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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盗非道1     游仙镜txt下载     游仙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酒馆开讲:神仙得道传

    很快,酒菜上齐,刘神威谈性不减,一会儿说说醉香楼,一会儿说说华原县,一会儿又说说他跟着师父行医问诊的经历。

    张玄清只能听懂个七八分,随口应付着,吃着酒菜。

    这时候已经有了炒菜,酒却还是低度酒,不过味道都还不错。

    拿酒来说,与他在现代喝过酒精勾兑的假酒一比,简直高上不止一筹。

    所以说拿什么二锅头跑到古代就人人惊为仙酒那根本就是扯淡,先不说古代人喝不喝得了那么高度数的酒,就说二锅头那股呛鼻子的气味,在这满世界酒都有扑鼻酒香的时代,勾兑白酒拿过来不被人当成是毒药就是好的。

    正吃吃喝喝间,忽然门外走进来一个和尚,刘神威顿时闭上嘴,略显厌烦的看了那和尚一眼,道:“这随缘寺的和尚好不要脸,又来‘说话儿’混吃混喝,骗取信众钱财。”

    “恩?”张玄清闻言来了兴致:“说话还能骗钱?”

    “一般说话自是不能,但这些和尚的‘说话儿’可不一样!”刘神威气哼哼道:“道长你不知道,这随缘寺的和尚,就爱跑到酒馆说评什么佛教典集、佛祖故事,既能拉拢信众,还能赚些茶水钱,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就见那和尚走到酒馆中央,径自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要了壶茶水,拿出一块方木,在桌子上一拍,大声道:“不似听经求解脱,学佛修行能不能;能者虔恭合掌着,经题名目唱将来。”

    刘神威恰时对张玄清解释道:“这是‘押座文’,每次这些和尚们‘说话’,都会在前面念上一首,用来吸引人去听。”

    果然,一首“押座文”念罢,酒馆内不少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和尚抿了口茶水,方又道:“上一回书说到……”

    张玄清顿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评书吗?什么押座文,不就是定场诗嘛。还说话儿……恩,确实是说话。

    就听那和尚妙语连珠,一个个佛教小故事张口即来,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刘神威本不错的面色越来越不好,气得咬牙直哼哼:“蛮夷胡教,就会一些奇技淫巧!”

    张玄清闻言,心说看来唐朝道教跟佛教关系应该也不咋地,最起码刘神威这个小道士不待见和尚。心头一动,这两天刘神威师徒待他不错,看着刘神威臭臭的小脸,他呵呵笑道:“怎么,看不过去?要不要贫道灭灭他的威风?”

    “道长你有办法?”刘神威双眼猛地一亮。

    张玄清四下瞅了瞅,指着酒馆角落处一根方木,道:“你把它拿过来,山人自有妙计。”

    那根方木似是一个凳子腿,这时候虽然没有椅子,却有胡凳。应该是酒馆某个胡凳坏了,修完之后,没有收拾起来,便扔在了角落。

    刘神威望过去,心中疑惑不解,却也把凳子腿拾过来,交给张玄清,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张玄清微微一笑,学着之前的和尚,把凳子腿往桌上重重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大响,不禁打断了和尚说话,更是把酒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刘神威吓了一跳,面对众人的目光,有几分发憷。同时心中更加疑惑:难道道长也会“讲话儿”?

    只见得张玄清抿了口酒,不慌不忙,朗声唱念:

    “急急忙忙苦追求,寒寒暖暖度春秋。

    朝朝暮暮营家计,昧昧昏昏为己谋。

    是是非非何日了,烦烦恼恼几时休。

    明明白白一条路,万万千千不肯修。”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把众人震得心神一清。

    相比于和尚那一首“押座文”,张玄清这首诗可高了不止一筹。既通俗易懂,又给人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叫众人心中忍不住喝彩一声:好一个有道真仙!

    只见得张玄清扫视一眼酒馆中众人,目光毫不停留,即便在和尚身上也是如此,面对众人,微笑说道:“人生在世,至多不过百年,故古往今来,寻仙求道者甚多。然而仙道缥缈,有成者甚少,世人虽以为九天之上,有诸般神灵;九幽之下,亦是阴魂归处;却又心中惴惴,半信半疑。即便世上传说不少,却依然有人心存疑问:世间岂有神仙哉?倘若真有,神仙又是如何行事?诸位若想得知,且听贫道慢慢道来。”

    众人心头一震,惊疑不定的看着张玄清:这道人是谁,恁的敢说如此大话?他当真知晓神仙之事?

    就见张玄清又抿了一口酒,悠悠说道:“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听神仙得道传。”

    此诗乃是《西游记》开篇,不过最后几个字被张玄清改了,“西游释厄传”改成了“神仙得道传。”

    在古代讲神仙的事当然不能少了《西游记》,不过现在拿来对付和尚,里面的情节需要改改,且现在是唐初,玄奘还没西行呢。里面需要大改。比如说时代背景换换,再加上《悟空传》、《封神演义》,甚至网络作家写的《佛本是道》,情况又有不同。

    故张玄清决定从盘古开天讲起:

    “三国时期吴国徐整之《三五历纪》有言: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这神仙之事,还需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

    “却说天地未开,鸿蒙未判之时,孕育一位大神,名曰盘古。更孕有三大混沌至宝:开天神斧、创世青莲、造化玉牒……”

    “盘古开天后,元神三分,一为太清道德天尊,二为玉清元始天尊,三为上清灵宝天尊;开天至宝盘古斧亦一分为三,一为太极图,一为盘古幡,一为混沌钟。又有十二滴精血化为十二祖巫……”

    “是时天地名为洪荒大陆,百族林立,又以龙、凤、麒麟三族为首。其中龙乃鱼虫之首,凤乃禽鸟之尊,麒麟乃走兽之王……”

    就这样,张玄清从盘古开天讲到龙汉初劫,从龙汉初劫讲到鸿钧成圣。

    一直说到鸿钧合道,紫霄宫分封圣位,老子、原始、通天、女娲、接引、准提相继证道成圣。

    张玄清才抿了抿嘴,淡淡结尾:“原来那紫霄宫中六个蒲团,竟是六尊圣位。老子、原始、通天乃盘古元神显化,有开天功德,又创立人教、阐教、截教,有教化功德,方能成就圣位;女娲造人有功,亦位列圣人之尊;剩下接引、准提二人,果然如鸿钧道祖所料,叛出玄门,于西方立教,发下四十八宏愿,得证圣人之位。只是可惜了那红云,让了蒲团,舍了圣位,最后还落得个身死道消。”

    “正是: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

    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

    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

    玄门都领袖,一炁化鸿钧。”

    “却说那鸿钧老祖合道,众人成圣,巫妖二族战乱将起,这龙汉初劫后的第二大劫:巫妖大劫,又是如何模样?且听贫道下回分解。”

    酒馆内,寂寂无声。一众客人神情怔怔,呆滞的看着张玄清。今日张玄清所讲之事,在他们心中不亚于一场风暴,一时间都有几分反应不过来。

    鸿钧是谁?道祖?女娲三清都是他的徒弟?接引、准提创立了西方教?准提不是佛母吗?

    哦,佛教确实在西方。

    看着神色不一的众人,张玄清心中偷笑,拍了拍同样发愣的刘神威,走出了酒馆。

    刘神威浑身一个激灵,神智恢复,紧忙跟上。

    两人走出老远,酒馆内才爆发出一股声浪,热闹喧天,议论纷纷。

    那之前“说话”的和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跑出酒馆,直回寺庙,如同丧家之犬。

    回医馆的路上,刘神威抓着张玄清袖子,激动的问道:“道长道长,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你见过神仙?”

    “啊?”张玄清没听清,他刚刚正在出神:自己不是还没怎么学会这个世界的话吗,怎么刚刚讲了那么半天,连个磕都没打?

    难道是顿悟了?

    刘神威对此毫不在意,再次激动追问:“您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张玄清这回听清楚了,坚定的摇摇头:“不是!”

    “啊?”刘神威傻眼,满脸怀疑:“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说不是就不是。好了,咱们回医馆吧,你师父恐怕都等急了。”张玄清一点都不给对方再追问的机会。

    开玩笑,他对古代历史虽然不了解,但身为一个大师,虽然是个骗子,但对道教体系也知道不少。

    至少他知道,在唐朝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玉皇大帝,也没有什么哪吒杨戬,更没有什么祖巫巫族。

    就说天帝吧,最早的天地是东皇太一,没错,就是洪荒小说中那个三足金乌,帝俊的弟弟。

    不过在真正的道教体系中,东皇太一最早是楚国祭祀的天帝,也称之为“上帝”。

    就是上帝,跟西方基督叫那个长翅膀的没什么关系。

    西方上帝在中国之所以叫“上帝”,只是翻译问题,就跟佛教初来中国的时候宣扬老子“化胡为佛”一样,只是为了让中国人更容易认可而已。

    直到了宋朝,宋真宗为了掩饰檀渊之盟的大宋的耻辱,谎称有玉皇入梦,开始吹捧玉皇大帝。上行下效,道教也逐渐兴起以玉皇大帝为天帝的典籍传说。

    所以他刚刚在将“神仙得道传”的时候,刻意避开了东皇太一。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漏洞。故而面对刘神威的追问,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第十六章 别拦我,我要传孙思邈医术啦

    当张玄清、刘神威两人回到医馆,时间已到未时。

    初夏的季节,午后还没那么闷热。

    医馆中有三五个病人,正排队站在孙思邈身前,等着他看病。

    孙思邈这一天又看病又抓药,累了个够呛。见张玄清、刘神威回来,眼神怎么看怎么都有些不对。

    刘神威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还没从听张玄清“说话儿”的激动中回过神来,见了师父,立即神情激动,绘声绘色的把酒楼里张玄清讲的简单说了一遍,连孙思邈正在给人诊脉都不顾得。

    孙思邈眉头紧皱,叱一声:“胡闹!”然后对着病人说:“刘老哥,抱歉,弟子无状,真该敲打敲打他了。”

    刘老哥是个五十来岁的农民老汉,衣着质朴,笑容憨厚,连连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神威小道长还年小,老朽不碍事,不碍事。”

    孙思邈这才点点头,向刘神威斥道:“还不快去抓药,晚点再收拾你!”

    刘神威小脸一苦,两只眼偷偷瞄向张玄清,似乎在说:道长大哥救命啊。

    张玄清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将几个病人一一诊断送走之后,医馆中才清静下来。

    孙思邈粘着胡子,把刘神威叫到跟前,问道:“神威,现在说说吧,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张玄清躲着两人远远的,说起来他也挺不好意思,干脆装模作样的在药柜前认起了药材。

    其实也不算是装模作样,在现代时空的时候,他在图书馆啃过一本《本草纲目》,还是带图带插画的。现在既然决定跟孙思邈学医,自然得早作打算,多认认药材也是好的。

    刘神威只得老老实实,把今天中午在外面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甚至连张玄清讲的“神仙得道传”,都复述的有模有样。

    一开始,孙思邈还捻着胡子,老神在在的听着,心里面想着怎么敲打敲打自己这个徒弟的好。

    可听到后来,他捻胡子的手越来越重,把胡子捻掉了几根都不觉得。

    直到听刘神威讲完,孙思邈惊疑的看了张玄清一眼,问道:“张道兄,你这是……”

    张玄清这时也不好再做哑巴,微笑摇头:“不过胡乱编了个故事,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同对刘神威的回答一样。

    孙思邈却忍不住想到了昨天张玄清做的那一首短诗,想要细问,可见张玄清不愿多说,只好把疑问藏在心底。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

    古代一般没有什么娱乐节目,睡得都早,吃完晚饭后,张玄清、刘神威、孙思邈各回各屋。不过在回屋之前,张玄清准备了一瓶子灯油,以及不少纸张。

    他要把现代社会看的那些孙思邈之后的中医医书全都默写下来!

    孙思邈、刘神威对他不错,给衣给食,虽然他在这个世界弄钱应该很简单,倒卖点手表、镜子等货,来钱不成问题。但相比起钱来,他始终觉得,不如给对方最喜欢的医术好。

    当然,这也有他不想把现代时空的东西带到这个时空的原因。

    张玄清虽然没怎么上过学,但他接触最多的,都是道家的道理。无论是小时候跟老道士学武那几年,还是后来当了江湖骗子,他认知最深的四个字,就是:和光同尘。

    镜受尘者不光,凡光者终必暗,故先自掩其光以同乎彼之尘,不欲其光也,则亦终无暗之时矣。

    简单来说,爬得越高,摔得越重,远不如脚踏实地实在。

    他是可以把那些东西带过来,甚至他可以一边在现代学知识,一边在这个世界把那些东西造出来。

    但那又有什么用?

    这是一个皇权当道的世界,皇帝觉得你有威胁了,说弄死你就弄死你。

    是,他还可以弄火药、枪炮,然后干什么?

    打到皇帝称王称霸?

    拥有的越多,越害怕失去,倒不如做一个有钱玩,没钱骗骗钱的江湖骗子来的自在。

    可以说张玄清这辈子都没什么远大志向,就算曾经有过,也随着这些年的经历消失了。

    经历越多,看的越淡。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多抄一些后世的医书,即便里面有些错处,也能让孙思邈受到启发,增加一些医术。那么孙思邈就能多救一些人。

    “恩,没错,我就是这么高大伟岸、心性淡泊、慈悲为怀!”张玄清想到最后肯定的点了点头,像是对自己的鼓励:他才不会承认他只是想多从孙思邈那里多学点东西呢。

    虽然他记性好,理论知识有点,但没人教导,可落不到实处,他也不敢乱用。

    将后世所看过的中医医书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张玄清首先确定了三本:《温疫论》、《温病条辨》、《治温阐要》。

    古代在明清以前是没有温病这个概念的,从张仲景的《伤寒论》开始,中医一度认为一切发热的病,都是因受冷发生的。直到明清时期,“温病学派”出现,中医才分为“温病派”、“伤寒派”两大学派。

    整整一个晚上,张玄清都是在抄书,《温疫论》、《温病条辨》、《治温阐要》抄完了,他又抄起了《时病论》,依旧是温病学派的医书。

    直到第二天天色微亮,他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放下毛笔。

    闭上双眼,一股清凉感传来,由于灯光昏暗而导致发涩的双眼很快受到缓解。就连手腕都没有了不适。

    挑挑眉毛,张玄清睁开双眼,对于身体的变化越发诧异。

    他感觉他现在这具身体比之前强多了,但又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力气没增大,速度也没变快,似乎只有缓解劳累的能力变强了。

    恩,只能解解乏。

    而且,今天晚上比昨天晚上坚持的还久,虽然抄了一晚上书,他现在还是没有多少困意。

    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身体,张玄清想到自己有些日子没练武了,不禁想打一遍拳。

    虽然他一度以为老道士交给他的都是花架子,但锻炼锻炼身体也是好的,总比什么《第八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好吧?

    吱呀——

    推开房门,张玄清迈步出屋,接着忽然愣了。

    只见院中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兔起鹘落,鱼跃鸢飞,在院子中辗转腾挪,纵横跳跃,却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此时太阳虽然还没升起来,天色却已然大亮。

    在清晨的微风中,孙思邈、刘神威两人衣带飘飘,道袍翻舞,真有几分飘然出世的仙姿。

    张玄清神情呆愣:这俩货难道还是武林高手?一时间也忘了动作,只是呆呆的在那看着。

    很快,孙思邈最先发现了他,一个退步收拳,气沉丹田,长出一口气,竟从鼻端喷出两条淡淡的白练。

    现在可不是秋天或冬天,完全可以排除是哈气这种可能。

    张玄清看的更愣,孙思邈却已迈步走过来,冲着他点头微笑:“道兄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他这一说话,刘神威也发现了张玄清,便要收拳。

    孙思邈冲其摆摆手道:“神威不要停,你刚刚练出气感,正是固本培元之际,切不可乱了动作,伤了元气。更不要说话,否则乱了气机,损伤根本。”

    刘神威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动作继续,气息悠长,身体依旧灵活。

    张玄这才反应过来,愕然问道:“道兄竟然懂得武艺?”

    孙思邈摇头失笑道:“哪里是什么武艺,不过是道家练气法,结合我医家五禽戏。只是一套锻炼身体的引体术而已。”

    引体术有这么牛逼?

    张玄清不知道,却注意到另一个关键词:“气感?真气?内功?”回想孙思邈收功时的两条白练,虽然淡,似乎真有武林高手的派头。

    孙思邈却有些疑惑:“道兄难道不知?对了,看道兄呼吸,似乎并没有修行练气之法,可你之前怎么……”说着看了看张玄清“由白转黑”的头发。

    张玄清心中咯噔一下,不是怕孙思邈发现什么,而是听孙思邈的意思,练气有成之后真的能够白发转黑?

    此时他肚子里有一肚子疑问要问,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换成了一句话:“道兄可否指点一下我练气之术?”说完顿时后悔了。

    对方跟自己非亲非故的,能收留自己已经不错了,指点刘神威医术的时候不避着自己,已经是大度之举,自己再提要求,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然而他没想到,孙思邈只是沉吟了一下,点头笑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道兄若是想知道,你我探讨一二便可以了,指点可不敢当。”

    张玄清心里面这个激动啊,好人,这孙思邈绝逼是好人,如果自己是女的,非特么以身相许不可!

    忽然他想到了房中刚默写完的四本医术,对孙思邈招了招手道:“道兄请跟我来。”

    孙思邈疑惑,跟着张玄清进入房间,来到书案前。

    张玄清指着书案上四沓子写满字迹的纸道:“自从贫道来了华原县,就一直受道兄照顾,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报答的,只有一些以前看过的医书,与当今世上所流行之医书略有不同,道兄想来没有见过。我看道兄痴迷医术,就借花献佛,将那些医书默下来,送与道兄。其中虽或有一些妄言,想来对道兄也能有些帮助。如今这四本只是贫道今晚默得,还有一些,尚还来不及默出,只能再过几日了。”

    “哦?道兄竟然默了一晚上书?”孙思邈惊疑的拿起一叠纸,一边看一边道:“道兄太过客气了……”

第十七章 英雄救美如果收钱是会遭报应的

    房间内,孙思邈看着张玄清默出的书籍,逐渐双目滚圆,说不出话来。

    外面刘神威依旧在打拳,不过相比于之前的辗转腾挪,现在却慢悠悠的,一个姿势要摆好久。

    时间缓缓流逝。

    太阳东升,刘神威收功而立,鼻端也喷出两条气体。不过却不是白色,而是淡淡地灰色。

    等他收功后,来到张玄清房间,就看到自己师父捧着一叠纸,一会儿皱眉沉思,一会儿面露恍然,嘴里只不住重复着两个字:“温病……温病……温病……”

    刘神威心头诧然,望着一旁侧立的张玄清,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道长,师父他怎么了?”

    张玄清摇头笑笑:“可能是想通了什么吧。”

    两人的谈话声将孙思邈惊醒,只见他将医书放在书案上,整整衣服,对着张玄清深深一揖:“多谢道兄赠书之恩。”

    张玄清哪敢受他大礼,紧忙搀扶:“道兄言重了,且不说道兄这两日的收留之恩,今日道兄还答应传我练气之法。此等恩情,哪里是区区几本医书能够偿还?”

    孙思邈却固执摇头,道:“若说恩情,道兄这几本医书,对我来说,可比区区几顿饭和练气之法重要。虽然此医书中内容与现今之医学理念大大不同,可其中提到的几个病情医治之法,在我看来,大大可行。如此看来,这‘温病’之理论,当可开我医道一脉之一派先河,补全现如今医术之漏缺,让我医道一脉更上一层。又岂能是区区几顿饭能比得?”

    甚至他都有些怀疑张玄清今天故意跟他讨要练气之法,就是为了考研他的心性,看看是否传他这些医书。

    毕竟这四本医书之理论与当世医道大相径庭,跳出《伤寒论》之藩篱,绝对能在医术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如此医书,世间绝无仅有,张玄清一下拿出四本,还不能说明什么?

    或许连什么“以前看过,今日默出”都是托词。指不定就是他自己写的,只是照顾自己面子,故意如此说……

    不不不!

    孙思邈忽然想到张玄清之前“白发转黑”的异象,以及那一首“仙佛只在颠倒颠”的诗,还有昨日听刘神威复述的“神仙得道传”,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冲动:自己是遇到了真仙,对方是特意下凡点化自己的?

    尤其再想到与张玄清初见之时,张玄清说自己家乡隐世已久,遵循古音,听不懂现如今人说的话。不禁对自己的推测更加肯定:对方哪里是什么家乡避世已久,恐怕真实情况是刚刚下凡,而仙人可以长生不老,语言自是遵循古时。不然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学说话学的这么快?

    如此一来就全部说得通了!

    孙思邈自以为掌握了真相,思及张玄清可能是不想暴露身份,再次深深一揖,道:“道兄切莫推辞,且不说授书之恩,就说道兄连夜默书,就当得贫道一礼!”

    张玄清哪知道对方一时间心里想了那么多,紧忙侧身避开,摇摇头道:“当不得如此,当不得如此,其实贫道也是睡不着,道兄不必如此大礼。”

    几番推辞,孙思邈终于不再坚持,只是把感激之情记在心底。吩咐刘神威去准备早饭,就在张玄清房中,为他讲起了练气之法。

    “……我这门练气之法,是结合医家的吐呐导引术,道家的守静致虚功夫而成。先是于定境之中,冥心守一,绝念忘机,归真返璞,配合呼吸调理,于冥冥之中捕捉那一点不灭灵光,凝练成先天一炁。而后再以医家吐呐引导之术,呼吸动念,引导先天一炁在体内游走,从而贯通人身九窍、洗精伐髓……”

    张玄清十分认真的听着,他发现孙思邈讲的练气之法,除了第一步修出“先天一炁”玄玄乎乎外,后面的过程则极为简单。

    就拿那贯通九窍来说,只要修出先天一炁,短则十年,少则一年,是个人就能贯通。

    九窍者:眼、耳、口、鼻、还有下边那俩排泄管道而已。

    贯通九窍者,就可以清神静气、耳聪目明,接下来就是锻炼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这时再修炼就可以辅以动功。

    动功自然是区别于静功的功法,之前的打坐练气、存心观想,就都属于静功;而动功,就是今天早上孙思邈和刘神威练得“五禽戏”。

    五禽戏又称“华佗五禽戏”,是由东汉末年著名医学家华佗根据中医原理,以模仿虎、鹿、熊、猿、鸟等五种动物的动作和神态编创的一套导引术。

    孙思邈师徒修此动功,外可炼四肢百骸,内可炼五脏六腑,从而达到排除身体毒素之效用。

    今天早上孙思邈吐白练、刘神威吐灰练,就是因刘神威初习此术,身体瘀毒未清;而孙思邈则修炼日久,功行深厚,是以身体余毒以少之又少。

    不过此功法在孙思邈说来,并不以筋骨为能,也没有什么杀敌之术,顶多只是身轻体健、排毒养生而已。

    只听孙思邈最后总结道:“……此法练到极处,也不过是百病不生,百年之后,仍要化作一捧黄土,当不得大道。在道兄面前,实属班门弄斧,凭得惹道兄发笑。”顿了顿,犹豫了下,诚恳问道:“不知道兄观此法有何缺陷?是否还有提升之机?”

    他是真的很诚恳,他现在还以为,张玄清要他说练气之法,是想指教他呢。

    然而张玄清哪里懂什么练气法门,不过在听着孙思邈叙述练气之法时,他觉得这法门他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看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面对孙思邈期待的目光,他也只能摇摇头,道:“道兄太看得起贫道了,道兄之法,以精神魂魄意为药材、心肝脾肺肾为火候、精血髓气液为运用,端得是精妙无双,贫道哪里……”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终于想起来似乎在哪见过了。

    却在这时,刘神威从门外进来,请示道:“师父,道长,该用早餐了。”

    两人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搁每天这时候恐怕都快吃饱了。

    孙思邈望了眼外面天色,辰时已过,虽然还想再谈,但医馆该开门了,也只得作罢。

    吃过饭后,张玄清便直接回到了房间,一是他想回去查查资料,二是……他真的有点困了。

    ……

    冥冥杳杳,恍恍惚惚。

    当张玄清意识再次清醒,只感觉胳膊上、大腿上、身上、脸上,到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身处一间白色的房间,脑袋顶上悬着个吊瓶,这里分明是——医院!

    窗外没有熟悉的阳光,天气有些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是清晨还是傍晚。

    窗户半开,从外面吹进来阵阵凉风,可能是要下雨了。

    房间中除了刺鼻的药水味,还有两个女人的谈话声,是从旁边传来:

    “嫣儿,你现在脚也好了,咱们还是回家吧。”

    “不要嘛姐姐,你看那个人还没醒,怎么说他也救了我,而且还是你撞得他……”

    第二道声音比较熟悉。

    张玄清转过脑袋看去,只见旁边一个床位,上面坐着两姐妹。

    一个背对着她,穿着黑色职装,身材纤细,看不到面貌;另一个却有些熟悉,年轻漂亮,二十来岁,可不正是昨天晚上救得那个小姑娘!

    等等……

    小姑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玄清脑袋有点蒙,似乎……可能……自己倒霉的体质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或者说这是对于自己“英雄救美”却要收钱的报应?

    正在这时,小姑娘转头看向他,呀的一声:“你醒啦?”接着脸色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啦,昨天是我姐姐撞了你……”

    就知道!我就知道!!!

    张玄清心里想哭,恨不得跳起来破口大骂,可身体一动,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痛越发明显,嘴一张,只发出了“嘶——”的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另一名黑色职装女子明显就是小姑娘的姐姐,闻言转头,露出一张精致无比的面庞,约莫二十五六年纪,典型的瓜子脸,长得十分好看,乌黑亮丽的头发高高盘在头上,柳眉如黛,明眸皓齿,肤若凝脂,除了神色有些冷外,其他的几乎挑不出半分毛病。

    见张玄清已经醒来,她眉毛微挑,转身站起,冲张玄清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声音也十分清冷道:“这位先生,谢谢你昨天救了我妹妹,我叫柳萍。对不起,因为担心嫣儿,开车急了点。好在到了医院我已经减速了,你伤得并不重……”

    “呵呵……”张玄清根本不搭茬,管对方长得漂不漂亮,就那么任由女子举着手,咬牙切齿问道:“昨天就是你撞得我?”

    柳萍点点头,神色之间不见半分尴尬,表情不变,收回手,从包中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张玄清面前道:“昨天的事十分抱歉,这里有五十万,作为昨天撞你的赔偿。”

    侮辱!太侮辱人了!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简直就是在施舍。

    张玄清心头大怒,甚至都忘了身上疼痛,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大声咆哮:“就五十万?你特么打发叫花子呢?告诉你,少了一百万我跟你没完!”

    柳萍:“……”

    旁边躺在床上的小姑娘:“……”

第十八章 讹钱其实是种很高尚的行为

    医院病房中,张玄清咆哮完后,再次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由于坐起的动作太过激烈,胳膊、大腿、身上,止不住火辣辣的疼痛。

    还好感觉没有内伤,骨头也没有断裂,只是浑身上下不少地方擦破了皮。

    或许由于张玄清的声音太大,房门打开,进来一个小护士,皱着眉头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玄清指着站在病床前的柳萍满脸悲愤道:“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快点给我报警抓她,她就是撞我的罪魁祸首!”

    小护士满脸懵逼的表情,犹豫了下,道:“这位先生,昨天这位女士送你入院的时候,好像跟着一位警察……对了,那警察还说,你被撞都是活……活……呃……咳咳,我还是给那位警察打个电话吧,她说您醒了让我们通知她的。”

    “别别别!”张玄清一听顿时蒙了,那警察没跑,准是昨天那个假小子,她怎么盯上自己了?赶紧摆摆手,腆着脸笑道:“小姑娘别太认真,哥哥跟你开玩笑呢……恩,那警察是我女朋友,可能就是担心我,你不用给她打电话啦,别打扰她工作。”

    “是吗?”房门再次被打开,就见昨晚上那小帅哥走进病房,手里抱着个档案袋,一脸冷笑的走到张玄清床前:“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个男朋友?”

    “呃……”张玄清顿时愣了,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吗?一脸讪然:“呵呵……那啥……开玩笑……开玩笑……啊……”猛地想起小护士刚说的话,看着小帅哥的脸顿时不对了:“你说我昨天挨撞是活该?”虽然小护士没把话说完,但想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小帅哥一点不见尴尬,冷笑道:“不是吗?昨天如果不是你乱跑,你会被撞?”

    张玄清心说似乎有点道理,可转而一想不对啊,自己才是受害者好不好?瞪着俩大眼,一只小姑娘道:“我要不是救她我会被你抓?要不是你胡乱抓人我会被车撞?我不管,赔钱,一人一百万,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告你们去!”

    “一百万?你穷疯了?”小帅哥满脑子黑线:“你特么怎么不去抢!”

    张玄清可不管那个,看看小帅哥,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看看自称柳萍的那娘们,也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再看看小姑娘,恩,一看就是个挨欺负的料,转头对其道:“嫣儿是吧?昨天是不是我救了你?你是不是得给我点钱作为谢礼?为了救你,我先跟歹徒搏斗,后跟警察斗智斗勇,最后还被你姐姐拿车撞了,典型的恩将仇报。你说说,你是不是给我点精神损失费?你说,你说啊!”

    小姑娘名叫柳嫣,因为家庭的原因,自小性格比较简单、懦弱,闻言顿时慌了,看着自己姐姐道:“姐姐,他说的对,要不……要不咱们多陪点钱给他吧。”

    小帅哥看得一阵傻眼,她可没那么多钱陪给张玄清,紧忙道:“柳嫣小姐,你不要听他的,这世上哪有施恩图报的?”

    张玄清不干了:“小警察,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你觉得我别有用心?告诉你,不是我讹你们,你们要是不赔钱,大不了我上法院,找媒体,让大家看看这什么世道,不仅救人被抓,还被被救者的亲人差点一车撞死。还有,什么叫世上没有施恩图报的?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的典故没听过?”

    子贡、子路两人都是孔子的徒弟,其中“子贡赎人”是说春秋时期鲁国有一道法律,如果鲁国人在外国见到同胞遭遇不幸,沦落为奴隶,只要能够把这些人赎回来帮助他们恢复自由,就可以从国家获得金钱的补偿和奖励。孔子的学生子贡在得知了这条法律之后,就把鲁国人从外国赎回来,但是,他却不向国家领取金钱。

    这种情况可以说称得上是“道德模范”,在现代都极为提倡,可孔子得知此事之后,却把子贡批评了一顿,说:子贡,你做了一件错事了!圣人做的事,可用来改变民风世俗,可以传授和教导百姓,而不仅仅是有利于自己的行为。现在鲁国富的人少而穷的人多,向国家领取补偿的金钱财务,对你没有任何损失;但不领取补偿金,鲁国就没有人再去赎回自己遇难的同胞了。

    而孔子的另一个弟子子路,他也做了救人的善举,于某一天救起一名溺水者,那人感谢他送了一头牛,子路收下了。孔子知道了,就很高兴地说:鲁国人从此一定会勇于救落水者了。

    这两个故事是说道德其实应该是一个人人都能够做到的无损于己而又有利于人的事情,违反常情、悖逆人情的道德则是世上最邪恶的东西。把道德的标准无限拔高,或者把个人的私德当作公德,两种做法只会得到一个结果,就是让道德尴尬,让普通民众闻道德而色变,进而远道德而去!

    房间中的几女都不是没读过书的文盲,对于这两个典故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现如今社会标榜的就是无偿奉献、学习雷锋好榜样,仿佛做了好事要点钱就跟犯了多大罪过一样。

    生活在这样一个大环境里,几人心里难免也有点理所当然,下意识的认为做好事就该不留名、做好事就该不贪财。也不想想,做好事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就如现在的张玄清,躺在病床上,耽误的时间算谁的?

    一时间,小帅哥满脸尴尬,双眼游离,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张玄清见终于把对方唬住了,心中偷笑:他才不管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谁对谁错呢,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他只想多坑点钱而已。

    见小帅哥气势弱了,他顿时气势大胜,腰板挺直,大义凛然道:“别的我就不说你了,你说你一个人民警察,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铐手铐,你说说,要不是你把我拷住,我至于变成现在这样?至于落到这步天地?还有你……”转头面向柳萍:“有钱了不起啊?我救了你妹妹吧,又被你撞了吧?你简简单单给我五十万,说什么对撞了我的事赔偿,这就完了?我救你妹妹的事就不算了?”接着面色一悲:“可怜我一心为国,大公无私,为了避免此事被媒体曝光,寒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心,导致普通民众闻道德而色变,不再做善事、行善举,这才勉为其难,不顾自身名义,跟你们要小小赔偿金,可你们却……你们却……呜呜……”

    这时小姑娘柳嫣也被张玄清三言两语唬住了,见张玄清说的有理有节有据,到最后还哭了起来,满脸悲愤欲绝,真像那么回事似的,不禁两只眼看向自己的姐姐:“姐姐,要不然咱……”

    然而正在这时,房门咔嚓一声响,被人从外面打开,同时也打断了柳嫣的话。

    张玄清顿时愤怒的看过去,哪个没长眼的,眼见就忽悠成了,这时候跑来坏好事?

    却见一身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身后跟着之前来的那个小护士。

    原来那小护士被一屋子人的关系弄蒙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好张玄清初醒,需要叫医生观察一下病情,干脆就把医生找来。

    那医生是个男的,年约四十来岁,带着个眼睛。

    张玄清一见之下,瞬间咕咚一声,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道:“哎呦……哎呦……我要死了……我不行了……谁来救救我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感觉。

    医生刚走进屋,还没看清屋内情况,闻言被吓了一跳,赶紧走到张玄清床前,对着他就一通检查。

    把脉,没事;听心跳,没事。

    检查了半天,也看不出来张玄清身上有什么毛病,可问张玄清哪不舒服,张玄清又说浑身都不舒服。

    医生赶紧叫小护士递过病例,一通翻看,接着抬起头来,疑惑说道:“看检查结果……顶多也只是身体擦伤,没什么大事啊?这位先生,您到底哪不舒服,给个准地儿。”

    “我也不知道……”张玄清继续哼哼唧唧:“可能是内伤……内伤……”

    “不对啊,之前您拍的片我也看了,没有骨折,内脏也没有破损。”医生更加疑惑。

    张玄清虚弱道:“是吗?可我怎么感觉……”

    “够了!”旁边柳萍忽地一声爆喝,打断了张玄清的话:她可不是柳嫣和小帅哥,看的出来,张玄清现在纯属就是装的,之前说的什么子贡赎人、子路受牛的典故,什么深明大义、为了广大人民群众,也都是鬼扯,他绝对没有他所说的那么高尚。深吸一口气道:“嫣儿的钱嫣儿之前已经给你了,刘警官的钱我帮她陪,就这五十万,多一分没有。如果你不愿意,昨天我撞你的时候,你还是刘警官手中的逃犯,我撞你属于协警办公,可以一分钱不补偿你……”

    张玄清心里咯噔一下,那叫一个后悔:对方说的虽然有点强词夺理,但五十万眼都不眨的就拿出来,真的把实情闹大了,人家托关系找人,他还真可能一分钱都落不到。最可惜的就是昨晚上跟柳嫣要了几千块钱,现在看来明显是赔了。

    瞅了瞅满脸茫然,搞不清楚状况的医生,他哎呦一声,捂着胸口,满脸痛楚道:“这回知道哪不好受了……我心疼……”

    医生:“……”

    小护士:“……”

    柳嫣:“……”

    柳萍:“……”

    小帅哥:“……”

第十九章 骗个钱都被人当成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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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众人哪里还不知道是被张玄清给耍了,医生脸色一黑,看着柳萍等三女道:“你们谁是病人家属?跟我出来一下。”

    本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的张玄清闻言蹭的坐起来,一把拉住医生的胳膊,脸色苍白,眼泪汪汪:“医生你别走,有什么话跟我说。她们都不是我家属,甚至有一个是肇事司机,巴不得我死呢。你就老实告诉我吧,是不是检查出我有什么隐疾,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怪他这么激动,电视里不常演如果病人快死了,下病危通知都是告诉家人,瞒着病人?

    他虽然因为“年龄”的关系,一个人在外面逛荡,还没身份证,没进过大医院,一般有病都是去小诊所,可这一点还是知道的。

    医生脸色更加难看,满脑袋黑线道:“放心,你死不了。看你这么活蹦乱跳的,应该不用住院,我是让她们办下出院手续……要不你跟我来?”

    “别别别……”张玄清讪讪然放开手:“还是让她们去吧,毕竟我这身伤是她们弄得。”

    医生拿眼望着三女,柳萍道:“我来吧。”转头看着柳嫣:“嫣儿在这等等,我把你的出院手续也办了,咱们也走。”跟着医生护士走了出去。

    房间中只剩下张玄清、小帅哥、柳嫣三人。

    张玄清看着小帅哥,没好气道:“你还在这做什么,怎么还不走?”

    小帅哥冷哼一声,心中恼怒:本来差点被张玄清骗了她就已经很生气的了,这时见张玄清的表现,更加恼羞成怒,啪的一下,把手中一直拿着的档案袋往张玄清病床上一拍,冷笑道:“张玄清,有空油嘴滑舌,不如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张玄清看着档案袋,心里面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小帅哥依旧冷笑,俯身拿回档案袋,把档案袋打开,拿出里面资料,掀开第一页念道:“张玄清,男,十七岁,括弧,实际年龄疑为二十四岁或二十五岁,括弧完,身高一米七二,体重五十五公斤……”

    “你调查我?”张玄清脸色顿时变了。

    “调查你?你还用得着调查?”小帅哥哼哼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多案底。我是该叫你大师呢,还是叫你道长?”

    “啊……哈哈……”张玄清讪笑道:“都是江湖朋友抬举,刘警官叫我小张就好,叫我小张就好……”之前听柳萍叫她刘警官,应该没错吧?

    “哼!”小帅哥刘警官不屑哼了声,手中档案翻了一页,道:“我可不敢叫你小张,张大师,2014年3月25日,横店某导演被打一事,是你做的吧?”

    “怎么可能!”张玄清矢口否认:“小刘警官,没有证据你可不要乱说!”

    小帅哥刘警官不理他,继续道:“2014年8月6日,杭州刘女士险些被人骗财骗色,这事也和你没关系?”

    “当然……”

    “是吗?可为什么当地警局把你抓起来关了一个月?”

    “那个……”

    “2014年12月29日,这次是温州,有个姓王的老奶奶给自家儿子算命,被人骗了一千块钱,事后报警,你被抓起来,因认错态度诚恳,又因年龄不到,半个月后被放,你敢说这事也和你没关系?”

    “咳咳……当……”

    “2015年3月5日,重庆,樊先生被骗……你再次被抓起来,关了半个月……”

    “2015年6月12日,成都,李女士被骗……”

    “2015年11月29日,西安,陈女士被骗……”

    “2016年5月18日,沈阳……”

    “……”

    “2017年4月17日,济南……”

    小帅哥刘警官根本不给张玄清开口的机会,吧啦吧啦把张玄清的过往一通念,听得旁边病床上坐着的柳嫣一阵目瞪口呆,看着张玄清的表情越来越不对。

    张玄清这次真的是变了脸色,勉强笑道:“那个……刘警官,这些事不都过去了吗。”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小帅哥刘警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张玄清打哈哈道:“啊哈……那个……就是给人算算命而已,排忧解难、你买我买,难免有算得不准的时候,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大罪吧?”

    “是吗?”小帅哥刘警官表情更加玩味,翻着资料,道:“可我怎么听说,那位差点被你骗财骗色的刘女士,其丈夫曾经是当地某黑帮团伙成员?而且还死的不明不白?在事发前日,你给那黑帮团伙老大算命,引得以后一个月内当地两大黑帮团伙火拼,从而尽数被捕。而正是两大黑帮团伙火拼之后,刘女士就撤消了对你的诉讼?”

    “啊哈哈……巧合,巧合……”张玄清脑门渗出了冷汗。

    “那在温州呢?你被捕的那段时间,当地一个贩毒团伙被警方端了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重庆、成都、西安、沈阳、南宁……除了其中两次,其他在你被捕的时候,或是贩毒团伙、或是拐卖人口团伙、或是黑帮组织、或是传销组织,一个个都陪你进了局子,然后你就出来了,你别告诉我这些都是巧合。”小帅哥刘警官双眼锐利。

    张玄清擦了擦脑门冷汗,干笑道:“刘警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乱说要死人的。”

    “这就对了!”小帅哥刘警官并不反驳,反而一拍手道:“你就是怕他们打击报复,所以才躲到警察局里,然后出来就立即换一个城市,你敢说我说的不对?”

    “哪有的事!”张玄清叫起了撞天屈:“刘警官,我承认我讹你钱不好,但是你也不能害我啊。我就是一个摆摊算命的,顶天了给大姑娘小媳妇摸摸骨,偏偏老头老太太钱花,什么黑帮团伙、贩毒组织,我是一个不知道,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抓人都是你们抓的,他们跟我被抓起来的时间一样还怪我了?你当我愿意被你们抓?再说了,不还是有两个城市没被抓么。”

    “是啊,是有两个城市没被抓,但其中一个城市警察局副局长落马,另一个……就是一个月前的济南吧?这回正局长也落马了。”

    “真的啊?”张玄清诧异了下,接着又满脸茫然:“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行了,你就别装了。”小帅哥刘警官收起了资料,冷笑道:“张玄清,张大师,张道长,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那么多黑道组织,警察都没有办法,却被你一个人送进了警察局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尚,很伟大,很厉害?”

    “我……”

    “不用说了!”小帅哥刘警官一点不给张玄清说话的机会,起身俯视着他道:“张玄清,我刘纯纯现在告诉你,打击邪恶势力是我们警察的事,用不着你一个江湖骗子插手。还有,北京是天子脚下,治安好的很,你这次算是白来了!就算真的有邪恶势力,那也是我的事,我一定不会让你再次抢到我们警察的前面的!”说完之后,狠狠的瞪了张玄清一眼,转身就走。

    张玄清:“……”

    这娘们怎么就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呢?

    目送小帅哥刘纯纯警官走出病房,张玄清才收回茫然的双眼,不知道为什么,被刘纯纯说的他都有点佩服起自己来了。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做了那么多好事?

    骗钱都把自己骗成大侠了?

    嘛,小伙子,我佩服你呦……

    张玄清表示他跟那些事才没有关系呢,真的,他还想多活两年,有些事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忽然!他想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转过头去,就见柳嫣小姑娘两只眼忽闪忽闪好奇的盯着他。张玄清俩眼珠子一瞪,恶狠狠道:“看什么看,再看小心道爷我吃了你!”

    “呀——”柳嫣惊叫一声,蹭的从床上蹦起来,跃到地上,拔腿就往屋外跑。

    落到地面似乎才想起脚被崴了,闷哼一声,小脸紧巴巴皱在一起,两只眼泪汪汪的,都快哭了。

    可扭头看了眼张玄清,浑身一哆嗦,还是十分坚强的挪动脚步,一瘸一拐走出房间。

    张玄清:“……”

    自己真的辣么可怕?

    ……

    房间中空空荡荡,只剩下张玄清一人。

    其实相比于之前的热闹,张玄清更喜欢现在这样,冷清,但却足够安静。

    虽然他因为职业的关系,经常需要跟人打交道,但其实他很少有朋友,也不愿交朋友。

    毕竟对于一个江湖骗子来说,揣摩人的内心是最基础的一项本领。

    如果他想要跟谁交朋友,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那样也太累了,交到的也不是真的“朋友”。

    至于真正的朋友,对他这种几个月就需要换一个地方待着的人来说,也太奢侈了。

    而且……还容易连累人。

    连续两年多的时间,张玄清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碍,闲来天桥底下摆个摊,闷来马路边上扯个淡。

    在外人看来这样的生活似乎很孤独,但他并不觉得,反而乐在其中。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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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传说中的运输大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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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

    医院的病房中,张玄清休息了会,便开始艰难的脱着病服,一边脱一边忍不住倒吸冷气。

    疼,真的很疼。

    虽然医生说他没有什么大碍,但肩膀处、胳膊肘处、膝盖处、乃至背上、脸上,都有不少擦伤。

    脸上还算少的,只有左脸颊一小块,最疼的地方还是肩膀和后背。

    倒是昏迷前感觉被磕到的后脑勺,只是起了个大包,没有破皮。

    终于,废了好大功夫,张玄清把自己脱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个四角裤。

    咔擦——

    房门被人打开,柳萍姐妹走进来,其中柳萍还张口说着:“出院手续已经给你办好了……”

    “啊!”张玄清一声惊叫。

    “啊!”柳嫣也叫了一声。

    “啊——”最后这个才是柳萍的。

    张玄清心说不愧是美女,叫的声都比别人长,手上却一点不慢,拉过被单,盖在身上,双手捂胸,一脸惊恐大叫:“你们要干什么?出去!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那啥了呢。

    “呸!流氓!”柳氏姐妹脸上一红,齐啐一声,快步退出,把房门关上。

    只留下张玄清一个人心中悲愤:凭什么别人都是看美女,而他却是被美女看?

    费了半天劲,才又把衣服穿好。张玄清掏出手机看了看,还好,没坏,屏幕上显示是早上九点多,看来他这一次昏迷,只相当于睡了一觉。

    来到门前,打开房门,向外面偷偷望去。只见外面走廊人来人往,却没有看到柳氏姐妹。

    已经走了?

    张玄清心底一松,他算是发现了,这辈子他跟女人犯冲,甭管是小时候的初恋女友,还是后来遇到的小明星,乃至如今的柳氏姐妹,遇见她们的时候自己肯定倒霉。柳氏姐妹走了也好,省得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心神放松之下,张玄清脚步也轻快起来,感觉身上的伤也不是那么痛了,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他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不久,柳氏姐妹走出洗手间,回到病房,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一阵发呆。

    ……

    外面天色阴沉,凉风习习,似乎避免不了一场阴雨。

    张玄清离开医院,只勉强走了一二百米,就不得不停下来打车。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坐车的,除非路途太远,或者事情太紧急。

    之所以养成这个习惯,一是舍不得花钱,二是他经常需要跑路,日常走走锻炼锻炼身体也是好的。

    然而今天他却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良好”的习惯:他身体虽然没有大碍,但每走动一步,身体上擦伤的部位都会传来剧烈的疼痛。

    太疼了,简直不能忍!

    抠抠搜搜翻了翻小兜,还好,昨天晚上从柳嫣手里坑到的那三千多块钱还在。张玄清松了口气,忽然面色一僵……他似乎想起他之前忘了什么了。

    好像……应该……柳萍答应给他的五十万他还没拿到手里?

    “卧槽,我的钱!”张玄清大叫一声,顾不得身体疼痛,转头就往医院跑。

    之前柳萍虽然答应给他五十万,但是由于接连被人打断,那张银行卡一直没有教到他手里。后来柳萍跟着医生去办理出院手续,他一时间也忘了要,竟然糊里糊涂的走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医院门口开出来一辆白色轿车,副驾驶位上隐隐约约似乎是柳嫣的身影。

    车辆一出医院门口,就转头往张玄清相反的方向离开。

    张玄清:“……”忽然有点想哭。

    以他的记忆力,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也足够认出,那辆车就是昨天晚上撞了他的那一辆。

    而且如今他不仅记忆力被强化,眼力也有着些许提升,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辆车上副驾驶位上绝对是柳嫣无疑。

    所以说……那两个姐妹刚刚其实是在躲着他?

    张玄清想明白这点,顿时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叫着:“混蛋,别跑,给我回来!”紧紧追在后面。

    亏得他还在为避开与二女见面而沾沾自喜,特么原来是自己被人坑了?

    他哪里知道,人家姐妹只是去了趟洗手间而已。

    然而他刚刚追出两步,忽然身后响起一道女子呼救的声音:“救命啊,快拦住他,抢钱啦……”同时,还伴随着一名男子的呼喝:“都给老子闪开,快让开!”

    两者的声音极近,似乎就在身后,且随着脚步跑动声快速向他接近。

    张玄清下意识转头,可没等他彻底转过头去,忽然身体一痛,被人撞到后背,身体一个踉跄,向前一扑,滚地葫芦般在地上滚了几滚。

    与他一同打滚的,还有一名男子。

    那男子神色慌张,爬起身来,恨恨的瞪了张玄清一眼,顾不得被撞落的一个女士皮包,低头继续往前跑路。

    很快,一名女子从后方追来,先是把皮包捡到手中,接着蹲在张玄清身边,一脸关切问道:“这位先生,谢谢你,你没事吧?”

    “嘶——嘶——”张玄清躺在地上,一边大吸冷气,一边破口大骂:“没事?有本事你试试有事没事!”他也信了对方的邪,怎么一天到晚总遇到这倒霉事。

    女子面露歉然,把皮包往肩上一背,伸出两只手,扶着张玄清坐起:“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他会撞到你……要不我扶你去医院吧?”

    “不去,打死我也不去!”刚从医院出来,还去?当他有病啊!

    张玄清满脸郁郁,尤其是发现前方柳氏姐妹的小白车已经在视线中消失,一颗心几乎在滴血。

    钱啊,五十万呢!

    懊恼的抬起头,忽然眼前一亮,只见扶着自己的女子还是一个美女。

    对方年约二十七八模样,穿着时尚,清素淡雅,棕色大波浪长发随意披在肩头,五官精致,画着淡妆,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无一不表示对方不仅妆画得好,底子也不错。

    这种场景……

    张玄清心说难道老天爷终于开眼了,肯大发慈悲之心为自己安排一场完美的艳遇?

    可一想到刚刚飞走的五十万,心里依旧一阵滴血。

    那美女见他面色不好,满脸尴尬,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先生出……出手,帮我把包夺回来,谢谢。”

    “呵呵……”张玄清强笑,心说鬼才愿意给你夺包,眼珠一转,却道:“应该的,应该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手搭在美女肩膀,忍痛站起身,两只眼则发亮的看着美女的包。

    这包貌似不便宜的样子,能不能从美女这补回一点损失呢?

    至于艳遇神马的,张玄清表示有钱在手,美女不愁,大不了去找鸡……咳咳,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刚损失了五十万好不好!

    美女对此浑然不觉,任由张玄清的手搭在她肩膀站起身,,柔声问道:“先生不去医院,不知道先生想去哪里?我的车就在后面不远,要不要我送先生一路?”

    “好哇好哇。”张玄清高兴点头,他现在还没想到以什么借口问美女要钱呢。

    被美女扶着转身,张玄清满脑子都是怎么从对方那里坑点钱的念头,浑没注意到,一个灰衣男子低头迎面走来。

    男子穿着灰色大衣,头上戴个帽子,把脸遮住一半,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回头往后瞟,也没注意到张玄清和美女二人。

    此时美女亦低着头,注意着张玄清的脚下,吃力的扶着张玄清,同样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男子。

    十分自然的,三人相遇,张玄清与男子撞了个满怀。

    “哎呦——”张玄清哀嚎一声,心头大怒:还没完没了了,看自己好欺负是不是,谁都来撞一下!蓦地抬起头,破口大骂:“你特么走路没长眼啊……”接着却忽然顿住,满脸讶色,还带着一丝丝愤怒:“是你?”

    “是你?”男子也惊疑一声,抬起头,露出帽檐下那张貌似忠厚却十分猥琐的脸——不是吴强又是谁?

    张玄清心头怒火更甚,要不是对方,自己哪里会遇到柳嫣,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冷哼声道:“好你个吴强,可算让老子逮住你了!”

    没成想,吴强看着他却眼前一亮,满面欣喜道:“兄弟,是你啊,遇见你太好了,帮哥哥个忙。”一边说一边脱下大衣,还不忘慌乱的回头望了一眼。

    张玄清下意识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路口冲出七八个大汉,四下看了一眼,分成两伙,其中一伙迎面向自己这个方向跑来,似乎在追着什么人。

    没说的,肯定是追吴强了。

    这时吴强早已把大衣脱下,帽子摘下,将两者往路边绿化带后面一扔,露出里面全然不同的西服革履,冲着张玄清一笑:“兄弟,借你女朋友用用。”

    张玄清还没反应过来,心说自己哪有女朋友。就见吴强上前一步,一把将扶着他的美女拉入自己怀中,顺势往旁边一带,让美女背靠在墙上,接着对着美女的嘴狠狠吻了上去。

    啪嗒——

    两唇紧紧结合在一起。

    “呜呜呜……”美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奋力挣扎,可双手被吴强箍着,身体又被吴强顶在墙上,哪里挣扎的动?

    张玄清愣愣半晌,接着发出一声悲呼:“卖烧烤的,我草你姥姥!”

    这美女不是给自己准备的艳遇吗?

    合着自己就是一个运输大队长?

    之前的柳嫣也是,虽然事实证明“小帅哥”刘纯纯是个女孩子,但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在一起了?

    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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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修仙有三等,炼丹有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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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阔的马路上,人来人往,之前出现的三五个大汉,已经注意到吴强、美女、张玄清三人,正往这边跑来。

    吴强虽然摁着美女狂亲,可双眼却依然观察着四周,见此心头大紧:这些人正是来追他的,虽然他肯定对方没有见过自己的样貌,且他已经换了装,但难保不被认出来。

    正在这时,张玄清一声悲呼,伸手在旁边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对着吴强就一顿狠抽,边抽边骂:“我让你兄弟,我让你兄弟……趁着老子住院搞我女朋友,还特么兄弟……”

    “哎呦——”吴强惨呼一声,紧忙放开美女,抱头蹲到地上:“轻点,轻点,兄弟我错了,你轻点……”

    美女被两人搞得一阵呆愣,见张玄清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一根树枝使得幻影重重,啪啪啪抽在吴强身上,几乎想把吴强抽死。

    虽然她刚刚被不明不白的占了便宜,但心地善良,见不得如此,紧忙抓住张玄清的胳膊,道:“算了吧,算了吧,你下手轻点,怎么说你们也……”

    “你还帮他说话?”张玄清双眼一瞪,怒气冲冲把美女手甩开,不用树枝抽了,却又抬起脚对着吴强猛踹:“我让你帮他说话,我让你帮他说话……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他个狗娘养的!”

    美女愕然,双眼中闪过一抹迷茫:怎么觉得事情跟她想的有点不对劲啊。

    这时那四名大汉已经跑到三人近前,皱着眉头看了两眼,对视片刻,摇摇头,继续向前跑去。

    张玄清依旧在边打边骂:“我让你兄弟,我让你兄弟……我让你帮他说话,我让你帮他说话……”直打到四名大汉身影消失,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吴强放开抱头的双手,抬起头张望片刻,面色一松,呲牙咧嘴的站起身,摸了下被抽肿的后背,看着张玄清一脸幽怨:“兄弟,过了啊,你这也太狠了。”

    “狠?这还算狠?要不要我给你来点更狠的?”张玄清看着他不阴不阳道。

    吴强紧忙摇头摆手:“算了算了,已经够狠了,已经够狠了……”接着面色忽然一正:“谢了兄弟,今天多亏你帮忙,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话。”

    张玄清撇撇嘴,道:“少跟老子来这套,不是想谢我吗?不用以后了,你现在给我点钱就行。也不用太多,百八十万就够了。”

    美女被两人搞得一桶迷糊:“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吴强转头看向她,笑道:“你就是弟妹吧?今天对不起了,事急从权……”

    “少特么废话,赶紧给钱!”张玄清打断道。

    “呃……那个……呵呵……”吴强满脸讪笑,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美女看看吴强,看看张玄清,蓦地道:“我不是他女朋友。”

    张玄清:“……”

    “哈哈!”吴强大笑,眼前一亮:“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那个,美女,今天你也看见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了,以后有用得到我吴强的时候,尽管开口,我绝不二话!”

    美女满脸茫然:我看见了?我看见什么了?

    没想到吴强不等她开口问,忽地对两人一抱拳,道:“大恩不言谢,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说完转头就跑。

    开玩笑,他可没钱给张玄清,如果美女真是张玄清女朋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可现在既然美女不是张玄清女朋友,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深深的看了张玄清一眼:就像美女表现出来的,一般人肯定注意不到那几个大汉,就算注意到了,也想不到帮他的办法。可张玄清在几个大汉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忽然拿树枝对着他猛抽,配合着嘴里的话,消除了几名大汉的怀疑。这种演技、这种观察力、这种应变能力,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应该有的。

    美女依旧茫然,直等到吴强的身影消失,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张玄清。见张玄清身上原本缠着纱布的地方,已经渗出了丝丝殷红,担心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张玄清摇摇头,忽地气急败坏道:“妈的,又让那小子跑了,还说什么日后有用得到他的时候尽管开口,连个电话都不留,摆明了是想赖账!”

    美女:“……”

    你们不是认识的吗?

    还有……明明现在你身上的伤才是重点好不好!

    对于张玄清关注的重心,美女表示不能理解。得知张玄清和那个吻了她的人并不熟,美女也无可奈何。问明张玄清不想回医院,美女让张玄清在原地等一会儿,依旧表示愿意开车送他回家。

    在美女离开去开车的一段时间,张玄清则只是看着吴强离开的方向,眉头轻皱,一脸若有所思。

    看他现在的表情,哪还有方才的气急败坏,以及之前损失五十万的悲愤?

    直等到美女开车回来,张玄清才收回目光,一脸垂头丧气的上了汽车。但没有直接选择回家,而是选择先去书店。

    经过这两天的经历,张玄清觉得外面世界还是太危险了,在养好自己这一身伤之前,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就连图书馆都能少去尽量少去。

    所以,为了未来一段时间做准备,他决定买一大堆书回家慢慢看。

    等张玄清和美女从书店出来的时候,时间距离他们两人进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外面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张玄清和美女一人抱着一个大箱子,身后还拉着两个大口袋,两者里面都装满了书,两人的表情也都十分吃力。

    不同的是,张玄清脸上吃力之中挂着一抹满意的微笑,而美女则是满脑袋黑线,看那情景,几乎都要发飙了。

    原来张玄清今天本已经做好了破财的准备,没想到美女为了表示对他帮自己“抢”回包的感谢,抢着要为他付钱。

    面对这种情况,张玄清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在书店一通大扫购,终于“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对方的好意。

    美女之所以面色不好,除了这一点外,还有一点,就是张玄清买的书不是道经就是医书,这种书一般年轻人哪里会买,不由让她觉得张玄清完全就是在消遣她,或者想占她便宜。

    好在美女涵养不错,不仅依然开车把张玄清送回了家,还帮张玄清把书搬上了楼。

    一番折腾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把书都归置好,张玄清便十分诚恳的向美女发出了邀请:“时间不早了,不如一起吃顿饭?”

    美女却更加认定了之前的想法,觉得张玄清之所以浪费这么多时间,就在这等她呢,摇摇头道:“不了,我中午还约了人。”然后紧忙告辞离开。

    嘿,正好,省我一顿饭钱。

    张玄清一点都不以为意。

    请美女吃饭确实是极好的,但也要有钱舍得请,尤其这位美女当着他的面被吴强亲了个痛快,他想想自己是传说中“运输大队长”的身份就觉得腻歪。

    吃过饭后,张玄清不顾一身伤势,半躺在沙发上,拿起一本《道藏》就看了起来。

    道藏乃是道教书籍的总称,其中汇集了各个朝代著作的道经。张玄清买的是《中华道藏》,在完成对明代《正统道藏》、《万历续道藏》整理重编的工程后,又搜集明代以后数百年问世、《正统道藏》未收的道教文献,尤其是民间流传的巨量抄本、刻本、图像、碑铭等。于2004年问世,华夏出版社出版,可以说是正儿八经、包罗万象的道教典集。

    之前在唐朝的时候,张玄清听孙思邈传给他的练气之法,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想来想去,或许就是这两年当江湖骗子时在某一本道书中看过,自然要找出来历。

    同时他也可以确定,他那过目不忘的能力一定是阉割后的版本。不然为什么别人得到过目不忘的能力记忆力变好,连小时候吃奶的事都能想起来,他想本之前看过的书都费劲?

    总之,怀着这种心情,张玄清一边看书,一边抱怨老天不公,经常当运输大队长也就罢了,超能力还是阉割后的版本,简直没有天理。

    正牢骚间,忽然一段话跃入眼底,他眼前一亮,喃喃念道:“修仙有三等,炼丹有三成。夫天仙之道,能变化飞升也,上士可以学之:以身为铅,以心为汞,以定为水,以慧为火,在片饷之间,可以凝结,十月成胎,此乃上品炼丹之法,本无卦爻,亦无斤两,其法简易,故以心传之,甚易成也。”

    “夫水仙之道,能出入隐显者也,中士可以学之:以气为铅,以神为汞,以午为火,以子为水,在百日之间,可以混合,三年成象,此乃中品炼丹之法,虽有卦爻,却无斤两,其法要妙,故以口传之,必可成也。”

    “夫地仙之道,能留形住世也,庶士可以学之:以精为铅,以血为汞,以肾为水,以心为火,在一年之间,可以融结,九年成功,此乃下品炼丹之法,既有卦爻,又有斤两,其法繁难,故以文字传之,恐难成也。”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如此!”张玄清精神一震,终于想到了自己那几分熟悉感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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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道教跟道家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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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张玄清终于想到了自己那几分熟悉感来自哪里,不是看过孙思邈的练气之法,而是孙思邈的练气之法,与唐朝之后才发展出来的内丹派有着不少相同之处。

    在唐朝之前,这世上是没有内丹派的。金丹之说,就是服丹饵食,也用铅、汞等东西炼制一枚“金丹”服下,称之为“外丹派”,也叫“丹鼎派”。

    直到吕洞宾出世,世上才渐渐有了内丹之说,而后由王重阳得传法统,建立全真教,内丹之法才大行于世。

    全真教有五祖七真,其中五祖又分南五祖与北五祖。南五祖分别为紫阳真人张伯端、杏林翠玄真人石泰、道光紫贤真人薛式、泥丸翠虚真人陈楠、琼炫紫虚真人白玉蟾;北五祖分别为东华帝君王玄甫、正阳帝君钟离权、纯阳帝君吕洞宾、纯佑帝君刘海蟾、辅极帝君王重阳;而七真则是王重阳那七个徒弟,分别是丘处机、马钰、谭处端、刘处玄、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几人。

    先前张玄清念的那几句话,就是南五祖白玉蟾所著《紫清指玄集》里的“修仙辨惑论”。白玉蟾又名葛长庚,师侍陈楠,传说陈楠常以泥土渗符水,捏成小丸救人治病,无不灵验,时人称为“陈泥丸”。那几句话就是白玉蟾向陈泥丸请教修仙有几门、炼丹有几法之时,陈泥丸对白玉蟾说的。

    可是……不对啊!

    张玄清坐在沙发上,捧着厚厚的道藏,眉头紧皱,口中呢喃道:“按照陈泥丸的说法,上、中、下三品丹法,上品丹法高大上,中品丹法普普通通,下品丹法完全就是垃圾,根本不挨着,也完全没必要同修。可孙思邈传授我的练气之法,先是打坐入定,绝念忘机,于定境之中熬炼精神,凝练先天一炁,完全符合陈泥丸说的上品丹法,以精神魂魄意为药材、行住处卧为火候、清静自然为运用;之后贯通人身九窍,洗练五脏六腑,又符合中品丹法,以心肝脾肺肾为药材、年月日时为火侯、抱元守一为运用;最后打熬四肢百骸,洗精伐髓,又符合下品丹法,以精血髓气液为药材、闭咽搐摩为火候、存思升降为运用……如果由下入中再到上品也就算了,可孙思邈这完全是反着来,先上品再中品最后下品,这不完全是多此一举吗!”

    “不对,不仅仅是多此一举,甚至是画蛇添足,弄巧成拙……可是……陈泥丸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张玄清为此一阵纠结。

    随着对道教接触的越来越多,以及当日火龙真人那一番话,他对于道教中人的著作越来越没办法信服。

    严格来说道教并不是老子创立的,老子只是道家的人物,一辈子也没提出宗教的概念。创立道教、提出“道教”这个概念的,最早来说还是东汉时期的张道陵。

    成语“张冠李戴”,说的就是张道陵最早创建道教,可后人非说老子李耳才是道教祖师,由此衍生而来的词汇。

    道教分为五个派系,分别是积善派、经典派、符录派、丹鼎派、占验派五类。其中经典派,说的其实就是道家之人,不奉神明,不修秘法,之研究道家真理,说来跟道教完全不是一个体系。

    其余积善派和符箓派大体为一家,符箓派最有名的还数茅山派,也叫上清派,与龙虎山天师道、阁皂山同为道教三大符箓派,号称三山符箓,元代以后归并于正一道。

    正一道弟子入派首先需要“授箓”,“箓”通常指记录有关天官功曹、十方神仙名属,召役神吏,施行功法术的牒文,同时也是积累功德,飞升仙界的“仙籍”。

    那么问题就来了,连被奉为太上老君的老子都没能成仙,而是创立隐仙派,毕生寻觅仙踪,哪里来的仙界?哪里来的天官功曹?哪里来的神吏?很明显这两大派就是扯淡嘛!

    再说占验派,说白了就是打卦卜筮,算命相面的那么一派,唐朝袁天罡、李淳风就可以算到这里面,两人合著的《推背图》确实有些玄妙,张玄清没少研究,所以对这一派倒是有几分半信半疑。

    至于最后的丹鼎派,之前已经说了,在唐朝之前,世上本没有内丹一说的。丹鼎派就是拿些朱砂、汞、铅混合炼制毒药,吃了妥妥死人,这玩意能信?

    也就是内丹派出现之后,丹鼎派讲究以身为鼎,体内结丹,这才恢复了几分威名。可相比于已经看出修炼成效的孙思邈,张玄清觉得陈泥丸的话也有那么几分不靠谱。

    “或许这世上真曾有过神仙,但那也得是上古之时,不然以老子的名头,也不会毕生寻觅仙踪,最终却一无所获。”

    “然而不论是张道陵还是吕洞宾,都在老子之后,又奉老子为祖,明显成就不如老子,说他们成仙得道明显有些过了。”

    “说不定他们的传承体系都是假的,毕竟创立宗教什么的,肯定少不了争名夺利,与道家真意相违背,说的话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更何况,就算他们的修行是真的,可时光流逝,能流传下来多少、传下来的东西有没有被改动,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也难以确定。”

    “按照孙思邈的表现来看,世间确实有修炼之术无疑,相比于真假难辨的传承,还是孙思邈这个来的靠谱。”

    “虽然孙思邈也说了,他的练气法门,只能算是养生术,修到极致,顶多是排毒养颜、百病不生,可就是这眼睛能看得到的简单效用,反倒比成仙得道更能让人相信。”

    “除非……火龙真人说的都是假的!”

    张玄清想到最后,无可避免的再次想到了火龙真人。

    他之前的推测都是建立在老子不是神仙的基础上,这句话是火龙真人说的。

    虽然火龙真人也活了数百年,但以他当时的情况看来,他连最基础的自由都没有,之所以还没死,都是靠着游仙镜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有游仙镜,世间为什么不能有神仙?

    可游仙镜是老子传下来的,老子都不是神仙,张道陵、吕洞宾、白玉蟾这些后人能成仙?

    这是一个无解的结,除非是火龙真人撒谎。

    但以火龙真人当时出现的情况、以及后来死亡的场景看来,火龙真人完全没必要、更没理由对张玄清撒谎。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道藏中这么多典集,明显真真假假,难以辩驳。再结合道教跟道家的分别,就算上古时期有修行之术,传给医家的人比传给道教的人更符合当时情况。毕竟医家自古有之,而道教完全是张道陵创造,且张道陵创立道教,其中符篆之术还是吸纳的上古巫术。自古巫医不分家,道教中人多研习医术,也完全是因为这句话,后来才又衍生了一句道医不分家。不论怎么说,孙思邈的话也比陈泥丸的靠谱。”

    “况且白玉蟾自己也说了:‘一言半句便通玄,何用丹书千万篇’,明显是知道道书里不泛伪作、扯淡之言。且孟子也有‘尽信书不如无书’之语,世间道理相通,白玉蟾能说出这句话,显然不仅仅是道教修炼术法之人,更是道家研习道理之辈,他的话应该还有几分可信度。但虽然如此,可面对孙思邈这眼前看得到的功效,该如何取舍,是个人都知道。”

    张玄清想到最后,最终决定按照孙思邈讲述的方法习练,不过陈泥丸的三品炼丹法也不能放任不管。

    “说到底自己接触道教日短,练气之法更是刚刚得知,分不清其中的真伪,不敢擅自习练。不过孙思邈自幼入道,练气之法更是修到大成,说不得他能看出其中一些端倪。等再回到唐朝后,自己就一部一部,把这初唐之后的道书全部抄录过去,管他什么真的假的,让孙思邈看看,没准能研究出点有用的东西。”

    “还有袁天罡、李淳风师徒二人,一部《推背图》流传千古好大的名头,应该有几分真本事,日后有机会也得接触一下。”想到这里,张玄清得意一笑,让历史名人给自己打工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决定了修炼孙思邈所传的练气之法,张玄清却没有立即修炼,而是捧着道藏继续看。

    虽然道家有“一言半句便通玄,何用丹书千万篇”之语,但也有“由来富贵原如梦,未有神仙不读书”之语。

    两者之间看似矛盾,但也没有那么矛盾。

    前者说的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以及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而后者则是说读书的重要性,以及不读书不认字就算有一部真正的修仙典集摆在你面前你也看不懂。

    古人的操行大家都知道,尤其是道教,各种隐语,同样的一件事物不同的派别能变幻一百来样,这要是不多读点书瞎练,别说做无用功,练不死人就是好的。

    这也是张玄清不敢冒然相信陈泥丸的三品炼丹法之因。

    别说是修道,就算练武,拿金庸武侠小说来说,里面主角也各个能识文断字。比如张无忌,从小跟着他父母学习,而后又跟着张三丰待了几年,最后得到《九阳神功》,才能修炼;再说郭靖,亦是打小有着马钰的教导,后来得到《九阴真经》,才能修炼成功;就连最不着调的段誉,都是家学渊博,通佛理,懂易经,知道穴位,这才能练成《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

    倒是现代的某些网络小说,主角什么都不用懂,得到一本秘籍就能练成高手,不过张玄清认为那都是扯淡:拿《九阴真经》来说,如果什么都不懂,就算拿到九阴真经正本,也得练成九阴假经,落得个欧阳锋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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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通九窍,先天一炁

    捧着一本《道藏》一番通读下来,外面天色已暗,雨也停了,空气变得格外清新。

    张玄清放下书籍,只觉心中疑惑解开了许多,但又填了许多新的疑惑。

    果然如庄子所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世间的知识是无穷无尽的,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大智知止,小智惟谋,智有穷而道无尽哉!

    随便对付了几口晚饭,张玄清便盘坐在地上,下边垫了个沙发垫,开始按照孙思邈传授的方法打坐,修炼先天一炁。

    先天一炁,佛家、道家、医家、儒家尽皆推崇,是生天生地生人生万物的原始之炁,是构成天地万物的基本素质,更道家是元神金丹的基础。

    在医家看来,人的出生,便伴随着一口先天之气,随着人越长越大,这口先天气越来越少、越来越杂,直至人死亡,这口先天气才会散去,道家亦然。

    故此炁不在体内,不在体外,随生而始,随死而灭,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玄之又玄。

    张玄清盘膝在地上坐下后,便定心止念,冥心凝神,致虚守静,努力追寻那种太虚太无、太空太玄、杳杳冥冥、惟恍惟惚的境界。

    其实真正的道家静坐并不是他这种形体端然,瞑目合眼,这充其量只能算是“假坐”而已。

    真坐者,须十二时辰,住行坐卧,一切动静中间,都心如泰山,不动不摇,把断眼耳口鼻四门,不令外景入内,但有丝毫动静思念,即不名静坐。

    不过到了那种地步的,都是功行深厚者,最不济也要像孙思邈那样。

    张玄清如今入道日前,修不得这般功夫,只能严苛恪守打坐姿态,以期达到由外入内的效用。

    开始时,心中虽无甚杂念,然枯坐片刻,一个个想法便都跃入脑海,虽大都是求道之念,却亦让念头驳杂。直至想到道经中“不怕念起,只怕觉迟。”“念起是病,不续是药。”等语,顿时福至心灵,心知妄念起时,即予觉破,令不续起,便自可至无念之境。即刻贯注全神,集中一点,苦死琢磨,勘破迷念。

    自己为什么要修道?

    修道之后到底能不能长生?

    自己修炼多久才能真的显出效用?

    如此种种,张玄清对其余念头不管不顾,只集中在自己为什么要修道上,细细思寻。

    如是这般,虽然不能真个心中无物,空寂湛然,但贯注全神,集中一点,却可消磨其余杂念。最后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此又谓之“一灵独耀”。在一灵独耀境中,不必动心思量,念起即觉之,心动即止之。妄念欲动时,即伏之不动;妄心欲起时,即伏之不起。

    每当一心散乱,幻想与杂念纷起,破了这“一灵独耀”时,便以斩截法,截断诸心,打杀万缘。使心住心位,境住境位,心不外缘而内寂,境不内扰而外静。

    正所谓无念便无心,无心便近道,及至心神一尘不染、一念不生时,则自身虚灵不昧,澄澄自知,这静坐功夫亦可称之为登堂入室矣。

    诗曰:

    我有神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

    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当张玄清真正达到定心止念,一灵独耀后,只觉自己来到一个一片虚无的世界,四周黑暗混沌,一无所有,唯有在世界的中心,有一粒白光,宛似明珠一颗,大放光华,使之虚室生白。

    刹那间,在光芒爆射后,只感觉山河大地、十方虚空,尽皆消殒,归于寂灭。不知不觉中,黑暗不在,光芒不在,感知中无实无虚,无色无空,无为正定。却有一股气流缓缓汇集,非寒非暖,若有若无,似真似幻,但他心里又知道,这便是那“先天一炁”。

    不知过了多久,当张玄清意识清醒,睁开双眼之时,恰好旭日初升,紫气东来,转眼时间已经过了一夜。

    看着窗外朝阳,体悟着感知中的那一股气感,张玄清只觉一阵奇妙。

    这先天一炁确实不在体内,亦不在体外,很玄妙的感觉,仿佛在身体里,又仿佛不在,完全不是他预想的那种武侠小说中盘踞丹田的真气,既不是暖流,也不觉得清凉,总之给人一种似有非有,似无非无的感觉。

    就好像道家说的玄关一窍,有的说在丹田,有的说在眉心,有的说在鼻尖外三寸处,根本没有具体的位置。

    先天一炁也一样,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无处能在,你要让它在体内,它就可以出现在体内;你要让它去体外,它就可以保存在体外。但你要具体指出它在哪里,它又完全没有个具体安歇处、没有个具体收拢处、没有个具体归置处。只感觉它风吹不散,日晒不消,实实在在的“有”,亦虚虚幻幻的“无”。

    怪不得孙思邈说它没有什么攻击力,此“炁”在有无之间,日后或能聚则成形,散则成气,但在这初生之时,完完全全是一种“太极”的状态。

    太极不是阴阳,而是阴阳前的状态,本不分阴阳。世上流传太极阴阳鱼的图案,只是方便让人理解,没想到世人无知,反闹了好大误会。

    就比如某些小说中关于太极的说法,说什么阴阳二气某一方强过一方,太极的状态就会不稳,完全就是扯淡。

    阴盛阳衰、阳盛阴衰,此二言只说得是阴阳两极消长。而此时之阴阳,则属于“两仪”之列。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仪,在古典哲学中才指“阴阳”。

    天地初开,一切皆为混沌,是为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

    太极,是指阴阳混合未分,宇亩最初浑然一体的元气。

    此元气,便可称之为先天一炁!

    ……

    闭目体悟着先天一炁,张玄清忽觉身体伤处传来一股异样,睁开眼,低头看向左肩。经过昨天上午一通折腾,此处包扎的纱布已经有几分松落,透过缝隙向肩膀伤处看去,但见伤口已经结痂。张玄清面上并无惊异,反而闪过一丝了然。

    经过之前几次用眼疲劳后,身体就有一股清凉运行至眼部缓解疲劳,张玄清已知如今自己身体有些不同寻常。现在看来,那股清凉不仅能缓解疲劳,还能加快自己伤势愈合速度。

    不过他这一身伤虽然不重,却也不轻,尤其是左肩,甚至是重度擦伤。如今伤处虽已结痂,但仍不能彻底恢复,张玄清便也没有理会。

    吃过早饭,再次体悟了一会儿先天一炁,张玄清就又进行接下来的修炼:贯通九窍!

    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尾闾穴。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起渐至膝。人之一身,有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毛孔。后有三关:尾闾、夹脊、玉枕。尾闾在夹脊之下盘头处,位于尾骨端与****之间,这贯通九窍的关键处,就是这尾闾穴。

    此处贯通九窍可不是武侠小说中讲的打通经脉,在中医理论中,人体内经络天然就是贯通的,正所谓“通则不痛,通则不痛”,可以说是个人就是武侠小说中百脉俱通的奇才。

    如果谁的某一处经脉不通,那就是得病了。如果真的如武侠小说中讲的,全身经脉堵塞,需要修炼真气贯通,那么对不起,你也不用修炼了,因为这时候你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贯通九窍,说白了就是刺激体内穴道,使九窍得到增强,超于凡人。好比是足疗,一个脚底的穴道,却有的管心,有的管肺,中医理论从来不是哪病治哪,而是找出病因,哪怕你脑袋疼用针灸给你扎脚丫子,在中医中都不鲜见。而贯通九窍的关键穴窍,就是处于尾骨端与****之间尾闾穴。

    尾闾穴属督脉之络穴,别走任脉,在中医理论中,每一处穴道都不是个体存在的,而是与其他某些穴道相互勾连,最后才形成了人体中密集的经络网。

    刺激尾闾穴,不应该直接从尾闾穴着手,而是从脚底涌泉穴起,过膝盖,至尾闾,再至头顶百会泥丸宫,也就是上丹田。然后再从督脉转任脉,到达鼻部金锁关,再下咽喉,喉有十二节,故名为十二重楼。经十二重楼下至颤中穴,再至丹田气海,最后完成一个循环。这个步骤,在道家名为文武小周天,在武侠小说中,就是所谓的打通任督二脉,功至先天,能成为一方大高手了。

    然而道家修炼,最重先天,而忌后天用事,重末形而不重已形,重未然而不重已然。其实这贯通九窍之法,在一些道经之中,已经落了下乘,就如陈泥丸所说的“三品丹诀”,故而张玄清开始才会纠结。

    不过如今张玄清修炼出先天一炁,对于先天一炁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情况又有所不同。

    先天一炁不是人以常理所能认知的东西,每个人身上都有,但不能增,不能减,用之无穷,不用无尽。也就是说,你可以掌握先天一炁,却不能通过修炼使其增加,使用起来也不会有消耗,至少现在的张玄清是这样。

    道德经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先天一炁,就是其中的“一”。故而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一正。至于这个“一”如何才能生二、生三,道经中没有具体步骤,也不是张玄清现在能了解的。

    与其好高骛远,寻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倒不如先博一个身轻体健、百病不生,这就是张玄清现在的想法。

第二十四章 得清凉,复返大唐

    闭目驱使着先天一炁再体内运转,张玄清再次陷入“一灵独耀”之境。

    此时这“一灵”不再是旁的,就是那其大无穷,其小入微的先天一炁。

    按照孙思邈的说法,通九窍这一过程,不可一蹴而就,但此中一蹴而就,不是不能一下将九窍全部修炼完,而是通九窍的功夫,即便日后洗练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亦不能放下。

    冥冥之中,无形无状的先天一炁再体内运转,张玄清全神贯注的控制着,不敢有一丝分神。但忽然之间,一股清凉之流自体内生出,随着先天一炁在任督二脉中流转,张玄清不由得神智一清。

    这股气流……是修复身体、缓解疲劳的那股!

    这清凉之流张玄清也不知从何而来,似乎与自己的穿越有关,但他却完全无法控制。一般时候,这股气流都是隐藏在身体中,只有在身体疲劳时才会出现,也不知今天怎么被先天一炁引出来了。

    张玄清虽然惊疑,却也不敢分心,依旧控制着先天一炁在体内流转。而那股清凉之气,亦随着先天一炁在体内流转、汇集,慢慢地越来越多。

    不知何时,身体传来一种感知,似乎随着清凉之气的流动,身体的伤患处开始慢慢愈合。这种感知并不强烈,亦不给人异样,仿佛只是神而明之,不会将张玄清从打坐中惊醒。

    直至先天一炁在体内运转一个小周天,清凉之气已汇集成一股涓涓细流,甚至与张玄清的感知形成联系。张玄清才心中一动:似乎……能控制了?

    心动则境灭,一灵独耀的境界顿时被破,先天一炁返回那种不在体内、不在体外、其大无穷、其小入微、冥冥杳杳、虚虚实实的境况。而那股清凉之气,亦在体内渐渐隐没。

    不过在冥冥之中,清凉之气虽然隐没,却又与张玄清有着某种联系。

    张玄清脑海中灵光闪过,心念流转,但觉清凉之气再次汇集,控制着它们在任督二脉中流转一遍,体表擦伤处感觉更为明显。

    伴随着一丝丝麻痒,体表擦伤处不再有任何疼痛,仿佛已经痊愈。

    将清凉之气导入丹田,冥心守一,抱残守缺,这股清凉之气果然不再隐没。而是结合张玄清的心念,在丹田之中若隐若现,悄悄盘踞。

    张玄清终于睁开双眼,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兴冲冲跑到镜子前,将肩膀处绷带解除,只见血痂掉落,露出里面嫩红的新肉。

    “好好好,有这股清凉气,别的不说,以后受伤就不用愁了!”

    “恩……清凉气叫着不太顺耳,还是叫它真气吧。”

    张玄清想着嘿嘿一声贱笑,“真气”都有了,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能混一个大侠当当?

    不过这也只是他自欺欺人罢了,毕竟他自家事自家知,他所谓的“真气”,跟武侠小说中的真气可不是一路。

    真正让他高兴的,还是清凉气的效用。

    虽然他一时之间搞不懂清凉气的来源,不知道是当初游仙镜赋予他的,还是穿越之后导致的身体异变。但清凉气的效用这么明显,岂不意味着日后修炼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时可以事半功倍?

    想到这点,张玄清立即调整好心思,再次进入修炼。

    并没有单独使用“真气”,依旧是以先天一炁为先,清凉气跟随其后。说到底这股“真气”来历不明,张玄清会用它,却不会依赖它。反倒是先天一炁,是张玄清靠自己努力修炼来的,谨慎起见,还是按照孙思邈传授的方法修炼好,清凉气最多作为辅助。

    时光匆匆,转眼一天过去,时间到了夜晚。

    张玄清从修炼中醒来,真气归于丹田,先天一炁无内无外,果然如他所料,一天的修炼,先天一炁不增加分毫,亦不消减分毫。只是收功之后,忽然一股昏昏默默感传来,让他脑袋一重。

    这种情况仿佛是精神力耗损太过,毕竟今天早上起来时他还精神奕奕,感觉不到半分困顿。按理说时间虽过了一天,但以他每次都比上一次睡得晚的情况来看,他还应该能坚持一晚上才是。

    如此看来,似乎御使先天一炁的应该是人的精神,先天一炁其大无穷,但人的精神却有穷尽。

    不过这样一来也有好处,先天一炁不能提升,但人的精神却可以得到锻炼。随着张玄清日后精神力越发往生,对于先天一炁的运用越发熟练,或许真的能悟通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理。

    只是这个过程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积累而已……

    感觉到困意,张玄清没有坚持,胡乱吃了两口饭,用温水洗了个澡,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

    唐武德八年,四月,党项侵犯渭州,西突厥统叶护可汗派遣使节入唐求婚,高祖李渊遂遣高平王李道立出使西突厥。

    二十八日晚,华阴县,济世堂,夕阳西下,晚霞弥漫,云朵被染成凄绝的艳红。

    济世堂后院,张玄清刚刚清醒,从床上坐起,眼中便升起一团诧异。

    在他的感知中,先天一炁依然存在,无内无外,无形无状,若有若无。他不禁惊疑:是先天一炁跟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是自己现在属于一体双生?

    这两种可能,前者表明先天一炁虽然无内无外,却是与灵魂相互勾连存在的;而后者,则表明他虽然有了两具身体,但这两具身体之间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沉心感应,没有在丹田气海感应到现代时空修炼出的“真气”。可仔细睁眼打量四周,又感觉四周景象比往日鲜明了许多——这是贯通九窍才会有的效用!

    两者都有?

    亦或者两者都不对?

    张玄清默然摇了摇头,忽然腹中饥饿感传来,他不禁失笑,最起码一顿饭管不了两个世界。

    走出房间,看向西边彩霞,常言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样子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不由自主的,张玄清想起了袁天罡与李淳风师徒二人。

    严格来说观望天象也属于预测学,只不过预测的是天气。连民俗谚语“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都十分准确,是不是意味着预测学确有其事,算命、看相也可能是真的呢?

    张玄清不禁越发想见一见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起来。

    正想着,大厅中传来孙思邈师徒的谈话声。孙思邈这个济世堂的后院只是一个一进院落,不过却有一进半大小。整体格局是坐北朝南,北面是一排五间正房,南面则是济世堂的门面,同样也有五间。东西两面有厢房,东厢房是厨房,西厢房是……茅厕。

    张玄清的房间在正房西侧,也就是接近茅房的这一侧。孙思邈、刘神威师徒二人的卧房则在正房西侧,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客厅。

    倒不是孙思邈师徒不懂礼貌,让张玄清这个客人住挨着茅房的房间。一开始孙思邈也要让张玄清与刘神威换房,把刘神威换到挨着茅厕的一侧,让张玄清住在东首。可张玄清活了这么多年,又当了几年江湖骗子,猴精猴精的,别的不会,就是会做人,所以坚决不答应。

    他知道,依着古代的礼仪教条,即便他同意下来,刘神威也不敢有什么怨言。但他在这里说到底也是寄人篱下,干嘛惹主人家不快。

    再说了,孙思邈这栋院落南北下较长,虽然茅厕在西侧,但位置还是比较靠南的,即便住在正房西侧,也闻不到多少味道。除非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愣头青,否则任谁也不会在意这点差别。

    步入正厅,孙思邈、刘神威正在吃饭,见得张玄清进来,刘神威顿时满脸惊喜,起身相迎:“道长,你终于醒啦。”

    张玄清诧异道:“怎么了,神威找贫道有事?”虽然他是会做人,但只是大体注意一下,日常生活中,还是喜欢按着自己性子来,不然那也太累了。如今他跟刘神威认识不过几天,不见不过一个白天,按理说再怎么刘神威看见他也不至于这么高兴。

    却听刘神威道:“道长你不知道,今天你因为休息,没去那醉香楼,醉香楼都来人了。而且还不是一个。先是醉香楼的小二,再是城南王家的公子,后又是城北李家、城东刘家,都央着你去’说书’去咧。”

    经过昨日一役,张玄清已经把此时的“说话儿”定义成了“说书”,刘神威年少性跳脱,倒也接受的快。

    张玄清心头了然,笑道:“怪不得你小子看见贫道这么高兴,怕不仅是什么城南的王家、城北的李家、城东的刘家,就连你小子也想听吧?”

    “嘿嘿……”刘神威讪笑挠头,面上有几分不好意思,神态却又有几分亲近。

    孙思邈笑骂了他一声:“就你那点小心思,莫说张道兄,就连为师都看的出来,你还想跟他耍心眼!”而后招呼张玄清:“道兄起来了更好,之前还让神威给你留了饭,来来来,现在正好一起吃。”

    刘神威抢着道:“道长稍等,我去给你盛饭。”

    张玄清含笑点头坐下。

第二十五章 太极,形意,八卦

    刘神威盛好饭,三个人坐在桌前,边吃边谈。

    严格来说古代吃饭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但张玄清、刘神威、孙思邈三人都是道士,张玄清更是现代来的,不需要讲什么繁文缛节。

    而且,今天早上张玄清给孙思邈的四部医术,孙思邈今天一天已经抽空看完了,有些疑问在心里憋的难受,见到张玄清终于睡醒,当然要好好请教一番。

    既然说到医术,自然免不了问一问郑胖子家的那个公子。

    张玄清还记得,自己到这个世界第一顿饭还是那郑胖子请的,之后又是被车撞、又是传孙思邈医书、又是学习练气之法,差点把那事忘了,今天好不容易想起来,不禁问道:“孙道兄,那位郑公子怎么样了?”

    这几天孙思邈每天都会去郑府一趟,观察那位郑公子的病情,按理说治不治得好,这时候应该已经有结果了。

    然而孙思邈闻言脸色一红,满脸尴尬,道:“那个……那个……”

    “怎么?可是无法医治?”张玄清眉头微皱,如果连孙思邈都治不好,那这世上恐怕也没人能治了。心中叹了口气,本来他也希望那位郑公子的病能够治愈,毕竟郑胖子管了他一顿饭,这时候见孙思邈的表情,也不好多说,安慰道:“道兄也不必自责,人生在世,最多不过匆匆百年,郑公子还年幼,但未见识过红尘百态,未经历过爱恨情仇,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虽然有些可惜,不过……”

    “咳咳!”没想到孙思邈连连干咳,满脸尴尬的打断了他的话,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

    “到底怎么了?”张玄清满脸疑惑。

    一旁,刘神威捂着嘴,脸色涨红,发出呜呜的声音,分明是在憋笑,而且憋得很痛苦的样子。

    孙思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脑袋一耷拉,小声道:“其实……郑公子得的不是天花……我一开始诊断错了……”

    啪嗒——

    筷子掉落,张玄清一脸懵逼。

    难道自己听错了?

    堂堂药王爷说自己诊断错了?

    你特么确定不是在逗我?

    孙思邈大体是觉得已经说出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过眼神依然有点发飘:“郑公子的病看似是虏疮,贫道开始也那么认为,然今日看过道兄所赐医书,忽发现其中所提一个病症,与郑公子病情相似。今日中午,贫道便按照对症药方抓药,给郑公子送了去。郑公子服用后,病情立即得到了减缓……”

    张玄清心头了然,怪不得孙思邈不好意思呢,仔细想了想那几本医书的内容,果然从其中一本中,找出了那个病症,下面也确实有治症药方。他不禁暗自懊恼,心说果然光有过目不忘还不行,若不经过仔细研习,学以致用,把学到的东西化作自己的东西,就算知道解救之法,想不到也是白搭。又和孙思邈探讨了会儿病情,知道郑公子得的不是天花后,心里也彻底安定了。

    天花可不是好惹的,那是瘟疫的一种,说不得一死就一城人。怪不得自己没有在历史上看到过武德年间有大规模天花记载,原来是孙思邈这个赤脚医生诊断错了。

    这倒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历史上孙思邈活了一百多岁,现在才四十多,远没有到达日后那种成就。就连他这辈子最显著的作品《千金方》这时候他才刚刚开始打算验证,所以完全没必要把他当药王看,反倒是张玄清戏言的人体试验科学家,跟这个时期的孙思邈更为相符。

    不然你怎么解释他刚看了四本医书就敢拿医书里提到的药方去治病呢?

    不得不说,反有大成就者,其行为必异于常理,异于常人。

    吃过晚饭后,张玄清和孙思邈又聊了许久,直到亥时,张玄清顶得住,孙思邈却顶不住了,只好各自回房。

    回到房间后,张玄清并没有睡觉,继续盘坐在床榻上,贯通九窍。

    两具身体的异常他一时间也搞不明白,运转先天一炁,引出清凉真气,按照小******在任督二脉转了一圈,最后熟练的将清凉之气引入丹田,使之半隐半现。

    睁开双眼,此时夜方过半,离天亮还早。张玄清想了想,再次入定,却不是贯通九窍,而是体悟先天一炁。

    先天一炁确实不能通过修炼增加,但这不代表就不需要静坐了。此时静坐的目的,是体悟先天一炁,争取早日能掌握它真正的功效。

    时光匆匆一夜一晃而过,外面天色泛白,张玄清便从定中清醒。

    感受着丝毫不减的精神,他心中涌起一道明悟,暗赞道:“果然,这先天一炁不用养神,用则损神,静坐养气之时,先天一炁虽不增加,却能蕴养精神,达到以神养气、以气养神的效用。或许孙思邈、刘神威他们一直以静坐代替睡觉,这个方法倒也不错,还能顺带体悟先天一炁。”

    从床榻上走下,打开房门,外面大概刚到卯时,清晨的空气有几分阴凉。

    张玄清走到院落中间的空地,离着两旁晾晒药材的药架子远远的,开始打起了拳法。

    他的拳法是跟他们村的老道士学的,而老道士的拳法则据说是跟孙禄堂学的。

    孙禄堂,名福全,字禄堂,晚号涵斋,别号活猴,河北顺平县北关人,中国近代著名武术家,在近代武林中素有武圣、武神、万能手、虎头少保、天下第一手之称。

    据说其参武当、访少林,采形意、和八卦、证太极,综合各个武学流派,沉思精酿,创立孙氏太极,既孙氏武学,乃是晚清三大武学宗师之一。

    按理说名师出高徒,张玄清作为这么一位牛人的徒孙,实战能力应当也不差。可惜张玄清注定要为他的师爷爷丢人了,六岁习武,练了整整九年,什么形意拳、八卦掌、孙氏太极,老道士都传给他了。但是他练半天,也知练了一手好套路,也就是俗称的花架子。在影视行业做做武行还不错,可真要跟人打架、格斗,那只有跑路的份。

    只见他在院落中拉开架势,迎着晨风,先打一套形意十二形,也就是模仿龙、虎、熊、蛇、骀、猴、马、鸡、燕、鼍、鹞、鹰这十二中动物形态所创立的拳术。真正的形意大师使来,那自然是用的神形兼备,可落在张玄清手中,只能用个形似神不似,看着好看而已。

    形意拳之后是八卦掌,八卦掌注重身法的灵活性,要求练者在不断走圈中,改变敌我之间的距离及方向,避正击斜,伺机进攻,出手讲究随机应变,发挥掌比拳和勾灵活多变的特性,这个功夫在张玄清手中倒是多了几分灵性。

    没办法,张玄清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跑路,不论是十七八岁光着屁股躲避老板追杀,还是后来入了算命行当,没有一手好的逃跑技能,那就是个死。

    要说张玄清练得最久的功夫还属太极,主要这门功夫名头太大,上到九十九大爷大妈,下到刚会走弟弟妹妹,基本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孙氏太极虽然没有杨式太极名头大,孙禄堂更没显露过杨露禅那种“鸟不飞”的绝技。传说杨露禅通过太极卸力,能使站在他手掌上的麻雀飞不起来。可根据老道士所说,孙禄堂比之杨露禅也差不到哪去。

    但见得张玄清练到太极拳神色中终于多了几分认真,双脚不丁不八,慢慢开合,双拳或推或拉,周身协调一致,混融一体,行动间中正平稳、舒展圆活、紧凑连贯、一气呵成。

    只可惜,武林中素有“太极十年不出门,形意一年打死人”之语。任凭张玄清太极拳打得再好看、再连贯,他太极拳还没拉开架势,就够被人一棍子放翻在地了。

    然而今天却有所不同。

    不知道为何,张玄清打着太极拳,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感悟先天一炁时的状态。不知不觉中,他太极拳的动作越发混成,有了几分神意。

    太极的神意!

    就在张玄清打拳之时,孙思邈、刘神威师徒二人相继走出房间。刘神威出来的略早,在张玄清八卦拳打到一半就出来了,孙思邈出来的略晚,正好看到张玄清开打太极。

    师徒二人都不是武林中人,没有回避的意思。尤其是孙思邈,看着张玄清的太极拳眼神一阵发亮,仿佛看到了稀世珍宝。在他的心里,怕不是张玄清又借着练功指点他呢。

    直到张玄清收功,孙思邈才猛一拍巴掌,喝了声彩:“道兄好功夫!”吓了张玄清一跳。

    回过头,见孙思邈、刘神威都已起来,摇头笑道:“哪里,哪里,比不得道兄五禽戏。”

    孙思邈摆了摆手,走步上前道:“道兄莫要玩笑,孙某虽不通武艺,但观道兄的功夫,恐怕不仅有养生之效,更有克敌之法,哪里是区区五禽戏能够比得。”

    张玄清眼珠一转,道:“既然道兄喜欢,那贫道传与道兄便是了。”反正他正好有求于人,也不至于舍不得。

第二十六章 炁跟气可是不同滴

    然而孙思邈的反应却有些出乎张玄清的意料,只见他摇摇头道:“这却是不必了,孙某只是一医者,用不着克敌之法。况且道兄传我医术,我已是良心难安,怎可再多他求。”

    说得好像我是多贪得无厌的人似的。

    张玄清心中嘀咕,反正不管对方怎么说,对方的五禽戏他是要定了,行走江湖多年,这点脸皮还是有的,故而咧嘴笑道:“其实这拳法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融入了几许太极之意,至于道兄所说的克敌之法嘛,虽有几分,却也比不得真正的杀伐之术。道兄既然不喜欢,那贫道就不献丑了。”

    不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孙思邈心说道兄你误会了,这拳法中融入了不少太极之意,任何一个道士见了都不会不喜欢,我真的只是不好意思学而已。

    可看张玄清确实满脸不在乎,仿佛对这门拳法确实不怎么看得上眼,他也不好多说,只得无奈摇摇头,道:“道兄昨日说要学五禽戏,不知今日可有时间?”

    刘神威在旁忽道:“师父,你不是说凝练先天一炁后,先需配以呼吸,调和经脉,一边于经脉之中诞生真气,一边贯通九窍,之后洗练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时,才需要五禽戏这动功辅助么?怎么……”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孙思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呵斥道:“道兄白发转黑,返老还童,功夫自是已至化境。你真道人人都像你这般不成器?”

    “可他为什么还跟您请教……”

    “道兄自然有道兄的道理,哪里需要你来过问。”孙思邈再次打断,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张玄清在一旁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心说您老真是高看我了,我就是什么都不懂,哪有什么其他的道理。不过孙思邈给他把牛13吹出去了,他也不好拆对方台。倒是刘神威说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按照刘神威所说,这世上还真有真气?贯通九窍的时候还需要配合呼吸之法?

    唔……似乎昨天孙思邈也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在现代时空,自己感觉先天一炁随心意转,完全没必要那么麻烦,也就没有配合,看来自己又跳过一个很重要的一环?

    咦,这里为什么说又?

    还没等张玄清想明白,孙思邈已经打发刘神威去一边练拳,而后就为他讲解起五禽戏来:“这五禽戏首创与华佗,分别是虎戏、鹿戏、熊戏、猿戏、鸟戏五种仿生导引术,动作柔和,最善调和五脏之气。五脏分五行,五禽亦分五行。其中虎戏属金,刚劲猛烈、气势逼人,对应五脏中同属金行之肺;鹿戏属木,因其动作迅捷,形如利箭穿物,对应五脏中同属木行之肝;熊戏属土,土性中和,是一种阴阳平衡、刚柔相济的拳法,对应五脏中同属土行之脾;猿戏属火,火势爆裂而跳脱,又有心猿意马,故此戏对应五脏中同属火行之心;鸟戏属水,其气势如将海上之物抛向空中的钻天之势,对应五脏中同属水形之肾。”

    “五行对五脏,亦对五味、五官、形体、六腑。如木对酸、目、筋、胆;火对苦、舍、脉、小肠;土对甘、口、肉、胃;金对辛、鼻、皮毛、大肠;水对咸、耳、骨、膀胱。”

    “人体之中,阴阳轮转,五行相生,五禽戏便是从五脏着手,使五脏之气充盈,而后剔除杂质,再由内而外,炼至筋、骨、皮、毛。”

    “五禽戏中,益先从虎戏着手,虎戏属金,金行属肺,古人闻猫虎豹之音,平时总发出“咕噜咕噜”的呼吸声音,创呼吸之法,如虎豹雷音,打熬筋骨肺叶,此中呼吸之法为三急、三缓、三和,如是九转……”

    随着孙思邈一边讲解一边教导动作,张玄清渐渐沉入练功之中。

    他本来就学过武,身体打熬的还算不错,最起码一些高难度动作一学就能做出来,如此就省掉好大一番事。

    五禽戏讲究的是先慢、后快、再归于慢。即初始修炼之时,只是保持动作,配合呼吸,以先天一炁,带动通九窍时修炼来的真气,凝练五脏。

    张玄清虽然在通九窍时没有配合呼吸之法,却也有得了一股“清凉真气”,虽不知是不是一物,但以昨天的经验看来,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慢慢的,一股清凉真气被张玄清从丹田调入太阴肺经,刺激穴道,蕴养肺叶。之后又随着孙思邈的讲解,依次到有关心、肝、脾、肾等经脉运转。

    两人一个教得好,一个学得快。张玄清因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更是有武艺傍身,一个动作只需讲解一遍,就记得牢牢的。

    只是不知觉中,体内又有一股温和气流汇聚,让他忍不住心生诧异。

    就在这时,只听孙思邈讲道:“所谓真气者,与先天一炁不同。先天一炁,不在体内,不在体外,玄玄妙妙,惟恍惟惚。而真气却确确实实生于经脉,存于体内。若武者修炼,只能以呼吸之法,长久磨练,才能偶得一丝,借之再使其壮大,不过也只能分属后天。我等修道之人,以先天一炁刺激穴道,汇集体内灵气形成的真气,虽亦不达先天,不如先天一炁玄妙,却也绵绵深长,比之寻常武者高了一筹。”

    “先天一炁若存若亡,若有若无,而真气却能流于经络,存于气海。不过此真气亦并无冷热之分,常人感知中或清凉、或温和、或炙热,不过都是因主见不同,所生幻象矣……”

    轰隆!

    仿佛一声炸雷,张玄清脑海中顿时涌起一股明悟:先前他还一直担心新生的温流与清凉真气不对付,不敢引入丹田,这时听孙思邈一说,那清凉真气分明就是因穿越时空,身体异变,这才提前显现,其实亦属于身体中隐藏的“气”。若是不同修炼之法,清凉气迟早有消耗完的一天,而如今他有了练气之法,什么清凉气、温和气,其实都是真气,之所以感知有差别,只不过是他主观臆断的幻象!

    霎时间,福至心灵,倒气归田。

    此时孙思邈已经传完了五禽戏最后一禽的最后一个步骤,不然也不会跑题说到真气。

    只见张玄清收功而立,双手虚按,下压丹田,将真气归于气海,鼻息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没有白练、灰练,却也足足有半分钟。

    刘神威看到不禁喊道:“道长果然厉害,头一次练功,就……不对不对,看来真的如师父说的,道长不是第一次练功了,不然气息怎会如此悠长。”说着摸摸脑袋,憨憨一笑,只是双眼珠滚动,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因为练功要比传功快,张玄清学习能力再不俗,也损耗了不少时间,这时候太阳早已经升起了。刘神威不仅练完了功,都为三人做好了饭,回来正好看到张玄清收功的这一幕。

    张玄清对其含笑点了点头,心里面却一通琢磨:“看来这‘炁’与‘气’果真不是一回事,‘炁’是一种形而上的神秘能量,而‘气’则泛指人体之气、呼吸之气。如果非要分出一个派别,‘炁’当属道家,‘气’则属于医家。”

    “孙思邈练气之法,说白了最主要的还是练‘气’,先天一炁,只是拿来打个基础。若是如此说来,或许那陈泥丸说的三品炼丹法也不全然是妄言。”

    “只是先天一炁修行甚难,自己如今也没有再向上修行之法,更无运用之道。即使是诸般道经中,对于先天一炁也是浅尝辄止,即便有些许暗语,也不容易发现。”

    “怪不得孙思邈舍去先天一炁的修行,而是专注修炼真气。或许他如自己一样,觉得与其好高骛远,不如脚踏实地……不对,孙思邈如今四十有四,练气不知多少载,或许他是因找不到先天一炁更进一步的方法,这才转而练气。”

    “亦或许只因为他是医家之人多过道家……”

    “多想无益,自己以后还需多多注意炁与气的差别,不可将两者混为一谈。在找到先天一炁的修炼之法前,还是当效仿孙思邈,以真气为主,先天一炁为辅。”

    “还有武道真气……”

    脑海中转着诸多念头,张玄清同孙思邈、刘神威一起吃过饭后,终于抛却杂念,跟着孙思邈到前厅医馆中学医。

    此时他已经读了不少医书,对经络、穴道、脉搏、药材等等,有了不少认知。望、闻、问、切医家四诊也有所了解,不过只是知道个大概,故而更多时间还是观看孙思邈为人诊病。

    将到午时,忽然医馆外来了名干瘦老者,衣着虽不华贵,但亦不显得简朴,颇有几分气度。进入医馆内,在屋中扫视一眼,视线就停留在张玄清身上,上前躬身一礼,道:“小老二姓钱,忝为醉香楼掌柜,今日冒昧来访,是想请道长去酒楼一坐,还请张道长勿怪。”

第二十七章 终于来找茬的了

    “钱掌柜客气了。”张玄清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小老头,心说难道刘神威说的都是真的,自己胡编乱造的一部“神仙得道传”真有人爱听?

    正在抓药的刘神威早就注意到了老者,见此紧忙将药抓好,递给患者,嘿嘿笑着凑上前,道:“道长,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又来请你来了。不过昨天来的是小二,今天来的是掌柜。”

    那钱掌柜面色闪过一丝赧然,干笑道:“刘小道长说笑了,昨天实在是老朽脱不开身,客人们也闹得急,不然怎会让小二哥来请张道长。”看着张玄清道:“还请张道长能够移动尊驾,光临鄙酒楼。道长放心,小老儿保证,您在醉香楼一应消费,都由我醉香楼负责。”

    张玄清挑了挑眉头,若是以前,能有白吃白喝的事,他没有退缩的道理。不过此时,他却也不差那一两口,摇摇头道:“钱掌柜还是请回吧,贫道前日不过顺口说了两句故事,当不得钱掌柜亲自来请。况且,今日我济世堂有些繁忙,就不去贵店叨扰了。”

    钱掌柜看了看只有三五个患者的医馆,皱成了苦瓜脸:“张道长开开恩吧,昨日您没去醉香楼,各家公子少爷,差点把我这小小的醉香楼给拆了。小老儿那醉香楼只是小本买卖,经不起折腾,还请道长大发慈悲。”

    张玄清暗中翻了个白眼,钱掌柜说的话他才不信呢,醉香楼能作为这华原县第一酒楼,如果真的那么好拆,那也就不用开了。在他看来,这钱掌柜之所以来请他,其一是因为他说的故事吸引人,想多为醉香楼吸引点客人;其二是怕他脑袋一抽,跑到别的酒楼讲什么“神仙得道传”,帮别的酒楼客栈跟醉香楼抢生意。

    这时刚为一位病人诊完病的孙思邈忽然道:“道兄,既然钱掌柜诚意来请,不如就答应他罢。今天济世堂也不算太忙,有我和神威两人也就够了。”

    这话说得,好像平时有多忙一样。钱掌柜心头嘀咕一声,连忙对着孙思邈拜谢:“多谢孙道长慈悲!”

    张玄清无奈翻了个白眼,得,看来孙思邈也想让他出去白吃白喝。想了想,也不能让主人家为难,点点头道:“也罢,贫道就跟你去看看。”

    钱掌柜大喜,躬身一引,示意张玄清先请。

    张玄清正要迈步,忽然衣袖被人拉住,回过头,就见刘神威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道长……”

    “别跟我说,我可做不了你的主。”张玄清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刘神威转头,又可怜巴巴的看向孙思邈。孙思邈嘴角抽了抽,摆摆手道:“算了,为师一个人忙的来,今天就让你跟道兄出去一趟。”

    “是,谢谢师父!”刘神威大喜,对孙思邈一礼,兴冲冲拉着张玄清就往外走。张玄清只来得及跟孙思邈拱了拱手,示意告辞。

    外面醉香楼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张玄清和刘神威两人上车后,钱掌柜却陪在外面。

    车内,刘神威激动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张玄清道:“道长,你真的修炼出了先天一炁?”

    张玄清诧异道:“怎么了?”

    刘神威脑袋一耷拉:“也没什么,师父说我笨、不成器,修炼先天一炁好多年,还是在师父的帮助下完成的。而且师父也说了,我这种先天一炁,并不能真的算掌握,顶多是为修炼真气打基础而已。”

    “哦?”张玄清讶然,看来这里面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沉吟了一下,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安慰道:“神威你也不必灰心,老子有言: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象无形,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我道家从不以成器为目标,见素抱朴,少思寡欲,自绝学无忧矣。”

    刘神威少年心性,即使偶有失落,也保存不长久,闻言嘿嘿笑道:“道长你莫骗我,大器晚成是真,大巧若拙也是真,但弟子可没信心达到那种程度。道长你还是说说你今天要讲什么吧……”

    两人间随口聊着,很快便已到了醉香楼。

    下了马车,还未进楼,就已经能听到里面的喧哗声。

    这时酒馆已经有了后世影视剧中的几番面貌,分成上下两楼,楼上是一个个雅间,而楼下则是一个个案板。在楼下吃饭,若是想跪坐,店家给准备了蒲团;若是想蹲坐,店家也备好了胡凳。

    在张玄清、刘神威被钱掌柜领着一进门,酒楼中喧哗声顿时一寂,接着就见一楼众人纷纷起身,抱拳拱手:“道长来啦!”

    “道长快快请上座。”

    如此整齐划一的言语,惊动了二楼雅间中的客人,纷纷开门来看。

    里面有知道张玄清的,见如此情景,吩咐小二、下人把食案搬出来,就坐在楼道上,看着一楼大厅;有那不知道的,再向旁人打听明白,或者直接随大流,也把桌子胡凳搬出来。

    一时间二楼过道上坐满了人,同时也有不少好事儿的不顾身份起哄。

    张玄清快速扫了一眼,心说这根后世的茶馆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旁边钱掌柜引着他走向一个中间早就为他备好的座位,另有小二见机立即上酒水菜肴,都是醉香楼的特色菜系。

    张玄清冲着楼上楼下随意拱了拱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也不多说废话。盘坐在蒲团上,拿起案上备好的惊堂木,用力一拍,热闹的场面顿时再次一静。

    只听张玄清清了清嗓子,朗声念了首定场诗,然后才正式开讲:“叹世凡夫不悟空,迷花恋酒送英雄。**漏永欢娱促,岁月长时死限攻。弄巧常如猫捕鼠,光阴犹似箭离弓。不知使得精神尽,愿把身尸葬土中。上一回书说到……”

    虽然这只是张玄清第二次说书,但由于之前已经有和尚“说话儿”,酒馆中众人对于定场诗也不甚稀奇。

    然而与和尚说书不同,张玄清念的诗,并没有如和尚那边对佛祖、佛法高功颂德,也没有说道教怎么怎么好,只是感叹红尘纷扰,世人碌碌,颇显得有几分哲理。让人听了不仅不排斥,反而心生认同,一时间对于张玄清更高看了几分。

    但见张玄清品着小酒,随意夹几口小菜,同时高谈阔论,口若悬河。先是回顾了一下上一次讲的内容,然后从巫妖大战接着讲起。

    “却说那巫妖二族一掌天一掌地,本就不和,后血海冥河使出毒计,去东方昆仑神木引诱妖帝十子出游,造成十日同天之异象。其时有一大巫,名为夸父,与另一大巫后羿情同手足……”

    就这样,张玄清从夸父逐日讲到后羿射日,从后羿射日讲到嫦娥奔月,从嫦娥奔月讲到共工怒触不周山,接下来就是女娲补天。

    直说到伏羲证天皇,才淡淡结尾:“是时伏羲移驾火云宫,不经天地大劫,不得出世。人族之中,神农氏继承天地共主之位,制陶器、尝百草,积攒功德。却不知有熊氏出了一位名叫轩辕的少年,拜师玉清门下,十二金仙之一的广成子。同时大巫蚩尤以秘法投胎成人,入九黎一族……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此时天色已经过了午时,念及回去还要跟孙思邈学习医术,张玄清已经有了去意。

    熟料,他刚刚站起身,二楼一个锦衣公子也随之起身,朗声道:“这位道长,不知你所言之事,是否都属实?”

    张玄清转头看去,见对方年及弱冠,面容俊朗,暗道一声好一个小白脸,却一脸风轻云淡的摇摇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公子丰衣足食,身份尊贵,来了就当听个乐便是,何须在意真假?”

    那公子一怔,喃喃着:“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蓦地抬起头,对张玄清一礼道:“多谢道长教诲!”

    张玄清暗自得意一笑,作为一名大师级的人物,别的本事没有,忽悠人的本事绝对是一顶一的。尤其是对于这些“没见识”却又有文化的古人来说,弄两句后世充满哲理的诗句,足够震死他们丫的。

    冲锦衣公子点了点头,他继续起身往外走,没想到今天却有人不想他这么容易离开。

    一楼中一个大汉,随着张玄清的脚步站起,拦住他的去路,抱拳道:“这位道人且留步,许某是一浑人,听不懂什么文绉绉的话。究竟是真是假,道人还是在这说个明白,给大家一个解释才好!”

    张玄清眉心微皱,如果说锦衣公子还是好奇的话,那这个大汉就是别有用意了。眼睛往两旁扫了扫,见无一人阻拦,笑道:“壮士莫说玩笑,粗不粗人,贫道不懂,但贫道说的话,贫道还能自知,也无甚么文采。说来说去,不过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而已,更没讲什么修行之法。壮士若想问道修仙,自可去名山大川,寻仙访道;若是壮士只是听个乐呵,对修仙之事无甚念想,那就当贫道只是个讲故事的人,又何须在意故事真假?”

    大汉冷哼声道:“旁的也就罢了,你这道人,在此宣讲,分明是为了扬道抑佛,一派胡言,故才不敢承认、不敢言明。你如此贬责佛家,不尊佛祖,岂不怕遭了报应?”

    此言一出,张玄清顿时了然:这大汉分明是个信佛的,今天到此,完全是故意来找自己茬的。

    想明白这点,他心头不由一乐,暗道老天爷这是转性了,终于肯派人来给我打脸了?

    不过想想前几天刚想装逼就被孙思邈打了次脸,他心里面又有点不踏实。

第二十八章 随缘寺,慈恩大师

    这大汉究竟是老天派来被自己打脸的还是来打自己脸的?

    张玄清看着拦在身前的大汉,心里面一阵泛嘀咕。四下在酒馆中一扫,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他等他解释呢,不由暗自翻了个白眼。

    忽地心头微动,有了主意,看着大汉高深莫测一笑,摇摇头道:“壮士说贫道诋佛、毁佛,可知佛是什么?”

    大汉却不接他的话,只是道:“某家一个粗人,自然不知道什么是佛。但某家却知道,佛祖慈悲,普度众生,绝不是你一个道人能诋毁的。你这道人,要么今天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世间真有仙人、仙法,要么……呵,就当着在座的大家,给佛祖道歉!”

    “对,给佛祖道歉。”大汉话音方落,又有一个汉子站起来说道:“甚么仙人仙法、甚么道祖鸿钧,我看都是这道人一派胡言,为的就是要压佛教一头。依我看,这世间哪有什么神仙,不然世间多有修道者,怎么不曾见谁真个成仙得道?”

    这两人虽然一前一后,但张玄清哪里看不出来,两个人就是一伙的。

    有两名大汉带头,酒馆中不泛有起哄者,嚷嚷着让张玄清露几手仙法。但也有些明眼人,看两位大汉来者不善,知道另有目的,不言不语,静观事态发展。

    刘神威心中焦急,跟在张玄清身边,小声提议:“道长,不然我们还是走吧,别听他们胡说。”

    张玄清却微微摇了摇头,并不动步。

    他虽不在乎名声,主要是在现代时空被拆穿的多了,不差这一两次。但以他损人不利己的性子,既然看出这两名大汉早有准备,别有目的,怎么还会让对方得逞?

    说不得这两名大汉就是前天那个和尚请来的呢!

    缓缓在酒馆中所有人身上扫视一眼,叫起哄的人群,情不自禁闭上口。

    张玄清微微一笑,转而再看向两位大汉,却面带悲悯:“世人开口说神仙,眼见何人上九天?呵……两位须知,不是仙家尽虚妄,从来难得道心坚!”

    一句话说完,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个心中惊疑不定。

    这两句诗可谓是对两位大汉所说问题的最有力的辩驳: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世上这么多修仙求道的,却没有见到一个人成仙得道吗?好啊,我告诉你,不是仙家虚妄,而是世人道心不坚定而已。

    只见两位大汉陡然色变,没想到张玄清出口成诗,一张脸涨得通红,两口一开一合,呐呐无言。

    直等到一声喝彩,从二楼响起,才打破了酒楼中的寂静:“好诗!好诗!道长果非常人!先前那一首‘叹世凡夫不悟空’,叹世人险曲迷昧,自丧其身,某听后便知道长绝非等闲。如今又有‘不是仙家尽虚妄,从来难得道心坚’一句,更是道尽古往今来,无数寻仙求道者为何难以成仙之因。某家李道立,路过贵县,略作修整,不曾想这华原县还有道长这般人物。不知道长能否透露名讳,待日后李某办完了事,再来寻道长叨扰。”

    在场众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伴随着一声惊呼:“竟然是高平王?”人群中顿时一片喧哗。

    二楼之上,一名中年男子长身站起,衣着华贵,面带长须,先向酒馆众人拱了拱手,压下众人发出的喧哗声,而后看着张玄清,想来这就是什么高平王李道立了。

    张玄清咂了咂嘴,一时间想不起来李道立是谁,只是觉得名字有点熟悉,含笑点点头道:“原是高平王当面。”既成王,又姓李,该不会是个王爷吧?

    他表现的淡然,李道立却显得热切的多:“道长叫我道立便好,不知能否请问道长姓名?李某初来乍到,虽听了一二道长的传说,却也不甚了了,故……”

    “无妨,贫道张果,字三丰,道号玄清,又号紫阳,你也随便叫就行。”张玄清再把自己起的一大堆名爆了出来。

    这时两位大汉终于反应过来,其中一位道:“张三丰,你莫要得意,我等让你显些仙法,你却只是以诗词应对,怎么,莫不是做不出来了?”

    然而回应他的却不是他所想像的恼羞成怒,反而见张玄清一脸笑容看着他,仿佛恨不得让他多说两句。

    张玄清当然不是犯贱,而是对方叫自己什么?张三丰啊!自从他起了这个名字,谁都没叫过,孙思邈整天道友道兄的,完全体现不出他起这名字的快感好不好。

    楼上李道立眉头微蹙,看着两位大汉道:“你二人究竟何人?为何专门与玄清道长为难?”

    一位大汉道:“这位阁下言重了,不是我二人跟这道人为难,你之前又不是没有听见,是这道人要与佛祖为难!”他不称李道立为高平王,只当做不认识。

    李道立面上愠色一闪,张玄清向其摆了摆手,道:“这位李兄莫恼,这修仙练道之术,本就不可乱传,老子有言: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如今这两位壮士毫无道心,对修道之术嗤之以鼻,就算真有仙法在前,也会笑之为妖术、幻术,又何必苦求让其相信?”

    “道长所言极是,多谢道长教诲。”李道立面色一正,深深一礼。

    张玄清心中偷笑,看来咱这忽悠神功日趋见长,眼前这姓李的貌似地位不低的样子,以后没钱了,倒可以发展发展。回头瞅了眼脸色一青一白的两个大汉,忽地叹息一声,低吟道:“人言我道是虚浮,我笑世人太没谋。一粒金丹长命药,暗中失了不知愁……两位壮士,好自为之罢!”

    这一声低吟,仿佛是在为两名大汉惋惜,又仿佛在感叹两名大汉有眼无珠,认不得真人,识不得宝玉,平白错过了一场机缘。

    两位大汉满脸惨白,心中已升起一股惧意:本来他们就只是受人之托,奉命行事。一个因家母受了随缘寺恩惠,一个本身受了随缘寺恩惠,并非彻底不信道教鬼神之辈。如果张玄清只是会一两首诗也就罢了,可如今张玄清开口闭口,满口文章,且都说的头头是道。他们不仅怀疑,难道张玄清真的是那得了道的高人?

    见得如此,张玄清见好就收,冲二楼李道立遥遥拱手,道了声告辞,便带着刘神威向酒馆外走去。

    刘神威路过两位大汉身边,脚步微顿,发出一声冷哼,用不屑的小眼神扫了眼两名大汉,仿佛在说:就凭你们,还想跟道长为难?

    然而就在此刻,二楼上忽然响起一声高喝:“且慢!”伴随着的是房门打开的声音。

    原来二楼之上诸个雅间之中,虽有大多数人走出房间,来到了过道上。却独有一间,自张玄清进了酒馆后,房门一直都未曾打开过。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走出来的是一排七八个和尚,当先一个少说也得五六十岁,身穿青色缁衣,头顶光头,颔下长须,身形有几分清瘦,看起来慈目善目,和颜悦色;旁边跟着的三位也得有四五十岁,一样是青色缁衣装扮,再后面跟着的四个和尚才小了些许,约莫二三十岁。

    这时候的僧人还不穿后世电影中那种黄色僧衣,直到元代,僧人的服装才以黄色为主。如元代文士欧阳玄吟道:“比丘原是黑衣郎,当代深仁始赐黄。”主要还是元代密宗比较盛行,所以僧人服装倾向于黄色。

    张玄清不认得这几位僧人,但酒馆中其他人却认得,只听得众人低声私语:

    “这不是随缘寺的和尚们吗?”

    “就是就是,看见打头的那个了么,我认得他,他是随缘寺的慈恩大师,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你没听说吗?前天就是随缘寺的僧人广法来醉香楼说书,这位张紫阳道长才开讲神仙得道传的。依我看,这位慈恩大师八成就是为那事来的!”

    “什么八成,八成怎么够?这位兄台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我看啊,这些随缘寺的和尚,十成十是为前天那事来的!”

    “哦?兄台这话怎么讲?”

    “嘿嘿!兄台你只知道前日广法僧人来此说书,却不知道,当他听了玄清道长讲的神仙得道传之后,回去就问他师父,也就是慈恩大师,问甚么佛门是不是脱胎玄门,准提佛母和接引佛是不是特别无耻之类。”

    “那慈恩大师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斥为一派胡言。不过那广法僧人倒也硬是要的,对慈恩大师的话表示怀疑不说,还悲痛大哭,说甚么原来不知道佛教竟是如此藏污纳垢,从根底上就坏了。这不,大家这两天都没见过广法僧人吧?听说就是被慈恩大师关禁闭了。”

    “这么说……慈恩大师真的是来找茬的?也不知道玄清道长应不应付的来。”

    “那还用说,玄清道长道行高深,听说初来咱华原县的时候,还是一头白发呢。你看看现在,白发转黑,返老还童,即使不是长生不老的神仙,也差不多了!”

    “却也不一定,毕竟慈恩大师名头也不小,究竟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看来今天又有热闹看了……”

第二十九章 宣妙法,兀那秃驴

    张玄清听着众人的低语,面色一阵古怪:那个说书的和尚被关起来了?还认为佛门藏污纳垢,从根底上就坏了?简直真是……喜!闻!乐!见!

    相反,走下楼的慈恩大师却面色不好,轻咳一声,提醒嘀咕的众人他还在呢。待人声稍抑,才又迈步走到张玄清面前,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慈恩,忝为随缘寺方丈,见过这位道长。”

    “好说,好说。”张玄清知道对方来者不善,随意摆了摆手:“大和尚找贫道什么事?”

    在唐朝“和尚”两个字可不是随便叫的,和尚的本意为“师”,要有一定资格堪为人师的才能够称为和尚,严格来说张玄清叫的还算客气。不过其他人却不知道,张玄清是后世来的,叫和尚俩字,跟叫秃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慈恩大师面色不变,颇有几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气度,双目微垂道:“却也无甚大事,只是前天听闻,道长在这醉香楼当众宣讲上古之事,经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复述,觉得其中颇有存疑处,想象道长讨教讨教。”

    “这样啊……”张玄清拉了个长声,忽一笑道:“大和尚不必这么客气,这样吧,今天贫道累了,等哪天贫道有空,亲自去随缘寺宣讲好了。”他这完全是一招以进为退。

    相比于之前的两个大汉,这老和尚可不好糊弄。再说张玄清自家事自家知,他讲的那些东西,完全是漏洞百出,骗骗外行还罢了,真要是深研佛道二家经典之人,没有人会信,除非对他极为信服,如孙思邈那样。

    他之所以说亲自去随缘寺宣讲,就是为了将老和尚一军,告诉老和尚别没事找事,不然把他逼急了,真跑到随缘寺门口说书,别人可不一定分辨的出来真伪。

    就算分辩出来了,他对自己讲的书还是很有信心的,即便是听着玩,也有很多人爱听。

    想想随缘寺一个和尚庙,他一个道士上门口讲书,拉拢一大群的听众,随缘寺也丢人不是。

    然而老和尚却似没听出来,默然道:“上随缘寺就不必了,其实听道长方才所言,道长所讲,不过都是故事,老衲便已经无了疑问。故事么,自然都是假的,也没必要深究。老衲之所以还要出来叫住道长,只是因道长最后所作一诗,怕道长一时失言,误人子弟,罪过,罪过。”说着喟然一叹。

    张玄清眉毛挑了挑,心说不愧是老和尚,当真是口绽莲花,先是三两句话把自己讲的故事定义为假的,之后反将自己一军,说自己误人子弟,可前面又加了个“一时失言”,让自己连找场子的机会都没有。呵呵笑了笑道:“不知大和尚有何见解?”

    慈恩大师双手合十,微施一礼道:“既然道长问起,老衲也就说了。今日道长共做了三首诗,前两首暂且不论,可最后一首,却难免有些诳言。道长说‘一粒金丹长命药’,他人或可不知,老衲幼年之时,却目睹过一位道人,用黑铅、水银、金石之物炼丹,说甚么金丹一成,即刻飞升。可惜,金丹方成,道人服用之后,却没有羽化飞升,反而是面泛青紫,口吐白沫,不消一刻,便中毒身亡。道长今日又言金丹,老衲为避免在做诸位回家试验,步那道人后尘,虽知此时出身言明,会损道长威名,或还能恶了道长。但为了在座诸位施主,老衲不敢因一己私心,害了大家性命。故冒然出言,叫住道长,还望道长莫怪。”

    不怪,不怪,你特么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谁特么还敢怪?

    张玄清被这老和尚恶心的够呛,一开始他对老和尚虽不能说有好感,但也没有多少恶感。但这老和尚先是将军,接着步步紧逼,咄咄逼人,虽然说得都是好话,可却摆明了压低他抬高自己,真不是一个高僧大德该办的事。

    酒馆中众人又是一阵喧哗,金丹之说他们早有耳闻,可以说历朝历代,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有吃金丹吃死的,但又屡禁不鲜。

    在座的不泛有些有学之士,低头向身边朋友历数各朝各代炼丹服药吃死的皇帝。当然有信的,也有不信的,有的人还是觉得金丹一物可信,只是当初那些人运气不好被骗了而已。

    二楼之上,李道立本见慈恩大师找张玄清麻烦,就欲下楼为其助威。然则听此一番话,就如脚下生根,定立不动,想着先听听张玄清如何解释。

    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就全部聚集在张玄清身上。却见张玄清扫视一眼,忽然仰天长笑,仿佛遇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不等人问他为何发笑,张玄清又忽地笑声一敛,极为突兀,搞得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十分别扭。

    张玄清如若不觉,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慈恩,幽幽道:“谁说贫道所言金丹是那些垃圾?”

    恩?垃圾?

    在场众人莫不呆滞,他们猜想过张玄清会辩解、会顾左右而言其他,万没想过他竟然会说金丹是垃圾。

    “道长此言又是何意?”慈恩大师脸色微变,不知怎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只见张玄清摇头叹息一声,嗤笑道:“金丹者,大道妙药,至灵至神,非世间金石草木、黑铅水银,亦非炉釜水火等有形有质可见之物。所谓金丹: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贫道借金丹之名,以喻本来圆明真灵之性也。此性在儒则名太极,在释则名圆觉,在道则名金丹。名虽分三,其实一物。‘一法通时万法通,休分南北与西东’说的正是此物。故金丹者,儒修之则为圣,释修之则为佛,道修之则为仙,三教圣人皆以本来真性为成道之本也。”

    “是以金丹妙药,非是实物,而是生天生地之祖炁,无形无影,难执难见,隐于空洞玄牝之中。唯有神仙参透阴阳造化、旋斗历箕、暗合天度、攒簇五行、和合四象,方得先天一点元始祖炁矣。”

    “祖炁既成,当化为黍米,降见浮空,采而服之,还元接命,方能做长生之客。而所谓金丹,便是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去来无碍,升入无形,有无穷变化,自在逍遥之道!”

    “故炼丹之要,当以身为坛炉鼎灶,以心为神室,以端坐习定为采取,以操持照顾为行火,以作止为进退,以断续不专为堤防,以运用为抽添,以真气熏蒸为沐浴,以息念为养火,以制伏身心为野战,以凝神聚气为守城,以忘机绝虑为生杀,以念头动处为玄牝,以打成一块为交结,以归根复命为丹成,以移神为换鼎,以身外有身为脱胎,以返本还源为真空,以打破虚空为了当。”

    “世人无知,听信邪师蛊惑,用五金八石煅炼成药为金丹服食,何其愚也!试问真性在大造炉中,经火煅炼成熟,与天地同长久,与日月同光明,岂是凡世有质之物能成哉?”

    轰隆隆——

    就仿佛一道炸雷,张玄清一番长篇大论,砸的在场所有人都脑袋发懵。

    尤其是在讲炼丹之法时,宛如醍醐灌顶,让大家都有一种“原来如此”的顿悟之感。可让他们再想,却又如雾里看花,隔纱观物,不能得其中要领。

    虽然张玄清只是把寻常道士炼丹用的丹鼎换成了身体,把精神魂魄意念等等当做药材,但不知怎的,经张玄清这么一说,大家觉得他这“内炼”之法,比之寻常道士的“外练”之法,高了不止一筹,玄妙了也不止一筹。

    就是玄妙!

    即便大家头一次听说此等炼丹之法,甚至没有经过证实,也下意识的认为这就是对的,这就是真正的修行妙法!

    很没来由的感觉,却让大家心神触动,不由自主的就想要记住张玄清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若有一丝遗漏,心头便怅然若失,莫名的生出一股伤感。

    慈恩大师面色一阵变幻,张玄清的言论太过超前,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就连想要反驳,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之法。

    忽然,他身旁一名弟子面皮一涨,高声斥道:“荒谬!荒谬!甚么炼丹之法,甚么成仙之妙,听都没有听过。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神色之间满是癫狂。

    众人怒目而视,似在怪他打扰到了他们默记张玄清的话。

    那名弟子由若不觉,神色之间更显癫狂,冲着张玄清大吼大叫:“你这道人,先是毁佛谤佛,诋辱佛祖,接着又胡言乱语,妄充修行之法,端得一名妖道!”

    旁边刘神威终于忍不住了,一步跨出,反口骂道:“兀那秃驴,恁地气急败坏,莫不是无言辩驳,就要污了我家师叔名声?”却是觉得说“我家道长”不顺口,更有些师出无名,想到张玄清跟自家师父感情甚好,干脆给自己安了个师侄的名头。

    他此言一出,顿时引得酒馆内众人群情激奋,纷纷声讨起小和尚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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