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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盗非道1     游仙镜txt下载     游仙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真正的武功

    听刘剑南说了半天,张玄清终于把以前对武功的看法扭转过来。不过对方言语之间竟然那么推崇道家真气,让他不由得好奇:“刘兄,听你的意思,道家真气比武道真气要厉害?”如果他记得没错,当初孙思邈可不是这么说的。

    在孙思邈的口中,道家真气只有养生的效用,远不如武道真气,可以克敌制胜,怎么到了刘剑南的嘴里,反而反过来了?

    只听刘剑南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不过江湖传言,道家真气玄妙中正,合乎自然,修炼之人可延绵益寿。而我武道真气,或者说内力,虽也有强身健体之效,但那却需要只练功、不用功。一旦运用,便会破坏人的身体机能,让人活不长久……”

    张玄清听着听着越发糊涂了,练武功能强身健体,用武功却会减寿?

    这都哪跟哪啊!

    甩了甩被搞得晕乎乎的脑袋,他赶紧让刘剑南打住,直接请教起了轻功。

    刘剑南道:“练习轻功的第一步,首先需要提气,将丹田之气提于胸腹,充斥中庭、玉堂、紫宫、灵墟、神藏、步廊、幽门、通谷、膻中等穴位,便可觉身体轻盈……”

    这不就是类似气球的原理,给自己充满了气身体就可以变轻了?

    张玄清颇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轻功哎,要不要这么low?顺着刘剑南的话做去,果然升出一股轻盈之感。不过,除了轻盈之外,他还感觉胸腹臌胀,被撑的有点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而后,刘剑南又说,再把真气运于腿部膝眼、足三里、三阴交,以及足底涌泉等穴,张玄清也一一照做。

    直至刘剑南说到:“……至此,以足尖点地,凌空一跃,便可如飞鸟腾空。”张玄清想都没想,依旧照做。

    然而他足尖一点,身体确实腾空而起,可下一刻,猛地眼前一黑,感觉头晕、耳鸣、眼花等等负面状态齐至,身体仿佛要炸裂一般。

    扑通!

    高高跃起的身体直直摔落,张玄清只觉浑身无力,趴在地面直咳嗽。

    刘剑南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道长你没事吧?”

    只见张玄清躺在地上,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般,半死不活的样子,气若游丝:“没事……没事你试试……”

    过了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被刘剑南扶着倚在旁边大石头上,心有余悸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练功出岔子了?”

    刘剑南满脸古怪,干笑道:“不是……道长练得很好,没出岔子,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道长太心急了。”

    刘剑南讪讪道:“一般人练习轻功,都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而且都是从小练习。那时人的体内真气不足,慢慢练习、慢慢充斥穴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副作用。但是道长体内真气充足,远超常人,可身体穴道却如常人一般,未经打熬。我开始也没想到这点,所以……”

    “所以我的真气太多,让我身体不适应了?”张玄清满脸黑线。

    刘剑南诚恳的点头:“没错,道长体内真气充盈,功参造化,实乃前所未见,刘某佩服。”

    “呵呵哒……”你猜我会信?

    不管怎么说,被这么一搅和,张玄清练功是练不下去了。或许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刘剑南跳过轻功,直接给张玄清讲起了身法,边讲还边示范。

    “身法以活为要,以明阴阳变化为妙。又分闪避与奔袭两种。闪避时,以腰为轴,须腰、腹、胸、肩、背各肌群协同体现,伸缩开合,闪展俯仰,拧转翻挫,冲撞挤靠……”刘剑南说着,脚下步伐连动,忽焉在前,忽焉在后,左窜右闪,让人摸不到轨迹。

    不过他毕竟有伤在身,片刻后,呼吸为促,便即停下,又道:“身法中,除了闪避之法,还有长途奔袭之法。此法主要就是跑步的姿势,以及双腿之间的配合。如跑步时,需以脚尖着地,用脚尖点地则步虚,步虚则身体易轻灵。还有,在两腿交换间,在一条腿后蹬时,另一条腿则向前摆,两个动作要同时进行。其中前摆的要点是方向要正,并带动臀部向前。如此,后腿蹬地后,人体就腾空而起,在腾空阶段,动作要放松,让身体随着惯性向前,这样就能跑得更轻松、更快、更远。”说着,他再次做起了示范。

    这一次刘剑南的身体不再飘忽不定,而是一往直前,并且姿势古怪。他不是如常人跑步那般平着跑出去的,而是跳跃性、一跳一跳跑出去的。让张玄清忍不住想到了东方神鹿王军霞,以及双桥老流氓李宝成。

    王军霞大家都知道先不说,是奥运冠军。那双桥老流氓跟人家比可就比不上了,虽然也“威名赫赫”,但都是恶名。

    据说双桥老流氓犯案三百八十七,罪名——弓虽女干。在七十年代震动京城,长达十年未破。曾经有一支一千三百多人的工人民兵队伍对他实行抓捕,可惜,还是让他跑了。根据当时的侦查员所说,他的奔跑特点就是像是跳跃着跑出去的。

    有着刘剑南的示范,张玄清注意到,他奔跑的时候,两脚踝关节极为灵活,像是弹簧一样。落脚之时,他以足尖点地,接着就足跟向下,不等足跟碰触到地面,已经再次弹起。轻飘飘的,足不沾尘,落地无声。

    等刘剑南示范完,张玄清对于武功越发好奇了。虽然先前引起的不适已经退散了不少,可他依然没急着学,再次问道:“轻功身法都说了,那武功招式呢?有没有那种单掌碎石、隔山打牛的功夫?”

    “有,用内力就能做到。”刘剑南已经习惯张玄清这个武功白痴了,耐心的为他解释:“我们武者练内功,练得就是丹田一口气。这口气存于丹田,则可强身健体,甚至受伤之时,有疗伤的作用。但一经运用,无论多寡,都会对身体有损害。如道长问的单掌碎石、隔山打牛,就是内功的一种运用。其中单掌碎石为阳为刚,便是调动丹田内力至手太阳经,流转曲垣、秉风、阳谷、后溪、少泽诸穴道,自掌心发出;此时内力至刚至阳,破坏力极强,未及出手,便能损伤筋脉,故出手之后,才能开碑裂石。若是隔山打牛的功夫,则是调动内力至手太阴经,流过中府、云门、侠白、尺泽、列缺、太渊、少商等穴,从掌心发出;此时内力至阴至柔,同样未及出手,就能损伤筋脉,且都是暗伤。故出手之后,阴柔无比,拍在人身上,外表看起来无事,实则体内已经乱成一锅粥。江湖上有一手武功,名叫‘摧心掌’,就是以此手法拍击人的心脏而成。”

    “其实道长内功深厚,所欠缺的只是运用方法。不信道长现在就可以试试,调动真气,从下丹田至中丹田,再从中丹田至少商穴,同时意守丹田,想象真气被从掌心打出体外的感觉……”

    不等刘剑南说完,张玄清便即试验起来,意守丹田,调动真气,经膻中,至少商,有力一挥,冥想真气从手中打出。

    嗤——

    地面飞雪被吹起,扑簌簌飞向一边,地面出现一个小小的雪坑。

    然而下一刻,张玄清又受到了冒然实验的惩罚。

    由掌心而始,沿胳膊往上,一路真气流转过的穴道,都针扎般的疼痛。不过越往上疼痛越小,到肩膀处,就已经不算什么了。且丹田一股清凉真气袭来,疼痛就瞬间减小,变得麻痒,可他脸皮仍然一阵抽搐。

    旁边,刘剑南露出无奈之色:“道长,我还没说完呢,您第一次运劲,一定要少用点内力,不然对身体有损伤,很疼的。”

    张玄清:“……”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武道真气、医道真气、道家真气,应该相差不大,都是一种东西,只不过运用之法不同。

    不然他这一身医道真气怎么用武道运劲之法发力身体也受损伤了?

    至于为什么在孙思邈眼中武道真气好,在刘剑南眼中道家真气好。形成这种局面,恐怕还是因为隔行看山,相互不了解,所以相互吹捧,以及……别人家的东西好?

    现实中就有很多这种情况,很多人都觉得别人家的东西好。什么别人家的老师、别人家的媳妇、别人家的孩子……简直太多了。

    合着古代也兴这个啊!

    张玄清感觉无语至极。

    又跟刘剑南聊了一会儿,据刘剑南所说,内功的总量与能够调动的总量并不相等。一般来说,一个人用于攻击的内功,最多不能超过内功总量的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一百分之一。

    也就是说,你用十分力气,发挥的作用,也可能只有一分,甚至更少,这取决于一个人的经脉强度以及内功心法。

    不过在张玄清看来,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还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以及潜意识作祟。

    因为运用内功杀敌会损伤自身,所以人的自我保护机制会限制内功的运用,而且人的潜意识也不愿让自己受伤,所以内功的发挥才会百不足一。

    这让他想起了某些小说中的瞬间提升自身功力的功法,是不是就是把以上两者屏蔽了呢?

    没有再往下细想,今天一连两次把自己搞的身体不适,张玄清决定先休息一天,明天再跟刘剑南学武。

第七十六章 比武

    “好,快点,再快点,注意,抬脚要稳,落脚要准,对自己要狠……不行,肩膀再压低点……对,身体前倾,要把重心放在前面……”

    闲云观后方,刘剑南督促的声音时常响起,只见他坐着太师椅,翘着二郎腿,喝着小酒小茶,那叫一个滋润。相比起来,张玄清却苦逼的多,穿着一身铅衣铁鞋,在不远处一圈一圈的跑圈。

    自从上一次交谈后,第二天,张玄清就跟着刘剑南学习轻功身法。先是练“顶功”,就是选一平地,身子正直站立,两手下垂,两腿并拢,用脚前掌向上弹跳,跳时两膝盖不得弯曲,同时意念上引,意想头顶向上顶劲,有一鹤冲天之势。此乃练习踝关节的灵活度及力量。若想跑的像弹簧,必须这么练。

    顶功练完,便可练习用足尖跳跃式跑步法,先是在平地上练,平地上练完在木桩上练,故又名“跑桩”。

    桩分马桩、九宫桩、梅花桩。其中马桩就是准备二三十根长二尺、直径二寸左右的圆木,根据自己步伐大小一步一桩,一字直行排开,来回在上面跑;九宫桩是用与马桩相同的桩木九根,按九宫方位埋好,练习时从一宫到九宫,又从九宫到一宫不断循环于九根木桩之间,速度也是由慢而快。

    练完马桩与九宫桩后,再练梅花桩——即用桩木在土中钉成梅花五瓣的形状,每五根桩为一组,多则六、七组,少则三、四组。不同于马桩的直来直去,以及九宫桩从一而九从九而一的规定路线。梅花桩比前两者灵活的多,需前后左右随意奔跃,既锻炼脚步的轻灵,又可练习躲闪腾挪,轻如狸猫,敏似猿猴之功。

    在跑桩功夫练得纯熟之后,脚下的稳劲和身体的灵活性已相当可观,就可转而练习跑砖。跑砖的功夫是由稳劲向浮劲过渡的阶段,可分为三个阶段:平铺砖、侧立砖、竖立砖,要求点砖即过,不可发声响,一个比一个难。此法是锻炼落脚的准、身法的轻和稳,待得纯熟,轻功身法才算入门。

    没错,就是入门级别!

    要想练成真正的轻功、真正的飞檐走壁,在跑砖之后,还需练习铁锡碑、跳坑、跳台、点豆、跳沙、跑墙、游墙、拈功。

    铁锡碑就是如现在张玄清这般,穿铅衣铁鞋,一层一层重量往上加,待得重量适应之后,卸去铅衣铁鞋,立即身轻体健。

    跳坑是挖个三尺深的坑,人站坑中,先向前、再向后、再向左、再向右,分别练习纯熟,能轻灵而上后渐渐加深坑的深度,直到达到超过头顶一二尺左右。

    跳台与跳坑有异曲同工之妙,搭一三尺高台,以跳上不发出声响为好。

    在跳坑、跳台完成后,方可练习点豆:即在起跳的地面上铺一层木板或石板,并在板上再铺一层黄豆或豌豆,主要是练习逐渐减少脚下的借力,功成后,可借微小力量跃起。

    接着是跳沙,即把豆换成沙,把起跳点换成落脚点,主要练习来回跳跃之法。要求人在坑中跳起,仅用两脚尖轻轻在沙上一点,稍微借力,即返身跳回,沙上不许留下脚点的痕迹。

    此法在轻身功夫中十分重要,如跳入一高墙之内,身子已飞过了墙,却突然发现落下之处是水池或壕沟等,决不能下,此时就可运用这种功夫,回跳出墙。或者飞身跃入,忽然踩上翻板,势必下陷坑,为人所擒。有了这种功夫,脚下只稍一借力,就可飞身而出,不致为人所算。

    跳沙之后便是跑墙、游墙,前者锻炼仅凭两脚尖的功夫,粘住墙面,直升而上的能力;后者锻炼能以背贴墙,用肘踵之力,在墙面行功,形如壁虎游于墙上的能力,故又名壁虎游墙功。

    最后,是“拈功”,专练以指借力,辅助腾跃之不足。练成此功,莫说寻常院落,就是皇宫大院也可走一遭,悬崖峭壁也能如履平地。

    张玄清不止一次怀疑刘剑南是打家劫舍的飞贼,更甚至是采花贼,不然轻功怎么这么厉害?

    其实说这么多,他现在才刚刚带着铁锡碑竖立砖而已。

    这还是他凭着清凉真气对身体的修复力,日夜练习,甚至两个时空倒换才能进步这么快的。

    当然,每日只练轻功,难免有些单一。偶尔张玄清也向刘剑南学一学拳脚兵器,甚至把跟老道士学的形意拳、八卦掌、孙氏太极也打给他看过。

    不出所料,刘剑南的看法与孙思邈相同,张玄清这三样武功之学了形,没学到神,少了其中的用劲之法,但招式还是十分精妙的。

    时光匆匆,转眼间便到了年底。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年三十,中午,张玄清、袁天罡、李淳风、刘剑南、吴氏夫妇、甚至连袁天罡那位龚师叔都来了,一帮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吴氏夫妇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参军战死,二儿子正在军中,任陪戎副尉,不入流的小官,正在外地;唯有小儿子,姓吴名恭,年及十六,平日在山下念书,今日也来到闲云观,与父母团聚。

    “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道长们尊体万福金安。”少年不愧是读书人,见了张玄清几人,就伏地拜见。

    这就是一句祝贺话,意思跟“过年好,祝大家新年快乐,健康长寿”一个意思。

    张玄清几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吊压岁钱,就连刘剑南,在闲云观住了这么久,也穿着一身道袍,人家连他都拜进去了,他也不好意思不给。

    吃过饭,袁天罡就问吴氏夫妇道:“你们今年是在道观过,还是下山回家?”

    吴氏夫妇就是山下村子的村民,平日里一个在山上给大家做饭,一个在山下照顾儿子。

    闻言,夫妻俩人对视一眼,道:“若道长不嫌弃,今晚我们就在道观吧,明早再下山。”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山上就这么俩人,大过年的,一点都不热闹。”袁天罡呵呵笑着,收下吴氏夫妇的心意。

    吴氏夫妇可不同他们,一个个都是光棍,就连刘剑南,据说也是没有家了,才浪迹江湖。而吴氏夫妇在山下村子可还有亲戚呢,按理说,他们应该今天回去,选择留在山上,恐怕就是怕山上太过冷清。

    与袁天罡相反,他那位龚师叔却拉下了脸:“留在山上做什么,除夕守岁,哪有不在家里过的。回去,都回去。”话说的刻板,但也透着一股关心。

    不能让人家一家子陪着几个臭道士不是?

    吴老汉搓起了手:“龚道长,我知道您是对我们好,不过小老儿的命是袁道长救得,过年了,我想陪陪他。”这里的袁道长是指袁守城,他叫袁天罡都是天罡道长的。

    他妻子不善言辞,只会点头说是。当年战乱的时候,如果不是袁守城收留了他们一家,他们早就饿死了。

    袁天罡见此打了个哈哈:“算啦,算啦,龚师叔,还是人多点好。那什么,大家坐着也没事,不如想想玩点什么?”

    唐朝娱乐措施不少,比较文的有琴棋书画、酒令之类的,武的有蹴鞠、投壶、彩球戏等等,还有什么博戏、射覆、叶子戏,都是小赌怡情的东西,并不是后世人想象的那么无聊。

    不过如果带上吴氏夫妇,那就会除掉很多,毕竟两人都是正儿八经的庄稼主,道观后面的那十好几亩良田就是这两口子这几年开垦出来的。

    大家琢磨的时候,刘剑南忽道:“张道长,不如咱俩比比武如何?”

    张玄清张口就要回绝,开什么玩笑,他的武功都是跟对方学的,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徒弟打师父,有可能打得过?

    熟料,李淳风眼光一亮:“好!”沉默寡言的人都开口说好了,袁天罡更是拍掌称赞:“刘兄弟这提议不错,张道兄跟你学了这么长时间武,也不知武艺如何了,正好今天大家都在,一起看看也好。”

    你当是看耍猴呢……张玄清心中腹诽,但不知怎的,竟也有一股跃跃欲试的感觉。

    或许也想试试自己武功到了什么地步?

    “好了,张道兄,别想了,走吧。”不等张玄清说话,袁天罡已经拉着他往外走,一群人在后面跟着,连龚师叔都不例外。

    道观后面有一小门,出去之后,就是数亩良田,其中一块地方,已经被张玄清、刘剑南俩人改成了练功场。

    马桩、九宫桩、梅花桩就不说了,这些在练完之后,就被拆掉了。现如今场地里除了刀、枪、剑、戟等十八样兵器,再有就是一座高台,一个深坑,两个木人桩,三个木靶,这些都是张玄清训练用的东西。

    一行人来到空地正中央,袁天罡等人站在外围,张玄清和刘剑南走到两个兵器架之间。

    两个兵器架相距约三丈,每个兵器架上十八般兵器样样齐全。

第七十七章 除夕

    却说张玄清和刘剑南在场中站定,此时刘剑南伤势早已痊愈,信手从身后兵器架抽出一把长刀,一只手附在身后:“张道长,我就用它了,你挨个使吧。”

    话说的很满,张玄清却一点脾气都没有,老实的点点头,回手从身后架子上抽出一把跟对方一模一样的刀,道:“那我也从它开始……吧!”话音未落,人已窜出。

    但见他此时速度与之前相比,快了不止一筹。足尖点地,人已飞起,刀光直直锁定刘剑南胸前,行动之间,颇有法度。

    刘剑南不紧不慢,提刀招架,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将近二十招。忽地张玄清漏了个破绽,正好被刘剑南窥见,长刀在他手腕上一磕,接着刀光一转,便到了张玄清脖颈。

    张玄清身体向后一仰,堪堪避过刀锋,一言不说,运起轻功一个纵跃,跳到兵器架前,将刀插回,又提起一杆红樱枪,再次跳回场内。

    枪乃百兵之王,一寸长,一寸强。张玄清长枪在手,拦、挑、拿、扎,忽如灵蛇吐信,忽似暴雨梨花,与刘剑南的长刀磕磕碰碰,就是进不了他的身。

    斗得五六十招,忽然当啷一声,枪头竟被刘剑南削掉。张玄清也不弃枪,干脆直接化枪为棍,耍起了棍法。

    这两三个月他可不是白练的,按照刘剑南的说法,若想行走江湖,必然要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因为内功颇为损耗身体,不到必要,便是江湖游侠,也需依靠利器逞威。而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保不齐什么时候兵器丢了、坏了、被人偷了,到时候就要就地取材。比如吃饭的时候,来了危险,可将筷子当做匕首、暗器;再如在野外,随便折一根枯枝,便可使一套棍法。但凡行走江湖的,没有说只会用剑、只会用刀等等,如果十八般武艺学的不全,早晚有你倒霉的时候。

    至于什么贪多嚼不烂?

    开什么玩笑,又不知真的让你样样精通,只需专精一样,其余大概会点,有个防备就可以了。

    再说真正的武功可跟小说中的不一样,没那么多花活,就好比有的小说中,主角连剑法都只能学一样,美名其曰专精……专精你妹啊,好比你学弹琴,就会弹一首曲子,别的什么都不会,这样你也能成为大师?

    再比如读书,从小到大就读过一本论语,其余的字还认不全,你也敢说自己是个读书人?

    再再比如木匠,只会打桌子,剩下的连板凳都不会打,这样也能养活自己?

    扯淡一样的!

    所谓专精,大体是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一样兵器中,好比乐器,学琴的只学琴,不吹箫弹琵琶之类。但学习音乐的,真正的大师,有多少人只会一样乐器?古今有多少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全都能写,他们就不怕贪多嚼不烂?各行各业都能做个触类旁通,怎么到了武功上就不行了?

    说到底,真正的高手,真正的大家,真正的宗师,都是博闻广记、见多识广的人。一招鲜,可吃不遍天。

    闲话少叙,却说张玄清十八般兵器挨个使去,用的顺手的,能坚持百多来招;用的不顺手的,也就一二十招。到最后,他才拔起武器架上从没动过的宝剑,神色变得郑重。

    “小心了!”

    人人都有一手最精通的技艺,张玄清所有武功中,学的最快的就是剑法。

    玄幻一点的说法是他在剑道上的悟性远超其他兵刃,其实说白了,就是他喜欢用剑而已。

    用刘剑南的话来说,每个人适合什么兵刃,都与他的性格有关。比如冲动的、不怕死的,适合用大开大合的兵器,如刀、枪、戟之类;谨慎的、胆小的,适合远程攻击,如暗器、九节鞭之类。

    张玄清选择剑,一是他喜欢剑,从小看武侠小说就喜欢,而且刘剑南也是剑法最强;二是他自幼所学的三样拳法中,八卦、太极都有剑法,他也曾学过;三就是他性子不适合大开大合的兵刃,让他提着刀跟人以命换命,他是做不到的,所以他选择偏向轻灵的剑法,打不过可以跑。

    这就是那所谓的悟性,或者说是悟性的本质……

    真的,不骗人。

    只见张玄清一剑在手,气势都改了几分,三尺青峰与刘剑南手中长刀交击,叮叮当当,火花四溅,两人再次缠斗一团。

    他们用的都是真家伙,但也不怕受伤,因为刘剑南的武功,比张玄清高了不止一筹。就算张玄清能瞅准他破绽攻击,并且使出全力,无法收手,他也能凭借反应快速跳开。

    斗了半晌,这次换成刘剑南换兵刃,也是刀、枪、棍、棒轮流着来,为的还是给张玄清喂招。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刘剑南也终于提起了长剑。

    两人你来我往,兔起鸢飞,兵器相同,招式也一样。但相同的招式,不同的人使出来,威力也大不相同。

    同样的一招,在刘剑南手中,就能穿过张玄清的剑招,直刺他的喉咙;在张玄清手中,却只能次次碰壁,被刘剑南的长剑挡住。

    见无法取胜,张玄清干脆足尖点地,跳出战圈,收剑而立:“刘兄,今天就到这里吧,都打累了。”说是这么说,但他只是脸色微红,看不出多少劳累之色。并且,收招不久,因运动激发的红色就快速消退。

    反倒是刘剑南,微微有些气喘,见此不禁感叹道:“道长练得果然不愧是道家真气,气息悠长,连绵不绝,这一点刘某可比不过。”

    张玄清苦笑摸摸鼻子,还真不好开口解释。

    他能坚持这么久不累,完全是得益于时空穿梭异变来的清凉真气。至少他知道,跟他修炼同样一种功法的孙思邈所修炼出来的真气,疗伤的效用也没有他的真气大,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

    甚至他怀疑真气的异变还源于身体的异变,毕竟他在这个世界的面貌与现代时空有些差别,而且修炼出来的真气能于清凉真气完美相融。

    不过这些情况不好向刘剑南解释,所以,张玄清干脆什么都不说,让刘剑南继续误会下去好了。

    反正这个误会在道、武两家已经存在很久了,不是吗?

    转眼间时间到了晚上,吴老汉一家子终归还是没有回山下。

    夜幕漆黑,张玄清、袁天罡、刘剑南、李淳风、吴家三口、以及那位龚师叔齐聚一堂。外面院子里燃放着爆竹,里面众人喝着屠苏酒,互相闲谈。

    本来张玄清打算回现代搞点烟花、二踢脚放放的,可后来想想,如果他敢把烟花弄来放,估计不用等第二天,他前脚放完,李渊后脚就敢派大兵来围山,所以想过之后他就放弃了。

    屋子里很热闹,连不善言辞的李淳风,多喝了两杯,也开始话多起来。吴氏夫妇对着袁天罡、龚师叔连番敬酒,回忆往昔,感怀袁守城。其子蜈蚣……啊不对,是吴恭,吴恭从始至终都十分恭谦,很对的起他这名,据说他的名字还是袁守城起的呢。

    那位龚师叔抱着个酒坛子喝的满脸通红,对其余人的敬酒来者不拒。袁天罡曾经说过,他一年到头除了喝酒,就是炼丹,连卫生都懒得打理。今天这是过年了,袁天罡好说歹说,才让他换上了一身干净道袍。

    值得一提的是,袁天罡已经对他说过张玄清的内丹之法,但他根本不屑一顾,仿佛炼丹是他的乐趣,而不是为了长生。

    很怪的人,应该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今天大家都很开心,都喝了很多酒,但张玄清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却由心生出一种孤寂。

    仿佛有一层薄膜将他与他们隔开,这层薄膜应该叫——时间。

    一千三百多年的时间!

    不知不觉的,他有点想家了。

    也不知家里……

    张玄清猛地一摇头,甩断思绪,暗骂自己真特么矫情。

    按捺中心中思绪,想要开口融入大家的气氛中,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融入不进去。

    环视一周,忽然发现刘剑南的座位不知何时已经空了,见无人注意自己,他也悄悄离席,起身走出房间。

    外面,星光暗淡,夜色深沉,众人的欢声笑语仿佛快速被拉远,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

    院子中燃烧的爆竹已经快烧完,只剩下一堆余烬,偶尔还会发出一声“劈剥”的竹筒爆裂声。

    被冷风一吹,张玄清清醒了几分,抬起头,仰望夜空,心思放空,但身上的孤寂气质越来越严重。

    忽然,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道兄,道兄,逢此良宵,你我手谈一局可好?”

    回过头,只见袁天罡站在身后,左手提着酒坛,右手怀里抱着棋盘、棋罐,双颊酡红,醉态可鞠。

    不等张玄清开口,袁天罡便拉着他的衣袖,半拖半拽,把他拉到院中的石桌前。

    而后,将酒坛放在桌上,又把棋盘、棋罐摆好,黑白二子分开,袁天罡坐在石凳上,对张玄清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七十八章 夜谈

    “天罡兄,怎么想起在这里下棋了?”张玄清被拉着坐在袁天罡对面,看着石桌上的棋盘有点蒙。

    今天本来天色就黑,没有月亮,此时他们所在的石桌隔着房间又有三四丈远。

    古代可没有电灯,房间中昏暗的烛火,透过纱窗,根本照射不到这里。

    饶是张玄清通了眼窍,眼力远超常人,看棋盘上的格子都模糊不清。

    这还怎么下棋?

    熟料,袁天罡嘿嘿笑了,眼底幽光闪烁:“道兄啊,今天咱们不仅要比棋艺,还要比一比修为。”

    比修为?

    看着袁天罡眼中的幽光,张玄清顿时明了:对方这是要检查一下自己的望气术呢!

    这些日子他虽然着重修炼轻功,但望气术也没落下。

    反正他能够十几天日夜不睡,有的是时间。

    望气术虽言望气,却也有夜视之效。而且,望气术的修炼是基于眼窍和先天一炁,张玄清早就具备这两点,故修炼起来进展极快。

    想明白这点,张玄清也来了兴趣,眼底幽光闪过,视野顿时一变。

    原本黑暗的天地变得灰蒙蒙的,类似于凌晨将明未明的场景。或稀薄或浓郁的五色气体飘荡在视野之中,石桌上的棋盘也逐渐变得清晰。

    这种清晰并不同于正常的清晰,就如这棋盘本是红木打造,但此时在张玄清眼中,却是灰色。

    其余的石桌、石凳也是,院子中凡是没有生命特征的,都变成了灰色。有生命特征的,如大树、袁天罡,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颜色。

    在张玄清“开眼”的同时,袁天罡已捻起一枚黑子,点在棋盘右上小目位置。这既是围棋界约定俗成的礼貌,也是最为常见的起手式,可以说中规中矩。

    张玄清见此也不耽搁,捻起白棋在棋盘左下星位。就这样,两人你一手,我一手,快速在棋盘上落子。

    不过与寻常人下棋不同,他们俩右手下棋,左手却放在膝上快速掐算。

    此乃易棋之道!

    易,是周易的易,变易的易,而不是博弈的弈。

    凡学易道者,没有不会下棋的。

    张玄清当初为了学算术,也曾煞费苦心学习棋艺,背了不少棋谱。他现在和袁天罡所走的棋路,便是通过易经演算,结合天时地利,以棋为卦、以卦为棋,不仅仅落子棋盘,更要考虑棋盘外的东西。

    就如两人的方位,张玄清在北,袁天罡在南。今日是大年三十,乙酉年、戊寅月、癸亥日,财神正南,喜神东南,死门正北。张玄清本命最后一日,福气正低,煞气冲克,又正好坐在死门,想赢那是千难万难;相反,袁天罡坐财神位,又有喜神相伴,可以说打开始一落座,张玄清就输了一筹。

    这才是真正的比拼修为,有一点没有算到的,便会落入下风。

    起初张玄清还没注意这点,等发现时,已经晚了。一盘棋不等下完,已左支右绌,进退维谷,无奈,只得投子认负,苦笑道:“道兄真是好算计!”

    “不敢当,不敢当,侥幸趁道友不备矣。”袁天罡呵呵直笑,伸伸懒腰,打个哈欠:“呵——时间不早了,贫道也累了,就不陪道兄了。”说完起身,一步三摇往回走。

    刚走没几步,忽又回头,一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道兄,人生在世,当开心点才是。”

    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目送袁天罡的身影消失,张玄清怔怔半晌,忽地无声一笑。

    低下头,看了眼桌上残局,他抄起旁边酒坛,仰头痛饮一大口。

    痛快!

    忽然一股困意袭来:望气术运用是极耗精神的,下棋、演算更耗心神。饶是张玄清,此时也难免感觉到疲惫。

    晃了晃脑袋,头有些晕,他哈欠一声,强打精神,提着酒坛往回走。

    然而刚刚转身,眼角余光一闪,瞥见旁边的屋顶上似乎有个人影。

    那人在房檐之上,半蹲半坐,旁边摆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圆咕隆咚,好像是个酒坛。

    张玄清定了定心神,运气望气术看去,虽然五色彩气隐隐挡住那人的脸,但他还是看出来了,那人是——刘剑南。

    “大晚上的,他跑房顶上去做什么?”

    张玄清心里嘀咕,挺胸提气,足尖一点,飞身跃上房梁,落脚无声。

    可带起的风声,还是让刘剑南惊觉,低喝一声:“谁!”蓦然回头,见是张玄清,才松了口气:“你怎么也上来了?”

    “这不看见你在这蹲着,就上来看看。”张玄清呵呵笑着走到他旁边,见他神色不对,一屁股坐在他身侧,问道:“怎么,想亲人了?”

    刘剑南神色恍惚了下,点点头,没有说话。

    “啧,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啊。”张玄清感叹一声,笑着将酒坛塞入对方怀中:“再来点?”看刘剑南的酒坛已经空了,他这酒坛里面还有不少酒,所以刚才他才一直没舍得扔。

    刘剑南怔怔半晌,接过酒痛饮一口,大声赞道:“好酒,好词!”可神色之间,依旧一派郁结。

    张玄清笑笑:“其实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父母应该是死于意外吧?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三个人,是你仇家?”

    “你怎么……”刘剑南震惊回头,忽又反应过来,满脸苦涩:“差点忘了,你们是道士,能掐会算,这点事怎么可能瞒得住你们。”

    张玄清耸耸肩,没否认也没承认:“介不介意跟我说说?”

    两人今天从始至终都你你我我直来直往的,没有说什么道长、刘兄,就像是两个朋友聊天。

    几个月时间,足够培养出一定的友谊。

    刘剑南沉默良久,终于点点头,开口便是:“刘崇望是我父亲……”

    初时张玄清还没反应过来,刘崇望是谁?接着才蓦然想起,袁天罡那天曾经说过的那个“剑仙”。

    后面的事不用听张玄清也能猜出来个大概,按照袁天罡的说法,刘崇望死后,冀州五虎销声匿迹,刘崇望的义弟大刀王五也不再涉足江湖。现在冀州五虎都已经死了,刘剑南刚才也没否认冀州五虎是他的仇家,可他却从始至终都没露出过大仇得报的样子。想来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而最有嫌疑的,也就是那大刀王五了。

    果然,刘剑南灌了一口酒,恨声道:“原本我以为是冀州五虎给我父亲下毒,杀了我父亲,可后来才知道,下毒竟是那王五,冀州五虎早就被他收做手下。若不是我当时奉父亲之命在外游历,也要被他杀了。可即便如此,还是被他所骗,联合冀州五虎给我下局,差点让我死在他手下。可恨我父亲拿他当弟弟看待,他却图谋我父亲的仙剑以及御剑之术……”

    “你父亲真的是剑仙,会御剑之术?”张玄清头一次没有抓中重点,十分震惊。

    原本在这种情况,都是应该先安慰安慰人家的。不过刘剑南也没有怪他,深深叹了口气,苦笑摇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当儿子的,竟然不知道父亲的成名绝技是真是假,是不是很可笑?”

    “呃……”张玄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了。

    刘剑南也不等他安慰,狠狠灌了口酒,又道:“但王五他肯定知道,而且,他一定从我父亲那得到了什么,不然他这几年肯定不会销声匿迹。凭我的本事,还不够让他如此忌惮,肯定是有什么事把他羁绊住了。记得当初父亲刚刚去世时,他拿着父亲在时常随身携带的一根短仗试探我,想必两者之间必有关系……”

    短仗?仙剑?

    张玄清有点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这时他脑袋有些沉,应该是刚刚和袁天罡下棋,心神损耗太过的缘故。就没有追问。

    又听着刘剑南絮叨一会儿,也记不得他具体都说了什么。只记得后来刘剑南说够了,下去了,而他自己则实在忍不住困意与疲倦,干脆就在房顶上面一躺,悠悠睡了过去。

    一觉醒后,已经回到现代时空。

    ……

    砰砰砰,砰砰砰——

    “该起了该起了,快给我开门来。”清晨,张玄清是被一连串的敲门声惊醒的。

    “来了来了。”他一边答应,一边穿衣服。打开门,门外站着房东大姐。

    “怎么这么慢,是不是屋里藏人了?”房东大姐边说边把他扒拉开,走进屋中,四处张望。

    张玄清嘴角一阵抽搐:“哪能呢,您看就这么一间屋,哪藏得下人?”顿了顿,道:“姐是来收租的吧?您先等会儿,我去给您拿钱……”

    “不用了!”房东大姐却拦住了他:“我今天来是来通知你的,这里我已经租给别人了,你今天就搬走吧。”

    “什么?大姐你闹呢,我租的好好的,你怎么租给别人了。”张玄清很愤怒,十分愤怒。

    房东大姐斜眼看着他,很是淡定:“上个月不是你说的么,我要能租的出去,你立马就收拾东西滚蛋。”

    张玄清:“……”

    他似乎想起来了,上个月房东大姐要涨房租,他一通扯皮,说那么贵没人租,真有人租他就走,把大姐搪塞了过去。

    现在……卧槽!

第七十九章 嗨,又见面了

    天色阴沉,天空中下着雨夹雪,张玄清一脸便秘的表情走在大街上,身后拖着行李箱。

    经过跟房东大姐一番“探讨”,他十分成功的被大姐赶了出来。

    人家大姐说了,新租客下午就去看房,所以他想多留一天都不行。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雪花打在他身上,张玄清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让你丫嘴贱,让你丫嘴贱!现在好了吧,无家可归了。

    想到大唐时空虽然已经过年,但现代时空却刚刚小雪节气,他心里面不禁暗暗叫苦。

    现在回家是肯定不行的,不然以他老妈的脾气,肯定会问东问西,担心这担心那,毕竟他还从没有这么早回去过。

    跟许多年轻人一样,张玄清想家是想家,但又不想回去,一是因为回去就意味着被唠叨,二也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可不回去自己住哪?

    张玄清摸摸兜,只有大几百块钱,还是上次剩下的,其余连个手机都没有,落劫匪那了。

    自从上次从劫匪那回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做生意了。今天还是该死的雨雪天气,不能摆摊。几百块钱,租金肯定是不够的,现在可以住哪?

    住旅馆肯定住不了几天啊!

    不由自主的,张玄清怀念起了在大唐的生活。唐朝多好啊,走到哪都有人管吃管住,还不用给钱,好嘛,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可惜,他也不能总隔唐朝待着。

    走着走着,张玄清都想着是不是找个桥洞子对付俩月了,忽然被一道琴声吸引。

    隔着玻璃,只见里面有一汉服美女,穿一身曲裾,交领右衽,褒衣广袖,颇显身材。纤纤素指轻抚瑶琴,弹得是一曲《胡笳十八拍》,同时还朱唇轻启,唱着唱词: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

    她的唱腔与古音不同,琴曲亦与古音有些差异,但曲中委婉悲伤、撕裂肝肠之意丝毫未减,让人忍不住驻足。

    张玄清没想到在现代时空竟然还有人弹古琴弹得这么好,他在大唐虽然没去过青楼,但有孙思邈在,青楼美女他也不是没见过,再加上记性好,也记得一些音律。不得不说,跟古代青楼的姐儿们比起来,这位美女弹得还略微差点。

    正自品头论足间,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响,接着便是几声争吵。

    “怎么开车的你,会不会开车,没长眼啊!”

    “行了媳妇,这天气本来就不好,看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好什么啊不好,不好不是故意的就可以撞车啊?你到底是谁老公,帮谁说话呢?告诉你,别看人长得漂亮就心疼,你看看她这么年轻,开这么好的车,一看就是小三……”

    “哪跟哪啊,我是说大家都不容易,你想哪去了。”

    “那我管不着,赶紧的,撞我车的,赶紧给我下来。不然我报警信不信……呦呵,还不说话,挺横的啊。”

    张玄清不禁回头,就见一对夫妻站在雨雪中,身前两辆车头尾相连,夫妻俩都站在后面那辆车的车门处,而后面那辆车通体白色……好熟悉的样子!

    因为雨雪天气,街上十分清冷,行人匆匆,没有打着伞看热闹的。张玄清上前两步,隔空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后边白车内坐着的人,不由得心头大喜,拉着行李箱就跑过去。

    啪啪啪啪啪……

    脚步急促,踩在雨雪混合的地面上,溅起数点泥泞。

    跑到小白车前,张玄清挡在两夫妻和小白车之间,拍了拍车窗,露出两排干净的大白牙:“嗨,萍萍妞,又见面啦!”车内坐着的,正是多日不见的柳萍。

    隔着车窗,只见柳萍脸上先是闪过一抹错愕,接着露出喜色:“你怎么会在这?”

    张玄清正要回答,忽然胳膊一紧,那对夫妻中女的拉着他道:“你们认识?那就好办了,赶紧赔钱。大雨天的我也不难为你们,看见车后边那个坑了么,五千块钱,拿来你们就可以走了。”

    “五千块?你特么怎么不去抢!”张玄清别说五千了,一千都没有,抬腿就想走人。

    这时柳萍将车窗降下,探着头道:“五千是吧?我这就给你们。”头缩回去,不一会儿,修长洁白的手递出了一沓钱。

    那女的一把把钱抢过,看了看,并没有数,对柳萍呸的一声:“早这样不就完了,害老娘淋了半天雨。”头发一甩,小腰一扭,哒哒走回前面车内。

    男的倒是挺不好意思的,满脸歉意:“兄弟对不住啊,麻烦你们了。”他那车这点剐蹭,哪用的了五千,一千都不用就能修好。

    张玄清道:“要不你还我点?”那男的打了个哈哈,正好女的在车内催促,男的赶紧道:“兄弟你看这么大雨,我还有事呢,你也回去吧,别着凉。”

    瞧瞧,这话说得,如果不是男的说完扭头就跑,上车就开车,张玄清都忍不住要信了。

    等两人走后,柳萍再次探出头来:“那个……张玄清,谢谢你啊。”

    张玄清有点蒙:“大姐,不是我说你,你既然有钱,刚会儿干嘛去了?”

    柳萍顿时把头缩回去,脑袋侧向一边,颇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嘀咕:“谁知道他们是真想要钱还是想绑架……”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得,合着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张玄清顿感哭笑不得,这时柳萍的声音再次从车内响起:“你要去哪,要不要我送你?对了,你的手机在我那,上次警察开始没找到你,以为我们认识,就把手机给我了。你跟我去我家拿一趟?”

    “好哇好哇。”张玄清赶紧点头,这样又可以剩下一笔钱,忙让柳萍把后备箱打开,放好行李,坐到副驾驶位上。

    等进了车内,才发现柳萍的脸色不是很好,脸白发白,手捂小腹,不禁啧了一声:“怎么?身体不舒服?那个又来了?”

    柳萍把脸侧向一边,微不可查的嗯了声。

    张玄清顿时幸灾乐祸道:“挺疼的吧?车祸就是这么来的?”叫你不给我钱,叫你这么有钱还始终欠我五十万,哼哼,报应来了吧!

    在古代他能把茶酒生意让出去,那是因为有人管他饭。他这个人就这性子,没什么远大抱负,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就是混吃等死,吃饱了不饿。而且他不喜欢做生意,最喜欢的还是一锤子买卖。可现在他都混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了,别说五十万,就是五十块他也得跟柳萍要过来。

    柳萍没搭理他,过了会儿才道:“你这是要去哪,怎么还带着行李?出什么事了吗?”

    此时张玄清的形象可谓是极为凄惨,淋了小半天雨,浑身都湿透了。天气本来就凉,小风一吹,披肩的头发达成了缕,几乎要结冰,看起来极为落魄。

    张玄清自己倒没觉得怎样,有真气在,虽然不能寒暑不侵,但在这种天气里,也只是感觉有点凉快而已。说了声没事,见柳萍还不开车,问道:“还没疼过去?要不要换我开?”

    “好!”柳萍只是犹豫了下,便点点头道。

    然后张玄清开门下车,绕过车尾,打开车门,发现柳萍已经换到了副驾驶位上,心说好一手车内换座术。可等他坐上驾驶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压根就不会开车!

    因为年龄的问题,他现在还未满十八岁呢,根本不可能去考本。以前他干的工作,也没有摸车的机会,所以他长这么大,非要说开车的话,就只有在工地的时候开过几次拖拉机了。

    汽车跟拖拉机……应该差不多吧?

    张玄清有点摸不准,怯意横生,刚想跟柳萍再把座位换回来,却发现副驾驶位上,柳萍已经捂着小腹闭目养神。

    见此,他心中一狠,暗自咬牙:妈的,干了,不就是开个车吗,这时候再说不会多丢人!

    脑海中回想以前听人说过的开车过程,打火,踩离合,挂挡,松手刹,给油门……虽然他不会开车,但一些汽车装置还是认识的。

    离合渐渐回松,汽车慢慢起步,张玄清紧张的情绪也渐渐平稳,心说这也挺简单的嘛,赶明儿年龄到了自己就考个本,买辆车开开。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他一挡换二挡,二挡换三挡,自我感觉越来越好的时候。忽然前面窜出一辆电动车,正巧柳萍睁眼看到,忙叫:“小心!”

    张玄清吓得亡魂皆冒,冷汗刷地一下全流出来了。想要踩刹车,慌乱之下却踩成了油门,车速再提升一步。

    好在他这几月练出的反应不是白给的,紧打方向盘,险之又险避过电动车,却砰地一声,撞在电线杆上。

    ……

    十几分钟后,柳萍站在雨雪冷风中,打着雨伞,身体瑟瑟发着抖,目送着自己的爱车被拖走。

    张玄清陪着一张笑脸在她身边,又鞠躬又作揖:“那个……失误……失误……对不起哈……”

    “失误?连驾照都没有你跟我说是失误?”柳萍冻得说话都哆嗦了。

    恩,也有可能是气得,但张玄清看来那就是冻得,毕竟她身子比较弱嘛……就是这样!

第八十章 珍珠翡翠白玉汤

    对了,身子比较弱,冻得。

    张玄清想到这两点,看着前边身材单薄、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的柳萍,顿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让对方消气的办法。

    只见他把自己外套脱下来,上前一步,披在柳萍身上,同时用一种十分温和的语气说:“好了,萍萍,别生气了,多穿点,天怪冷的。”心里面暗自得意:偶像剧里都这么演的,应该管用吧?

    却听啪叽一声,柳萍回手就把他外套仍地上了,冷着一张脸,愤怒的看着他:“张玄清,你是想冻死我吧?就你这衣服,一捏一兜水,都快结冰了,你还让我多穿点?你不知道我今天……不能碰凉水?”

    “呃……”张玄清讪讪摸了摸鼻子,还别说,他还真没注意,怪不得感觉那衣服沉甸甸的,原来都特么湿透了。

    这时后方驶来一辆出租车,柳萍招手拦下,待车停止,冲着张玄清重重一哼,俯身钻入车内。

    张玄清紧忙跟上,他行李还在对方后备箱呢,进了车再次低眉顺眼的道歉。

    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师傅,见此呵呵一笑,说道:“小两口吵架了?小伙子,不是我说你,女人啊,就得哄。你看看你,出来也不多穿点衣服,连给你女朋友披的都没有,把你女朋友冻坏了吧。”

    张玄清:“……”

    老司机……啊呸!出租车司机转而又说起了柳萍:“小姑娘,我也说你两句,你看你男朋友也不容易,大冷天的,穿这么点,还只顾着求你原谅。要我看你就原谅他吧,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闹什么别扭呢。”

    不得不说司机师傅心是好的,就是搞错了两人的关系。张玄清赶紧解释两句,司机师傅还不信,说什么你们不好意思之类。柳萍本也想跟司机师傅解释两句,但见司机师傅这么“固执”,她又被张玄清气得不轻,也懒得说了,只是又多狠狠瞪了张玄清一眼。

    见此,张玄清心中暗暗叫苦:本来他打算跟着柳萍回家,先拿回自己手机,再理直气壮的要回那五十万,然后随便找个地方潇洒俩月就回家过年了。这下看来,五十万不是那么好要的,最起码得先把柳萍的气消了。

    正发愁间,忽然发现路过一个中药铺,他忙叫司机停车,后腆着脸向柳萍道:“萍萍啊,你也知道我会中医,把手伸过来,我给你看看。你瞅你现在疼得,等我给你抓点药,吃了以后就好了。不仅现在能不疼了,没准以后都不疼了呢。”说着就抓起了柳萍的手。

    柳萍抽了抽,没抽动,看他一眼,不说话。司机师傅却回头:“呦呵,小伙子还会中医?”

    张玄清心说你怎么话这么多,随口应付两声,给柳萍把了把脉,然后便询问柳萍发病症状,有没有月经不调之类。

    柳萍依旧一言不发。

    张玄清劝道:“那什么,病不忌医你懂吧,你现在别拿我当朋友,就当我是医生。”

    “谁拿你当朋友了。”柳萍终于强撑着不适,瞪了他一眼,后又扫过司机师傅。

    那司机师傅一直关注着两人,见此呵呵一笑:“小伙子,你们先聊,我这烟瘾犯了,正好前边有个超市,我出去买盒烟。”说着便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张玄清暗地给对方竖了个大拇指,这眼力见,一般人还真不具备,而后又把目光放在柳萍身上。

    几分钟后,张玄清下车,见司机师傅正在不远处一个门脸下打哆嗦呢,赶紧招呼他回来。

    对着司机师傅道了声谢,让他等自己一会儿,便进入中药铺中。

    十几分钟过去。

    张玄清从中药铺出来,手中提着几个药包,兜里仅剩的几百块钱也花了个干净。见出租车还在路边等着,心底终于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柳萍不等他自己跑了。

    回到车上,让司机师傅开车,张玄清继续对着柳萍低眉顺眼求原谅。没办法,五十万呢,甚至都不光是五十万的事,万一柳萍不高兴了让他赔修车费,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一路到了柳萍所住的小区,他才终于住了嘴。可等下车后,看着眼前一排排高楼,他又忍不住一阵错愕,回头对随后下来的柳萍问道:“这儿真的是你家?你家就住这儿?”

    柳萍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一路上张玄清的唾沫总算没白费,她气儿明显消了许多。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了,你不是很有钱吗,看你车挺贵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住别墅呢,就是那种独门独户的……”张玄清一边说一边比划。

    柳萍道:“谁告诉的你有钱就一定要住别墅了?”

    张玄清道:“我看电视上都那么演的啊……”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柳萍瞅了他一眼,没说话,抬步往小区里面走。

    张玄清赶紧跟上,却忍不住嘴贱的问了一句:“你不会真的是小三吧?”每回遇见对方都被误当小三,连他都忍不住信了。

    “要你管!”柳萍面无表情回道。

    ……

    两人不再说话,直等进了柳萍家门,张玄清才忍不住出声赞叹:“啧啧,这装修,这家具,得花多少钱啊,等以后有钱了我也买个。”事实证明柳萍住的虽然不是别墅,但也不差哪去。三室两厅,二百多平,装修的极为奢华。具体的张玄清不懂,他就一土鳖,不认得什么品牌,只不过房间中的家具都给他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至于多高端……这他也不知道,反正他知道以他的收入来看,这辈子也甭想买得起。

    柳萍则没搭理他这茬,脱下外套换了拖鞋,边往屋里走边说:“家里没男式的,你直接进来吧。”其实不用她说,张玄清早就跟在她后面了。十分自来熟的坐在沙发上,丝毫不顾忌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一边拆药包一边问:“你家有煤炉子、紫砂锅不?陶瓷的也行。”

    毫无意外,柳萍摇了摇头:“砂锅倒是有,但没有紫砂的,至于煤炉子……我倒是听过。”

    这话说的够气人的,不就显摆自己有钱吗?

    张玄清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有就没有,天然气总该又吧?再不行电锅总该有吧?”

    柳萍一指厨房:“你去看吧,看哪个合适就用哪个,我去给你拿手机。”说着就进了卧室。

    切~什么人呐,连句谢谢都没有,不就怀疑你是小三嘛。

    张玄清嘀咕两声,忽然心头一动:这种反应,不会猜中了吧?

    不过对方是小三小四跟他可没什么关系,只要给得起他钱,就算是小五小六他都给对方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啊呸!是给对方好好治病,毕竟医者仁心嘛。抱着分好的药材,走进厨房,翻找了一遍,把柳萍口中的砂锅找到,便开始熬药。

    熬药可是个工夫活,极耗时间,最难掌控的就是火候。分文火武火,有的时候还只能用那种没有明火的红炭。但天然气就没那么好掌控了,只能对付着来。反正也不是给自己吃,张玄清表示毫无压力。

    一边熬药,一边琢磨着找个什么时机跟柳萍开口提钱。忽然肚子咕噜噜一响,饿了。他看看时间,已过了中午十二点,又在厨房里翻找食物。

    打开冰箱,里面并没有多少时令蔬菜,倒是下面冷冻层里,有不少鱼虾生肉之类。看来柳萍应该也会做饭,而且喜欢吃肉。或者就是不常自己做着吃,买一顿菜做一顿,剩下的放坏了直接扔,肉多菜少是因为肉好保存,所以才越积越多。

    看了看肉的品相,有的即便冻着都能闻出不对来,但有的还极为新鲜。张玄清感觉第二种可能性更大。这时药材已经可以武火转文火了,但用文火最少也要熬一个小时,他给砂锅调小了火,然后就给自己做起了饭。

    卧室内,柳萍可不知道张玄清会如此“三心二意”。拿到张玄清的手机后,本想给他送过去,可某个部位疼的直抽抽,像是有无数刀子在不停的捅啊捅,胸口也像被人揍了两拳。头晕乏力、恶心反胃,难受的她一步都不想动,寻思着躺一会儿,就躺一会儿,哧溜溜就钻进了被窝。

    约莫半个来小时,柳萍正闭眼抱着肚子忍受疼痛呢,忽然房门轻响,被打开了。她赶紧睁眼,就见张玄清一手端着小碗,一手托着她家里最大的一个大海碗,跟盆似的,走到她床前,把小碗递给她:“给你做了点肉粥,吃点吧,药要等一会儿才好。”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床上,捧着大海碗咕咚咕咚吃了起来。

    “你确定你是给我做的?”柳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碗,最小的那种,不过巴掌大,再看看张玄清手里的“盆”,脸色有点黑。

    张玄清咕咚一声,咽下口里的粥,抹了把嘴,十分诚恳的点头:“当然了,就是做的多了点,寻思着不能浪费,我就替你把这剩下的打发了吧。”

    呵呵……柳萍懒得理他,也没有胃口,再看碗里碎肉、菜叶乱挤八糟整个一大杂烩,更不想吃了,嘀咕一声:“你这做的是什么啊?”就把碗放到床头柜上,一脸嫌弃。

    “切~这都不认得,珍珠翡翠白玉汤啊!”张玄清见此翻了个白眼,骄傲的报出了菜名。

第八十一章 来,把衣服脱了,让我扎一下

    “珍珠翡翠白玉汤?”柳萍听得嘴角直抽抽,这个菜她知道,说白了就是好菜烂菜一锅炖,给乞丐吃的。

    相传朱元璋当乞丐的时候,有一次一连三日没讨到东西,又饿又晕,在街上昏倒了,后来有一位路过的老婆婆把他救起带回家,将家里仅有的一块豆腐块和一小撮菠菜,红根绿叶放在一起,浇上一碗剩米饭一煮,给朱元璋吃了。朱元璋吃后,精神大振,问老婆婆刚才吃的是什么,那老婆婆苦中求乐,开玩笑说那叫“珍珠翡翠白玉汤”。再到后来,朱元璋投奔了红巾军,当上了皇帝,尝尽了天下美味珍馐。突然有一天生了病,什么也吃不下,于是便想起了当年在家乡乞讨时吃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当即下令御厨做给他吃。那厨师无奈,只得用珍珠、翡翠和白玉入在一起,熬成汤献上,朱元璋尝后,觉得根本不对味,又让人找来一位他家乡的厨师去做。这位厨师很聪明,暗想:皇上既然对真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不感兴趣,我不妨来个仿制品碰碰运气。因此,他便以鱼龙代珍珠、以红柿子椒切条代翡、以菠菜代翠、以豆腐加馅代白玉,并浇以鱼骨汤。将此菜献上之后,朱元璋一吃感觉味道好极了,与当年老婆婆给他吃的差不多,于是下令重赏那位厨师。那厨师得赏钱后,便告病回家,并且把这道朱皇帝喜欢的菜传到了民间。

    张玄清做的这道“珍珠翡翠白玉汤”明显比老婆婆做的好不到哪去,柳萍本不想吃。可或许是张玄清的吃相太诱人了,柳萍看着看着,忍不住食指大动,又悄悄把碗端了起来。

    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吃。再尝一口,恩,真挺香的,然后……尝着尝着一小碗便已见底。

    “还有吗?”柳萍把属于自己的一小碗吃完,看着张玄清手里的“盆”,感觉还有点饿。

    张玄清吃的正想呢,闻言赶紧加快了速度,咕咚咕咚,生怕被抢了一样。把最后一口喝完,噎地他直打嗝:“没了,没……嗝……就煮了那么点……嗝……真的没了。”

    柳萍:“……”怎么不把你撑死呢!

    ※※※

    把碗收回厨房洗了,张玄清再回到柳萍卧室,手里已拿着从药铺买的银针……不能叫银针,应该叫不锈钢针,走到柳萍床前,吩咐她:“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扎扎针。之前只顾着给你熬药,差点忘了,针灸可以止疼。来来来,让我给你扎一下,扎一下就不疼了。”

    柳萍闻言暗自腹诽:是只顾着给我熬药还是只顾着给你自己煮饭?见张玄清说着就伸手要掀开她盖着的被,吓得她身子一缩,满脸警惕:“你要干什么?针灸还用脱衣服?你想扎我哪?”

    张玄清道:“当然是扎治疗痛经的了,什么太冲穴啊、三阴交穴啊、血海穴、八髎穴、合谷穴、子宫穴之类的。你穿着衣服怎么扎。”

    “太冲穴在哪?”柳萍警惕之色不减。

    “脚背,大脚趾跟二脚趾中间下边点。”

    “那三阴交呢?”

    “小腿肚子上。”

    “血海穴?”

    “膝盖。”

    “那还用脱衣服?”

    “对啊,后边的就用了。”

    “八……髎穴?”

    “嗯嗯。”

    “在哪?”

    “屁股蛋子上,准确的说分下髎、中髎、次髎和上髎,左右共八个穴位,合称八髎。依次从你屁股沟子尾骨处往上排,大约接一手指头一个。”

    “……不扎!”

    “你确定?扎完就不疼了。”

    “确定,我怕你扎错地方,扎完更疼。”

    “你什么意思?”张玄清顿时怒了:“睁开你的眼看清楚,我是医生,医生懂不懂,祖传老中医,怎么可能干出那么没有医德的事?”

    不就是怕我也把裤子脱了换个“针”扎么,血呼哧啦你当我傻?

    柳萍只是把脸扭向一边:“反正我不扎。”

    张玄清气得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床上,银针往床头一扔:“爱扎不扎,疼的又不是我,我还不伺候了呢。”

    两人都不再说话,房间中静悄悄的,显得气氛比较沉闷。

    过了好一会儿,柳萍实在受不了这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感觉,缩在被窝里的身体不自然的动了动,鬼使神差道:“一定非要扎那八……八……八髎穴么,只扎别的可不可以?”

    张玄清正百无聊赖的打量房间呢,闻言回头:“可以啊,我又没说都要扎,就算不用银针,按摩都可以。”

    “哦。”柳萍应了声,再次沉默。

    张玄清不由失笑,知道对方不好意思了,叹了口气道:“算了,今儿我心情好,给你按按吧,谁叫我是医者仁心呢。”

    他才不是为了那五十万呢,才不是!

    伸手去掀柳萍的被窝,这一次柳萍没再拒绝,只是下意识缩了缩脚。可惜,并没有逃过被抓住的命运。

    然而下一刻,一股冰凉的触感从脚上传来,柳萍猛地把脚抽出。这才注意到,张玄清浑身依旧湿漉漉的,刚才那冰凉的触觉,好似他的手没有体温般。

    柳萍心头一紧,想到自从进门后,她都没有让张玄清用毛巾擦一擦,而张玄清一直在忙她的事。大冷天的,竟然冻了这么久。不管他做饭是为了谁,最起码给她吃了,并且给她的药也在外面熬着呢。想着,她眼底闪过一抹歉疚,把头一侧,道:“那个,不用按了,你先去洗个澡吧……你手那么冰,我现在可不能碰凉的。”似乎怕张玄清误会般,说到最后嘴硬的解释了一句。

    不说还没有感觉,被柳萍一说,张玄清才觉得衣服贴在身上粘的别扭,挠了挠脑袋:“你家有男人穿的衣服不?没有宽松点的也行。”总不能洗完之后让他还穿这身吧。

    “我去给你拿……”柳萍强撑着站起来,走到衣柜,翻找片刻,拿出一件睡袍,递给张玄清:“就穿这个吧?这个我买来还没穿过。”

    “你确定……这个我能穿?”张玄清没接,满脑袋黑线,睡袍没问题,女式睡袍他也不说什么,可尼玛粉红色系是要闹哪样?

    柳萍把脑袋转向一边,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之色,瞬间又被她压住:“就这个了,我衣服不多,别的我都穿过。”

    不多,不多你妹啊,你猜我会信?

    张玄清恨恨瞪了她两眼,暗哼:不就是粉红色么,道爷我hold住!一把拽过睡袍,转身就往洗手间走。

    柳萍在后面叫:“别在我屋里,你去外面的……”可惜,不等她说完,张玄清已经进了浴室。

    砰地一声关门响,张玄清从里面大声嘱咐:“记得看时间,再过十来分钟,药就熬好了。自己盛出来自己喝。”

    柳萍空招着手,气得一跺脚,哎呦,小腹大疼,脸黑了黑,再次躺回床上。

    没到十分钟,张玄清就从浴室里出来了,粉红色的睡袍穿在他身上,衬的他身材显得有些……娇小?

    就是娇小!

    本来张玄清就是那种偏瘦的体型,即便近几个月加强训练,学习轻功,肌肉也不是那种大块头,而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精悍型。由于他几个月没剪过头发,洗完澡又吹干了,满头乌黑浓密的披肩长发显得极为飘逸。再加上他身高跟柳萍差不多,甚至还矮上些许。穿着柳萍的睡袍,不仅不显得紧小,反而有种宽大的感觉。

    这就直接导致了他穿着粉红色系睡袍竟然穿出了少女风,柳萍躺在床上看着想笑,可一笑就肚子疼,后又硬生生忍住了。

    古怪的表情,让张玄清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现在的造型肯定很“别致”。但他也不在意,在横店的时候,他反串都干过,还在乎这个?

    看了看时间,药熬得差不多了,直接去厨房把药给柳萍端来,递给她道:“喝了吧,趁热喝,凉了药效就减了,我给你按摩。”说着,再次掀起柳萍的被窝。

    柳萍轻轻嗯了声,没有拒绝。碗有些烫,她端着吹了吹,小小抿一口,不苦,挺甜的,应该放了红糖。这时张玄清已经抓住了她的脚,一手放在她腿上,扣住三阴交穴;一手扣住她脚上太冲穴,用大拇指轻轻按压。

    张玄清的手已不再冰凉,温乎乎的,手指按压之间,柳萍仿佛感觉有丝丝缕缕热气从他指尖传来,钻入自己腿脚上的“穴道”。

    那气息钻入体内盘旋片刻,方才消失。柳萍脸色微红,还以为是错觉。不过很快,腹部疼痛便即减弱,也不知是张玄清的手艺好,还是自己分心了。

    她却不知,张玄清以真气为她刺穴,与针灸所能达到的效用别无二致。只是没有银针辅助,真气消散的快,耗费的多,所以一般医生都会用银针来做媒介。

    不知不觉中,疼痛之感越来越小,柳萍舒服的想要睡着。张玄清在她两条腿上的穴道置换,也就太冲、三阴交、血海三个穴位。见他始终没有去打“八髎穴”的注意,柳萍心神终于放松,恍恍惚惚似睡了过去。

第八十二章 三十万

    却说柳萍心神放松,恍恍惚惚似睡了过去。不过终归有警惕心思,睡得不深,只觉一个晃神,便迎来一股天旋地转,蓦地从那种混混沌沌的感觉中惊醒。

    睁开眼,只见自己身上棉被已经被盖好了,张玄清正坐在床边玩手机。粉红色的睡衣穿在他身上,长发微垂,从背后看像是女的,让她看着不禁有些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柳萍才蓦然回神,抬头看一眼时间,竟然过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心中闪过一丝荒谬的感觉,轻咳一声,提示张玄清自己已经醒来。

    “你醒啦。”张玄清回头,放下手机:这手机就是他的,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柳萍竟然没忘了给充电。

    只听柳萍答应一声,后微微侧头,才道:“对了,你手机放在我这,有人给你打过电话。我接了,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张玄清不禁惊疑,自己还认得小姑娘?

    柳萍道:“听声音是个小姑娘,她说她叫……蕾子?应该是吧,似乎找你有急事。但我跟她说了咱俩的情况,她就没有再打过了。”

    咱俩有个屁的情况!张玄清翻了个白眼,也知道对方指的是他手机落她这的事,不过蕾子?脑海中一个长发少女的面貌闪现,后面还跟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马小堂!

    记得就是那天,自己赚了两万块钱,丢了一万八。而那叫雷子的姑娘,因为朋友打胎,自己说有鬼婴跟着她们,现在给自己打电话……真的碰上什么事了?

    打开手机通话记录,果然里面有一个陌生的号码,却显示是两个月前打来的。他下意识点了回拨,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客服小姐的声音:“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是空号……”

    卧槽!

    “怎么了,你女朋友不接?”柳萍忽然问道。

    张玄清嘴角抽了抽:“你可拉倒吧,我哪来的女朋友。”心中暗暗可惜,如果当时手机在自己手里,说不定这一单生意就成了。

    可现在手机竟然成了空号……他怎么有种不妙的感觉呢。

    柳萍却表示不信:“你不用瞒着,这么着急打回去,不是女朋友是什么?不过她不接可不关我的事,我当时就跟她解释过了,我跟你没有关系……对了,差点忘了问你,上次我们不是约好了在咖啡厅见面吗?当时你的手机就在我手里,我本来想着那天还你,可你怎么没去?”

    “还不怪那个姓刘的假小子!”一提这个张玄清就来气,咬牙切齿的把刘纯纯拉他去警局折腾了一中午的事说了遍,忽然眼前一亮——本来他还什么时候提这事儿呢,没想到现在柳萍先提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嘿嘿笑着道:“那什么,现在你可以把钱给我了吧?”

    柳萍目光闪了闪,道:“可以,当然可以。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你这么殷勤,就是为了要钱吧?”一脸我早就看透了的表情。

    只是在这副面孔下面,似乎隐藏着一丝丝试探。

    张玄清满脑子都被五十万塞满,哪里还注意得到这些,随口打了个哈哈:“怎么可能呢。”但任谁一看都知道是假的。

    柳萍神色瞬间多了几分清冷,道:“那你帮我把电脑拿过来吧,我网上给你转账。”

    笔记本电脑就放在不远的桌子上,张玄清眼前一亮,屁颠屁颠赶紧跑过去给她拿来。

    柳萍问:“账号是多少?”

    张玄清紧忙把账号说了,又找补一句:“五十万啊,你可不能打少了。”

    “五十万?”柳萍诧异看着他:“不是一百万吗?”

    啊?张玄清一愣,接着回忆过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赶紧点头:“对对对,一百万。”

    熟料柳萍改口了:“算了,你都说五十万了,还是五十万吧。”

    “别啊!”张玄清大急:“我刚刚那是说错话了,五十万那是你撞我的医药费,还有五十万是我上次救你的钱……你看今天我还给你看病了,你不能不给点诊费是吧?”

    “呵呵……”柳萍忽然笑了:“好啊,那我也给你算算,你今天把我车撞坏了,最少要减二十万,这样就还剩八十万……”

    “你逗我呢!”张玄清当场就飙了:“明明你先撞的好不好,再说了,我就给你撞掉一大灯,还有车头凹进去了一块,二十万,你蒙谁呢。”

    柳萍淡淡地看着他:“一个大灯最少就值二十万,你不说我还忘了,还有车头、喷漆,怎么着也得四五十万。哦对了,还有你无证行医,告你怎么着也得罚你几年,如果想要我不告你,你是不是也得给我二三十万?这么算下来我看看啊……你再给我十万吧。”

    卧槽!

    张玄清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

    “你干什么去?”柳萍忍不住叫他。

    张玄清回头,满脸悲愤:“我要把你房点了,跟你同归于尽,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

    过了好一会儿,柳萍一点动静都没有,张玄清不禁嘴角抽搐:“你就不说拦我一下?”

    柳萍半倚半躺在床上,抱着肩膀看着他:“没兴趣,你去吧。”

    “你确定?”

    “确定。”

    “一定?”

    “一定。”

    “肯……算了,你赢了。”张玄清一阵泄气,也不走了,回去咕咚一声躺床上。

    “嘶——你压我腿了,快起开!”柳萍腿抽了口凉气,把腿从张玄清身下抽出来,拿脚踹他。

    张玄清死赖着不动:“你也看到了,今儿我是被房东赶出来的,彻底无家可归了。你要是想让我走,你就乖乖把钱拿来,要不你就养着我。就算你报警,大不了我去监狱蹲几天,总比饿死强。”

    “无赖!”柳萍气得大骂。

    张玄清在床上拱了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随你怎么说,反正今儿我是跟你耗上了。”

    柳萍气得不轻,继续踹他,可踹了半天,张玄清就跟死狗一样,反把自己累得够呛。无奈,她深吸一口气,道:“你先起来,我这就把钱给你。”

    “真的?”张玄清腾地一下就坐起来了。

    柳萍想说是假的,可又怕张玄清继续耍无赖,干脆把头侧向一边,面无表情道:“说号。”

    说什么号,自然是银行卡账号了。

    张玄清嘿嘿一乐,刚要开口,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谁呀这么烦人,你就不会把手机关上。”他不禁冲着柳萍抱怨。

    柳萍把手一指:“你的。”

    张玄清一看,可不是么,刚会儿一通折腾,自己手机都掉地上了。赶紧下床把手机拾过来,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老爸打来的。

    他不禁心中惊奇,要知道家里打电话都是老妈打得,老爸的性格跟李淳风差不多,都是一闷葫芦,怎么想起给自己打电话了?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柳萍还在一旁拱火:“你不是说挂了吗,挂掉它啊。”

    “嘘!”张玄清可没空跟她闹,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电话:“喂,爸,咋了,有事儿?”

    “没事……”电话那头传来张父的声音,有些苍老:“蝈蝈儿,现在忙么?”

    柳萍被张玄清刚刚那么一比划,本想说你谁呀,我凭什么听你的。可她毕竟不是不分轻重的女人,见是张玄清的家人给他打来的,立即闭了嘴,没有说话。

    就听张玄清对着电话说:“不忙,不忙,有事您说。”他的手机通话声音不小,柳萍距离他又近,都能听到电话那头他爸的声音:“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

    “到底什么事您就说吧,我听着呢。”张玄清心里面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了。

    张父道:“好,我说,但这事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你妈说……你还记得你林叔叔吗?”

    “林叔叔?”张玄清不解:“你是说你那位战友?”张父当年也是当过兵的人物,后来退役才回家种的地。那“林叔叔”张玄清当然知道,小时候没少往他们家去,当然长大了也去,不过现在他出来了,就不知道还去不去的那么勤,每年也只是过年见一面。

    只听他老爸道:“就是他,这不前两天他媳妇,就是你林婶生病了么,你林叔来咱家借钱。你也知道,你弟弟明年就该高考了,上大学也要用钱,你妈不舍得借。但你林叔既然求到咱家头上了,咱也不能不管。我就想着问问你,你那还有多少?你看能不能先借你林叔点?”

    就这事啊,我还以为什么呢……张玄清松了口气,满口应承着:“没问题,他治病需要多少?”老林跟他父亲关系不错,既然他父亲都这么说了,他这当儿子的当然不能不支持。

    如果这事在今天之前他或许还会皱皱眉头,但现在柳萍答应给他钱了,一百万呢,借出去万八千的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然而他老爸的下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吓一跟头:“你林叔说你林婶得的是肝硬化还是什么肝包虫的,我也不懂,但手术费最少需要三十万……”

    “多少?”

第八十三章 漏财命

    “多少?”张玄清听到“三十万”声都变了。

    张父也知道自家儿子混的什么德行,虽然张玄清从没跟家里说过他在外面当江湖骗子,但就他的学历、能力,说他混的好,谁也不相信啊。故而忙道:“不是让你出三十万,是你林婶治病需要花三十万。你看你现在还有多少钱,能拿多少是多少就行。”本来他还想说我也知道你在外面也不容易之类,话到嘴边兜兜转转又都收了回去。

    没办法,老爷子天生不善表达这个,即便心里有过这种念头,也不会往外说,觉得不好意思。

    这一点张玄清倒随他父亲,想了想,说道:“行,我看看吧,一会儿我打你卡上。”

    “恩。”张父应了一声,想说你也别太为难,没有就算了,但也没说出口。

    张玄清问他:“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啊。”

    张父也只说:“没事了。”

    ……

    挂掉电话,张玄清脸立时沉了下去。不是因为三十万,而是因为今天这事给他提了个醒,让他想到了村里的一家“倒霉催的”。

    说那家是倒霉催的是因为那家真倒霉,据老道士说,那家是一家子“漏财命”,也就是手里留不住钱。

    真的是留不住钱,不是说不能挣。但就算那家人再能挣钱,钱挣到手后,也在手里留不了多久。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花出去。

    比如有一年,那家的男人在外边上班,一年就挣了二十几万。可钱刚到手,他老婆就病了,送到医院,整整花了二十几万,把他一年挣的都花出去了不说,还贴了不少。

    这种意外在那家总能发生,只要挣到钱,挣到“大钱”或者“意外财”,中彩票之类的,家里面肯定有人出意外,把钱全都花出去。

    但说来也奇怪,如果那家人就老老实实上班挣死工资,一个月三五千,不存存款,就什么事都没有,没病没灾,活得好着呢。

    这种情况就被称为“漏财命”,一生温饱足够,但绝对不能享受荣华富贵。

    今天柳萍刚要给张玄清打钱,他老爹就给他打电话要钱,虽然出事的不是他的家里人,可却依然让他忍不住多想。

    他之前从来没有发过财,有钱也给家里打回去了,怎么花的他也没问过。而且,他也没给自己正儿八经的批过八字,最多了只是卜卜吉凶、问问流年,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种漏财命。

    卜吉凶、问流年,都是短时间的占卜。预测吉凶一般都是预测一件事,或者一天内的运势;流年稍微长点,是一个人一年的运势。

    张玄清之所以不给自己批八字,算一生命运,其实是因为这一行的一个规矩:算自己只能算一时之命运,万不可算一生之命运,否则容易把自己算死。

    当然这里的算死不是算完就死,而是算自己容易把命运“限定”死了。

    也就是说,如果你算出活不过三十,那你到三十那年,必死无疑;如果没有算,当灾难来时,或许还可以凭借卜吉凶避过去。

    这并不是胡说八道,而且里面也有依据:就好比一个癌症病人,知道自己活不长了,那他坚持不了俩月就会死;反而如果不知道,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年。

    心态改变命运并非虚谈,不过限定命运的也不全是心态,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环境、处事等等。很可能你为了避免一个灾难,早做准备,反而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不如事到临头,随机应变。

    然而此时张玄清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他真的是那种漏财命,这一百万绝对能把他家人折腾死,故而放下电话,立即掐算起来。

    可不掐算还好,这一掐算,他的脸色不由得越来越沉。

    筮曰:

    此命推来真气人,平生衣禄殚精神。

    六亲骨肉如冰炭,流落他乡化散坟。

    以上是张玄清以大六壬为自己算出来的批语,前文已经说过,六壬算人事,奇门算集体事,太乙算国事。按照常理来说,以六壬给自己算出来的命,当无差错。可张玄清不信邪,或者不愿接受,又以袁天罡称骨歌给自己算了一遍。

    称骨歌是袁天罡以六壬之术遍算六十甲子所得,只能说是入门的算术,或准或不准。但现在张玄清只是想求个心理安慰,他倒是想不准呢,可得出来的结果却是——命重二两四钱。

    整个袁天罡称骨歌里,最贱的命是二两一钱,最贵的命是七两二钱,张玄清二两四钱,可见其命有多轻。

    歌曰:

    此命推来福禄无,门庭困苦口难糊。

    六亲骨肉皆无靠,流落他乡做老孤。

    “卧槽!”张玄清算到这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把把自己扔到床上,欲哭无泪。

    柳萍吓了一跳,自张玄清一挂电话她就感觉他脸色不对,没敢打扰他,这时忍不住道:“你这是发什么疯……”刚才的电话她也听到了,实在搞不懂,又不是张玄清家人出了事,他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然而张玄清此时哪有心思理她,躺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嘴里嘟囔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的命怎么可能这么悲惨……”

    柳萍见此,忍不住拿枕头打了他一下:“不就是哭穷么,想让我给你钱就直说,等着,我这就打给你。”如果之前她还有些排斥的话,现在已不怎么排斥了。

    “别,千万别!”张玄清却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你等我再算算……”掐着手指头一脸纠结。

    “算什么算,装神弄鬼的。”柳萍皱了皱眉头。

    张玄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这钱可以要,你打给这个号吧。”说着换了一个银行账号。

    柳萍问道:“这是谁的?”刚刚那个她虽然没全记住,但还是可以分辨出现在换了一个。

    张玄清耸耸肩,一脸无奈:“我老爹的。”不是不想给自己的,实在是这钱他拿着烫手啊。

    经过之前的推算,他的命确实是“漏财命”无疑。但与他所知的那家还不同,那家是一家三口都是漏财命,而他家他算了算,只有他自己是漏财命。

    尤其是他那位弟弟,日后颇有财运,所以现在这笔钱他可以当透支他弟弟的财运,打给他老爸。但这笔钱他绝对不能过手,而且也不能花。如果这笔钱打入他的银行账户,就算他再把钱转给他老爸,他家里也会有人出事,或者自己出事,再或者直接丢了,就好像他上次赚两万丢一万八一样。

    只有现在这样,他沾也不沾、看也不看,这笔钱打到他老爸账户上,花也不花,才能保下。至于他老爸用钱做什么,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但肯定这笔钱里会有一部分充作他弟弟的学费。也就是因此,他才敢放心的让柳萍把钱打给家里,不然他要都不敢要。

    想想张玄清就感觉一阵悲催:这叫什么事啊,自己死皮赖脸要的钱自己却连过过手都不行,简直不给人活路!

    在这个时候,柳萍已经合上了电脑,用脚踹了踹他:“行了,已经弄好了,不放心可以给你爸打电话问问。”

    张玄清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别跟我提钱,没看我都视钱财如粪土了吗。”

    还真没看出来……柳萍心里嘀咕,再次给了他一脚:“都把钱给你了,你还赖我床上做什么?快给我起来。”

    张玄清不起,正好电话响起,是他爸打来的,问他哪里弄得这么多钱。他随口就扯了个谎:“你不是知道我在横店吗?我跟人投资拍电影赚的。”就把老爸糊弄了过去。

    当江湖骗子的事他一直没告诉家里,在家人的眼中,他还一直在横店蹲着呢,虽然家人从没看见他在电视上露过脸,但架不住他说他改行做了副导演、场务,说投资拍电影赚的钱也说得过去。

    柳萍在一旁则看的面露鄙夷:“就你?拍电影?你怎么不说你是明星呢。”不知道为什么,见张玄清眼都不眨的对家人说谎,她就忍不住想讽刺一下。

    可惜,张玄清的脸皮早就厚如城墙,哪怕这点鄙视。赏给她一个白眼,也不说话,一拉大被,干脆把脑袋蒙了进去。意思十分明显:老子现在不想说话。

    然而他却忘了,被窝是柳萍的。感受到脚下多了个脑袋,被窝里多了个人,柳萍羞怒交加,双腿乱踹:“你干嘛,快给我出来!”

    还别说,柳萍这俩大脚丫子准头真不错,噼里啪啦全踹张玄清脸上了。张玄清用手去抓,一把抓了个正着。但是柳萍双脚不停的来回蹬,还真不好控制,不一会儿两人就扭作一团。

    正在这时,忽然房间门被打开:“姐姐,我和咱妈……”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此时张玄清上半边身子在被窝里,柳萍下面多半身子在被窝里,棉被正好掩住胸口。但因为刚刚一通折腾,柳萍衣服有些乱,上衣下滑,在被棉被一挡,就跟没穿一样。张玄清睡袍本就宽松,一经折腾,下面两条大腿光溜溜的漏在外面。而上半边身子钻在被子里,看样子,似乎脑袋在柳萍胯间,在别人眼中,他们仿佛是在做什么羞羞事似的。

    猛地听见声音,柳萍和张玄清都止住动作,柳萍愕然转头,看见老妈和妹妹站在门外;张玄清把被一掀,露出脑袋,和睡袍滑落后裸露的上半身,看见门外是柳嫣和一名********。

第八十四章 你都和我姐姐那样了……

    “妈、妈、妈……嫣、嫣儿……你们怎么来了?”柳萍说的话磕磕巴巴的,脑袋里嗡嗡直响。

    张玄清脑袋也有点蒙:这是什么情况,捉奸在床?

    此时两人的造型真的十分不雅,穿着衣服的地方都被棉被挡住了,没穿的倒露在外面,就跟里面真的全光着身子一样。即便偶有一点睡袍露在外面,但那粉红色系的……再加上两人刚才的姿势,张玄清上半身在被里,柳萍下半身在被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羞羞事,想不误会都不行。

    “啊——”门外柳嫣一声惊呼,终于从“姐姐在跟人滚床单”的震骇中惊醒。还是柳母反应的快,砰的一下,把门关上,挡住柳嫣的视线。或许也觉得尴尬,轻轻咳了声,故意提高嗓门:“嫣儿,走,咱们去客厅坐着去。”哒哒哒,两串脚步声远离。

    房间内,柳萍愣了一会儿,又羞又怒,抓着枕头往张玄清脑袋上砸:“都怪你,都怪你,这下我怎么跟我妈解释!”

    张玄清自觉理亏,抱着脑袋不说话,任凭柳萍用枕头在他身上乱砸:他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说实话他认为他之前的反应还算是好的,得知自己一生无财运,只是不想理人,把脑袋蒙住,做了个鸵鸟的姿态而已。

    不信这事搁别人身上试试,不撒泼打滚跳脚骂街有可能?他只是蒙个脑袋不想理人有错吗?

    错就错在他用柳萍的被窝蒙的脑袋,导致柳萍踹他,更巧的是柳萍踹他的同时被她妹跟她妈看到了……这哪说理去!

    等柳萍打累了,终于消停下来,张玄清才放下双手,弱弱地问:“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柳萍看着他就来气,横眉立目,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张玄清脑袋一缩,不说话,伸手整了整刚刚折腾的凌乱的睡袍。

    柳萍怒哼一声:“还整它做什么,赶紧去换你的衣服,跟我出去!”

    “哦……”张玄清从善如流,回到浴室换上自己的衣服。因为他的衣服都还潮乎乎的,他就没穿里面,只穿了一条裤子跟一件秋衣。

    再走出来,柳萍早已等在门边,身上衣服虽然整理过了,但仍有些褶皱。

    张玄清赶紧走过去问:“一会儿怎么说?”

    柳萍没好气道:“你什么都别说,听我说就行。”鬼知道张玄清嘴里会蹦出什么,她可不敢让张玄清乱说。

    对此,张玄清表示正好,他还省心呢,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

    好一会儿,柳萍站在门前,深呼吸良久,才鼓足了勇气,打开房门,临出门还不忘狠狠瞪了张玄清一眼。

    张玄清耸耸肩,满脸无辜的表情,紧随其后走出去。

    ……

    客厅内,柳母与柳嫣正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呢。

    听到开门声,母女俩一同转头,柳嫣只是下意识反应,看了一眼便低头,然后偷偷的瞄;柳母目光则有几分审视。

    就见张玄清和柳萍一前一后走出来,柳萍在前,脸上羞红未退;张玄清在后,除了脸色有几分讪然,倒没什么多余的神色。

    或许是太过紧张,柳萍见母亲看向自己,脑海混混沌沌如同浆糊。嘴里磕磕巴巴叫了声妈,脚下却一个不注意,突地踏空,身子趔趔趄趄,晃晃欲倒。好在张玄清就跟在身后,见此上前一步,猛地将其扶住。

    然而两人的关系本就被误会,柳萍出来时脸上的红晕,知道的是羞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潮红;再加上柳萍脚下的不自然,如果没有先前卧室内的一幕,柳母或许会想到女儿来了“那个”,但有了先前的一幕后,柳母作为一个“过来人”,怎么可能不多想。

    眼下柳萍一倒,张玄清一扶,巧之又巧的柳萍依在张玄清怀中,姿势极为暧昧。柳母见了,忍不住轻轻一咳,提示两个小年轻注意点。

    房间中本就静悄悄的,故而这一声轻咳便显得极重。

    柳萍一声低呼,面色更红,猛地将张玄清推开。张玄清也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遭:第一次见就当着母亲的面跟人家女儿就不清不楚的,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呢么。紧忙顺势把手从柳萍身上挪开。

    熟料,柳母美目一翻,责怪的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小子吃干抹净不认人了是么。优雅的起身,走到柳萍身边,扶着她往沙发走。

    “妈~”柳萍不敢看自己的母亲,脑袋里乱糟糟的,想解释,根本不知道从哪开口,只能下意识跟着母亲走。

    柳母倒显得十分大气和善,领着柳萍到沙发上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萍萍,你长大了,妈也不说你,但你也不能大白天的……”

    “咳咳!”张玄清感觉自己再不打断下“白日宣淫”都出来了。

    “你是小……小……”柳母抬起头看着他,面露疑惑。

    张玄清十分机灵:“小张,张玄清,阿姨您叫我小张就好。”

    “哦,小张啊,来来来,坐下吧,别站着了。”柳母指了指斜对角的沙发。

    此时柳母、柳萍、柳嫣坐在一个沙发上,柳萍在左,柳嫣在右,柳母居中。她给张玄清指的沙发,是挨着柳萍那边的位置。

    见柳母貌似很好说话的样子,张玄清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可是有过被光着屁股追两条街的经验,如今柳母的态度可谓是比那位好太多,顿时心神放松,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条腿悠达、悠达、在柳母眼皮子底下直晃悠。

    柳母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但也没说什么,若无其事问道:“小张啊,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旁边柳萍却看张玄清不爽,害得自己那么尴尬,他还这么自在,可恶!狠狠踢了张玄清一脚,疼得张玄清嘴角一抽,倒吸一口凉气。

    两人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柳母的眼,柳母表情越发若无其事了。张玄清则赶紧正襟危坐,换出一脸正色:“回阿姨的话,我家里我爸主要做的是土地资源高效经营管理以及植物的生命栽培与研究,同时还负责昆虫类益害二虫的辨别与预防治理的工作;我妈则主要负责动植物基因转换方面,有时候还兼任培养观察禽类的生命周期与体貌特征。”

    “哦……”柳母感觉有点蒙,虽然没听懂,还努力装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然而装了一会儿,她就装不下去了,忍不住问道:“到底什么工作?”

    柳萍、柳嫣两姐妹也好奇。

    两姐妹中,柳嫣是纯属不知道张玄清的状况,柳萍倒是知道一点,但这时也被张玄清说蒙了:他们家不应该很普通吗,怎么感觉他父母的职业这么高大上?

    就见张玄清腆着脸笑道:“我爸种地、杀虫;我妈做饭、养鸡。”

    柳母:“……”

    柳萍:“……”

    柳嫣:“……”

    你特么不吹牛逼会死啊!

    种个地还土地资源高效经营管理以及植物的生命栽培与研究?

    杀个虫就昆虫类益害二虫的辨别及预防与治理?

    最可恨的是做个饭竟然被说成了基因转换……基因你妹啊,转换你妹啊,你咋不上天呢!

    柳萍一巴掌拍死张玄清的心都有了,以两人现在被误会的关系,这不是给她丢人嘛。柳母脸色僵硬,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好……好……”柳嫣在一旁则憋红了脸,吭哧吭哧偷笑。

    过了好一会儿,柳母脸色才算回复正常,又问:“小张,你跟萍萍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本来她还想问张玄清的工作,可怕被张玄清气死,想想还是算了。

    这一次张玄清没敢再胡说八道,两只眼瞄向柳萍。柳萍却把头一撇,不看他,心说:让你给我丢人,看你这次怎么解释。

    张玄清见此暗骂:说好的不用我说你说呢,女人果然都不能相信!又把眼瞄向柳嫣:毕竟两人也算认识,还是先柳萍认识的,怎么着不也得替自己说两句?

    熟料,柳嫣本就迷糊,因为上次的事,又有点怕他,见他看过来,顿时吓得一声低呼:“你看我做什么,你都和我姐姐那样了,不许再欺负我了!”

    张玄清:“……”

    这话歧义有点大啊!

    果然,柳母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嫣儿,怎么回事,你们认识?”这还了得,两个女儿都被他“欺负”过了?看着张玄清的眼顿时一变,隐含着怒气。

    柳嫣开口想说话,可柳萍却不敢让她说了,紧忙道:“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让柳嫣说下去,事情指不定被说成什么样呢。

    把柳嫣遇到流氓、张玄清“英雄救美”的事说了。这件事柳母也知道,甚至知道救柳嫣的和跟柳萍一起被绑架的事一个人。因此,她看着张玄清的眼才慢慢变得正常,甚至有些欣赏、满意:“原来是这样,小张,是阿姨误会你了,阿姨跟你道歉。”

    “呵呵,不用,阿姨不用。”张玄清讪讪的笑。

    谁知柳母又把话锋一转:“但你还没说你和萍萍的事呢,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张玄清:“……”

    压根没在一起过好不好!

第八十五章 凤凰台上忆吹箫

    好说歹说,终于让柳母止住了追问的念头,张玄清才松了一口气。

    柳萍怕母亲旧话重提,紧忙转移话题:“妈,你和嫣儿今天怎么来了?”

    熟料,柳母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还我们怎么来了,我们要是不来,你还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柳萍:“……”

    这是要把自己逼疯的节奏!

    好在柳嫣这时说话了:“姐,你忘啦,今天你生日啊,我跟妈是来给你过生日的。”说着手往茶几上一指:“伮,你看,生日蛋糕都给你买好了,还有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只见茶几上显眼的摆着两个盒子,一个生日蛋糕,一个礼物盒。张玄清和柳萍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的,都没注意到。

    柳萍恍惚了下,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张玄清则看着她目光怪异:什么人啊,自己生日都不记得,怪不得柳母今天来的这么巧。

    不会故意的吧?

    这时柳嫣却抱起礼物盒放入柳萍怀中,并催促她拆开。而后忽然一转头,看向张玄清:“姐夫,你给我姐姐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张玄清:“……”

    姐夫你妹啊,礼物你妹啊!老子又不知道你姐姐生日准备的哪家子生日礼物?

    “嫣儿,别乱说,他不是你姐夫。”柳萍面色也不怎么好,黑着脸把礼物盒放在一边。

    柳嫣吐了吐舌头:“知道了,现在叫大哥,以后才能叫姐夫。”再次转头看着张玄清,带着几分俏皮道:“张大哥,你给我姐姐准备的礼物是什么啊?”

    ……瞧这既没眼力又不会说话的劲儿!

    张玄清简直快给对方跪了,想说没有,忽然发现柳母也在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完了完了,以自己现在和柳萍的“关系”,如果真的啥都没有,柳母肯定饶不了自己。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来,哈哈笑道:“礼物啊,礼物有,我今天已经送过了,恩,就送你姐姐以后都不再痛经!”

    他说的很认真,真的很认真,而且还与事实相符。毕竟他刚刚还给柳萍熬药按摩来着,大不了一会儿把药方给柳萍写下来,区区痛经,真的很好解决。

    然而这话落在旁人眼中却多了几分旖旎,众所周知,什么人不会痛经?孕妇啊!除了怀孕还有其他更好的治疗痛经的方法吗?

    没有!

    就见柳嫣把小嘴一捂,满脸震惊,还夹带着丝丝羞怯。柳母身子瞬间坐直,满脸严肃:“萍萍,跟妈说,你是不是怀孕了?”

    柳萍:“……”

    弄死张玄清的心都有了!

    这一次柳母根本没给两人解释的机会,铁了心认定女儿与张玄清有那种关系,看着两人的脸色满是严厉:“你们到底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如果有了孩子,必须要把婚事定下。小张,赶明儿叫你爸妈来一趟,咱们两家坐一起吃顿饭。”

    张玄清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就结婚了?怎么就定下了?张口结舌:“阿姨,这、这……”

    “怎么,你不想负责?”

    “不是……”

    “那不就得了,明天把你父母叫来。”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难道你不想娶我家萍萍?”

    “……”

    面对柳母的步步紧逼,张玄清瞬间败退,求助似的看向柳萍。可柳萍却气哼哼把头一撇,不去看他,似乎在说:你自己捅的篓子,你自己解决。

    张玄清心里暗暗叫苦,他可不能结婚,就他这条烂命,结婚照女人不亚于找死。就拿柳萍来说,第一次见面,就给他撞医院去了;第二次见面更好,直接被绑架;今天是第三次,虽然自己得了一百万,似乎运气不错,但却得知自己不能花,而且一辈子都甭想有财运。这要是真的在一起过日子,他还能有命在?

    冥思苦想好一阵,张玄清忽然灵机一动,在柳母吧啦吧啦的唠叨声中,大腿一伸,掏出裤兜里的钱包,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

    柳母瞬间不再说话,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你这是什么意思?”连小张都不叫了。

    柳萍、柳嫣也也都变了脸色,前者先是错愕,接着脸色露出一股愤怒,后者除了错愕只剩下错愕:姐夫……不对,他这是想用钱来解决?

    只见张玄清讪讪一笑:“误会,误会,我这里没钱。”又把钱包拿起来,打开,冲母女三人扬了扬,让她们看到里面装钱的地方是空的。才把里面唯一一件东西——身份证拿出来,恭恭敬敬的递到柳母手上:“阿姨您看,我还未成年呢。”

    柳母接过来一看,果然,身份证上显示出生日期两千年,过了年才满十八,满脸怪异:“怎么回事?”看着张玄清那张脸,不像十七的啊,难道太早熟了?再转头看看女儿,老牛吃嫩草?

    张玄清抓住机会赶紧把家里的情况介绍了一遍,本以为能打消柳母的心思,熟料柳母一拍手:“这好办,明天让嫣儿她爸大哥电话,把你的年龄改回来。”

    “妈,我饿了。”柳萍这时也不得不开口,岔开话题。

    柳母一拍脑门:“对对对,瞧我这脑子,第一次,应该吃点东西,补补身子……嫣儿,让你姐给小张在这歇会,咱俩去厨房做菜。”

    “哦。”柳嫣乖巧的答应一声,两人本就是来给柳萍过生日的,来的路上就买了菜,放在厨房了。

    不过柳母的心思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到了厨房,把门一关,就开始逼问柳嫣张玄清的事来。

    ……

    厨房外,张玄清和柳萍大眼瞪小眼。

    柳萍银牙暗咬,怒气冲冲,恨不得把张玄清撕了:“看你干的好事!”

    张玄清一脸无辜表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妈想太多了。”

    柳萍气急:“你给我滚!”

    张玄清从善如流:“好说好说,这就滚。”站起来就往外走。

    “给我站住!”柳萍叫住了他,不管两人在柳母眼中是什么关系,张玄清现在走,她丢人都是肯定的。

    无奈,张玄清又只得返回,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柳萍道:“今天先……先顺着我妈说,吃完饭你就说你还有事,赶紧走,这事就算过去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不就是先装一把情侣么。”张玄清老实点头。

    其实柳母误会不误会跟他没多大关系,反正就这一天,明天他走了谁还认识谁啊。

    接下来事情就好办多了,吃饭的时候,柳母说什么是什么。说结婚,张玄清答应;说叫家长,张玄清答应。浑没注意柳萍的脸越来越黑。

    好容易吃完饭,张玄清就按照柳萍说的,赶紧告辞离开。柳萍则说送送他。

    走出门,等电梯的时候,张玄清还跟柳萍客气呢:“行了,你回去吧,我不用送。”柳萍却二话不说,咣地给他一脚,揣在小腿骨上:“谁让你答应结婚的!”

    “不是你说的吗?”张玄清呲牙咧嘴,抱着小腿直吸凉气。

    柳萍黑着脸道:“我是让你顺着她说,先承认咱俩的关系,但你也不能什么事都顺着啊!”

    “你又没说清楚……”张玄清感觉自己很冤。

    柳萍瞪他一眼,不说话,扭头,转身,回家了。

    张玄清咧咧嘴,正好电梯打开,钻进去,下楼,出了楼道,直接在小区找了个长椅躺下,睡觉!

    天色不早了,他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也只能将就一晚上。

    ……

    冥冥杳杳,恍恍惚惚,一阵天旋地转,张玄清从睡中醒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啊——”他一声惊叫,紧接着重重摔落地面,发出砰地一声。

    院中,刘剑南正在练武,闻声立即停下,赶紧跑到跟前:“张道长,您这是怎么了?”

    张玄清捂着腰,哎呦哎呦地:“摔死道爷了!”

    刘剑南看看他,再看看屋顶,面色古怪:“你昨晚没下来?”

    今天大年初一,他还没忘了昨晚两人在屋顶的谈话。

    张玄清哼哼唧唧道:“你走了我感觉挺困的,就直接在上面睡了。”

    刘剑南古怪笑笑:“佩服,佩服!”气得张玄清牙痒痒。

    此时吴氏夫妇已经带着吴恭下山过年了,大年初一,闲云观只剩下龚师叔、袁天罡、刘剑南、李淳风、张玄清五人。

    吃过早饭,五人仍坐在一处,谈天说地,谈玄论道,或说说经子典集,或讲讲江湖辛秘、风水人情。

    说到兴起,龚师叔还附庸起了风雅,拿着一张琴弹起了曲子。

    袁天罡道:“听叔父说,龚师叔以前是隋宫的乐师,好像出了什么事,才从太乐暑逃出来,隐姓埋名。你们听,这首曲子名为‘凤凰台上忆吹箫’,取自‘萧史弄玉’的典故,是师叔和另一人所作。据说此曲原是萧曲,后来才改成的琴曲。”

    萧史弄玉,说的是一对神仙眷侣:萧史善吹箫,作鸾凤之响,秦穆公有女名为弄玉,亦善吹箫;两人被秦穆公赐婚,结为夫妻,一晚于月下吹箫,引来紫凤和赤龙。萧史告诉弄玉,他为上界仙人,与弄玉有殊缘,故以箫声作合,今龙凤来迎,可以去矣。于是萧史乘龙、弄玉跨凤,双双腾空而去。后秦穆公派人追赶,直至华山中峰,也未见人影,便在明星崖下建凤凰台纪念。

    看着龚师叔轻抚瑶琴,面露追忆的表情,张玄清幽幽一叹:果然这是位有故事的人。

第八十六章 旅途、修行、归程

    琴声幽幽,一时间院中五人情绪都有几分低落。

    张玄清听着曲调,感觉有几分熟悉,又一想,“凤凰台上忆吹箫”不是个词牌名么?心中微动,双手打着节拍,轻轻哼唱: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

    “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

    “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声音低沉,在悠悠的琴声中,似乎寄寓着无数情绪。众人眼前不由浮现出一副副场景:那是一个凌乱的房间,佳人独守空楼,临窗眺望,炉中香消烟冷,无心再焚;床上锦被乱陈,无心折叠;髻鬟蓬松,无心梳理;宝镜尘满,无心拂拭;只痴痴看着远方,凝望的眼神,无人理解;盼望的心情,无可与语。唯有楼前流水,映出她终日倚楼的身影,印下她钟情凝望的目光。

    铮——

    不知不觉,琴声戛然而止。

    龚师叔老泪纵横,手颤抖的抚摸着琴丝,目光痴迷。良久,蓦然抬头:“道友也懂得音律?”

    张玄清无声笑笑:“略懂,略懂。”

    龚师叔忽地起身,冲着他深深一礼:“敢请道友为某弹奏一曲。”

    张玄清:“……”

    我特么说着玩的啊!

    弹?不弹?看着龚师叔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又是第一次求自己,张玄清决定弹了。

    只见他轻轻颔首,缓缓踱步,不紧不慢走到琴前坐下。把琴拿起,放于膝上,一举一动无不透着一股悠然的韵味,冲着众人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拨弄琴弦,而后瞬间加快。

    众人:“……”

    惊天动地泣鬼神宛如魔音一般的琴声从张玄清指下传入众人耳中,听得众人头痛欲裂、心烦气躁、********、痛不欲生,几乎要抱头求饶。

    张玄清还腆着脸扯着嗓子唱呢:“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就见龚师叔面色铁青,怒哼一声,拂袖而去;袁天罡“含羞”捂脸,用衣袖遮着脑袋离开;李淳风、刘剑南堵着耳朵坚持了会儿,亦是拔腿就跑,不敢再留。不一会儿时间,院中空空荡荡,只剩下张玄清一人。

    哼!

    一群不懂得欣赏艺术的家伙!

    张玄清一脸傲娇,继续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

    ……

    “喂,张玄清,张玄清你快醒醒。”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同时还感觉身体在被人推动,张玄清一个恍惚,蓦然惊醒。

    睁开眼,但见柳萍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不由诧异:“你干啥?”昨天弹了首曲子被袁天罡几人灌得酩酊大醉,没想到一睁眼又回现代了。

    可柳萍是怎么回事?记得自己是在她家楼下吧?她大早上不睡觉跑出来捅咕自己做什么?

    看了看身下,没错啊,自己就在长椅上躺着呢,就是被冻了一晚,身上都结冰了。

    想着,张玄清就要起身,可他衣服跟长椅都冻在一起了,刚一动,就听刺啦啦一声响,衣服被扯了个大口子。

    “你先别动!”柳萍紧忙按住他,又气又急,打了他胸口一下:“你昨天晚上就在这睡的?不想活了?冻死你算谁的?”说着赶紧掏手机:“你等着,我给你打120。”

    哪跟哪啊!张玄清赶紧把对方手机抢下,哭笑不得道:“你生病了?还是看我像是有病的样儿?”说着站起身,活动了活动拳脚。

    还别说,除了他一动浑身掉冰碴子,活蹦乱跳的还真一点都没有事的样。

    柳萍狐疑的盯了他半晌,啪嗒又给他胸口一巴掌:“没事儿算你命大,吓我一跳,你知不知道……你怎么睡这儿了?”说到一半忽然改口。

    “还说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分钱都没有,大晚上的的给我赶出来,不住这我住哪?”张玄清没去注意,翻着白眼吐槽道。

    柳萍顿时沉默,把头侧了侧,不让张玄清看到她的眼:“对不起,昨天我忘了。”

    张玄清大度的摆了摆手:“没事儿,原谅你了。”毕竟不是他家,他能说什么?又问:“你妈和你妹走了没有?”

    柳萍点点头,刚刚她就是送她妈跟柳嫣离开,回来才看到的张玄清。当时可把她吓了一跳,现在……她咬咬牙,一把拉起张玄清的手。张玄清吓得手一缩:“你要干啥?”

    “带你去我家,洗个澡,换身衣服。”柳萍头也没回,根本不容张玄清拒绝。

    一路领着张玄清到她卧室,柳萍才又道:“你先进去泡个热水澡,我去给你买衣服……厨房里有姜,是我给你煮一碗姜汤热着,等你洗完澡出来喝,还是你一会儿自己煮?”

    “我自己来吧……”张玄清还没说完,柳萍就道:“算了,还是我给你热着吧,等你出来你就喝了它。”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脚步急匆匆的。

    这是……关心自己?

    张玄清怔怔半晌,忽然一阵恶寒,猛地摇摇头,瞅了瞅卧室门,又瞅了瞅浴室门,犹豫片刻,一狠心,进了浴室。

    浴室很大,浴缸也很大;水很热乎,心也很热乎。

    ……

    等柳萍买完衣服回来,张玄清已经光不出溜在被窝里趴着看电视呢。

    柳萍把手里袋子往床上一放,说:“衣服给你买来了,你试试吧。”

    哗啦啦,少说也有一二十件,堆在一起显得老高。

    张玄清看得一阵瞠目结舌:“你把商场打劫了?”

    柳萍轻轻哼了声,侧过头去:“我又不知道你穿多大的尺码,看着差不多的就给你买了,你试试,有合身的吗。”

    “哦……”张玄清在里面扒拉扒拉,见有衣服,有裤子,有保暖,有内裤,内裤还分三角四角的,不由啧的一声:“都是你买的?”

    柳萍没说话,转身就走。砰地一声房门响后,她的声音才从门外传来:“爱穿不穿!”

    穿,为什么不穿。张玄清可不是那种不好意思的人,几套衣服挨个试了试,选了个最合身的穿上。还别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他给自己收拾利索后,还真有那么几分小帅。

    又在梳妆台上找了跟头绳,把头发随意往背后一扎,打开房门,柳萍正在沙发上坐着呢。他过去拍了拍她,笑道:“萍萍妞,谢啦,哥们该走了。”

    “走?”柳萍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道:“现在就走?你住哪?不等你行李了?”

    张玄清耸耸肩:“行李就送你了,我回家过年去。”

    “你家这么早回家过年!”柳萍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张玄清笑道:“没办法,别人回家过年用车,我回家过年用走。现在我除了身上这身衣服,是一毛钱都没了。早走早好,省的到年底走不到。”

    “活该,谁让你把钱都打给你爸的。”柳萍撇了撇嘴。

    张玄清没说话,张开双手示意:“要不要跟我来个离别的拥抱?”

    “去死吧!”

    “……”

    伴随着一声关门响,张玄清的身影消失。

    柳萍紧咬下唇,拿过抱枕,狠狠丢在地上。

    “哼!”

    ※※※

    走出小区,张玄清抬眼看天,阴云密布,阴沉依旧,但没了昨日的雨雪。

    回头看看某座楼层,轻轻一叹,转身,抬腿,向着家乡方向,大步走去。

    渺渺歌声,从他嘴中传出:“春去春来,白头空自挨;花落花开,朱颜容易衰。光阴如过客,世事等浮埃,休慕云台,功名安在哉?休想蓬莱,神仙真浪猜。清闲两字钱难买,苦把身拘碍……”

    寒风凛冽,长路漫漫,一人,一歌,在车马人群中,独自穿行,背影萧条,一怀愁绪。

    张玄清是真的打算步行回家,重回未遇游仙镜前的日子: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走街串巷,浪迹天涯。自从得知自己是漏财命后,他就有了这个想法。

    或许别人得知自己存不下钱,会想着逆天改命、人定胜天之类。但张玄清不管是学道以来锻炼出的心性,还是他那随遇而安的本性,都让他提不起兴趣。

    不就是存不下钱么?老子不挣了行不行?

    本来就是得过且过、混吃等死的人,咱还怕这个?

    抱着这等洒脱……或者说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张玄清囊袋空空的踏上回家的路。

    渴了,要杯水喝;饿了,要口饭吃;没人给,摆摊算命;有人给,送他一卦。

    到了晚上,或住桥洞、或住公园、或住山林、或住路边;困了,倒地就睡;醒了,抬脚就走。

    若有人收留,他也不介意停留几天,为那家人做些家务;若无人收留,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不亦快哉!

    遇风雪天气,不觉悲戚;遇冬日艳阳,不觉欢喜。

    这是一场旅途,又是一场修行。

    而在大唐时空,年关方过,他便又迎来一场离别。

第八十七章 嘿儿呀,咿儿呀,嘿唉嘿依儿呀

    “剑南兄,当真这么快就要离开?”

    年关方过,冰雪半消,张玄清、袁天罡、李淳风齐至闲云观下半山亭,为刘剑南送行。

    刘剑南一袭青衫,身负长剑,洒然而立:“张兄、袁道长、李兄弟,我的事你们也都知晓,我与那大刀王五,必有一战;在此之前,我尚需先找到他藏身之处,不便在此多留。这样,待日后我报完父仇,再来向三位道长请罪!”

    “唉……”张玄清一声轻叹:“那就祝你凯旋归来,快去快回,贫道还等着向你学武呢。”

    刘剑南笑道:“张兄何出此言?刘某的剑法尽皆授与张兄,便是轻功,张兄也练至跳沙一层,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怎的还认为刘某传艺之时留手不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张玄清故意幽叹道。

    诸人齐声大笑,都知他是在打趣。

    笑声过后,袁天罡抱拳拱手,道一声珍重。

    李淳风目光中亦有惜别之意,却并未表达,只是淡淡道:“出了长安,你可向东行,去舒州一带看看。”

    刘剑南深深看他一眼,面露郑重:“多谢李兄弟!”他知道,李淳风是在提点他大刀王五所在方位。

    张玄清这时则抱起一把古琴,在半山亭内坐下,嘿嘿笑道:“刘兄,且让贫道做个一曲,为你送别。”

    刘剑南当即变了脸色:“张兄,不用了吧……”出门的时候他看张玄清抱着琴就感觉不妙,没想到张玄清还真要弹琴。

    自从那日弹琴之后,张玄清就抽了风一样,非要学琴。你说他学就学吧,好歹找个人学啊,他不,他偏说他看过琴谱,记得所有指法,非要自己练。所以,每天闲云观都会被他的魔音摧残,这时候他再说弹他那任谁听过一次都不想听第二次琴声,就连李淳风、袁天罡都想阻拦。

    然而张玄清哪里肯给几人阻拦的时间,做好姿势后,立即屈指轻弹起来。

    刘剑南、袁天罡、李淳风本已做好了堵耳朵的准备,熟料,琴声传来,宛转悠扬,虽有些许生涩,却与在观中所弹截然不同,让三人不由一愣。

    什么时候他弹琴弹得这么好了?

    明明昨天还是那种魔音呢!

    怔怔间,只听张玄清竟又唱了起来:“日暖泥融雪半消~行人芳草马声骄~九华山路云遮寺~清弋江村柳拂桥~君意如鸿高的的~我心悬旆正摇摇~同来不得同归去~望君凯旋无寂寥~”

    刘剑南神色一愣,九华山,便在舒州一带,难道张玄清是暗指大刀王五在九华山?可清弋江村柳拂桥……凯旋无寂寥……此句何解?

    正寻思间,张玄清的琴声突兀一变,再次宛如魔音,唱词也陡然变成了: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诶嘿诶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嘿、嘿,全都有哇,水里火里不回头哇)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嘿儿呀,咿儿呀,嘿唉嘿依儿呀~

    嘿儿呀,咿儿呀,嘿嘿嘿嘿依儿呀~~~”

    刘剑南:“……”

    袁天罡:“……”

    李淳风:“……”

    虽然这唱词有些许豪迈,可却未经雕琢,太过粗糙;且曲调也与时下乐曲太不相符,就连乡野俚曲都没有这么唱的。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刘剑南叫道:“张兄?张兄?”

    张玄清:“嘿儿呀,咿儿呀,嘿唉嘿依儿呀~嘿儿呀,咿儿呀,嘿嘿嘿嘿依儿呀~~~”

    袁天罡也叫:“张道友,张道友?”

    张玄清:“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李淳风再叫:“张师叔,张师叔?”

    张玄清:“嘿儿呀,咿儿呀,嘿唉嘿依儿呀~嘿儿呀,咿儿呀,嘿嘿嘿嘿依儿呀~~~”

    三人:“……”

    相视一眼,刘剑南一拱手,冲袁天罡、李淳风道:“两位道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会!”说完,逃也似的,足尖一点,身轻如燕,青衫飒飒,划过山间,转眼便消失在远处。

    师徒俩人高叫:“保重!”而后对视一眼,一堵耳朵,亦是拔腿狂奔,快速逃离,跑向山上闲云观。

    ……

    “什么人嘛,都不懂音乐!”三人走后许久,张玄清才不满的停下来。

    多好的歌,为啥在古代就没人欣赏呢?

    看小说里主角穿越古代,别说唱首好汉歌了,就特么唱首爱情买卖都有人叫好,为啥到自己这就不行了?

    难道就因为自己少了主角必备的王八之气?

    正牢骚着呢,忽然间他眼前一亮,发现亭外不远有一人行来。

    那人年约三十来岁,身长七尺八寸,剑眉星目,一身华贵绣绿纹的紫色蟒袍,衬托的他宛如一块无瑕美玉,高贵、清华,神韵独超,丰姿奇秀;行走之间,似龙行虎步,隐隐透着一缕杀气,给人一种气势逼人的感觉,似是一员将军。只不过他此时面色茫然,目光中,隐隐透着悲痛、伤感、恐慌等等情绪,十分复杂。让他的气势弱了一筹。

    张玄清眨巴眨巴眼,心头一乐,这难道是老天特地给自己送来的“知音”?不由朗声叫道:“喂,那位公子,且来亭内一叙。”

    亭外来人神色一个恍惚,回过神来,见一道人正冲自己招手,不由问:“道长是在唤我?不知道长有何事?”

    张玄清呵呵笑着:“没错,就是你,来来来,看你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吧?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贫道开……啊呸!是让贫道给你开导开导。”

    那人面露迟疑,片刻后,点点头,道一声:“有劳道长!”迈步走入亭内。

    张玄清往石凳上一指,让其坐下,接着不等那人说话,便道:“公子先听贫道一曲可好?”

    那人神色微动,心道:听一曲道家音律也好,省的想那些烦心事。便点点头,恭请张玄清弹奏。

    只见张玄清指拨琴弦,边弹边唱:“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那人:“……”

    “怎么?不喜欢?来听听这首: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

    “还不喜欢?那换这首: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

    一连换了七八首歌,来人终于忍不住满脸崩溃的表情,想要拂袖而去。但终归自幼受礼仪教条,做不出这等失礼之事。又等片刻,趁张玄清换歌之际,他终于趁机轻咳一声,说:“道长,在下还有要事,就先失陪了。”说完拱拱手,笼着袖子就要走。

    张玄清哪里肯这么容易放过他,一把抓住那人衣袖:“这位公子,再让贫道给您唱几首吧,好歹也能舒缓一下心情不是?”

    你这不是舒缓心情,你这是要命……那公子嘴角抽搐,想把胳膊抽出来,一抽,没抽动;二抽,还没抽动。皮笑肉不笑道:“那个……道长,您是神仙般的人物,不去炼丹修仙,为何反而在此弹琴?”

    “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万事万物都是修行,庄子曰:道在屎溺,屎溺懂不懂?屎溺就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弹琴也是修行的一种……你确定不想在听我弹几首?”

    “不了道长,在下真的有要事。”

    “那……好吧……唉,罢了,罢了!”张玄清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几声,神神鬼鬼嘀嘀咕咕一通念叨:“痴儿、痴儿……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唉、痴儿、痴儿啊!”说着摇头晃脑,抱着古琴,往山上行去。

    那公子一怔,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他看出什么来了?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这是劝我不要争么?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是我的……到底是不是我的?

    想到这里,他蓦然抬头,见张玄清已走出十几丈外,忙抬腿去追:“道长,道长!”

    然而却只见张玄清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越走越疾,分明看着不快,却怎么也让他追不上,不一会儿便消失,只留下一段歌声: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歌声渺渺,一“好”一“了”极有韵味,与先前的鬼哭狼嚎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如果说之前的歌声是折磨的话,如今这首就是享受。

    那公子看着张玄清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这是在回答自己问他为何不去炼丹修仙的问题么?”想明此点,一时间不由怅然若失,良久后,发出一声长叹,如幽似怨。

第八十八章 借田

    时光匆匆,转眼间绿柳抽枝,冰雪消融,广袤的田地上随处可见农民的身影。所谓:立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清明过后,便到了种植的季节。

    与山下不同,闲云观所在的无名山上,只有吴氏夫妇两位农户。他们在山下亦有田,都是朝廷发放,其中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其中永业田可以传之子孙,口分田在人死后官府要收回;而在山上,他们还另外开采了数亩梯田。

    袁天罡、李淳风亦有田产,唐初规定,道士、和尚可给田三十亩,只不过两人的田产不再长安,都交给家乡亲戚代管或代种。

    相比之下,张玄清这个外来户就没有了,他连籍贯都说不清楚,实打实的一个黑户。所以,他想要种地,只能去找吴氏夫妇租赁。

    “吴大婶,能不能跟您商量个事?”这几日吴老汉常驻山下,吴大婶也是三天两头往山下跑,连饭有时候都是张玄清等人自己做,张玄清只能找吴大婶在山上的时候商量。

    吴大婶是个四十多的老婆子,笑起来憨的紧:“张道长,您有撒子事,您说吧,老婆子保准做到。”

    张玄清腆着脸道:“那您既然这么说,贫道就不客气了。是这样,贫道想跟您两口子借几亩田,不用山下的良田,就山上您们开采出来的,或给几亩薄田也成。”

    “啥?借田?”吴大婶瞪大了眼,田地可是农民的根,那是说借就能借的:“张道长,您想种什么,您说,我们帮着种就成。可您要借田……张道长,这还得问我们当家的,老婆子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正说着呢,袁天罡从外面走进来:“道兄想要种田?”

    张玄清点头:“不瞒道兄,贫道有些稀奇的东西,在咱中原没有,是另一片大陆上的东西。贫道私下寻思,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打算试种一二。”

    “稀奇的东西?”

    “另一片大陆?”

    吴大婶和袁天罡同时出声,接着吴大婶不好意思笑笑:“有啥子稀奇的东西?”袁天罡则闭了嘴。

    张玄清想了想,掰着手指头算道:“稀奇的东西可多了,像什么甘薯、胡椒、马铃薯、花生、玉米、番茄、辣椒、西瓜、胡萝卜、向日葵、南瓜、占城稻、棉花、绿豆等等……恩,总之挺多的。”

    “哎呦,胡椒我知道,不是那什么张……张……”

    “张骞。”

    “对对对,还是袁道长见多识广,就是那位张骞张大人带回来的,说起来还跟张道长是一家呢。”吴大婶说。

    张玄清有点尴尬:“是吗?已经有啦?那其他的有没有?”

    “其他的……那老婆子可就没听过了,袁道长听过吗?”吴大婶看向袁天罡。

    袁天罡捋着胡须,摇摇头:“大体都没听过,这些植物都是……吃的?”

    “没错!”张玄清拍了拍手,随后一脸蛊惑道:“吴大婶,要不您看这样,您把地借给我,我种出来的东西都归你,如果种不出来,我陪你一年收成,这样好不好?”

    “这可不成,这可不成,怎么能要道长的钱!”吴大婶连忙摆手。

    袁天罡提议道:“依贫道看不如这样,吴家媳妇,你回去跟吴老汉商议一下,看能不能把地借给张道兄;张道兄也再考虑考虑,真的实在想种地,便再下山找吴老汉问问。”

    “这样也好。”张玄清想了想,也意识到自己太唐突了,叹了口气道。

    吴大婶则神色挣扎,纠结了好一会儿,一咬牙一跺脚:“我去找我家那口子!”急匆匆奔山下去了。

    等吴大婶走后,袁天罡不由又问道:“道兄怎么想起种田来了?”

    “无聊啊,闲着也是闲着……”张玄清百无聊赖道。

    自从刘剑南走后,他练武的时间也开始减少了,一是因为没人陪练,二也是学不到新的提不起劲。每天不是跟袁天罡李淳风下下棋,就是练练书法字画,再不济弹弹琴,还真没别的事可干。

    后来见春回大地,草长莺飞,他想提高一下古代的粮食产量以及古代人的生活质量,所以,怀着这等崇高的理想……好吧,编不下去了,他其实就是想看看把刚刚他说的那些东西早传入中国成千上百年,我大****的祖先能不能多鼓捣出几种吃法而已。

    袁天罡却有些误解了张玄清的想法:无聊到种地?这是想真真正正的隐居山野啊。不过还有一点想不通:“道兄所指的另一片大陆是?”

    “哦,这个啊,来来来,我跟你讲……”张玄清心想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给袁天罡普及起地理知识来。什么地球是圆的、七大洲四大洋,反正不管袁天罡信不信,他就负责胡说八道……咳咳,他就负责科普,袁天罡信不信那是袁天罡的事。

    好在古代早就有“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的说法,袁天罡接受起张玄清讲的“地理知识”毫不费力。又兼之张玄清时不时行为怪诞,与“谪仙人”、“隐世高人”的身份越发相合,袁天罡竟然信了……信了……信了!

    一天的时间就在张玄清扯淡吹牛逼度过,为了解释自己怎么知道地球是圆的这个理论,以及怎么知道的什么七大洲四大洋,张玄清毫无顾忌的在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是云游天下的时候亲眼见过的。一点都不管自己压根没出过国这个事实。再讲讲什么黑人、白人、蓝眼睛金头发,时不时学两句电视上看来的英语,啧啧,当场就把袁天罡忽悠的找不着北了。

    到了傍晚,日落西山,吴氏夫妇一同回来。两人经过一天的商议,已经拿定了主意,故一回来便找到张玄清,说可以把闲云观后边的地都给他,并且不用他租借。只需要如果地理的庄稼真的都长出来的话,来年给他们一点种子便可。

    这就是农民的智慧,小人物的智慧。张玄清当然没有问题,并且决定他先前说的条件不变,如果种不出来,他照一亩地能产出多少粮食赔偿;如果种出来了,所结的果实都可以给吴氏夫妇,他只需要一部分自己吃就可以。

    当天晚上,张玄清便返回了现代时空。

    ……

    “臭叫花子,起来点,这里不许睡觉。”

    “醒醒,醒醒,睡觉去外面睡去,这里是卖种子的地方。”

    “你,说你呢,赶紧滚蛋,别打扰我做生意。”

    “哎我说,你一个叫花子不出去要饭,跑我们这卖农具的地方搂着铁架子打什么盹啊!”

    “……”

    北治县,一个个子种店、五金农具店,今天都迎来一位“客人”。

    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趁人不注意,进门倒头便睡。

    而且睡得地方还极为讲究,前后左右都有遮挡,让你轻易发现不到。

    等你发现到时,他基本已经睡了一觉了。你赶他他二话不说抬脚就走,让人没处撒气。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此时距离春节还有二十多天。

    因为电视的渲染,人们心中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故对于这个叫花子,大家也只是打发走了了事,并没有过于追究。

    可那叫花子在逛了几个子种店后,竟又把主意打到了服装店上,去人家服装店里转悠,这一回可让人腻歪的不轻。

    本来么,快过年了,人人都想买一身新衣服。但服装店里干干净净的,来往也都是消费的顾客,那乞丐浑身脏兮兮的,这不是打扰人生意么?

    所以,乞丐一连逛了几个服装店,都没找到睡觉的机会。甚至在店外睡觉,都不等他睡着,就有人来赶他走,最后只能无奈仰天长叹。

    不过也不是没有那好心的,见他可怜,或给他两件旧衣服,或给他一两张红票——这在往日可是很少有人会做的,似乎每逢佳节时候,人们也开始变得比往日要善良了。

    乞丐收钱也不白要,每每都是提醒给他钱的人,过节的时候需要注意什么,有的人他会提醒不要坐车、有的人他会提醒远离鞭炮、有的人他会提醒过年不要招惹女人之类。总之絮絮叨叨,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后来乞丐攒够了钱,买了两件新衣服,又去澡堂子洗澡。可惜,他身上太脏,澡堂子不愿做他的生意,甚至他赖着在澡堂子门口睡觉,都没人搭理他。

    无奈,乞丐只好抱着衣服去往莲花乡。莲花乡有条莲花河,每到夏日,河内开满莲花,当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可在冬季,冰封河面,三寸来厚,砸都不易砸透,自然不适合洗澡。

    然而乞丐却买了买了毛巾、澡巾、香皂、洗发液等洗漱用品,一个人跑到河面中心,运足在冰面上轻轻一踏。

    咔嚓——

    冰面破碎,接着甚至粉碎。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暗劲将冰块震成碎屑,消融在河水内,真不知那乞丐一脚之下蕴含着多大的力气。

    随后,就见那乞丐把身上脏乱的衣服一扯,一个猛子扎入他踹出的窟窿中。

第八十九章 回家

    “啊——痛快!”

    冰封的河面,漆黑的窟窿,张玄清猛地钻出脑袋,感叹着抹了把脸。

    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他嘿嘿一声轻笑,双手撑住窟窿边缘,脚下一个用力,便翻身跃上冰面。

    只见他浑身****,体态精健,浑身红彤彤的,宛如一个皮皮虾。

    体内真气运转,袅袅白气自他身上蒸腾而起,如雾如烟,衬的他似缥缈仙人一般。

    将身体擦干净,穿上新买的衣服,张玄清略作打扮,整理好发型,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衣冠楚楚,任谁一看,也绝想不到在此之前他还是一副乞丐模样。

    而后,他便运起轻功,循着莲花河,向离此几十里外的寿阳镇掠去。

    寿阳镇是一个极为偏远的小镇,虽也属北治县,但却在最边缘处。全镇四面环山,所辖不过十来个村落,其中就有观上村。

    观上村依山而建,青砖黛瓦,层层升高,山下有一条小河,松林掩蔽,流水潺潺,宛如一个世外桃源。

    可惜,村内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外边,交通不便,得不到开发。如今村里庄户不过一百,青年皆外出打工,留守的大多是老人小孩。

    张玄清临近家乡,到没有什么近乡情怯的心思。足尖连点,奔逸绝尘,遥遥一步,便出现在十数丈外,就像一匹脱缰的烈马,飞驰在深山密林中。

    接连翻过好几座山,踏过四五条河,他才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来到观上村脚下。

    ……

    傍晚的村子显得十分静谧,暮色昏沉,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

    张玄清站在村口,驻足良久,方迈步向自己家走去。

    可刚走出两步,他忽又脚步一顿,停在村口第一家门前。

    这家院墙斑驳,上面还铺陈着爬山虎的枯枝,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隐隐有灯光传出来,但却听不到里面有人说话,显得静悄悄的。

    之所以停到这里,是因为他忽然想到了老道士,而这家不是别人家,正是老道士的居处!

    看着院门思索片刻,张玄清摸摸下巴,心中想:“这老道士神秘兮兮的,似乎真有两把刷子,现在自己回都回来了,如果还不问个明白,恐怕睡觉都睡不安稳。”便决定先不回家,抬起手来,敲响了老道士的门。

    嘭嘭嘭、嘭嘭嘭——

    数声门响,院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谁啊?”紧接着便是脚步声。

    张玄清心中微动,暗道:这老道士跟自己一样,十句话九句里是假的,问也问不出什么,不如先试试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不等老道士给开门,便直接运起轻功,飞身进院。

    然而他刚刚翻入墙内,还未等看清院落布置,忽然感觉一股劲风袭面。同时听到一声低喝:“好胆!”恍惚之际,就见老道士竟已经扑到眼前。

    张玄清吃了一惊,暗道:好快的反应!紧忙飞身后退,抬手格挡。

    只听啪的一声,老道士如鹰爪般的手掌拍到张玄清的胳膊上,如同铁箍。好在张玄清反应也不慢,使了一招“霸王卸甲”,胳膊瞬间从老道士掌中脱出。紧接着便抬起一脚,提向老道士下身。

    老道士呸的一声,大骂:“好不要脸的鼠辈,他奶奶的跟道爷使阴招!”足尖一点,身体腾空而起,避过张玄清阴毒的一脚,双手成爪,只抓张玄清脑门,带起道道风声。

    这一招气势极为凌厉,张玄清不敢硬接,足下一转,八卦掌中的“游身八卦步”使出,从老道士双爪之间穿过。同时又上前半步,一招“半步崩拳”,正是形意拳中最狠辣杀招,攻向老道士肋下。

    好一个老道士,临危不乱,嘿的一声轻喝,身体竟凌空半转,脚尖点过张玄清的拳头,借力一纵,翻身几个跟头,落向几步之外。

    张玄清见此眼前一亮,哪里还会留手,不言不语,再次纵身追上,食指勾眉,中指上指,无名、小指并拢,大指微扣,使得正是八卦掌中的“锁扣指”。

    因当初向刘剑南学艺之时,他有形意、八卦、太极三式打底,并未向刘剑南学拳脚套路,顶多练练实战技艺。这时他手中并无兵器,自然只能用这三招拳法对敌。

    只听老道士一声冷笑,不闪不避,伸手往前,如灵蛇一般绕过张玄清的手,攥住他的胳膊。但并未攥实,手在胳膊肘处轻轻一点,便疾向后滑。一路滑到张玄清手腕,才一拉一拽,竟是太极中的借力之法。借着张玄清的劲道,将张玄清拉了个趔趄,再用八卦步绕到张玄清身后,做出张玄清刚刚的动作:食指弯曲,中指上指,无名、小指并拢,大指微扣,绕过张玄清的脖子,锁向他的喉咙。

    张玄清反应也不慢,右手快速立在脖子前,架住老道士的手。同时脚下用力一踏,直猜老道士脚面。痛的老道士哎呦一声,点足后跃,还不忘在张玄清屁股上踹长一脚。

    这一番变故兔起鶻落,电光火石,发生的几块。仅仅几个呼吸,两人便快速分开。

    老道士中气十足,高声冷喝:“小子,是谁派你来的,茅山派那些畜生?”

    张玄清心感滑稽,啧啧两声:“我说老头,您老这是还有仇家?”边说边往老道士身前走。

    老道士这时才看清张玄清的面貌,脸色一黑,哇呀呀张嘴边骂:“他姥姥的小畜生,翅膀硬了,用跟老子学的武功对付老子!妈的,老子说怎么看你小子武功路数这么熟悉,奶奶个腿的,你小子活腻歪了?”

    “嘿嘿……那个……老爷子别生气,再气坏了身子。”张玄清陪着笑脸,忽然又感觉不对,白眼一翻:“你老还好意思说?传我的都是什么东西!打人打不过,顶多跑路管用,要不是我天赋异禀、根骨非凡,能变成现在这么厉害?”

    “就你?还天赋异禀?别扯淡了,老子传你武功可一点都没藏着掖着,你不好好练也怪我?”老道士说道这时忽的一顿,古怪的打量着张玄清:“不对啊,你小子什么时候武功这么好了?”要知道张玄清以前在他手上可走不了两招,现在跟他交手,虽然还落下风,但与之前明显不可同日而语。

    张玄清继续嘿笑,他才不会说是古代人给他喂招喂出来的呢,眼珠子一转,道:“先别说我的事,说说你吧,你刚说茅山派是几个意思?”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还“认识”一个茅山派的呢。

    却见老道士脸色一沉,气冲冲道:“你个小兔崽子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刚说到这里,忽然房门声响,从屋中又走出来一人。

    那人黑衣黑发,满脸阴森,刚一出门,就道:“好小子,可算找到你了。”

    声音比较熟悉,张玄清回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是你?马小堂?”只见那人不是当初请他算命的那位黑衣人又是谁!

    “呵呵……你还记得我啊……”马小堂脸色十分不好,本就显得阴沉的脸,这时候更加黑了几分。

    老道士忙上前一步,挡在他前面:“小堂,你现在伤势未愈,不要乱来。何况此事也不怪玄清……”

    “不怪他?要不是他骗我七月十五……我能落到现在这样?”马小堂恨得咬牙切齿。

    老道士闻言古怪笑道:“据我所知,你找不少人算过吧?世上那么多大师你不信,偏要信他这个小骗子……嘿嘿,这事儿说来还真不怪他,不过……”狠狠瞪了张玄清一眼:“这小子也确实可恨,骗骗别人也就算了,竟然还骗到你头上。但你现在正是疗伤的最重要时候,切不可因此动怒,乱了气息。再过几天,等你伤势养好后,再找他麻烦也不迟嘛!”

    怎么回事?张玄清看着眼前二人,心里忽然感觉一阵阵不妙。

    就见老道士说完,马小堂沉默了片刻,眼中光芒闪烁,半晌后,才缓缓点头,幽幽地道:“算了,既然长空前辈这么说,我就先绕他这一次。”眯着眼凝视张玄清良久:“但如果他以后再惹到我头上,也别怪我不客气。”

    老道士打了个哈哈:“好说,好说,以后道爷我替小友教训教训这小子。”马小堂便向他一行礼,转身返回屋中。

    张玄清眨巴眨巴眼,摸不清头脑:“我说老爷子,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这小子挺狂的啊。”

    “人家狂那是人家有本事!”老道士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接着忽然一叹:“其实小堂也不容易,别看他人看起来阴沉沉的,但他心性不错,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算了,这不关你的事,你只要记住,以后不要招惹他就行。”

    哪跟哪啊,说话说一半……张玄清心里嘀咕。

    老道士却不给他再问的机会,摆摆手,跟赶苍蝇似的:“你小子赶紧滚蛋吧,如果老子没看错,你个小王八蛋这是刚回来?刚回来不说回家找你爸妈去,跑老子这惹事来,吃饱撑的了?走走走,赶紧给老子滚蛋!”说着就转身回了房间。

    咔嚓一声,房门关上,院中只留下张玄清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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