脸色看。但是他分明知道自己是卫潜的女儿,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吧。

    卫秀欠身道:“大帅恕罪,我们听说令嫒惨遭不幸,特来吊唁……”

    她话还没说完,座中一人大声道:“大胆,见到萧大帅,竟然不下跪,难道你不怕死么!”

    卫秀一愣,脸上青气一闪,但转念想到此地凶险形式,只得压下心头的怒火。谁知苏拙忽然轻轻笑道:“笑话,我乃大宋子民,跪天跪地跪父母,至多跪我国皇帝,岂会因为别人恐吓,就跪他国一个将军?莫非刚才说话的这位大人,是一个见人就跪的人么?”

    卫秀在心底叹了口气,唉,早就知道苏拙本不是个安分的人,方才在门外还要提醒他,当真是自己傻了。

    萧千庭也许是有些欣赏苏拙的骨气,也许是嫌来回翻译麻烦,终于操起一口并不流利的汉话,指着苏拙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苏拙还没说话,坐在萧千庭下手角落处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帅,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名叫苏拙,在中原一向以狡猾阴险著称。不少人都被他的阴谋诡计骗了,吃了大亏呢!”

    苏拙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一沉,卫秀果然没有骗自己,卫胜早已经来了,只是他到底来做什么,却是苏拙不得而知的了。苏拙心里虽惊,嘴上却不甘示弱,说道:“想必卫大将军在苏某手上吃的亏不小吧,一定是至今余恨难平!”

    卫胜坐在一个华服公子身后,此时站起身,脸上漾着淡淡笑意,但是看着苏拙的眼神却是燃烧着仇恨的怒火。他朝卫秀瞪了一眼,向萧千庭行礼道:“大帅,此人来次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大帅可要小心防范啊!以我之见,所幸将他与那诸葛铮恶徒一道砍了!”

    萧千庭阴沉着脸,没有发话。苏拙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帐中十几个人面面相觑,想不出来,他此刻凶多吉少,还有什么可笑的,莫非他疯了不成?

    苏拙自然没有疯,他笑着说道:“哈哈哈,苏某原以为堂堂萧大将军,统领十万铁骑,一定是一位顶天立地,正直不阿的好男儿。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堂堂辽国大帅,只不过是一个有眼无珠,狼狈为奸的莽夫罢了!”

涿州风云卷第六章 舌战群雄

    在座的大都听得懂汉话,苏拙话音刚落,许多人勃然变色,怒拍座椅扶手,“大胆”、“放肆”地一阵大骂。还有许多人恨不得上前揪住苏拙,就地正法。

    卫秀脊背一阵发凉,暗暗为苏拙捏了把汗,心里骂了千百句笨蛋,恨不能让时间倒流,事先将苏拙都是臭嘴缝上!

    萧千庭依旧是阴沉着脸,伸手在面前的桌案上一拍。帐中人慑于他的威势,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他话音沉重而不失威严,却又让人听不出真实的喜怒:“苏拙,你刚才说什么!”

    苏拙毫无惧色,手指卫胜道:“萧大将军,莫非你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么?不应该吧?我听说他可是您族弟萧千钧掌门的弟子啊!他分明是一个不忠不仁不义之徒,却堂而皇之被将军奉为座上宾,难道不说明将军是有眼无珠之辈么?”

    萧千庭向卫胜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那名华服公子却站起身,道:“卫兄弟是小王的贵客,你这蛮子,怎敢对他无礼?”

    苏拙疑惑道:“你又是何人?”

    华服公子怒道:“哼!小王乃大辽七皇子耶律雄才,你小小南蛮子,再敢大放厥词,小心你的头!”

    苏拙心里忽然有些恍然,并不理耶律雄才,依旧对萧千庭道:“难道我说错了么?卫胜身为大宋子民,却在异**营,想借他人之手,残杀同胞,可谓不忠!他原职大将军,却贪赃枉法,吞没治水银饷,致使千万黎民受苦,是为不仁!他作为兄长,却嫉妒自己的妹妹,甚至派杀手做出暗杀之举,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之辈,身在天地之间,已经令人羞愧,居然还敢站在这么多人面前,大言不惭指责他人。萧将军,恕苏某为您不耻!”

    卫胜恨得牙痒痒,只是此苏拙说的这些,却令他无法反驳。萧千庭出身行伍,最恨的就是不忠不义之人。一想到卫胜居然做出这些龌龊之事,不由得对他鄙夷几分。只是卫胜毕竟是耶律雄才带来的,又是自己族弟的徒弟,不便将他驱逐出营帐罢了。

    卫秀听苏拙说完,一边暗暗佩服他的胆色,一边又有些感动,想不到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卫自己出头。

    卫胜还想再说,萧千庭一挥手,不想听他说话。耶律雄才对萧千庭道:“大帅,不要听这小子的胡言乱语。我看干脆将他与那诸葛铮一起砍了,与他大宋干一仗再说!”

    话音刚落,苏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都不知道他因何发笑,怔怔地望着他。苏拙笑了很久,直到眼泪都笑了出来,才止住笑声。耶律雄才见他如此表现,心头怒火更旺,大声道:“你笑什么?”

    苏拙道:“我在笑一只坐井观天的癞蛤蟆,口气不小,可惜却是草包一个!”

    这话说得无礼至极,而且侮辱的是堂堂辽国七皇子。卫秀地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偏偏苏拙好像全无惧色,依旧那副笑嘻嘻地表情。耶律雄才不懂坐井观天的意思,却知道癞蛤蟆一定是在说自己,忍无可忍,猛地拔出弯刀,就要将苏拙大卸八块。

    萧千庭皱了皱眉头,轻轻说了句:“慢!”

    他这些表情,苏拙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想,莫非这萧千庭并不喜欢耶律雄才?

    果然,耶律雄才听到萧千庭的话,虽然愤怒异常,却仍是停住了脚步。萧千庭沉声道:“苏拙,你侮辱我国皇子,是否知罪?”

    苏拙冷笑道:“我只是在说坐井观天的癞蛤蟆,缺不知道什么皇子。不过我却知道,若是什么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动辄想要侵犯我大宋国土,与这蛤蟆也无异。想我大宋,国土广阔,带甲百万。而大辽,城池不过十数州,族群人口不过十几万。若妄想与大宋交战,岂不是以卵击石?”

    耶律雄才一呆,张口结舌。他对于军国大事,本就一知半解,被苏拙如此抢词一番,便想不出说什么。忽然人群中一个身着黑色皮裘的大汉起身道:“小子无知,你南蛮之震国虽然地广人多,可惜不堪一击!当年我太宗皇帝带着飞骑,一路攻进你国汴京,难道也是假的吗?”

    苏拙向那人看去,先问:“你是何人?”

    萧千庭解释道:“他是我军兵马指挥使副将萧山!”

    苏拙笑道:“原来是萧副将!方才你说得一点都不错,十几年前,中原大乱,致使外族有了可趁之机。先是石敬瑭认人作父,卖国求荣。后有刘崇卑躬屈膝,认人为叔。若不是如此败类,以中原之城坚墙高,岂会任人进犯?萧副将身为指挥使,定当通晓作战之法。以你之见,辽国骑兵,若是没有汉人败类相助,如何攻打城池?”

    萧山呆住,苏拙所言非虚,以骑兵攻城,完全是痴心妄想。他一时哑口无言,只得悻悻坐下。忽然,萧山身旁坐着的一人起身道:“你是宋皇派来的乱我军心的!”

    苏拙转头看去,只见这人年纪不小,并不是个武将。那人哼了一声,道:“不用看了,老夫是大辽中书平章!”

    苏拙点点头,笑道:“平章大人可真会说笑话!我大宋如今兵强马壮,国家统一。内忧已去,何惧外患?何必用什么祸乱军心的下作手段?我此来并非因为皇命,而是为了义气!”

    帐中的人都有些奇怪,萧千庭问道:“为了义气?”

    苏拙点点头,正色道:“你们辽人不是最重信义么?想必在座的都能体会我的心情。诸葛铮是在下的好友,朋友出了事,在下岂能袖手旁观?”

    萧千庭点点头,显然被苏拙这一句打动了。忽然座中一人起身道:“萧大将军,千万不要相信他!南人素来狡诈,诡计多端。他此来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拙扭头看去,只见说话的居然身着汉服,是个汉人。他疑惑道:“你是何人?”

    那人捋了捋两撇小胡子,得意道:“我是涿州刺史刘安泰,你有何话说?”

    苏拙双眉一竖,骂道:“小人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南人狡诈?那契丹人向来喜好劫掠村寨,屠杀手无寸铁的妇孺,岂不是强盗也不如?你身为汉人,却甘愿做这辽国的官儿,岂不是卖国求荣,全没骨气么?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居然敢站在这里,对我发问!身处同一帐中,我都感觉羞耻!”

涿州风云卷第七章 欲加之罪

    苏拙骂完,只觉胸臆舒畅,许久都没有这么畅快了。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却让卫秀捏了把汗。她既感觉痛快,又为苏拙深深地担忧。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苏拙说完,帐中一阵沉默。其实他早已料到了这种情况,在座的多事武人,把声名看得很重。而苏拙所言无不在理,他们就算有气,也无法发出来。就算有些人怀恨在心,也成不了气候。

    果然,那刘安泰虽然气得吹胡子瞪眼,却说不出什么,只得恨恨坐下。

    苏拙又道:“萧将军,其实你深知两国开战,必将是一场浩劫,受苦的只是万千黎民,因此你才只是将诸葛铮幽禁于此。而萧将军更是明察秋毫,知道这件案子并不像众人口中所说那么简单,这才把在座的留在这里,就是想要查清楚事情真相!”

    萧千庭被他说中心底的想法,也不由得一愣,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年轻人来。要知道,他自从出事以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自己的意图。自己最亲密的手下尽然也来劝自己尽快让大家回去,真是气死人了!

    不过多年的摸爬滚打让萧千庭不会轻易相信苏拙,而是淡淡问道:“这么说来,你是认为这件事有蹊跷?我凭什么相信你可以查出真相?”

    苏拙自信道:“萧将军,你现在不必相信我。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萧千庭脸上仍然露出狐疑之色,心里不停盘算。卫秀忽然向前一步,大声道:“萧将军,我卫秀以性命担保,苏拙一定可以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苏拙一愣,全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为自己担保,忍不住转头深深看了卫秀一眼。

    卫秀却没有看他,目光直直与萧千庭对视。萧千庭一双虎目向卫秀看了片刻,终于软化下来。他是认识卫秀的,知道她是中原那个鼎鼎大名的岳阳王的女儿,因此卫秀的担保很有分量。

    萧千庭盘算一阵,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姓苏的,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就把你的脑袋带来吧!”

    苏拙又道:“萧将军,诸葛铮是大国特使,囚禁他于礼不合。还请将军把他放出来!”

    萧千庭并没有多想,点头道:“好!我就答应你的要求。这三天里,你只管去查。这座军营里所有营帐均可进出,所有人等皆可询问!”

    苏拙心中大喜,拱手道:“多谢萧将军!”

    帐中有人十分不解,还想再说。萧千庭把手一挥,断然道:“此事不用再说了。三天后,我们再见分晓!”说完起身径直出了营帐。

    他这一走,其他人便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耶律雄才向苏拙瞪了一眼,率先离去。卫胜自然也跟着他身后,还不忘向苏拙卫秀二人阴恻恻一笑。

    其他人陆续离去,帐中只剩下苏拙与卫秀几人。苏拙感激道:“卫姑娘,刚才真要多谢你了!”

    卫秀却淡淡道:“萧千庭想要查清楚女儿身亡之谜,一定会答应你查案的请求的,有没有我的担保,都是一样的结果,你不用谢我。不过,我还是要劝你自求多福吧。若是三天后你查不出真相,只怕刚才这里的人要一人一刀剐了你!”说完转身出了帐门。

    她不敢停留,因为方才苏拙舌战群雄时,卫秀心中居然有一丝震动。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若是苏拙这样的人才能为父亲所用,该有多好。那样他们两人也不用互相为敌了,说不定……

    苏拙如何猜得透卫秀这么复杂的心思?他只能稍稍猜测卫秀心情低落的原因。原本应该手足情深的大哥,却是要杀自己的人。而素来视为仇敌的苏拙,今天却又要为他说话。这样的反差,即使聪慧如卫秀,也一时难以接受。

    苏拙默然摇了摇头,出了帐门,正好看见几个武士带着诸葛铮向这边走来。诸葛铮模样没有变,只是清瘦了不少。苏拙忙上前见礼,诸葛铮双手扶住他肩膀,说道:“去营帐再说!”

    两人并肩走到诸葛铮的使节营帐,那两名武士显然是监视诸葛铮之人,在门口两边守着,寸步不离。随从为两人倒上茶水,诸葛铮先开口道:“我设想过很多种情况,朝廷会派谁来救我。没想到居然是你来了!”

    苏拙道:“我可不是奉谁之命来的!”

    诸葛铮哈哈笑道:“我当然知道。这世上能请得动你的,只怕没有几人。我诸葛铮何其之幸,让你跑这一趟,还要把命搭进来!”

    苏拙道:“请得动我的没几人,偏巧诸葛大人是我苏某瞧得顺眼的那几个!若不是你,当初我也无法顺利救出凌霜。”

    诸葛铮摆摆手,道:“既然我们有缘,就不要大人长大人短地叫了。不如我们以兄弟相称,如何?”

    苏拙大声道:“好!诸葛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卷进奸杀萧玉的事情里来呢?”

    诸葛铮淡淡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里只有我一个外人,当然要受众人指责了!想不到我甚为大理寺卿,审了十几年案子,到头来却被人诬陷了!”

    苏拙皱眉道:“这么说,并没有证据证明此事与你有关?”

    诸葛铮道:“若是萧千庭找到证据,只怕早已将我千刀万剐了,还能留到现在么?”

    苏拙问道:“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葛铮在这几天中早已把事件前后反反复复想了许多遍,这时听到苏拙问起,开口便说道:“这些天我想了许多遍,也想不清楚头绪。那天是萧千庭的大寿,晚上许多人来贺寿。当晚我一直保持清醒,酒席散去,就回到营帐休息。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就有卫兵来将我抓了起来。”

    苏拙道:“这件事跟你完全扯不上干系,难道就凭你是外人,就认定是你干的?”

    诸葛铮耸耸肩,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道:“苏拙,这件案子你有没有把握?若是没有把握,还是找个机会走吧。”

    苏拙正色道:“诸葛兄说的哪里话!我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把这件事解决了!其实这件案子本身并不难,军营里各处都有岗哨,人来人往,不可能没有人发现凶手。因此只要找到目击者,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诸葛铮点点头,对此深表赞同。苏拙又问:“可是有一点我没有弄清楚,这个七皇子耶律雄才到底是个什么人?卫胜怎么会与他在一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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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探案传奇介绍:
这是一个充满是非的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奇闻,有谜案的地方就有他。 苏拙,一个初出江湖的青年,凭借自己的机智,破解一个又一个疑案谜局,却身不由己卷入神秘的岳阳王的阴谋中。他不惜牺牲自己,扳倒这个对手后,却忽然发现,岳阳王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阴谋远远没有浮出水面… 不喜欢单调故事的朋友,来与苏拙一起寻找线索吧! (警告:每一卷一个推理故事,由于悬疑太多,受不了一章接一章的烧脑问题的朋友,那就收藏下来,等待每一卷完结时再看吧!)江湖探案传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探案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探案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