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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飘红楼     妙味txt下载     妙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五章 竹笋肉丝

    回味已经烧了一锅水,放入笋丝氽烫,在氽烫的水中加入少许的盐,再加入少许的油,放入盐是为了保持住笋丝的翠绿脆嫩,放入少量的油可以在笋丝的周围快速形成一层保护膜,这层保护膜可以很好地锁住竹笋内的水分和营养成分,让竹笋更水灵爽口,同时不会使竹笋过量吸收滚水,使笋丝变得水哒哒软塌塌的,口感更香脆。

    炒锅内加入少许的油预热,油温不能太高,下肉丝快炒,待肉丝变色后立刻出锅。

    接着用锅内残留的炒肉油爆香葱花,把笋丝捞出之后入锅快炒,加入三匙高汤,放少许的盐,再下肉丝拌匀,大火颠两下之后出锅。

    没用过多的调味料,但竹笋的鲜、嫩、脆、甜被很好地表现出来,特别是笋丝在被氽烫的过程中吸入了一点盐分,在品尝时脆脆的,挟了一丝诱人的回甘从容而来。肉丝的滑嫩与笋丝的香脆完美地融合到一起,笋丝吸收了肉丝的一点油脂,却没有过分吸入,破坏竹笋本来的清新鲜美;肉丝亦吸收了竹笋的清鲜澄净,纯自然的清美滋味更增加了肉的醇香。

    这一道菜用了最好的里脊肉以及新鲜质嫩的竹笋,肉丝和笋丝的火候皆恰到好处,再晚一点出锅就会炒老影响口感,再早一点出锅还没有完全断生同样会影响口感。肉丝和竹笋都采用了逆纹切丝切片的手法,这样更能增加肉菜鲜嫩的口感。

    这一次的菜是由苏妙先上的。因为周诚这一局打算更精确地运用将简单菜变化复杂的烹饪手法,他在将竹笋和肉丝过油,出菜自然比苏妙慢了许多。苏妙在菜甫一出锅时就让伙计给评审上了菜,这道菜趁热吃才好吃。

    她又盛出两盘下了台,笑眯眯地递给守在观众席入口处的伙计,让他们交给一直眼巴巴望着赛台的观众们。

    如果说之前的清炒芸薹观众们并不感兴趣,在评审们品尝过之后纷纷打了高分之时,他们就已经对这一场素菜对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见盘子被送下台来。纷纷伸出手就要接,拿出自带的筷子,一大帮人围成一团端着两个盘子开始大吃特吃。有几个还差点为了吃打起来。

    苏妙重新回到赛台,望着大家吃的很开心的样子,不由得弯起眉眼,嫣然一笑。

    回味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唇角勾起。漾开一抹轻浅的笑意。

    就在这时,苏妙突然盛出锅子里还剩下一点的竹笋肉丝装进小碟子里,拿起筷子,站在灶台后面大口吃起来。

    本来望着她浅浅微笑的回味见状,忍不住抽了抽眉角。以他的教养,他是很反对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口吃东西的,但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如今的他已经习惯了。也不再说她了,反正说了也没用。抬头看了看太阳。他望着她问:

    “你很饿?”

    苏妙一边吃一边点头,理由充分地望了望头顶的日头,一本正经地说:“这都快中午了,我当然会饿。”

    回味又一次抬头看了看太阳,无语。

    “小味味,你也来尝一口吧。”苏妙笑眯眯地说着,夹了一筷子竹笋肉丝送到回味嘴边,“天天做菜给评审吃,自己却连一口都吃不到,正好今天有剩,你也来吃吃看。”

    回味见她把筷子伸过来,大庭广众之下他一阵难为情,有些尴尬地道:

    “我说你,这是在赛台上……”话还没说完,嘴里被塞入一筷子竹笋肉丝,他立刻闭了嘴,像一只被塞入沙粒立刻合闭嘴巴的大河蚌。

    苏妙抿着嘴吃吃地笑。

    回味的脸色有些发青,然而当爽滑鲜嫩的肉丝轻盈地划过舌尖时,眼前打了个闪似的,让他全身一震。

    在这场大赛上他只是苏妙的助手,他只负责辅助,并不直接参与烹饪,像竹笋肉丝这么简单的菜也压根用不上三个助手,在烹调的过程中他只是遵照苏妙的指示打下手,至于做出来的成品怎么样,他并不清楚。当一口清新清香的菜肴入口时,整个人似突然平静了下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感觉。仿佛在阳光明媚之时置身于悠悠然的田林之间,笋的清香、肉的滑嫩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竟是一种让人心情欢悦的野趣。

    虽然只是一盘小炒青菜,却并不是上不得大台面的,那种吃上一口就会让人觉得愉快畅意的感觉其中蕴含着的韵味值得人静静地去品尝,当人的心平静下来之后,细细咀嚼,其中的滋味甚至比吃到凤髓龙肝更能让人觉得愉悦,吃过的人无不为之弯起眉眼,莞尔一笑。

    赛台下的评审席上,评审们全都沁着头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夹,都已经轮到周诚上菜了,伙计将盘子端到评审席上,评审席上的众位评审还在吃。有伙计上前来把空盘子撤下去,其中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连老脸都不要了,直接拉着伙计的袖子把伙计手中盘子里还剩下的一根笋丝夹过来放进嘴里,之后用帕子擦了擦油乎乎的嘴,这才重新摆出一副一方泰斗的表情,端正地坐在凳子上,仔细看他还在胡子底下悄悄地咂巴着嘴。

    周诚的竹笋肉丝将竹笋和肉丝全部在热油里过过,过过热油的竹笋会变得很脆,肉丝在油锅里下过表面凝结起来也会有一种脆生生的口感,这样的做法在口感上来说还不错,但是有一点,那就是油太大。竹笋吃油,虽然已经沥过油了,但竹笋内部仍旧吸收了油脂,再加上翻炒的过程中融入进肉丝的油味,虽然味道浓醇,但是多吃几口,油腻感还是在胃里油然而生。

    周诚的这道竹笋肉丝在口味上还是不错的,区别了苏妙的清新自然。他走的是重口味的路线,菜肴偏酸甜咸鲜,用了糖醋汁。在竹笋肉丝用大火翻炒过后。倒入精心调制的秘制酸甜糖醋汁,随着“吱”地一声,热锅里的菜冒出缕缕青烟,一股浓郁醇甜的味道扑面而来,迅速弥漫在空气里,再加锅盖焖上片刻,使糖醋汁完整地浸透在笋丝和肉丝里。出锅之时色泽晶亮,鲜艳明丽,热气腾腾。酸甜冲鼻,足以令人垂涎欲滴。

    他的这道菜做的很不错,色香味俱全,虽然因为食材皆过了油感觉有些油腻。但尚在食客的可接受范围之内。过油时的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无论是笋丝还是肉丝都如被薄薄地上了一层脆脆的外衣,配合酸甜可口的酱汁,香脆爽利,红亮油润。

    如果把这道菜单独拿出来,这绝对是一道诱人下饭的菜肴,只可惜众评审已经吃过了苏妙的竹笋肉丝,胃口似被一股清新清澈的清香充斥。并温柔地铺平,那一股温暖的澄净让人从里到外都觉得很舒坦。懒洋洋仿佛四肢摊平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一般的舒坦,这个时候突然有酸甜刺激的重口味涌进来,前一道菜的余韵还没消退,无论是味觉还是胃口都在本能地排斥着这道虽然味美诱人但却口味激烈的菜肴。

    因为评审们的味觉问题,周诚的竹笋肉丝并不太受欢迎,评审们只吃了几筷子便不咸不淡地搁下了,虽然没什么不喜欢的,却也没什么喜欢的。

    周诚的一张脸比上一局时绿得更厉害。

    回味不由得看了苏妙一眼,他发现有些时候并不是她的菜做得有多么出神入化精彩绝伦,而是她十分善于抓住食客的味觉、嗅觉和胃口,悄无声息地进行侵蚀,继而肆意操控。换句话说,她拥有能够抓住食客五感的破绽并趁机一攻而入的能力。

    苏妙见他看着她,狐疑地望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接着小白牙一露,绽开一抹娇艳的笑容,看上去颇有种娇憨的味道。

    礼仪官请众位评审为第二局赛评分。

    几乎同一时间,大部分评审都举了三分牌,只有少数几个要求严苛的评审给出了二分,二十四个评审共同评分,苏妙的竹笋肉丝总分共计六十八分。

    轮到周诚的糖醋竹笋肉丝,举二分牌的人最多,第二局赛周诚再次以十五分之差败给苏妙!

    连续两个十五分,周诚的一张脸已经黑得滴出墨来,他用一双阴毒的眸子望向看起来很是得意洋洋的苏妙。

    其实苏妙只是在笑眯眯罢了。

    日头已经停在了天空的正中央,吉庆锣第三次敲响,第三轮赛即将开始。

    伙计又一次捧了木头箱子上来,礼仪官将手伸进木头箱子里,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里讪讪地笑着,抽出来一张纸签,在纸签上看了一回,似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笑容满面地高声宣布道:

    “鼎湖上素!”

    终于不再是普通的家常菜了,无论是评审还是台下观众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因为上台的是苏妙家常菜也变得好吃起来,但这毕竟是美食大赛,大家还是想看到一点新鲜东西,而不是在自家厨房里就能吃到的普通菜肴。

    所有人都乐了,因为众所周知,鼎湖上素是岳梁国美食界中的素菜之王。鼎湖上素最早是由梁都国寺里的住持发明的,后来被梁都的回香楼引用,经过改良之后发扬光大,直到现在依旧是回香楼的招牌菜。

    自从回香楼推出鼎湖上素大受欢迎之后,梁都的各大酒楼竞相模仿,纵使模仿品终究不能和真正的鼎湖上素相提并论,但这股风潮着实持续了一段,并衍生出许多新的鼎湖上素。

    到目前为止,梁都的许多酒楼都拥有经过模仿新发明出的鼎湖上素作为自己的招牌菜,这股风潮甚至刮出了梁都,席卷了整个东南省。久而久之,连普通百姓都会把各种素菜拼成一盘取名鼎湖上素,虽然那并不是真的鼎湖上素,只是跟风赶个时髦,但这股风潮的确让“鼎湖上素”这四个字在岳梁国名声大震,岳梁国上到皇帝的御膳房下到百姓的过年桌全都有鼎湖上素这道菜,只不过材料和做法不同罢了。

    连续来了两场素菜,第三场终于轮到了素菜中的王者出场。

    周诚输了两场,第三场就算他逆转也没有取胜的可能,再加上他前两场的锋芒被苏妙给压下去,大家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完全把他当成了路人甲的存在,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苏妙,尤其是观众席上的百姓,他们都想看看每次过年都会吃的鼎湖上素真实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苏妙在万众期待中冷汗直冒,这回轮到她的小脸瓦绿了,所有人都在笑,她的笑容却僵住了,她哑然了半天,忽然一拉回味的衣袖,哭丧着一张脸小声说:

    “小味味,我不会做鼎湖上素。”

    回味一愣,蹙眉,看着她,沉声道:“我不是教过你吗?”

    “那天我睡着了。”苏妙苦着一张脸,嗫嚅着说。

    “睁着眼睛睡觉?”回味哭笑不得。

    “……我忘记了。”苏妙垮着一张小脸小声说,“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吃那么复杂的素菜嘛。”

    其实是对于哪样素菜她都不太喜欢,像清炒芸薹、竹笋肉丝这种家常小炒没有荤菜时经常做她自然不在话下,可类似于鼎湖上素这种高难度的素菜,除非专门去研究,日常生活中谁会闲着没事去弄那么麻烦的菜肴,她又不是吃素的和尚。

    回味的确教过她,鼎湖上素是回味的拿手菜,可当时回味教她时她正在吃饭,直接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了,她哪能想到今天鼎湖上素竟然成了一道比赛题。

    向对面的周诚望去,他倒是一脸信心满满的表情,苏妙更觉得不妙。

    回味无语地揉了揉额角,轻叹了口气,看着她十分严肃地道:

    “你听好了,我只告诉你一遍,你给我听清楚。”

    “现在?”苏妙惊诧地低呼起来。

    “闭上嘴认认真真地听。”回味很威严地训斥了一声。

    苏妙嘴角狠狠一抽,乖乖地“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听着。

    鼎湖上素是以银耳为主料的蒸菜,属于清香口味,鼎湖上素中的“上素”是高级菜的意思。

    这是一道高级菜。(未完待续……)

    PS:多谢晚照清空童鞋的打赏!

第二百二六章 烫伤

    鼎湖上素的配料非常多,光是菌类就有好多种,大片的香菇用水洗净,用斜刀片成两片,草菇在圆面上切成十字花刀,口蘑、黄耳、榆蘑洗净之后切成片,冬笋、胡萝卜片用花刀法刻成蝴蝶花形,竹笋从中间剖开,切成五厘米的长条。油菜洗净,剥去老帮,将鲜嫩的油菜心每片改刀切成两片,莲子剥去外皮,挖去苦芯。香菇、冬笋、口蘑、黄耳、榆耳、红萝卜、竹笋分别用开水焯烫至熟,捞出之后用凉水过凉备用。

    苏妙按照回味的指导一步一步去执行,做到这里时却突然怔住了,捧着一捧外形丰满的银耳站在沸腾着开水的铁锅前发呆,却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回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蹙眉,向对面忙得热火朝天的周诚身上看了一眼,沉声问苏妙:

    “又怎么了?”

    苏妙回过神来,纠结地看了他一会儿,皱了皱眉:“这个样子就不是我做而是你做了。”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回味凉凉地问。

    苏妙想了半天,固执地看着他,认真强调道:“我从来不会按照菜谱去做菜,我都是凭感觉的。”

    回味认为在时间这么紧迫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这种事实在是有点没心没肺,她不会做,他为她做指导她还挑三拣四的,闷了一会儿,他看着她问:

    “那你想怎么办?”

    苏妙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手一扬。天女散花似的将一捧银耳扔进沸水中焯烫,盯着咕嘟嘟冒着泡泡的大铁锅咕哝道:

    “一点手感都没有。”

    回味的眉角狠狠一抽,哑然无语。

    苏妙拿起一根竹棒在大锅里搅来搅去。回味的眉角抽得更厉害,连忙说:

    “不用搅,焯水时你搅什么?”

    苏妙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很平板地回答:“我想搅一搅。”

    “……”回味的眉角抽得更厉害,突然之间她就迈进让他难以理解的精神领域,明明她还没到每个月都会狂躁暴力的那几天啊。

    “二姑娘是怎么了。看起来有点古怪?”正在切菜的陈盛把苏妙的脸色观察了好半天,凑过来,悄声问回味。

    回味盯着苏妙看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她吧,反正这一局胜负已定。”

    “你该不会是想撂挑子不干吧,别呀,二姑娘不是说了她不会做鼎湖上素吗?”

    回味看着苏妙还在拿着小竹棍搅合着锅里的银耳。又一次叹了一口气:

    “也许她会做。”

    “啊?”陈盛盯着他一愣。看了看苏妙,又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看上去极是高深莫测的回味,一头雾水。

    另一头的灶台前,周诚带领三个助手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能进趁铁锅预热的工夫往对面的苏妙身上看了一眼,略带着一丝不屑和不甘,咬紧了牙,愤愤地低啐道:

    “呸。竟然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这一回咱们怀水楼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能进说着。狠狠地剜了周诚一眼,三个助手里对周诚他是最不忿的,就因为周诚“空降”到怀水楼,本来极有可能胜任怀水楼厨长的能进生生地被卡在了副处长的位置上。

    刘金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对能进打了个眼色,能进却不理睬他,一边在锅中倒入芝麻油,依次放入香料煸炒,一边用凉凉的语气不屑地冷哼道:

    “看来周大厨长的能耐也就是在怀水楼威风威风,出了怀水楼也不过如此,居然被一个小丫头踩在脚下,这么看来,周大厨长是因为实力不济才被从丰州赶出去的消息该不会是真的吧?”他嗤笑了一声。

    一旁正在打下手的刘金和朴安闻言,全都浑身一震,下意识战战兢兢地望向阴鸷着一张脸的周诚,厨长和副厨长之间的不睦,他们这些无名小卒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炮灰,因此全都把头压得低低的,明明只是在做洗菜的活计,手里的动作却像是在擦拭昂贵的艺术品一般小心翼翼。

    周诚不答,他在将食材一样一样精细整齐地码在蒸笼里。

    能进见他不说话,心中的不屑感更盛,看着周诚谨慎专注的样子,气焰越发嚣张,连手头的活儿都不干了,鄙视地看着周诚紧绷的侧脸,阴阳怪气地道:

    “我说周大厨长,这一场咱们输定了,这第三局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咱们下了台都得卷铺盖卷儿回太州去,这一切全都是周厨长的功劳。既然胜负已定,周厨长你又何必再继续比下去浪费时间,咱们干脆现在就回去,说不定还能雇一辆不会漏风的好马车。”

    他的语调懒洋洋的,故意拖着长音,懒洋洋的语调甫一落下,衣领子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揪住,周诚凶神恶煞地逼近他的脸,表情阴鸷恍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一字一顿地警告道:

    “给老子闭上嘴好好干活,再敢废话,老子卸了你的脑袋!”

    阴森的嗓音,狠戾的表情,完全不像是随便说说,能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噤了声。

    周诚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粗暴地松开他的衣领子。能进退后一步,这时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捏着自己的衣领子看向转身继续往蒸屉里摆放食材的周诚,眼神亦狞了起来,无声地啐了一口,满是不服气。

    刘金和朴安见状把头压得更低,大气不敢喘。

    这一边回味等人全都注意到了周诚那边的骚动,纷纷望过去,待收回目光时回味却看见苏妙仍旧盯着手里的食材发怔,她的表情很奇怪。虽然站着也睁着眼睛,却像睡着了似的,一张呆呆的脸没有半点波动。也没有去注意周围的骚动,就好像所有事情都跟她没有关系似的。

    回味盯着她等了一会儿,她依旧纹丝不动。回味向一旁的沙漏上看了一眼,正想伸手推她一把告诉她再不动时间就来不及了,苏妙突然醒过神来,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取了一只铁锅。上火烧热,下芝麻油、加入盐、白糖、添入素高汤,并将香菇、冬笋、口蘑、草菇、黄耳、榆耳、红萝卜、竹笋放入锅里烧至入味。再倒去多余的汤汁。另外取一只铁锅,同样依次添加香料和高汤,放入银耳烧至入味。

    苏妙并没有将所有食材依次摆放在大汤碗里摆出鼎湖上素本来的形状,而是拿了一只大号的瓷盘。将各种烧入味的食材一样一样地摆放在大瓷盘里。拼成一只大大的扇子形状,接着在锅中倒入麻油,烧热后加入素汤、酱油、白糖,烧沸之后点了一小勺香甜诱人的野果汁,调匀之后用淀粉勾芡,再用小勺均匀地浇在盘子里,再将盘子上竹屉用大火蒸。

    盘子上蒸屉后,苏妙开始着手准备浇汁。竹制蒸笼的上方在悠悠然地冒着白白的热气。约莫过了一两分钟,一股明媚的清香顺着蒸屉的缝隙徐徐飘出。先时很淡,随着时间的推移蒸的时间拉长,那股很淡的味道逐渐浓郁起来,浓郁悠长,似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探入人们的五感深处,撩拨着心弦,再牢牢地抓住所有人的心。

    这清香幽深绵长,带着一股能够让人不由自主地陷落并为之心尖发痒的魔力,所到之处,人们的目光皆被吸引,全都落在正在冒着热气的蒸笼上。

    这一抹幽香飘到对面,钻进周诚的鼻子里,周诚浑身一震,正在切菜的手微摇,一刀落下没有落在菜上,却落在了手上,手指被割破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厨长!”

    “厨长!”刘金和朴安惊慌失措地唤了一声,赶忙四处翻找绷带,上来就要为周诚包扎。

    周诚却将刘金一把推开,一双冷冽阴鸷的眼射向听见骚动望过来明显在笑眯眯的苏妙。她笑眯眯的表情让他觉得恼火,让他觉得他们真的已经彻底是敌人了,只要他有一点不好她就会欢欣雀跃而不是难过心痛。他不敢相信她真的会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他,虽然在这之前他并不在乎她到底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但冷不防得知了她对他的态度是冷酷无情的,他还是觉得接受不了,他不敢相信一直迷恋他迷恋了许多年的苏妙有一天竟然能将他弃之如敝屐,如果单单是将他弃之如敝屐也就算了,偏偏是在现在这样的时候,偏偏是在她把他踩在脚下时她才将他弃之如敝屐,这样的情形他完全无法接受。

    或许是割破了手指上的毛细血管,周诚手指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流个不停。他用一双看起来有些狰狞的眼瞪着苏妙,拒绝了刘金的包扎,直接将手指伸进冷水里,血花在冰冷的水里散开,泡了一段时间后,再将手指从水里拿出来时,伤口周围已经被泡的发白,血却止住了。他将伤口在嘴里含了一下,紧接着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工作。

    谁也没看见在他低下头去的一刹那,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掠过一抹阴鸷的暗芒。

    苏妙没有多想,她正在调制碗里的料汁,以小火慢熬,之后径直去赛台旁边的长桌前挑选辅料。她去挑选辅料,没想到的是周诚恰好也走过去挑选辅料,苏妙一愣,看了他一眼,见他正专注地在菜筐里翻来捡去,也不疑有他,继续挑选香料。

    回味正在熬煮酱汁,见苏妙正在挑菜周诚却凑过去了,抬头看了周诚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酱汁的熬煮是离不开人的,眼看着锅里的酱汁开始咕嘟嘟地冒泡泡,他低下头,眼神专注地用银匙缓慢翻搅。

    因为比赛的赛台是搭建的,并没有排水设施,比赛过程中的废水废油被分成两个桶放在赛台边上,有废水废油就要端到这两个大桶前倒掉。

    刘金捧着一大锅漂浮着菜叶的滚水向大木桶走来,要走到大木桶前首先要路过摆着菜筐的长桌,就在这时,一直跟苏妙并排站着的周诚突然拿了两根胡萝卜,转身,从苏妙身后擦过,向自己的灶台走去。苏妙以为他选完了,也没在意,正在仔细地挑选香料,与此同时,刘金端着大铁锅刚好从长桌前路过,在与周诚擦肩而过时,也不知怎么的,脚下被绊了一跤,手中的大锅向前一扬,一锅滚烫的开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正在挑选香料的苏妙泼去!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只有眼尖的才下意识站起来惊呼,其他人甚至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都呆住了。

    苏妙亦没反应过来,或者说她压根就不知道有滚热的开水向她泼过来,她只听到了人群里的惊呼声,正想回头去看,一只大手将她用力一拉,她一个趔趄,顺势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紧接着那人突然转过身子,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她嗅到了一阵熟悉的幽淡的味道,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有几滴滚烫的水滴溅在苏妙的脸上,让她“哎呦”一声,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回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虽然回味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苏妙拉开,但还是有残余的滚水泼过来,回味心知无法带苏妙躲开,只好以身为盾替她挡住了滚烫的水,后背的衣衫湿了一大片,紧紧地贴在皮肉之上,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必是起了一片水泡。

    苏妙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张素来灿烂动人的小脸霎时撂了下来,变得阴冷森黑。锋锐的目光落在立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周诚身上,直接无视掉吓得魂飞魄散的刘金,她松开回味的手,三步并两步走到故意装出镇定自若表情的周诚面前,一脚踹过去,踩着他的胸膛直接将他踩在用来放食材的长桌之上,冷着一张脸,凶神恶煞地道:

    “你这混蛋,竟然敢对我的小味味做出这种事,好大的狗胆!”

    周诚没防备,或许是被她凶神恶煞的表情惊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狠狠地踹在桌子上,后腰硌在桌沿,差点折成两段,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桌子上的食材纷纷落地,一片狼藉。(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七章 退赛?

    “你这个疯女人,你想做什么!”周诚被苏妙飞起一脚踹在桌子上挂着,痛苦不堪,高声吼叫道。

    “你问我想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做什么,你以为我眼睛瞎看不见你把腿伸出来绊他才让他摔倒把水泼出来,怎么,输了就来这种恶心的坏招,周诚,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心呢,就算是个有点刚性的女人都比你像个男人,像你这种人简直是男人的败类女人的耻辱,既然你当男人也不配当女人也不配,我今儿就成全你!”苏妙抬起脚,狠辣地向周诚裤裆处的第三条腿踢去。

    强劲的腿风袭来,即使是周诚也感觉到了这一脚的力道之大,这一脚下来命根子八成得断掉,他心中一惊,慌忙躲闪,苏妙一脚踹在桌子上,只听啪嚓一声,木屑纷飞,长桌上出现了一个缺口。

    “哇!”赛台下一片哗然,纷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苏妙,原来这姑娘不但菜做的好吃,力气竟然也这么大。

    苏妙见周诚竟然躲过她的霹雳腿跑掉了,火冒三丈,噌地冲上去追,一边追一边高声吼叫道:

    “混账王八蛋,你给我站住!”

    在这种情况下站住的才是傻子,周诚一看这女人分明是疯了,下意识撒腿往前跑,苏妙在后面追,路过灶台后面时顺势抓起一根烧火棍就向周诚的后脑勺劈去。

    全场哑然无语。

    回味同样哑然无语,虽然现在他的背很痛。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很无语。

    周诚连续两次躲开苏妙劈过来的烧火棍,紧接着冲着赛台下傻不愣登盯着赛台上热闹乱斗剧的评审们大声喊道:

    “根据大赛第四条规矩,参赛者不允许在比赛期间进行殴斗。违者不论原因一律做退赛处理,你们还不快宣布让她退赛,莫不是你们二十四个评审打算全部包庇她?”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有明白过来的聪明人恍然大悟,如果刚才那锅滚水泼在苏妙身上,苏妙必会因伤退赛;即使那锅滚水没有泼在苏妙身上,也无所谓。因为以苏妙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不会善罢甘休就好办,因为大赛规则第四条就明确规定了。打架斗殴者不问原因直接做退赛处理。

    贵宾座上那些没有被淘汰的参赛者自然明白周诚此举是为了将苏妙从大赛上除名,不少人都在心里欢呼雀跃,兴奋周诚够义气,即使输了要卷铺盖回家了还不忘为他们铲除一个劲敌。他们哪里知道。周诚那是不服气,所以想了个鱼死网破的法子,即使他要卷铺盖卷回家,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跟他一起不痛快。

    苏妙没想到周诚竟然在这儿等着她呢,更加愤怒于他的无耻,怒不可遏,只是还不待她说话,赛台底下她的忠实粉丝中有那刚才眼尖的率先义愤填膺地道:

    “你这人还要脸不要。明明是你绊人在先差一点把苏姑娘烫伤,幸好苏姑娘没事。但那位小哥也受伤了,你不愧疚不说,竟然还颠倒黑白逼苏姑娘退赛,连输了两场还不灰溜溜地回老家去,竟然还这么猖狂,简直是不知廉耻!”

    “没错没错,不要脸!”

    “就是就是,孬种,滚下台去!”赛台下响起许多随声附和声。

    周诚不为所动,依旧笔直地瞪着评审席,正气凛然地道:

    “苏妙她在赛台上公然违反大赛规则,你们评审会难道真想包庇她不成?”

    苏妙也不说话,又一根烧火棍劈下来,周诚虽然躲了,这一次却没躲开,一根烧火棍正中周诚的肩膀头,让周诚痛得直皱眉,苏妙则满脸兴奋的表情,揍了那么多下,这一回总算中了,她做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回味忍受着背部的疼痛,哑然无语,虽然他的背部很痛,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苏妙觉得无语。

    “你们看,她竟然在赛台上公然行凶!”周诚指着苏妙,大声斥责。

    赛台下有不少人已经觉得不耐烦了,纷纷对周诚投来鄙视的目光,大部分没弄清楚真相到底是什么的人觉得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姑娘揍,揍两下就揍两下,堂堂男子汉像个婆娘似的四处告状,实在有损男性尊严。先前看见真相的人更是觉得周诚这个人十分无耻,明明是自己故意伤害在先,却颠倒是非,倒打一耙,实在不要脸。

    赛台下,评审们面面相觑,紧接着陷入讨论中。

    周诚见他们开始讨论,脸上漫上了得意,之前的那一脚他做的很隐秘,就算有少数人看见,大多数人没看见,他可以说那些看见的人是眼花了或者诬陷他。他认为基于大赛的规则评审们也会判定强制苏妙退赛,因为规则上说了,不管原因直接退赛,既然苏妙动手了,她就必须退赛。

    苏妙此时已经明白了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瞅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在赛台上她揍他一顿已经是极限了,她总不能在赛台上宰了他,此事暂时告一段落,先为小味味治疗才是最要紧的,于是她走到即使被烫伤依旧面无表情的回味面前,拉起他的手,下巴一扬,倔强地道:

    “我们走!”

    “还没比完呢。”回味知道她是真生气了,心里想笑,却还是给她提了一个醒儿。

    “有什么好比的。”苏妙的下巴昂得更高,轻蔑地看了周诚一眼,表情锋锐,掷地有声地道,“没能耐只会想损招,这种人我才不想跟他比,有这种人在,这种比赛我也不想参加,咱们回去吧。”说着,拉着他的手往赛台下走。

    赛台附近鸦雀无闻,全都吃惊地望着她。苏姑娘要下台了,也就是说苏姑娘要主动退赛,可苏姑娘若是退赛了。接下来的大赛还有看头吗,赛台下的观众们集体陷入思考,斜对面茶楼上赌盘的吆喝声也减弱了几分,人们仔细思索了老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如果苏姑娘退赛了,这场大赛至少一半的看头就没了,既然没什么看头了。那他们今后也不用天还没亮就跑出来排队了,也就是说热闹非凡的厨王争霸赛秦安赛区选拔赛将会随着苏姑娘退赛提前接近尾声,一想到这里。大家就都没了兴致。

    苏妙已经下到赛台的最后一级台阶,礼仪官眼看着苏妙要走,匆匆忙忙地和众评审商议完毕,顺着台阶迎面上了来。悄悄地道了句“苏姑娘请留步”。上了台来,高声宣布道:

    “经评审会裁定,本轮比赛事故属意外事故,由于第三局比赛发生意外,因此,第三局比赛作废,根据前两场的比赛成绩裁定,第四轮淘汰第一场赛。胜利者为苏妙苏姑娘!”

    此言一出,赛台下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周诚不可置信。呆了一会儿,义愤填膺地质问礼仪官:

    “这是怎么回事,她违反了大赛的规定就应该被退赛,怎么着,你们比赛的规矩只是随便说说,真有人犯了,你们连屁都不放一个,还号称你们的大赛公平公正,我呸!”

    “周厨长,”礼仪官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凡事要适可而止,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天知地知你自己知,评审会不细查是因为比赛本来就是为了一个乐呵,出现太难看的事儿咱们秦安省颜面上也不太好看,就算不比这第三局你也是输,你就消停消停,回去收拾了铺盖卷趁早回太州去吧,咱们苏州到太州可有挺远的路程呢,晚一天就要多费一天的干粮。”

    礼仪官说完,径自去了。

    周诚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肺子里窝着一股火,都快冒烟了,在如此专业的赛台上,他本以为可以重振旗鼓大展拳脚的赛台上,他竟然变得如此狼狈,他不可置信且怒不可遏,这一回,面子里子全丢尽了,和面子里子一齐丢掉的,还有全部的职业素养与一颗对职业执着进取的心。

    他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既憎怒,又难堪。

    “一群只会趋炎附势的小人,我呸!”仿佛在发泄这股狼狈似的,周诚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个世界是靠实力说话的,各行各业皆是如此,从你为了利益背叛我爹开始,心地不纯的你就已经从这行彻底告别了,现在的你才是趋炎附势的小人,赶紧滚回太州去吧,垃圾!”苏妙在最后两个字上一字一顿地加了重音,她被回味强行拉上来呆到礼仪官宣布大赛的获胜者,听到周诚的低啐,她不屑地道了一句,紧接着也不理会赛台下人群的欢呼,等礼仪官宣布完,拉起回味的手下了台,径自回去了。

    赛台下,贵宾座上,林嫣满眼担忧地道:

    “回味这一次恐怕烫的不轻。”

    苏婵正在用一根麦秆慢吞吞地喝着一小碗五味子茶,沉默了半天,漫不经心地道了句:

    “关我什么事。”

    林嫣的眉角狠狠一抽,讪笑着提醒:“他是你未来的姐夫。”

    “我又没承认过。”苏婵淡淡地说着,眸光却直勾勾地落在赛台上,紧紧地盯着周诚。

    吉春斋。

    虽然回味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苏妙却仍旧坚持留在房间里替他处理烫伤,并且理由很充分:

    “我学过专业的烫伤救护,我比郎中更专业。”她是这么说的。

    回味脱掉外衣,只穿着亵裤俯趴在床上,任由她用浸过酒精用火烧过的消毒针一针一针地挑破背上的水泡。

    好在当时烫伤时赵河比较有经验,用了许多冷水隔着衣服给回味冷敷,尽管如此,回味的背部仍旧起了一大片水泡,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看上去极是骇人。

    “疼吗?”苏妙用指腹在他完好的背部肌肤上细细地擦过,轻声询问。

    丰满的、略微粗糙的指腹在背脊上轻轻滑过,回味呼吸一窒,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旋即又慢慢放松下来。

    “不疼。”他含着笑回答。

    苏妙也不做声,用指腹将药膏均匀地抹在被挑破的水泡上,慢慢地揉搓着,直到药膏完全渗入皮肤里,她将他注视了一会儿,忽然俯下身来,在他雪白的脖颈上轻轻地印下浅浅的唇印。

    回味全身一震,滚烫的热度自后脖颈迅速扩散蔓延开来,在肌肤的每一寸扩散,灼热的温度积蓄在皮肤里,那是一种让人指尖发麻心尖发软撩拨人心令人心跳如擂鼓的热度。

    他在柔软的床铺上俯趴了一会儿,忽然握住她放在床沿的手,坐起来望向她,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墨,里面泛着点点星辰,他执起她的手,柔软的嘴唇落在她圆润的指尖上,带来的触感是令人心尖发麻的瘙痒。

    她芳心一跳,目光顺着他鲜红的唇落在他线条优雅的颈项上,圆润凸起的喉结,精壮结实的胸膛,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垂在身上几缕,带着令人痴迷的慵懒风情。朱红的唇顺着她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向前推移,落在她光滑细腻的手背上,旋即落在手腕部,印下轻轻的一个吻。

    他望向她,用一双映着她的影子的墨黑眼眸。

    她呼吸一窒,心尖有种麻酥酥的感觉,杏眸迷离里亦清晰地映出了他的影子。

    他忽然靠过来,靠近她,与她近在咫尺。

    似乎在停滞的心脏突然加快跳动起来。

    他用两根手指捏起她尖俏的下巴,清幽却馥郁的味道迅速将她包围,似要将她完全浸透。

    他低下头来,吻住她的嘴唇。

    她心尖发麻,身体似灌入了醋一般,连骨头都软了下来。一双手不由自主地圈上他的脖子,却不小心按在他受伤的背部,剧烈的疼痛使他发出一声闷哼,苏妙被吓了一跳,慌忙道: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回味不语,而是望着她,重新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又一次吻将上去。

    苏妙避开他受伤的部位,重新攀上他的脖颈,任由他肆意放浪,为所欲为。他的学习能力极强,如今的他已经从最开始的不知所措迷惑好奇变成了一个知道她所有喜好与弱点的调/情高手,虽然他平时看上去一本正经的。

    苏妙将他抱得更紧。

    他身体前倾,顺势将她压倒在床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八章 热闹

    城郊小树林。

    林嫣孤单地站在树林外边的小道上,身后的枝叶繁茂中时不时传来的拳脚相加声让她眉心直跳。

    “苏婵!苏婵!我可是你表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这人居然还有胆子攀亲戚,林嫣无奈地摇了摇头。

    嘭咚!嘭咚!

    “肋条断了,你这小蹄子也忒狠了点,枉费老子过去那么照应你,你们苏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知恩的,老子那时候可是把你当亲妹子看待,对你比对苏妙还亲呢!”周诚不禁打,被捶了几下就鼻青脸肿的,哎呦着,大骂道。

    苏婵任由他骂着,也不说话,今儿天气热,她索性把短褐卷起来,露出一双看似纤细实则肌肉虬结的上臂,一记勾拳揍在周诚的脸上,周诚的脸更像是开了果子铺,色彩斑斓,煞是精彩。

    周诚终于再也禁不住苏婵的暴打,翻滚在草地上,鼻青脸肿地哎呦着,哭丧着一张脸开始求饶道: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知错了还不成吗,我好歹是你表哥,以前你跟我可比跟你姐还要亲近,怎么现在反而帮她出头,你从前不是最讨厌她,恨不得她早点死了得了吗?”

    苏婵不答腔,也没有表情,抬起一脚踹过去,直接踩在他的脸上,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周诚只觉得两眼发黑,翻倒在地,耳朵嗡嗡作响。

    “祖宗哎,你就饶了我吧!”他哭丧着一张脸叫道。

    林嫣在外头听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探进一颗头,悄声道:

    “婵婵,下手别太狠了。把人打死了是要吃官司的。”

    苏婵不答,上前一步把周诚拎起来,双手拉直他的右手手臂,用膝盖狠辣地在他的手腕处一顶,伴随着一阵杀猪似的尖叫,只听咔吧一声,周诚右手腕骨折断!

    林嫣大吃一惊。一张脸惨绿中泛着白,连呼吸都忘了,瞪圆了眼睛惊诧地看着苏婵的暴行。

    苏婵把周诚耷拉下来的手臂扔到一边去。依旧一言不发,转身,扬长离去。

    林嫣呆站在原地,一直到苏婵走远了她才反应过来苏婵是要回去了而不是再去找凶器。看了一眼跪倒在地表情痛苦的周诚。又望向远处从容淡定扬长离去的苏婵,呆了一呆,一路小跑快步跟上苏婵。

    “婵婵,你把他的胳膊废掉了吗?”林嫣双眼亮晶晶地询问,看苏婵时的崇拜眼神就好像看见了武侠小说中劫富济贫惩凶除恶的绿林好汉。

    “没有。”苏婵惜字如金地回答了两个字。

    “没有啊。”林嫣有些小失望,“这么说,你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他的胳膊还能再接上?”

    “他再也不能拿菜刀站在厨房里一整天了。”苏婵淡淡地说。即使折断的腕骨能重新接上,凭借已经受过重创的手腕他的右手再也不能干繁重的活儿。换句话说,他的职业生涯到此为止了。

    林嫣恍然,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婵婵果然是个有点可怕的姑娘呢!

    身后的小树林,周诚依旧趴在地上,抱着断掉的手腕痛苦不堪,风起,吹拂过四周的密林,发出动听的沙沙声。

    茂密的树冠上,三个黑衣人蹲在树顶,先是看了看跪在树下大声叫痛的周诚,又看了看早已经走远只留下一道潇洒背影的苏婵,集体抽了抽眉角,沈华先忍不住,悄悄地问身旁的同伴:

    “那姑娘是谁啊,这么生猛?”

    “好像是咱们三少爷的小姨子,咱们三少奶奶的妹子,跟咱们三少奶奶是同胞姐妹,一胞所生的。”沈千挠着后脑勺小声回答。

    “咱们三少奶奶也这么生猛?”沈华不可置信地问。

    “生猛不生猛不知道,反正咱们三少爷挺怕三少奶奶的。”沈卓晃着脑袋回答说。

    沈千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浑说!谁说咱们三少爷怕老婆了,咱们三少爷是怕老婆的人吗,那叫爱护!爱护!”

    “怕老婆怎么了?王爷不是说了,怕老婆是好事,听老婆话才能吃饱饭。你看咱们王爷都怕老婆呢,三少爷怕老婆怎么了,就算怕了也不影响三少爷的英明神武!”沈卓不服气地说。

    气得沈千又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少浑说,王爷那是怕老婆吗,王爷那是爱护!爱护你懂不懂?”

    “你是说咱们王爷上次因为三少爷的事去找夫人理论,结果被夫人赶出回香楼,在回香楼外边扎了两个月的大帐,

    是因为王爷爱护夫人,怕夫人气坏了身子,所以对夫人忍让,这一切都是因为王爷爱护夫人?我还以为那个是因为王爷怕老婆呢。”沈卓很单纯地说。

    沈千一巴掌呼过去,没好气地骂道:“不想掉脑袋就少嚼舌头,我看你是被揍得轻了!”

    “我又怎么了?”沈卓抱住脑袋同样没好气地叫起来。

    沈华无语抚额,顿了顿,站起身抖搂抖搂裤腿:“走吧。”

    “大哥,不处置他了?”沈卓盯着树下断了腕骨的人,连忙问。

    “人家都处置完了,三少爷又不喜欢咱们伤人性命,若是回头对出来,三少爷说不定又要恼了,希望这次他能得点教训,否则……”沈华绷着一张脸往树下看了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昏暗的树影里。

    沈千和沈卓互相对视了一眼,跟上沈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林嫣跟着苏婵回到圆融园,才走到吉春斋门口,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吸引了二人的注意,两个身材颀长相貌英俊的男子,其中一个玄色长袍器宇轩昂。另外一个浅绿加身风流倜傥,两人并肩走到吉春斋门口,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回甘长眉一挑,笑嘻嘻道:

    “哟,这不是苏家小三吗,你跟小嫂子这是上哪去了?”

    苏婵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答。

    站在她身旁的林嫣下意识倒退半步藏在她身后,垂下头,因为从她出现开始。站在回甘身旁的梁敏就用一双恍若万年幽潭般深不见底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三姐三姐三姐!”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充满了焦虑的软声高呼。苏烟小跑过来,弱不禁风的小脸上已经渗出了点点细汗,他一张脸惨白,上前来。一把抓住苏婵的手。慌乱地问,“二姐烫伤了吗?”他之前突然想起窗课还没交,就回去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得到消息就慌慌张张地赶来了。

    “是回味被烫伤了。”苏婵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

    “哦!”苏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

    回甘盯着他们姐弟俩,眉心狠狠地抽了抽:他们家什么意思。总觉得小三在苏家的地位不太妙啊。话说以前不知道回味的身份也就算了,现在已经知道了。苏家却还是把他们家小三当成附属品、廉价劳动力来看,他是该称赞他们有骨气有勇气,还是该说他们没心没肺不知好歹?

    “烫的严重吗?”苏烟在松了一口气之后才想起来问。

    苏婵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淡淡地回答:“不错。”她的意思是回味的状态还不错,只不过回答的过于简练了。

    回甘和梁敏:“……”

    苏烟却很配合地冲着他三姐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林嫣望着他们姐弟俩,虽然习以为常,却还是替回味的地位感觉到一点小尴尬,讪讪地笑。

    “听说是周诚那个混账行子做下的,那个混蛋,我去打他一顿给二姐出气!”苏烟知道二姐没事,总算放了心,此时气愤不已地说,撸起袖子露出两节藕段似的雪白胳膊,就要冲出去找周诚拼命。

    “你敢去吗?”苏婵蛾眉一挑,凉凉地问。

    苏烟气愤地鼓起腮帮子,一本正经地回答:“虽然有点怕,但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二姐受欺负我自然要替她讨回公道!”

    回甘和梁敏:“……”苏家唯一的男人,这话说的还挺有气势的,虽然前半句说的有点奇怪,并且说话的人看起来像个姑娘。

    林嫣讪讪地笑。

    “我去找那个混账行子!”苏烟说着就要往外冲。

    苏婵捏住他的后领子,将他捉住,淡淡地道:“没你的事,别什么都去凑热闹,去看看你二姐吧,她回来就一直呆在回味的房间里,也不知道这会儿出来了没有。”

    苏烟停止挣扎,呆了一会儿,一张小脸撂了下来,猛地转身,这时候才看见站在院门口的回甘:

    “啊,是回家的二哥呢!”

    “苏家小四,几日没见,又秀气了不少啊!”回甘皮笑肉不笑地说,他在门口站了半天他才看见他,这是欺负亲家的新招数吗?

    苏烟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被回甘称赞,小脸一红,笑得越发腼腆。

    苏婵:“……”她叹了口气。

    “回家二哥怎么会突然到这儿来?”苏烟礼貌地询问。

    “听说我们家小三烫伤了,我拿了梁都产最有效的烫伤药,过来给他抹抹。”回甘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往吉春斋走。

    苏烟扫见回甘身旁一身漆黑煞气逼人的梁敏,有些怕怕地缩了缩脖子。

    回甘准确无误地找到回味的房间前,一把推开房门,笑意盎然地道:

    “小味味,二哥来看你了!”

    “你乱叫什么?”回味满脸不悦,站在床前没好气地看着他,低声斥道,手放在衣襟上,不着痕迹地扣上最后一粒扣子。

    回甘饶有兴味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望向坐在床沿顺手抚了抚微乱长发的苏妙,笑意更深,弯着一双眉眼,道:

    “阿味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二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跟姑娘同处一室时一定要记得把大门锁好,不过知道你是一个健康的小子,二哥总算是放心了,你也终于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二哥好欣慰。”他声情并茂地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回味的脸腾地热了起来,幸好他及时抑制住了血液的上涌,没有让脸红成蟠桃,墨黑的眸子心虚地闪烁了一下,他越发没好气地质问:

    “门也不敲,你们突然闯进来,到底想干吗?”

    “阿味,你用这种态度是不对的,我和小大知道你被开水烫伤了,特地带了药膏过来看你,听说把你烫伤的人是小弟妹以前的未婚夫,原来小弟妹之前有过婚约,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那个不关你的事。你们到底来干吗?”回味不耐烦地问,他现在的脾气很不好。

    “当然是来探望你,我和小大知道你受伤了都很担心你呢。”回甘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纯良地说。

    “你只是过来凑热闹的吧,他……”回味瞅了一眼正盯着林嫣看的梁敏,凉凉地道,“他是来看我的吗?”

    梁敏眼神一僵,下意识将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收回来,眼神讪讪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林嫣的头垂得更低。

    回甘呵呵一笑,看了一眼坐在床上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的苏妙,笑眯眯地说:

    “对了,阿味啊,明日东平侯寿诞,东平侯府已经下了帖子,我和小大都要出席,别忘了到时候你也要出席,顺便带小弟妹也去吧,正好小大嫂也在场。”

    “我……”林嫣心中一惊,刚想开口说自己已经和梁敏没有关系了。

    “小大嫂,在小大没在和离书上签字之前,你还是小大的世子妃,东平侯跟咱们家老爹是老交情了,他的寿诞我们若是不重视,人家会挑礼的。阿味,你听懂了吗?”回甘笑眯眯地说。

    回味一张脸黑漆漆的:“东平侯与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三个人里那老头最喜欢你,你小时候他还时常抱你呢,记着把小弟妹也带去。”回甘笑得温和,语气里却带着不容反驳,他含着笑对苏妙说,“小弟妹也别拘束,东平侯最爱新鲜玩意儿,那一天他会在府里弄个鉴宝会,小弟妹到时候过去开开眼,说不定能看到珍稀的香料什么的。苏家小三要不要一起去,一定会很有意思哟。”他又笑眯眯地问苏婵。

    苏婵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必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九章 夜谈

    一到夜里,又高又黑的天空点缀着宝石一样的星辰。

    回味俯趴在床上,苏妙坐在床沿给他涂抹回甘拿来的号称梁都产对烫伤最有效的烫伤药膏。

    “我还以为你跟梁敏的关系很差。”苏妙一边给他涂烫伤药一边说。

    “是很差。”回味闭着眼睛,懒洋洋地俯趴在床上,淡声道。

    “不会啊,他今天不是来看你了。”

    “就算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他是来看林嫣的。”回味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

    “是吗?”苏妙秀眉一挑,回想起白天梁敏过来探伤时的举动,他虽然是借机过来看林嫣的,不过在临走前,他特地问了她几句关于回味烫伤的情况,如果不是真关心,以梁敏那种性格不会问吧。她低头看了回味一眼,回味虽然总是说梁敏排斥恼恨他,但他却从未说过他排斥讨厌梁敏,也就是说他对梁敏并不排斥讨厌,他只是担心梁敏会排斥讨厌他,换一种说法,或许他很在意梁敏这个大哥对他的看法。

    想到这里,她秀丽的眉毛再次挑了一挑,她早就知道了,小味味其实是个闷骚。

    “你又在做什么白日梦?”觉察到她抹药的手停了,他太了解她,用膝盖想也知道她必是陷入了瞎想中,他无语地问。

    “我才没有做白日梦。”苏妙回过神来,一字一顿地强调,顿了顿,笑道。“不过真的好好笑,再怎么说你和梁敏也是兄弟,他成亲十年。你都没说去看看他娘子,林嫣到苏记这么长时间,竟然直到梁敏来了你才知道那是你大嫂。”

    “瑞王府的一切事与我无关。”回味语气淡漠地强调,“我姓回,他姓梁,就是这样。”

    苏妙眉一扬,点了点头。又问:

    “你要去参加东什么侯的寿诞吗?”

    “东平侯,别再叫错了,若是在梁都。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梁都那帮人闲着没事时最爱干的就是打击报复。”回味严肃告诫。

    “哦。”苏妙扁了扁嘴,不以为意,“你要去吗?”

    “你想去?”回味反问。

    “不想。不过你若是去。我自然也要去的,万一你在人家的寿宴上被哪个千金小姐勾搭走了,我这么多年在你身上下的本钱可就要付诸东流了,我可是不能吃亏的。”苏妙一本正经地说。

    回味扑哧笑了,反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下,笑说:

    “你就是个狡猾鬼!”

    苏妙在他捏她脸的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笑问:

    “东平侯是谁,你会去吗?”

    “东平侯和我爹的关系不错。他同时是我舅舅的同僚,跟我娘也有点交情。以前住在梁都时常常到回香楼去,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回味重新趴下,回答。

    “你二哥叫你一定要去,连小林子都要出席呢。”苏妙说,“交情真有那么好?”

    “他是我舅舅的生死之交,也是我二哥的义父。”回味淡淡回答。

    苏妙恍然点了点头,东平侯是小味味舅舅的生死之交,也就是回甘生父的生死之交,又是回甘的义父,难怪回甘会那么上心。

    “听起来好像是个重要的大人物,这么重要的大人物为什么会住在苏州,应该住在梁都才对吧?”苏妙好奇地问。

    “他不惯梁都的气氛,再加上上了年纪,索性辞官来这边养老。”

    苏妙想了半天,说:“既然是跟你们家交情很好的人物……他有女儿吗?”

    “当然有,他有六个女儿呢。”回味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老实地回答。

    “六个女儿,和你们家又是世交,难道就没有一个想和你搞点青梅竹马、指腹为婚什么的?”苏妙睨着他,凉凉地问。

    回味还是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诚实地回答:

    “梁敏倒是和东平侯府的四姑娘定过娃娃亲,可惜梁敏的母亲一直希望梁敏娶魏家的姑娘,生生的给搅合黄了。”

    苏妙一愣,顿时不平起来:“这么说小林子不是梁敏的初恋?小林子十四岁就被梁敏拐到手了,我还以为是梁敏对她情有独钟嘞,原来是之前的亲事没结成才又找了小林子,拐骗良家萝莉!”

    回味的眉角狠狠一抽:“你想太多了,娃娃亲和主动提亲不一样,对林嫣梁敏可是主动提亲的。”

    苏妙撇了撇嘴,涂好了药没有再缠绷带,白天缠绷带是怕他穿衣服磨破了伤口,晚上不用穿衣服,让伤口多透气才好得快。苏妙站起身去墙角的水盆里洗了手,扭过头来问:

    “梁敏好像在苏州扎根了似的,他到底还要在梁都呆多久?”

    “要不了多久,再过个几天若是他还不回去,林嫣就危险了。”回味哼了一声,淡淡地说。

    “为什么?”苏妙疑惑地问。

    “他母亲当着他的面把林嫣打了三十板子,差点要了林嫣的命,这可是有先例的,若是梁敏不听话,遭殃的就是林嫣。”回味的语气里含了一丝不屑,他趴在床上,懒洋洋地回答。

    苏妙因为他阴恻恻的语气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愕然:“真的假的?小林子被瑞王妃打,梁敏什么都没做?”

    “他敢做什么,林嫣只会更倒霉。梁敏的母亲可不是普通的女人,二哥说,梁敏的母亲想当年可是宫里最得宠的女官,文文弱弱不会武,却是尚宫局有记载以来最年轻的司正,掌内宫刑罚,在职期间曾自创了一百零八种刑罚,手段狠辣,据说凡是到她手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捱得过两个时辰,到最后只要她说一句‘动刑’,不论男女全都痛痛快快地招了。”

    苏妙的眉角狠狠一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真的那么狠辣?”

    “听说是,我没见过她。”回味闭着眼睛,淡淡地回答。

    也就是说。梁敏的母亲可不是一个柔柔弱弱只会在自家后院里耍心机的内宅妇人,人家做姑娘时当过女官,而且工作竟然还是跟可以随便发明刑罚的酷吏有一拼的司正。当过司正的人可不是普通人,那么问题来了,这么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她为什么会容忍回味和回味他娘的存在,并且还忍气吞声地看着瑞亲王搬出亲王府住到回香楼去?论家世、论曾经的职业、论现在的身份。回味的娘可是没有一样能赢过瑞王妃的,若说瑞王妃的忍气吞声是因为瑞王爷的关系,不知为什么。苏妙总觉得理由并不是这个,她记得回味曾经说过,就连瑞王爷也没办法压瑞王妃一头。

    “瑞王妃对你动过手吗?”苏妙直勾勾地看着回味,严肃地问。

    “没有。”回味平顺自然地回答。

    这就更奇怪了。就连普通的内宅妇人。女眷多了也会暗地里做些勾心斗角的勾当,厉害的瑞王妃竟然没对回味这个外室的孩子动过手:

    “你娘……她和瑞王妃是什么关系?”她忍不住好奇,询问。

    回味想了想:“我娘她是在宫里长大的,瑞王妃也一样,她们是否认得我不知道,但瑞王妃做司正的时候,我娘在尚食局做司膳,她们同属于六局二十四司。”

    苏妙越发觉得古怪。回味已经从床上坐起来,表情淡然地道:

    “你在奇怪如此强势的瑞王妃为什么会把我娘和我视若无睹。这么多年从来没对我们动过手?从前的那些事我爹虽然提过,不过当年的事必有不为人知的隐秘,我二哥是这么说的。”

    “你二哥怎么会知道?”

    “谁知道,不过在我娘收养二哥之前,他曾在瑞王府住过一段时间。”

    “啊,所以他才会和你大哥那么要好。”苏妙恍然大悟。

    “要好?”回味的嘴角狠狠一抽,不知道她的这种体会从何而来,“只是普通吧?”

    “我觉得他们很要好。”苏妙认真地说,顿了顿,又问,“那你娘从来没对你说过什么?”

    “没有,她很少讲话,即使两三天不说话也没什么奇怪。”回味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地说。

    苏妙的眉角抽得厉害,嘿嘿讪笑道:“所以你不爱说话是因为你娘的缘故吗?”

    “我不爱说话只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跟我娘又没有关系。”回味很认真地回答。

    “是吗?”苏妙呵呵了两声。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板被轻轻叩响,苏妙一愣,顺口询问:

    “谁啊?”

    室外沉寂了两秒钟之后,林嫣的声音细声细气地传来:

    “是我,妙妙。”

    苏妙一愣,看了回味一眼,回味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翻身用被子盖住自己,懒洋洋地道:

    “你去吧,回来的时候小心点,爬上来时可别踩着我。”

    苏妙的眉角狠狠一抽,无语地道:“我才不会爬上去,你梦游呢吧!”说着走到门口,打开门出去了。

    回味闭着眼睛,莞尔一笑。

    苏妙走出回味的房间,带上门。林嫣倒退一步,站在门口,半垂着脑袋,灯影下一脸为难的表情。

    “怎么了,都这个时辰了还不睡觉?”苏妙疑惑地问。

    林嫣支吾了老半天,才低声询问:“妙妙,明天东平侯的寿宴你会去参加吗?”

    苏妙一愣,回答说:“不一定,小味味去我才会去,怎么?”

    “回甘说我现在还是瑞王府的世子妃,我人在苏州,基于礼数为了瑞王府的脸面为了我娘家的脸面我也必须要跟着世子爷出席。”林嫣把头垂得低低的,带着不情愿,小声说。

    作为还没有被除名的现役贵妇,林嫣所受的教育驱使她必须做出某些妥协,即使是她不情愿的。

    苏妙不是不能理解这一点,于是问:

    “那你想怎么办?”

    “东平侯府与瑞王府是世交,已经有东平侯府的人知道我在苏州,他们以为我是跟世子爷一同来的,在给世子爷下的帖子上也请了我,这一回我恐怕是躲不掉了。”林嫣扁着一双唇,轻轻地说。

    “所以呢?”苏妙问。

    “妙妙,”林嫣一把握住苏妙的双手,央求道,“你陪我一块去吧!”

    苏妙歪头想了想,回答说:“小味味去我自然会去,不过就算陪你去我也做不了什么,我对上流社会的豪门宴会可一点都不在行。”

    林嫣听说她肯陪她去,心中一喜,待听清了她的话,抬起头,看着她坦荡的脸哑然了一会儿: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从你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要去出席宴会的担心。”

    “我干吗要担心?”苏妙不解地反问。

    此时的林嫣为苏妙的勇敢无畏产生了深深的敬佩之情。

    “我要是有你的一半就好了。”她望着她,遗憾、羡慕、自哀,轻声叹道。

    苏妙一愣,认真地回答:“你就是你,没人能代替得了;我就是我,也没人能代替得了。”

    林嫣愣了愣,紧接着望向她,莞尔一笑。

    就在这时,却见一抹黑漆漆的影子顺着两旁的抄手游廊背着灯影匆匆向院外走去,苏妙微怔,顿了顿,出声唤道:

    “婵儿,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苏婵的脚步顿了顿,紧接着头也没回地回答:“出去一趟。”

    “去哪儿?”

    “出去一趟。”

    “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苏婵不咸不淡地说完最后一句,人已经消失在暗影里。

    “这丫头的叛逆期到底要到几岁才能结束啊。”苏妙无语地嘟囔。

    “刚刚有人来说,门口有人在等着婵婵,让婵婵出去一下。”林嫣说。

    苏妙一愣,想了想,不悦地咕哝道:“谁这么没心没肺,就算婵儿的伤已经不打紧了,也不能让她在大半夜出门去会客啊。”说着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林嫣连忙跟上她,问:“妙妙,你不担心,不去看看究竟是谁找婵婵出去?”

    “就算她是我妹妹,她也是有**权的。再说,找她出去的那个才应该觉得担心。”苏妙嘴里说着,推开门进屋去了。

    苏婵顺着小路走到圆融园的大门口,被门房指引了一下,出门向右转,果然在墙根底下看到一个小个子正双手插在裤兜里踢石子。她走过去,面无表情地问:

    “叫我出来干什么?”

    宁乐看了一眼她比搓衣板还平的脸,有些不知所措,讪讪了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一包糖麻花,塞进她手里:

    “给!”(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考较

    苏婵在宁乐手里的麻花上看了一眼,顿了顿,一言不发地转身,要走。

    宁乐没想到她一言不发突然就走了,愣了愣,上前一步拉住她,问:

    “你怎么走了?”

    苏婵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回答:

    “我不爱吃麻花。”

    宁乐揪着她袖子一角的手微松,顿了顿,再次将糖麻花塞进她手里:

    “反正你也不讨厌。”

    苏婵在糖麻花上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我不讨厌的东西多了。”

    宁乐被噎了一下,讪讪地垂下眼帘,停了片刻见苏婵拿着麻花虽然嘴上说不喜也没吃却没有离开,稍稍安心,转身,背靠在圆融园的墙壁上,半低着头,沉默下来。

    苏婵待了一会儿,见他也不说话,想了想,不耐地蹙起眉,转身,要走。

    宁乐一愣,忙上前一步又一次拉扯住她的衣袖。

    苏婵回头,瞅了他一眼,淡漠地问:

    “干吗?”

    宁乐捏着她的衣袖看了她一会儿,从她的脸上移开目光,轻轻地问:

    “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一剑刺进去,你又是个姑娘家,当时你又何必……”他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那些话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苏婵却觉得他的语气仿佛是在责怪她多管闲事似的,顿了顿。蹙眉,冷声问:

    “我妨碍你英雄救美了?”

    “啊?”宁乐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一时愣住了。

    “不。应该说是我妨碍你在美人面前施展苦肉计了?”苏婵想了一想,换了一种说法。

    宁乐的脸刷地涨红,急于辩解,磕磕巴巴地说:

    “婵、婵姐儿,你这是什么话,我问的是你的伤,你干吗扯上林嫣?”

    苏婵并没有提起林嫣。宁乐却在她发话的一刻主动联想到了林嫣,苏婵瞅了他一眼,淡淡地问:

    “你找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宁乐急于辩解的表情僵了一下。顿了顿,支支吾吾地说:

    “你的伤……”他欲言又止,想深入地问问,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苏婵在他和梁敏的对峙中横插一杠子让他觉得难堪。虽然他感激她出手相救,但这也意味着他在梁敏面前落了下风,同时也在林嫣面前丢了颜面,因为他的缘故导致苏婵受伤更是让他觉得内疚,现在的他内心感觉是很复杂的。

    苏婵盯着他的娃娃脸变幻来变幻去,沉默了一阵,淡漠地道:

    “我已经说了不要紧。”她心里已经打了主意要离开,因为她突然变得不爱看宁乐那让她觉得心烦的纷乱表情。

    然而脚步还没来得及移动。宁乐微紧的嗓音忽然传入耳朵,他似乎有些紧张。他轻声问:

    “婵姐儿,你、你是不是对我……”

    苏婵刚要转过去的背倏地僵硬,紧接着眸光流转,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宁乐的表情很腼腆,他半垂着头不敢去瞧她的眼,双腮微红,纵使他心有所属,但他依旧是一个内心底还保留着纯真情愫的青年,一个年轻姑娘对他以命相救,这很难让他不往旖旎的深意里去想。

    苏婵瞠大了一双眼,惊异地望着他。苏婵虽然不是一个满脑子浪漫想法的姑娘,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事实上她懂得还很多,所以宁乐的话结合着他的表情让她一个激灵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看着宁乐为难的表情,那种他想要拒绝却担心她会受伤的纠结表情让她一腔无明火噌地窜起来,她有种自己受了侮辱的感觉,她变得很生气。

    “婵姐儿,我、我……”宁乐垂着脑袋,支支吾吾。

    一记飞踢直踹过来正中胸口,毫无防备的宁乐退后几步,扑通一声,仰面摔了个大屁墩儿。他双手后撑在地面上,用一副傻呆呆的表情望着她,一双本来就不算小的墨黑眼眸此时瞪得老大,他不敢相信她竟然会突然变得粗暴,刹那间,所有的旖旎为难全部粉碎成渣。

    “神经病!”苏婵瞪着他,极度不悦地啐了一口,转身,愤然离去。

    宁乐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她,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圆融园的大门里,他还是没想明白事态的发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婵怒气冲冲地回到吉春斋,她非常生气,以至于站在门廊下吹风赏月的苏妙离老远就看见她仿佛一只怒焰熊熊的风火轮似的卷过来。

    “去哪儿了?”在苏婵走过面前时,苏妙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句,就像随口谈句天似的,

    苏婵在她面前停下,冷飕飕地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一包糖麻花往她身上一推,头一扭,大步进屋去了。

    苏妙低头瞅了瞅手里的麻花,拿起一根,咔嘣一声,还挺脆!

    清澈的阳光宁静淡雅,没有喧闹的气息,让人感觉到心平气和、心旷神怡……本应该是这样的,刚起床正在吃早饭的苏妙此时却一点也不平和,原因不仅是回甘、梁敏在她吃饭时登门,并且他们还带来了八个婢女。不过在回甘说明来意之后,她忽然有点小兴奋起来。

    “真的要去?”她惊讶地问正在慢吞吞喝粥的回味。

    “你不想去?”回味看了她一眼,反问。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笑起来:“想啊!当然想去!我非常想知道岳梁国的贵族们在宴席上都吃些什么!”

    回味想了想,点点头:“好啊,那就从第一席吃到最后一席好了!”

    苏妙用力点了点头,放下筷子从桌前跳起来。笑道:“那我去换衣服!”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因为梁敏的到来浑身不自在,一直闷头不说话的林嫣见状心里一急,顾不得什么。也跟着跳起来,一把抓住苏妙的胳膊,迫切地问:

    “妙妙,你真的要去?”之前苏妙说要去,林嫣权当她是随口说说,毕竟一个民女如果真去参加贵族的宴会一定会十分不自在,苏妙那么聪明的姑娘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因此林嫣心里很希望苏妙能驳了今日的约,那样她就有借口和苏妙呆在一起,不用跟着梁敏一同出席她最讨厌也最让她头疼的贵族社交场了。她哪里想得到苏妙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为什么不去?”苏妙反问,“难得有人邀请我出去玩,还能吃平常吃不到的好吃的,我又不用花一分钱。干吗不去?”

    林嫣的嘴角抽得厉害。妙妙居然这么纯真吗?妙妙她是这么纯真的姑娘吗?

    “妙妙,那种宴会不是你想的那样,那里、那里有好多你不认识的人!”她嘴笨,本不善言辞,又有外人在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苏妙解释权贵场的险恶,这会儿她开始担心苏妙这样顾头不顾尾地前去会在内宅中吃大亏。

    “不认识?看见了就认识了。”苏妙对她的理由很不以为然。

    “可是、可是、可是……”林嫣面对她坦然的态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众人或疑惑或深邃的瞩目中她更是如芒刺在背。支吾了半天,脱口而出。“妙妙,那里是东平侯府,那里有很多、有很多人的,你都不会害怕吗?你从来都没有去过那种场合,那种地方都是一些贵人,而你只是庶民,他们会、他们会……”说到一半时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妥当,一惊,望向苏妙,慌忙说,“妙妙,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只是……”

    苏妙笑眯眯地望着她,顿了顿,好整以暇地问了句:

    “小林子,我可以说句不好听的吗?”

    “妙妙……”林嫣以为她生气了,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慌张。

    苏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含着轻浅的笑,语气温柔地对她说:

    “你做过整整十年的世子妃吧,可是你身上到底有哪一点像一个世子妃呢?”

    林嫣浑身一震,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股晕眩,身子晃了一晃,从脸到唇霎时变得苍白起来。

    一旁静默沉立的梁敏脸色跟着变得很难看,眸光如刀,冷声道:

    “苏妙,就算是你收留了嫣儿,我也不容许你仗着这份人情对她放肆,不管她在哪里,她瑞王府世子妃的身份永远不会更改,注意你的言辞,别再有下次。”

    “哟,护短的人终于出来了,我这小心肝好怕怕,我要去换衣裳了。婵儿,我们走!”

    “关我什么事啊?”正在慢条斯理吃茶泡饭的苏婵被硬拉起来,眉一皱,不悦地问。

    “当然关你的事,你陪二姐一块去。”

    “我干吗要去?”

    “当然是去给二姐当护卫,免得二姐被人欺负了去。”

    “有人能欺负你?”

    “当然有。怎么,你不敢去?”

    “为什么不敢?”苏婵对于还有她不敢的事这件事感觉到很不可思议。

    “那就好,走走走,去换衣服!”苏妙说着,拽着苏婵回了屋。

    一直在旁边笑嘻嘻的回甘向身后的四个婢女一扬下巴,四个婢女领命,捧着各色锦盒跟着苏妙去了。

    梁敏看了一眼林嫣苍白发青的脸色,眉心微蹙,顿了顿,沉声吩咐带来的婢女们:

    “替世子妃梳妆。”

    为首一个聪明伶俐的婢女立刻上前扶住林嫣的胳膊,轻声道:

    “奴婢为世子妃梳妆。”

    林嫣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刚说了一句“我”,却在看到梁敏望过来的那一双森黑的眼时戛然止住话语,顿了顿,低垂下头,转身,出去了。

    室内安静下来,出奇的安静,回味旁若无人地坐在桌前,恬淡自在地慢饮着一碗色彩艳丽的南瓜核桃羹。回甘看了他一眼,一撩袍摆坐在他对面,动手盛了一碗南瓜羹,舀起一勺放入口内,细细地品尝了一番,细腻、绵软、微甜。停了一会儿,他笑了起来,问回味:

    “这是你做的?自从离了回香楼,你这手艺还真是长进了不少!只是你之前不是从来不煮这么寡淡的玩意儿吗?咱们家小三向来是以手工艺繁复却精准闻名梁都的。”

    “只是妙儿喜欢吃这些东西罢了。”回味淡淡回答。

    回甘微怔,顿了顿,长眉一挑,笑了起来。

    “我对你选人的眼光不做评论,但苏妙的那个性子太过率直,若不收敛一些,到了梁都怕是要吃亏,你若当真喜欢她,就该好好管教一番。”梁敏沉声开口。

    “自己的女人都没管教好,反倒是来插手我和妙儿之间的事,世子爷最近是不是太闲了,竟不务正业起来了。我和妙儿以后不会回梁都去,这点你大可放心。”回味漫不经心地说。

    梁敏的面色阴沉下来,冷冷地道:

    “回味,就算你没入宗谱我也是你的长兄,我虽纵着你的性子,你也不要太放肆了,注意你的态度,我可不希望外人一直因为你我二人对瑞王府进行种种揣测。”

    “这种话你说了不下百次,我已经腻了,你姓梁我姓回,你我二人本无关联,我与瑞王府更是没有任何瓜葛,你多虑了。”

    “你……”梁敏因为他不痛不痒的态度这会儿真的有点火了。

    “好啦好啦,大家血脉相连,要好好相处,不许吵架,小三,不可以对小大没大没小。”回甘笑眯眯地劝和着。

    回味和梁敏同时瞅了他一眼,梁敏重重地哼了一声,袍袖一甩,别过头去。

    回味沉默了一会儿,绷着一张脸问回甘:

    “娘她是什么时候到苏州的?”

    “啊?啊!你为什么会知道?”回甘很快便从措手不及的尴尬中脱出来,笑眯眯地问。

    “你突然要妙儿去东平侯府不就是娘授意的吗?只怕你还在这里面掺和了不少吧。”

    回甘摸了摸挺翘的鼻尖,一本正经地道:“娘想见小弟妹天经地义,难不成你还打算等有了孩子之后再带小弟妹去见娘?”

    回味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蹙眉:

    “是娘主动提起要见妙儿吗?”

    “娘只是恰巧在东平侯府,恰巧东平侯府举行寿诞,恰巧娘想让小弟妹去见见世面,就是这样。我只是没想到,小弟妹这么快就答应了,我还以为她会说些托词,那样我还要多费一番口舌哩。”

    “妙儿她很聪明,你突然这么做,她心里已经猜测到了这是一场考较,只不过她以为要考较她的人是你。”回味啜了口茶,淡淡说。

    “这么说来,明知是考较还愿意前往,那个看起来对你有点漫不经心的小弟妹心底里还是挺在乎你的嘛。”

    回味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笑。

    回甘见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家小三竟然也会笑得如此温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一章 贵族宴

    苏州城外二百里一处依山傍水的吉祥宝地便是赫赫有名的东平侯府,东平侯府出武将,单是能够流芳百世的英雄豪杰就有不下十位,只可惜东平侯府的人素来耿直,不惯朝堂中的勾心斗角,到了这一代,虽说这一代的东平侯其生母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昭阳大长公主,可惜现在是昌平盛世,即使东平侯的血统和皇家沾边,但这个时代就是武将不如文官受重视的时代,于是在朝中各种不如意的东平侯索性辞官告老回了苏州老家,苏州老家的旧宅也就成了新的东平侯府。

    东平侯虽然离开了梁都,在苏州这一片的威望却大,东平侯的生辰,前来道贺的人很多,正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东平侯虽然出身军旅,却爱好风雅,宅邸的装潢很是别致。

    两辆华丽宽阔的玄色马车从拥挤的正门错过去,不徐不疾地绕到偏门所在的阔巷里,缓缓地停在幽静祥和的府宅侧门外。

    府宅的油黑铁门洞开,一名身姿挺拔、神采奕奕的青年带领了几个家人垂手立在府门外的台阶上,看见马车停下来,立刻含笑上前,见车帘子被小厮掀开,才要说话,却在看见一个身穿彩绣软缎的女子从车上跳下来时噤了声,表情现出几分愕然。

    苏妙提着阔气的裙摆从停稳的马车上跳下来,首先掏出怀里的铜镜照照,顺手抿了一抿乌油似的鬓发,刺绣梅竹菊纹样软缎立领窄袖衫子搭配一条逶迤拖地象牙白并蒂莲花六幅裙。手挽水月色缠枝葡萄薄烟纱提花绡,堆云砌黑的长辫挽成风流别致的盘桓髻,漆黑乌亮的云鬓中插着金镶玉流苏步摇。洁白的细腕上戴了一对叮当作响的蝴蝶手钏,腰系撒花缎面绦带,上面还挂着一只白鹤展翅香囊,脚上一对时兴的玉兰花软底蝴蝶鞋,端的是蕙心纨质,秀外慧中。

    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回过脑袋。冲着身穿一袭天蓝色浣花锦衣难得以金冠束发的回味笑嘻嘻地问:

    “很好看吧?”

    回味沉默地瞅了她一会儿,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很好看。”苏妙笑得见牙不见眼,又一次回过脑袋。继续望着镜子里漂漂亮亮的自己,那表情是无比的满意自得。

    回甘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的侧影,用莫名欣慰的语气轻叹了一声:

    “小弟妹到底是个姑娘家,还是喜欢花裙子的!”

    这人叹息的语气简直就像是一直在找破绽一直在找破绽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条指缝宽的破绽却感觉十分满意一样。回味瞅了他一眼。

    回甘却被最后下车的苏婵夺去了注意力。苏婵自从下车开始就一直在抓她头上为了显出风鬟雾鬓刻意缠上去的假发髻,抓的太狠就连不想管闲事的回甘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劝道:

    “苏家小三,照你这种抓法,不到半个时辰你一定会变成秃子的。”

    苏婵停止了抓头发,阴嗖嗖地瞅了他一眼,紧接着三步并两步走上前,硬邦邦地道:

    “二姐。我要回去!”

    “不行。”

    “为什么?”苏婵不高兴亦十分不解地询问。

    于是苏妙收起镜子,转过身来。严肃着一张脸,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拍着,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婵儿,二姐今天之所以会答应过来,完全是因为想带你出来见见世面,你的年岁也不小了,二姐有义务也有责任让你多见见不同层次的人,增广你的见闻,丰富你的阅历,让你能够更加了解更加明白我们生活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同时,也是想让你亲眼见识一下传闻中的‘金龟’。”

    苏婵平着一张脸目不转睛地瞅着她,瞅了一会儿,然后凉凉地道了句:

    “说到底,其实你是想来凑热闹吧?”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本正经地反驳:“怎么能说是‘凑热闹’,你二姐我从来就不干‘凑’这种没品味的事情,我是来‘看’的。”

    来……看热闹?

    苏婵一言不发地瞅着她。

    回味抚额无语,无奈地叹了口气。

    与苏妙的兴致勃勃相比,今天的林嫣心情坏到了极点,她穿着黛青色掐牙百蝶穿花纹软烟罗交领对襟褙子,下着鹅黄色撒花曳地留仙裙,身披镂花葫芦双福蝉翼纱素面杭绸,乌云垂挂髻,荷花洒金钗,腰系姚黄牡丹绣金缎面束带,上面悬着一只碧翠碧翠的翡翠鸳鸯佩,装扮得极是精致,却一言不发,死气沉沉。她垂着头跟在一身玄黑的梁敏身后,存在感极弱,即使不经意地望过去,也只以为是一尊外表精致看起来却极是平淡的瓷偶,即使再秀美华丽也无法吸引他人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她甚至还不如相貌只算得上秀气却冷若冰霜的苏婵惹眼。

    东平侯唯一的庶出长子丁勉大约与回甘年龄相仿,容颜斯文,身材清瘦,奉命在侯府侧门迎接,此刻已经含笑施礼毕,一叠声地将梁敏一行人往侯府里让,看着回味,口里笑说:

    “难得小少爷肯赏光前来,昨日父亲还念叨着,小少爷人在苏州,也不知道肯不肯过来,到底是回二哥面子大,小少爷肯大驾光临,不单是父亲,就连我那兰妹知晓了也定会十分欢喜。”

    “兰妹?”不顾他人侧目走在回味身旁的苏妙忽然横插一杠子,皮笑肉不笑地重复了句。

    “丁兰,东平侯府的五姑娘。”回味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就像是在解说不相干的陌生人。

    “莫非是你的小青梅?”苏妙见牙不见眼地笑问。

    “只是小时候见过两次。”回味一脸坦荡地回答。

    “两次?”

    “两次。”回味诚实地点点头。

    “这位姑娘是?”丁勉在回味第一次解释过后表情就尴尬了起来,丁兰可是他的亲妹妹,一个娘生的,他呵呵干笑了两声,一双眼不着痕迹地将苏妙打量了一遍,笑着问回味道。

    回味看了他一眼,下巴微扬,平板又坦荡地回答:“我的未婚妻。”

    丁勉愕然,呆了片刻,吃惊地望向苏妙。

    苏妙笑眯眯地回视过去,半点紧张害羞的痕迹都没有。

    丁勉也只得讪讪一笑,说了一个“请”字,在前面领路。一众人进了大门,绕过一座鬼斧神工的大玉屏,径直向鼓乐喧闹处走去。(未完待续……)

    PS:更的有点少,可能有亲好奇我最近干吗去了(不好奇的也要装作好奇一下),其实我发展第二职业去了,本以为能变成白富美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结果现实是骨感的,成了苦逼上班狗,各种加班各种苦难各种折磨,没娶上高富帅,自己却成了矮穷矬……说多了都是泪/(ㄒoㄒ)/~~

    总之从明天开始恢复更新了,晚八点一更,等过段时间存够了稿再恢复双更,再不敢断更了,大家原谅我,我已经在反省了,你们看——┗(T﹏T)┛

第二百三二章 最霸气的聘礼

    或许是因为东平侯是个爱花之人,东平侯府中到处是大朵大朵的花丛掩映着曲折迂回的羊肠小径,许多因风零落的花瓣铺洒在青砖小路上,也不清扫,任由那些姹紫嫣红的花瓣飘落在地,形成一张天然的长毯,芬芳馥郁,清幽静好。

    走出花丛掩映的步道,前方是一带澄澈碧清的湖水,湖水上架着九曲廊桥,湖水的另一头是一片清雅翠绿的竹林,竹林中隐隐有丝竹声传来,与桥这一头向南不远处传来唱戏的咚锵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湖对岸明显要比这一头风雅许多。

    一名身穿银红色镂花斜襟绸衫,下系米黄底暗纹刻丝正红芙蓉花挑线长裙的秀美少妇带领几个丫鬟婆子正等在桥口,见一行人过来,噙着笑先行了一礼。

    苏妙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跟在最后的林嫣却已经率先弯膝回了半礼。

    一直在前面领路的丁勉回过身来,在苏妙和林嫣身上扫了一眼,对梁敏等人朗声笑说:

    “贱内已经在此地恭候世子妃多时了,女眷们都在桥的另一端,这会子大概正听琴,请世子妃和这二位姑娘移驾光临。”顿了顿,又嘱咐妻子道,“朵儿,好生招待世子妃和这二位姑娘,切不可失礼。”

    “夫君放心,妾身省得的。”东平侯府大奶奶施朵含笑答应下来,望向一直半垂着头、满身都写着“拘谨”的林嫣,笑容可掬地说。“世子妃,二位姑娘,这边请!”

    苏妙觉得这位大奶奶是个很聪明很有眼色的人。听到自己夫君将两个陌生的、来历不明的姑娘和世子妃相提并论,要她一并好生招待,她的脸上竟然没有流露出半点惊讶和好奇,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举手投足间颇有高门贵妇处变不惊恬淡温婉的风范。与她相比,同样是高门贵族里的贵妇、甚至比施朵的地位更加高贵的前任瑞王府世子妃林嫣的表现就差了许多,即使穿金戴银。即使遍身绫罗,从气场上就已经输了不止一截,更别提那越是在重要场合就越是薄弱的存在感。如果不是丁勉提起来,恐怕许多人都已经忘了人群的最后边还跟着一位瑞王府的世子妃。

    一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林嫣发觉到在丁勉话音落下时,许多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顿感头皮发麻。于是将精雕细琢的粉嫩小脸压得更低。就快种到地底下去了。

    苏妙在她的身上看了一会儿,林嫣并非是一个惧怕社交的人,在苏记时她在人际交往方面没有任何障碍,在面对熟悉的人时她显得颇为能言善道,苏记的人对她很是喜欢,唯一会出现障碍的时候恐怕就是她在面对诸多权贵的时候,也就是说,她只有身处在名流雅士云集的权贵社交场上。才会间歇性地发作她的社交恐惧症。这样的情况不用细想也知道最大的原因必定是因为她内心深处的自卑感在作祟,当所有人的出身都比自己高贵时。那种强烈的恐慌感与无所适从感让她几欲窒息,她越是想努力去适应这种窒息越是觉得痛苦,她越是告诫自己不要去恐惧,这种恐惧感反而更加强烈,久而久之,她从生理上就开始排斥这种让她极度不舒服的场合,虽然她自认为她已经适应了。

    梁敏了解她的不适应,但他认为只要多去接触她就会适应了,于是他在明显开始发作不安的林嫣身上看了一眼,轻轻地、努力温和地说:

    “你去吧,有事就叫秋分来前面找我。”

    林嫣在他说完时仍旧脚底生根似的立着,一言不发。

    秋分是梁敏从梁都带来的丫鬟,据说是林嫣的贴身丫鬟,这丫鬟长了一张扑克牌脸,并且对她的女主人没有半点的尊敬之情。

    林嫣是个好姑娘,性格温婉,心地纯良,手艺出众,做事认真,她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大概就是高攀了梁敏,以至于就因为没做好世子妃便饱受了各类人的诟病和奚落。

    “世子妃,二位姑娘,这边请。”施朵又说了一遍,笑得和柔。

    林嫣顿了一顿,方才挪动脚步向着廊桥的台阶走去。

    她才走了两步,却听见后面回味淡淡地开了口,他再自然不过地揽住了苏妙的腰肢,面色坦然地道:

    “妙儿不必过去了,我今日来也只是来给东平侯拜个寿,呆一会儿就走,妙儿她跟着我,就不给大奶奶添麻烦了。”

    他说的还算客气,甚至在话音落下时还对施朵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多谢她欲帮忙照顾苏妙的好意,然而话语中的维护之意已经非常明显。

    林嫣脚下的步子微顿,呆了一呆。

    梁敏也愣住了,他的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不太了解,总之他有种自己好像哪里办岔了,在某一方面他好像没有回味正确并坦荡的感觉似的,但是他不知道这个某一方面究竟是在哪里,于是尽管他忽然变得有点恼火,却想不明白自己这股火气来自于何处,焦躁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他却变得烦躁起来。

    丁勉和施朵对回味的话均是一愣,再望向苏妙时,丁勉的眼神深沉起来。

    林嫣最终还是跟着施朵去了,第一作为她丈夫的梁敏并没有违背规矩将她留在身边,第二身为女眷的她也不可能跟着丈夫到男客云集的地方去,于是纵然心里再不愿意,因为规矩、碍于身份她也必须要打起精神去应付那些被她看做是“牛鬼蛇神”的上流社会的女眷。

    苏婵看着她一步一顿死气沉沉地走了,对着苏妙的耳朵小声咕哝道:

    “她那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上刑场呢。”

    “小林子她只是还没想明白一个道理,必须要做的事情与其痛苦地去做,不如学着用享受的心态去做。”

    “既然是痛苦的,就不可能去享受。”

    “这你就不懂了,痛苦也是可以去享受的,享受惯了就能尝到痛苦里的甜头,甜头尝的次数多了,痛苦就变成甜美了。说到底,痛苦甜美都是自己感觉出来的,所以归根究底还是心态的问题。”

    “林嫣性子太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就她那个软性子,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欺负。”苏婵哼了一声,想将双手插在衣兜里,却发现今天的裙子没有兜,于是把两只手叉在腰间,说。

    苏妙看了她一眼:“她是世子妃,论经验比咱俩丰富多了,你还是担心一下咱俩会不会挨欺负吧。”

    苏婵一脸的不以为然:“我只是个过路的,要担心也是你担心,等一会儿那个什么兰儿的还是蕙儿的来了,你只怕就危险了。”

    苏妙瞅了她一眼,紧接着笑眯眯地揽住她的肩膀头,温声笑问:

    “婵儿,你说在咱们家谁最疼你?”

    苏婵看了她一会儿,义气浩然地说:

    “你放心,她要是敢跟你抢,我就帮你揍她。”

    苏妙满眼感动地点点头,欣慰地叹道:“婵儿,你真是二姐的好妹子!”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愿意娶你,咱可不能让他跑了。”苏婵很实诚地补充了一句。

    “……胡说,你二姐我若是想嫁,那迎娶的人还是可以从这里排回到丰州去的。”苏妙一脸认真的反驳。

    “你们姐妹俩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回味从前面退了一步,回过身来,问。

    苏婵看了他一眼,平板地回答:“二姐说她想嫁了。”

    “苏婵,你别……”苏妙刚想说“你别胡乱造谣”,一抬头,却对上回味似笑非笑的眼。

    “可以,既然如此,年底就把事给办了吧。”回味笑着说。

    苏妙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同样勾起唇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

    “那你说出一个最霸气的聘礼来让我考虑一下!”

    回味想了一会儿,一脸坦然地含笑说:“我入赘。”

    苏妙微怔,想了老半天,不解地问:

    “这个哪里霸气了?”

    “这还不够霸气?入赘之后我的全是你的,而你的却还是你的。”

    苏妙思忖了片刻,紧接着两只小手一拍,笑眯眯地说:

    “我答应了!”

    回味莞尔一笑,顺手揽过她的腰,一面旁若无人地带着她往前走,一面笑着对她说:

    “这里面太大,你当心点走,可别离了我。”

    苏妙笑眯眯地应下了。

    苏婵望着这两个人也不理会旁人异样的眼光,相携着扬长而去,忽然有种反胃的感觉。

    梁敏作为瑞王府世子自然是丁勉最主要的接待对象,两人走在最前,谈一些时局政事的话题,梁敏却一直心不在焉,他的余光始终在不由自主地跟着远远跟在后面的回味和苏妙,他不愿承认他的余光里有一些让他觉得烦躁的因素在,比如说反感、愤怒,还有一些小小的……羡慕?

    “世子爷?”丁勉终于觉察到梁敏的心不在焉,含笑唤了声。

    梁敏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平着一张脸,淡淡地问:

    “听闻文王殿下近日因为公务正在苏州境内,舅父的寿辰,文王殿下想必会拨冗前来贺寿吧。”

    丁勉的脸色微变,顿了顿,恭顺地笑道:

    “文王殿下已经到了,正在川宁苑和父亲叙话,世子爷这会子过去正能碰见。”(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三章 有点复杂的亲戚

    川宁苑就在摆着寿台正唱戏的延辉楼北侧,与延辉楼的热闹喧嚣对比鲜明,才走过一条花丛掩映的羊肠小径,周围立刻清幽宁静了下来,与高墙另一头戏台下不绝于耳的叫好声完全是两个世界。

    苏妙跟在回味身旁,好奇地东张西望,回味走在她身侧,轻轻地教训了句:

    “好好走,别东张西望的。”

    “为什么?我好奇,多看两眼也不行吗?”苏妙不服气地说。

    “你这样贼头贼脑的,人家还以为你在对这栋宅子打什么坏主意。”回味说。

    “二姐,你别像个踩点的小偷似的,我会觉得丢脸。”苏婵跟在她身后嘀咕道。

    苏妙面色一窘,眨巴了两下眼睛,辣气壮地反驳道:

    “胡说,我行得正走得直光明正大,哪里贼头贼脑了!”嘴里这么说着,却挺直了胸脯,努力正气浩然,以免被人当成小偷,只不过这种外露的正气看起来更加可疑。

    回味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被苏妙狠狠地剜了一眼。

    还没来得及踏进川宁苑的大门,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人龙行虎步迎了上来,笑声如洪钟,对着梁敏拱手行了半礼,大声道:

    “世子爷大驾光临,老夫这边正在招呼客人没来得及出去迎接,还望世子爷海涵!海涵!哈哈!”

    “许久未见,侯爷的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声音洪亮。”梁敏还了一礼。淡淡地说。

    东平侯丁武哈哈一笑,将目光落在紧随其后跟上来的回甘身上。

    “阿甜见过义父。”回甘含笑行了一礼。

    “阿甜!阿甜!好啊,你总算来看老夫了!”丁武大声笑着。用两只蒲扇般的大掌压在回甘的肩膀上用力地往下压了压,见回甘没有半丝动摇,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做了孩儿的爹功夫却没丢下!你们家那个小崽子呢,怎么没带来让老夫见见?”

    管人家的孩子叫“小崽子”,这老头虽然粗鲁得紧,但从侧面也反映出了他对回甘的亲近。

    “季节交替。小舟犯了嗽疾一直没好利索,就没带他来。”

    “小崽子平素娇生惯养才容易闹毛病,要我说。每天在冷水里泡上两个时辰保准好!”

    苏妙闻言,嘴角狠狠一抽。

    就在这时,笑如洪钟的丁武看见了人群最后面离众人三步远站着的回味,一双老虎眼霎时亮了起来。顺手把回甘扒拉一边去。直直地迎向回味,表情甚是欣喜,才想像刚才一样把大手拍在回味瘦削的肩膀上,不知怎么的,竟然拍了个空。

    丁武粗黑的眉毛一挑,哈哈笑起来,又一次甩开大掌要去拍回味的肩膀,回味却像脚底安了轮子似的向旁侧滑了半步。沉肃而立,缓缓地拱手施了一礼。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却听得很清楚:

    “见过丁侯爷,侯爷寿诞,回味在这里祝侯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丁武哈哈一笑:“你小子,好些年不见,还是跟以前一样老成古板,半点不像你父王,连你娘也不像了。”

    回味一言不发,任由他戏笑,丁武的目光旋即落在回味身旁的苏妙身上,愣了愣,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嗬,你小子行啊,也有女人了?”

    回味面不改色地回答:“这是我的未婚妻,妙儿。”

    丁武挑着眉毛点了点头:“好,好哇,你也到这个年纪了,回头带给我们家老太太瞧瞧,我们家老太太这两日一直念叨着你来着。”

    “义父,我娘是不是在你的府上?”回甘见他半点没说到正题,便自己开口询问了。

    “是啊,前两天你们娘是在我府上,来看我们家老太太的,不过早就走了,说是有事情。”

    “我娘不在这儿?”回味原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结果发现现在他所有的心理准备全用不上了,于是很难得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是啊。”丁武点了点头,咧嘴一笑,“你娘早就走了,她说趁这会儿只要给你下帖子你保准会来。你小子真没良心,到苏州来也不过来看看,枉费我们家老太太那么疼你,你也不看看你是怎么出生的,当年你娘难产可全靠了我们家老太太,不然哪有你小子能活今天这么大!”

    “丁侯爷,适才听丁兄说,文王殿下此刻正在贵府上?”梁敏忽然开口,平声问。

    丁武的眼中掠过一抹异色,顿了顿,客客气气地笑道:

    “正是,瞧我,上了年纪这记性也不好了,赶巧文王殿下因公路过苏州,因为思念外祖母,特来探望,这会子正在川宁苑里,世子爷和文王殿下堂兄弟两个皆常年在外为国事奔波,能见上一面真不容易,世子爷,里面请!”说着打了个手势。

    梁敏礼节性地扯了扯唇角,转身,向川宁苑走去。

    梁敏、回甘、回味是三兄弟,丁武对这三个人的态度却完全不同,虽然这样的不同在外人看来并不明显,他对回甘很亲近,对回味很喜欢,对梁敏更多的却是疏离和戒备,两人的相处方式更像是同僚,公事化的感觉十分强烈。

    回味没说不许苏妙跟随,于是苏妙蹑手蹑脚地跟着回味进了川宁苑,并见到了传说中的龙子——龙九子文亲王梁敞,这是苏妙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亲王,还是活着的亲王,以前她只看过画片和铜像。

    说起来,东平侯府、瑞王府和文亲王多少还有点亲戚关系,尽管这亲戚关系有点混乱。东平侯的母亲是当朝的大长公主,是文亲王的父皇、梁敏回味的父王的七姑母,虽然这位大长公主只是太祖皇帝的一位养女,但做公主的时候却颇受太祖皇帝的宠爱,因此也没人敢小看她。长公主的亲生女,也就是东平侯的亲妹妹,是当今皇上的成妃娘娘,这位成妃娘娘亦是文王殿下的养母。文王的生母早年病逝,文王自幼养在成妃膝下,成妃只有一位公主,对文王视如己出,整个东平侯府也把文王当成是亲生的表少爷对待,甥舅之间的关系十分融洽。

    文王殿下梁敞和回甘年龄相仿,生得纤瘦细长,却一看就是武将出身,带着历经过战场厮杀的铁血和坚毅。相貌端正,五官英挺,虽然穿了常服,腰间却还配着长剑。尽管身着材料矜贵的服饰,然而无论是花纹还是颜色都十分的低调素净,从穿戴上就能看出这不是一个张扬之人。他沉默寡言,为人却很和气,双方厮见过,他笑着对回味说:

    “阿味总算知道露面了,之前你闹的那一遭连父皇都被惊动了,八叔担心了好一阵,以后可别耍性子了,让长辈担心是最大的不孝。”

    “是。”回味淡淡地应了一声。

    梁敞的目光落在梁敏身上,笑容明显淡了几分:

    “没想到敏哥也在苏州。”

    “臣与殿下真是太久未见了。庆门关一役殿下胜得漂亮,此次回归梁都陛下定会龙心大悦,日后陛下倚重殿下的地方只怕会越来越多。虽然迟了点,臣还是借这个机会给殿下道声喜,恭喜殿下大获全胜,凯旋归来。”梁敏语调平静地说,这一席话从头至尾没有半点起伏,仿佛流水一般清澈透明。

    “敏哥言重了,庆门关一役全是弟兄们的功劳,说到倚重,全天下谁人不知父皇最倚重的人是太子殿下。”梁敞淡淡一笑,说得谦逊。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融洽,兄友弟恭的,但苏妙却从这样的场面里觉出了一点不和谐的成分,一点她说不出来的不和谐。

    “这位姑娘是?”梁敞终于注意到了跟进来的苏妙,先前他以为是丫鬟,因为一般女客是不会到男客的院子里来的,仔细看过穿戴才发现不是,于是好奇地询问。

    “回殿下,是舍弟的未婚妻。”回味还没回答,梁敏代为回答了。

    “哦?未婚妻?是哪一家的小姐?”梁敞越发好奇了。

    “妙儿她只是一介平民。”回味一脸坦然地淡声回答。

    梁敞愣了一下,紧接着冁然一笑:“你小子真行,离家出走一趟,竟不声不响地给八叔弄回来一个儿媳妇!”

    回味淡淡一笑,默认了,惹得梁敞一阵惊奇,不由得上下打量起苏妙来,苏妙从容不迫地任由他打量,淡然自若,于是梁敞的眼神更加惊奇。

    就在这时,比小鸟的叽喳声更加灵动也更加吵闹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父亲!哥哥!”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从门外踏进来,椭圆形的小脸,梨花形的小嘴,身穿一件玫瑰粉绣蝴蝶葡萄妆花缎对襟圆领衫子,下系逶迤拖地橙红色事事如意丝缎长裙,手挽米白色掐牙如意纹披帛,乌黑亮泽的长发挽成高高的如意髻,戴了一套蓝宝石镶金头面,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网绦束住不盈一握的细腰,上面还挂了一只别致的折枝花香袋,脚上一**烟缎攒珠小靴,整个人显得芳菲香艳,容光照人。

    她在才一踏进门时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落在了回味身上,于是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亮成了七千瓦的灯泡,整间屋子都被她给照亮了。

    “阿味哥哥!”她欢喜地唤了一声,一个饿虎扑食,直扑过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四章 一对小青梅

    “丁五姑娘。”回味让开一步,让丁兰扑了个空,漫不经心地拱手行了一礼。

    丁兰扑了个空心里有点恼,面上却依旧笑盈盈的,婀娜回了一礼,笑嘻嘻说:

    “阿味哥哥你总算来了,兰儿等了好久,咱们可有好些年没见了,自从离了梁都,兰儿就再也没法去找阿味哥哥玩了,兰儿一个人好孤单呢。”说着上前一步,就要挽住回味的衣袖,“阿味哥哥,既然来了苏州就别走了,现在天还没有完全热起来,兰儿做向导陪你好好玩玩,阿味哥哥虽然以前来过苏州,但现在苏州变了好多,没有向导阿味哥哥你一定不认得的。”她本来想去拉回味的衣袖以示亲近,回味却不着痕迹地将手背在身后让她扑了个空,于是她只得挨得近一些再近一些,凑在回味身旁跟他亲热地说话。

    苏妙乌黑的眼珠子在他们两人身上扫了一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回味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从善如流地退后半步,移到苏妙身旁,安然地站着。

    这样的举动让丁兰粉嫩的小脸刷地变了色,她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在苏妙身上,略略惊疑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讪讪地笑问:

    “阿味哥哥,这位姑娘是?”

    “妙儿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回味淡淡地回答。

    丁兰一张小脸刷地俏绿,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紧盯着苏妙的脸,苏妙透过她抖动的眼波都能看见她激烈的心跳。

    丁兰将苏妙看了好一会儿。咬着后槽牙,不可思议地笑问:

    “这位姐姐竟如此高大,姐姐真的是位姑娘吗?”岳梁国女子素来以娇小柔弱为美。像苏妙和苏婵这类比普通男性还要高挑的姑娘即使相貌清秀也容易遭到歧视。

    “兰儿,不得无礼!”丁武闻言,立刻斥责了句,但对象毕竟是自己娇生惯养的女儿,父亲的权威在女儿那里并不管用,丁兰只是扁了扁嘴。

    苏妙不以为意,丁兰话音刚落时。她低头在自己挺拔的胸脯上看了一眼,紧接着温柔地笑问道:

    “我的女性特征真的不明显到让姑娘眼看着我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吗?”说着,在对方的两只小豆包上轻蔑地扫了一眼。

    丁兰到底是个年轻姑娘。被这样暗示性极强地反问,又觉察到苏妙对她小豆包的轻蔑,脸刷地涨红,讪讪地笑道:

    “姐姐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从来没见过姐姐这般高挑的女子。一时有些惊奇罢了。说起来,兰儿看姐姐有些面善,敢问姐姐是哪一家的闺秀啊?说不定姐姐与兰儿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呢。”

    “我与丁姑娘之前并没有见过。”苏妙含笑回答。

    “啊,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丁兰笑得越发僵硬。

    “五妹妹,怎么一个眼错的工夫你就跑到这里来了?”丁兰的话音才落,伴随着一声温软婉转的细语传来,帘栊轻响,一个比丁兰年长的美娇娘从外面步进来。

    美娇娘二十五六岁。尚梳着姑娘头,这是还未出阁的标致。通常贵族人家的女子比普通人家的女孩成亲要早。二十五六岁有父有母家底也不差竟然还没有出嫁这情形实在罕见,她穿着一件枣红色缠枝花偏襟蜀锦上衫,蓬松曳地的掐牙镶边宝瓶纹样斜裙,手挽水蓝色撒花织锦杭绸,堆云砌黑的发辫挽成秀雅别致的归云髻,上面插着垒花压鬓花钗,洁白如玉的细腕上还戴了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子,随着弱风摆柳的行走,裙摆下隐隐露出一双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琼姿花貌,清艳绝俗,像这样不缺胳膊不少腿还有点姿色的贵族小姐,看上去又没有经历过什么刻骨侵髓的灾难,若说是因为没人肯娶,苏妙绝对不相信。

    丁兰没想到四姐会跟来,粉嫩的小脸上掠过一丝了悟,不屑地哼了一声,咕哝了一句:

    “四姐怎么来了?”

    丁四姑娘丁荟笑了一笑,将一双妙目在浩然而立的梁敏身上掠过,含笑挨个见了一遍礼,对着丁武柔顺地说:

    “父亲,祖母歇晌已经醒来了,听说文王殿下、阿敏哥哥、阿甜和阿味来了十分高兴,打发女儿过来请贵客过去,祖母她老人家想见得不得了呢。”

    丁武一听她提起老母亲,立刻点了点头,对梁敞等人含着笑说: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如前了,虽然离了梁都,心里最惦念的就是你们这些小辈,难得聚得这么齐,都过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梁敞和梁敏率先应了,不等丁兰说话,丁荟先温柔地笑说:

    “父亲和弟弟还要招待客人,就由女儿带四位贵客过去见祖母吧。”

    丁兰白了她一眼。

    “也好。”丁武想了想,答应下来,又叮嘱一句,“你去吧,可别失了礼数。”

    丁荟温驯地答应了,在前面领路,梁敞和梁敏率先出了川宁苑,往东平侯府的内院走去。苏妙、回味、回甘三个人走在后面,苏妙远远地看着丁荟虽然脸上含羞带臊,却走在梁敏和梁敞中间,偶尔粉面轻抬,腼腆地跟梁敏搭话,想了半天,猛然想起来,对着回味说:

    “东平侯的四姑娘……”

    “你才想起来,就是从前跟小大订娃娃亲的那一个。”回甘笑吟吟地说,“因为婚事被搅黄了,直到现在父王面对东平侯时依旧有愧,那丁四姑娘亦是个长情的,虽然瑞王府退了婚,她却说了一句‘非君不嫁’,至今二十几岁了依旧待字闺中。”

    “……这桃花债还真多呐。”苏妙盯着梁敏笔直而漠然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感叹了句,瞅了回甘一眼,突然笑眯眯地问,“二哥,你不会觉得不平吗?”

    回甘一愣,笑嘻嘻地问:“小弟妹这话何意,二哥不解?”

    “丁四姑娘是大哥的娃娃亲,丁五姑娘对我家小味味虎视眈眈,二哥你明明是三个人里最貌美动人的,丁家却没有姑娘倾心于你,二哥你都不会觉得不平吗?”

    一句“最貌美动人”让回甘乐开了花,笑眯眯地说:“小弟妹你这嘴真是越来越会说了。”顿了顿,收敛起笑容,严肃认真地道,“二哥对你二嫂是最最坚贞不二的,这话你回头一定要说给你二嫂知道。”

    “……好。”苏妙哑然失笑,应下了,一抬眼,却看见走在前面跟着姐姐的丁兰不停地用余光往后看,表情纠结,似正在犹豫要不要过来,不过大概是碍于在场的人太多,先前又被回味拒绝了,一直到从丁家老太太那里出来,丁兰也没有再上赶子走过来。

    丁家老太太已经年近八旬,跟普通的老年人一样,眼神不好,耳朵不好,甚至都认不清人,但为人却很和气,拉着孙辈的手挨个说了好些亲热话才松开,老年人嗜睡,不一会儿老太太又睡着了,于是一众人出来,在丁荟的提议下前往最近的双星阁,据说今日前来贺寿的一众才子佳人此刻都在双星阁中鉴赏佟府才送来的几盆价值连城的绿牡丹。

    这是苏妙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贵族赏花,一票贵族还全都是活生生的生物,在看见雅致的凉亭和充满了文绉绉书卷气的男女时她的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小激动,然而紧接着,这股小激动在看见男客当中的一位时就荡然无存了,她怎么就忘了刚才丁荟说过那几盆价值连城的绿牡丹是佟家送来的。

    佟四少佟染赫然在座,身穿一件提花绡阔袖长袍,腰间扎着深蓝色荔枝纹革带,乌黑的三千青丝以一只玉冠束在发顶,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正在深沉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细节,脊背笔直,线条完美,修长如玉的手中握着一把紫檀骨折扇,轻摇中是数不尽的潇洒风流,招来半透明的薄纱后面许多贵族千金的眼珠子。

    “他也在啊。”苏妙忍不住咕哝了句。

    “佟家虽是商贾,却是南部首富,自古政商不两家,东平侯寿辰,佟家自然要来露个脸。”回味并不意外,轻声解释道。

    苏妙哼了一声,佟染已经望过来,她不甘示弱地回视过去,两人对视了许久,佟染却没有半点退却的念头,依旧在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的脸,苏妙的心里一阵不爽,于是啪地把小脸转了过去。

    佟染呵地轻笑起来。

    这一下轮到回味不爽了,冷飕飕地盯着佟染,佟染却压根没往他这边看。

    一道纱屏将双星阁分成两部分,纱屏这一头坐着年轻的男客,纱屏的另外一头则是一群年轻貌美的姑娘,因为天气热,水阁四面大敞,中间也没有摆大桌子,几张填漆小桌看似随意地摆在水阁里,上面尽是各色美食,水阁外的栏杆下,几个丫鬟正在用红泥小炉烹茶煮酒,几盆神采奕奕的绿牡丹摆放在水阁里,国色天香,尽态极妍。

    梁敞率先进入水阁时,坐在外间的男客们立刻站起来行礼,礼节刚行到一半时,却听见纱屏后面忽然啊呀一声,传来一片女子的惊呼,紧接着就听见有一个清亮如黄鹂鸟的嗓音含着快意的笑悠悠然地说:

    “世子妃,我手滑了,实在对不住,您没烫着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五章 诗,能吃吗?

    “没关系,董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去换身衣裳。”绵软幽黯的嗓音传来,伴随着轻响,林嫣已经扶着秋分的手从纱屏内走出来,衣袖上湿了一片,还沾着几片茶叶,在看见梁敏等人站在屏风外面时先是一怔,面色染了几分狼狈,然而紧接着她便习以为常地垂下眼,向着梁敞屈膝施了一礼。

    “啊呀,世子妃的衣袖这是怎么了,彩月,还不快请世子妃去换衣裳,赤霞,去把我前日新做的还没上身的那套衣裙拿来给世子妃换上。”立在梁敏身旁的丁荟见状,立刻吩咐起身旁的丫鬟,顿了顿,又上前一步挽住林嫣的胳膊,“还是我陪世子妃去吧,世子妃,这边请。”

    林嫣对丁荟是本能的排斥,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半低着头轻声道:

    “这种小事就不劳烦丁四姑娘了。”

    “怎么会是劳烦,世子妃是贵客,应该的。世子妃,这边请!”丁荟似半点没有觉察到林嫣的排斥,含笑说。

    林嫣推却不得,无奈,只得应了她的意思:

    “那就劳烦丁四姑娘了。”

    “世子妃客气了。”丁荟笑着说,亲热地挽着林嫣的手,转身,在抬头时却对梁敏多说了一句,“敏哥哥,荟儿带世子妃去换件衣裙,敏哥哥先坐着,等荟儿回来再陪敏哥哥说话。”

    亲近的话语却被她用坦荡荡的语气来说,让人想往歪处想都不成。她这句话说出来。林嫣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或许是因为自己退婚伤了丁四姑娘的名节,梁敏对丁荟的态度还是很宽容的,在她说完时。淡淡地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同样补充一句:

    “劳你费心了。”

    一语说得丁荟笑了起来,笑靥如花。

    这一声谢本来是为了显示他和林嫣夫妻之间的亲近,然而在这样的情境下说出来,反而变了味道,林嫣并没有觉得感动。梁敏对丁荟的道谢反而让她更觉得狼狈抬不起头来。

    当林嫣跟着丁荟离开之后,苏妙清楚地听到梁敏不由自主地轻叹了一口气,是无奈。是为难,他并没有觉得他对丁荟道的那一声谢有什么不对,苏妙看着他反倒是有种想叹气的感觉。

    不一会儿丁勉赶来了,显然是替父亲来招待一众年轻客人的。名流雅士们最爱做的就是赏花。赏花在岳梁国是一项非常流行的活动。在座的虽然并不一定都是名流雅士,却都愿意附庸风雅,即使是屏风后面的女子们亦摩拳擦掌,希望能够在众多年轻公子面前一展才华。

    因为大家都是熟人,于是丁勉做主把屏风撤了,一堆男客一堆女客围绕在双星阁中。虽说贵族人家讲究男女大防,不过男女客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亲眷关系,又借着风雅的名头。倒也无妨。再说这样的场合男女各自施展才艺本就是为日后的婚事做铺垫,说白了这就是一场听起来比较高雅的相亲会。

    虽然男女同席。但双方也都秉着自己的矜持恪守着分寸,因此在这样的一群人里,苏妙和回味就显得颇为奇葩,这两个人从头到尾都腻在一起,虽说是未婚夫妻,但毕竟还没有成亲,就算成亲了的夫妻也不会像他们两人一样秤不离砣在公共场合腻腻歪歪,可至始至终回味和苏妙都旁若无人地凑在一起,让人想说一句“有伤风化”,却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太令人惊奇,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赏花之后为了表现出自己与众不同的才情自然要赋诗,眼看着在座的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苏妙对这种事却没什么兴趣,她更感兴趣的是双星阁里的吃食。她今天也不是闲着没事跟着回味跑过来凑热闹,她也是想来见识一下岳梁国贵族的宴席。

    前世她对上流社会的宴席颇有工作经验,对大席面也十分有研究,但岳梁国的风土人情毕竟与现代不同,之前在很多地方她曾经的常识都被颠覆过,现如今她对小吃摊、中上等酒楼已经积攒了一些经验,却对岳梁国贵族里的大席面完全不了解,先不提将来她要向高端餐饮业发展,单说这一次厨王大赛总决赛要在宫中举行,在宫中举行评审们自然是贵族,她却对岳梁国贵族们的口味一点也不了解,不了解就无从下手,从现在起开始了解学习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个季节竟然会有苹果。”苏妙惊诧地从果盘中拿出一枚通红的苹果,轻声说。

    “都是暖棚里种的,味道没有秋天的苹果好。”回味道。

    暖棚的原理和蔬菜大棚有点类似,岳梁国的农业比较发达,人工培育果蔬正处在中等阶段,只不过人工培育的费用不低,蔬菜大棚都是贵族人家自己培育的,普通百姓基本上只要解决了温饱就行,成天忙个不停也没人会学贵族去浪费工夫种植反季的果蔬。

    “是吗?看着不像是暖棚里种出来的,红红的,也很香。”苏妙闻了闻红彤彤的苹果,果子的香气十分柔和。

    “东平侯府的暖棚差得远呢,不信你尝尝看。”回味笑说。

    苏妙看了他一眼,张嘴咬了一口苹果,发出一声微钝的脆响,虽然果肉略显粗糙,但汁水还是很甜的:

    “还好,挺甜的,你要求太高了,暖棚里能种出这样子的已经不错了。”

    “真的甜?”回味望着她染了一点果汁的胭脂红唇,笑问。

    “真的,不信你吃一个。”苏妙点点头,嚼着苹果,回答说。

    “好。”回味笑着答应了一声,却握住她的手腕,低下头在她手里的苹果上咬了一口,品了一会儿。对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是挺甜的。”

    苏妙看着他,一直看着他。哑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啪!

    一声脆响!

    茶杯落地摔碎的声音!

    苏妙循声望过去,看到的却是丁兰瓦绿瓦绿比黄瓜还绿的脸,以及那一打黏在他们两人身上的眼珠子。不管是男客还是女客,对他们这种在当庭广众之下亲近的行为均瞠目结舌,因为太过震惊,连说一句“有伤风化”的力气都没了。

    梁敏有点尴尬。看了一眼正在给苏婵喂食的回甘,回甘找到了新乐趣,不停地拿食物递给苏婵看着她往嘴里塞把双腮撑得鼓鼓的。看起来像一只面无表情的小花鼠,回甘很乐呵,压根没理会这边,于是梁敏在身为长子必须要维护门风的责任感中咳了两声。淡声道:

    “阿味。你跟苏姑娘坐下吧。”

    回味还没有回话,却听丁兰忽然冲着苏妙热络地笑道:

    “苏姐姐,咱们队里的姑娘可都出场了,就差姐姐和林姐姐了,不如苏姐姐也赋诗一首,好好挫挫他们青湖队的锐气!”

    青湖队是在场男客组成的队,先前这些人男一队女一队以牡丹为题斗诗,也不知是在场的青年们为了显示绅士风度藏拙了。还是女孩子们的确才气迫人,双方居然不相上下。丁兰话音才落,众人好奇的目光全都落在苏妙身上。

    贵族圈子里对回味的身份并不陌生,回味在梁都时虽然低调,却因为瑞王的张扬和当今皇上对他的喜爱,贵族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使没有亲眼见过,只要打听一下姓名就了然了。对于回味带来的这个姑娘,众人充满了好奇,从未听说过的回小少爷的未婚妻,且跟着梁敏前来,也就是说瑞王府对这个儿媳妇的身份已经默认了,可是这个姑娘即使他们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这是哪一家的闺秀,好奇和研判之心让他们想要更进一步去了解她,探一探她的才学也算是其中一项。

    苏妙没想到有人会让她作诗,这是她从来就不擅长的领域,她自幼花了太多的时间在钻研厨艺上,功课上完全是个学渣,她唯一会背诵的唐诗也只有“床前明月光”,让她来歌颂牡丹,那几盆牡丹在她眼里也就是几盆好看却不能吃的花,她能说出来的形容词,好看、美丽,也就这两个了。

    “诗?我可不会。”苏妙对不能吃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从微愣中回过神来,她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地说。

    “苏姐姐不必谦逊,姐姐才华横溢,随便一首想必就是好诗了,这一局我们可全靠姐姐帮我们扳回来了。”丁兰抿嘴笑说,她未必是看不出苏妙真不会,言语间似在推波助澜,果然,她话音才落,坐在她身旁被捧成这里面才女第一的董琬脸上露出几分不满。

    “难得丁姑娘这么期待,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真不会。”苏妙诚恳地说。

    “苏姑娘,大家只是以诗助兴,玩一玩讨个彩头,你又何必扭扭捏捏的藏拙。”董琬一脸不耐烦地说。

    “这位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从没写过诗你也没看过我写诗怎么就说我藏拙?”苏妙认真地反驳道。

    董琬哼了一声,面露轻蔑:“苏姑娘,但凡从小念过几本诗书的至少也能即兴咏上几首,好坏不论,凡念过书哪有不会赋诗的,苏姑娘你若是再藏拙下去,恐怕该有人认为你没念过书了。”

    她话一出口,有几个人已经抿嘴笑出声来,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换了衣服回来一直在墙根处装人偶的林嫣闻言心里着急,想说点什么,无奈她嘴笨,只是干着急却说不出能给苏妙解围的话。

    姓董的姑娘也忒刻薄了,居然说她没念过书,苏妙有点火大,直想吼一句“老娘还念过托勒密定理呢,你都没念过,到底是谁没念过书啊”。

    “姑娘,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和不擅长的事,我只是不擅长作诗,书还是念过的,我比你年长两岁,书肯定念的比你多。”苏妙淡淡地说。

    闷笑声响起,董琬的脸刷地变了色,变成了茄子色。

    “既然如此,那苏姐姐就挑选一样自己擅长的来给大家开开眼,如何?”丁兰清清柔柔的嗓音适时响起,这小妞儿的爱好估计就是钻空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六章 给你们表演个艺术

    擅长的?

    苏妙一愣,回过头悄声问回味:

    “我擅长什么?”

    “做菜。”回味不用思考,脱口回答了。

    苏妙秀眉一挑,想了半天,她最擅长的的确是这个,只是在这种场合表演做菜怎么想都有点古怪,正想张口说话,那一头丁兰又用话堵了她一回:

    “苏姐姐,咱们这次是以‘牡丹’为题赋诗,虽然苏姐姐不擅长赋诗,但也要跟牡丹沾上点边,才不算辜负了这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董姐姐,你说我说的可对?”

    “自然应该如此,今日大家在双星阁鉴赏牡丹,若是苏姑娘跑了题,倒是有些扫兴。”董琬高昂着下巴,趾高气扬地说。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这在座的贵族小姐们一个个油光水滑,粉面含春的,能被这样一票有钱有势的贵族小姐敌视,被她们合起伙来围攻,苏妙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虚荣感,人太美丽果然是件麻烦!

    她笑眯眯地从果盘里拿了一枚通红的苹果,带着一点自得的劲儿,弯着眉眼笑说:

    “我擅长的东西也不多,唯一能拿出手的一两样,虽然上不得台面,不过能让大家开心开心乐呵乐呵我也觉得欢喜,那么我就在这里献丑了。”说着,做了一个表演前的屈膝礼,坦然自若。

    别人本来是想赶鸭子上架逼迫她当众出丑,却因为她的淡定与安然。局面生生地变成了她要大大方方地表演一个愉悦观众的节目,就好像她并不是被人刁难,而是自愿在聚会中很普通地表演一个助兴的节目一样。

    如此一来人们的心理竟然也不由自主跟随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先前在丁兰说完话时人们是抱着想看她出丑的幸灾乐祸态度,可当苏妙大大方方地说完时,人们的心里竟然开始对她接下来要表演的节目产生了好奇和期待,双星阁里的人全都望着她笑眯眯如同明媚阳光的笑颜,等候她的表演。

    “好!”回甘在苏妙话音才落时停止给苏婵的喂食,节目还没开始,他先鼓掌叫好了。

    回味紧接着慢吞吞地拍了拍手。似笑非笑地望着苏妙大大方方的表情。无论发生什么样让人为难的事情,她永远都能够勇敢乐观地正面迎对,从来不会退却。从来不会逃避,亦从来不会抱着消极的态度去面对她的人生,这是她身上最让人羡慕也是最让人钦佩的地方,这一点他永远也做不到。所以他喜欢看着她。每当看着这样的她,即使是从来不喜欢笑的他也会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容。

    在回甘的带动下,众多贵族零零散散地响起掌声,连梁敞也抱着一颗从众的心拍了拍手。

    苏妙笑眯眯地在一张桌前坐下来,手里还拿着那颗红彤彤的苹果,又从腰间摸出一柄小小的水果刀,看起来像是要削水果的样子,丁兰见状不由得蹙眉嘲笑起来:

    “苏姐姐。你该不会是要给我们削水果吧?”先前苏妙坦然不畏惧的态度让丁兰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她说不定会有什么让人震惊的惊世大才。谁知道她竟然是要开始削水果。

    她这一声是很大声的嘲笑,嘲笑的意味相当明显,在她说完时,已经有几个姑娘抿嘴笑出声来。

    苏妙却坦然自若,老神在在地笑说:

    “丁姑娘,可别瞧不起削水果,削水果也是学问,至少你们在座的没有一个能把水果削得像我这样充满了艺术感。”

    “啊?”丁兰此刻已经不仅仅是吃惊,而是无语了,她到底哪来的自信能支持她把这种话说的辣气壮趾高气昂,话说她难道不知道像他们这种贵族压根就不用自己削水果吗,“苏姐姐,我说你……”

    她话未说完,话语的尾音已经在一片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中消散了。

    无声的,悄然的,一柄锋利的小刀在苹果上流畅自如地削动,苏妙的唇角含着愉悦的笑意。

    她在愉悦地削苹果,两只玉指修长的小手一只手握着红通通如美人脸的苹果,一手捏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小刀,左手轻盈地转动着苹果,右手上刀刃随着转动的苹果同样一刻不停地轻盈旋转。如果只是单纯的削苹果这并没什么好看,就算大家从没亲自动手削过苹果,看还是看过一两次的,并不好看,可是今天这苹果削得的确很令人惊奇,一只大苹果削皮的过程竟然是不徐不疾不焦不燥一气呵成,等到最后小刀落下之时,一长条泛着淡淡香气的果皮准确无误地落入回甘的掌心。

    回甘看了一会儿,顿了顿,莞尔笑道:“小弟妹这刀工确实不错,在你这个年纪来说已经算是登峰造极的水准了。”

    “二哥这话说的,好像我这个年纪跟你比还差得远似的。”苏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说。

    回甘因为她似挑衅似不服的一句话笑得更欢:“小弟妹别误会,我是在夸你,基本功如此扎实证明你打小没偷过懒,你要为自己感到自豪。”

    苏妙被他说的越发皮笑肉不笑起来。

    “哼,不过就是削水果皮嘛,也没什么好看的,苏姐姐,你这削水果皮和牡丹有什么关系啊?”丁兰十分恼火一个削苹果皮竟然也能引来这么多惊奇的眼珠子,语气里流露出了终于按捺不住的鄙视,冷哼着问。

    苏妙笑而不语,她又一次低下头,以小刀的刀尖在白胖白胖的苹果上手法轻盈地雕刻起来,从行云流水的手法就能看出她绝妙的刀技。

    以作为雕刻的材料来说,就算她手中的苹果再大也算是小的,尖锐的刀尖在细致的果肉上雕琢。那刀尖纵然纤细锋利,在她素白的小手中却仿佛是极趁手的工具,就好像擅长绣工的少女们捻针拿线时娴熟自由还带着优雅的美感一般。本不应该女子玩弄的锋利小刀在她手中运作得极是流畅,洒脱悠然,如诗如画,竟让人移不开眼。她的唇角含着愉悦的笑,仿佛手中做的活计是全世界最让人心情愉快的活计。她虽然在笑,一双如星如墨的眼神却极是认真专注,因为她的认真专注。就连她微微上扬的那一双嫣红色的嘴唇亦变得异常吸引人起来。

    一朵洁白如玉的牡丹花在她的掌心中悄然绽放,天香国色,莹润端庄。圣洁无双,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报歉得很,不是绿色的,不过白牡丹也算是牡丹嘛。这也不算是跑题。”苏妙笑吟吟地说。

    现场一片惊奇的静默之后——

    “好!”回甘率先鼓起掌来。他对苏妙能雕出牡丹花来并不觉得惊奇,在苏妙看来,他这么鼓掌更像是起哄。

    不过由于他的起哄,也带起了不少掌声,苏妙这一场表演也算是完美谢幕了。

    “啊,我认出来了,我说这位姑娘怎么如此眼熟,姑娘可是厨王争霸赛上的那位苏姑娘?”一个紫衣公子突然拍桌子站起来。用颇为兴奋的语调大声叫起来。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苏妙笑眯眯地望着道破她身份的人。无比的淡定,盈盈笑问:

    “公子你看过我的比赛?”

    “看过啊,不仅看过,我还吃过呢。苏姑娘做的每一道牛肉都堪称极品,我本以为秦安省的人不擅长做牛肉,苏姑娘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我想以苏姑娘的手艺,只要是到了梁都,不论是哪家酒楼雇佣了你,立刻就能扬名立万。”这是一个喜欢吃牛肉的公子哥,一边说一边还有点心驰神往的,看着苏妙两眼直冒桃心,恨不得把苏妙也一块吃下去。

    “梁都我倒是没想过。”苏妙一脸坦然地笑道,“丰州苏记品鲜楼,公子若是得了空到丰州来,可以来我的酒楼坐坐,我会好好招待公子尝一次我们丰州第一楼的招牌菜。”

    “一定!一定!”受到丰州第一楼的邀请,吃货公子越发心驰神往起来,一叠声答应,就差拿袖子抹抹口水了。

    “丰州第一楼?苏二姑娘的自信是不是有些过头了,净明法师一个玩笑似的匾额,苏二姑娘若是太挂在心上,反倒显得轻狂了。”佟染手中折扇一展,轻轻地摇着,慢悠悠地笑着,说。

    苏妙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毒舌地、又仿佛在陈述事实般地、凉凉地说:

    “再是玩笑匾额也在那儿挂着,佟四少,上座率连年下滑都快撑不住了的一品楼还想跟我争这个虚名儿不成?”

    佟染唇角的笑容微僵,顿了顿,慢悠悠地笑道:

    “既然知道是个虚名儿,苏姑娘又何必巴巴地去争,倒显得有些可笑了。”

    苏妙眨巴了两下眼睛,悠悠然地笑着回答:

    “我并不觉得可笑,我就喜欢这个虚名儿,怎么着,不行吗?”

    “并不是不行……”佟染的眉角狠狠一抽,早知道就不应该跟她这种没脸没皮的人搭话,像这种对直言斥责和婉转讽刺均油盐不进的人,他已经无言以对了。

    “这么说,苏、苏姑娘,你是一个厨子?”丁兰已经不会笑了,她先前还以为苏妙是哪一家的大家闺秀,所以才明里暗里跟她周旋,若是知道她只是个庶民,还是一个卑微的厨子……这也不能怪她,谁让苏妙一个庶民参加贵族的宴会竟然如此淡然自若,不仅是淡然自若,竟然还隐隐透着一股子自信满满,派头十足,让人想轻视都难,这会儿丁兰觉得自己简直瞎了眼,她怎么会跟一个卑微的厨娘周旋了这么久,真是恶心!

    一想到这个,她的脸就气得发青。(未完待续……)

    PS:坑爹!一直登不上后台,竟然拖到了这时候~~(>_

第二百三八章 出头

    林嫣到底还是在丁荟的催促下勉强作了一首诗,还算押韵,起承转合皆是平平,意境和文采对照其他人的诗作相差甚远,差得太远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因此把头压得更低,不敢去看梁敏的脸色。她总是这样,即使在她认为现在两人已经解除了夫妻关系,她仍旧在心底深处敏感地在意着她会给他丢脸的问题。

    梁敏也不知是担心会给林嫣造成压力还是正在想事情,总之林嫣做完一首诗之后他既没有看她也没有说什么,这样冷淡的态度让林嫣更觉得糟心,因为感觉到很在意这股子糟心,林嫣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世子妃都已经作完了,接下来该世子爷了,世子爷可别因为世子妃在红妆队就偏私啊。”丁家族里的一个青年笑着调侃,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梁敏似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浅笑了笑,想了一会儿,缓缓吟道:

    “摩罗西域竟时妆,东海樱花侈国香。阅尽大千春世界,牡丹终古是花王。”

    梁敏出身军旅,少年时便在外面历练,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自然与一群成天守家待地、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不同,这一番阅过大千世界的豪迈就是一般人比不上的,诗作一出,众人细细品来,不由得一片称赞。

    “世子爷的诗,你们红妆队哪一位巾帼英雄可对?”先前的绿衣青年笑着向姑娘们挑战。

    “还能有谁,自然是四姐姐了!”丁六姑娘丁茹抿嘴笑说。用胳膊肘一捅双颊微红的丁荟,“四姐,该你出场了。”

    丁荟浅浅一笑。抬眼看了梁敏一下,上前来,略略思索,而后柔柔地望着梁敏的眼,轻轻地吟诵道: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知心?知什么心?

    苏妙远远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丁荟望着梁敏的那双盈盈的秋水妙目,就算她不太懂诗。可这“愁欲断”和“岂知心”她还是明白的,这样的话由一个柔弱的女子之口说出,那感觉是何等的哀怨何等的忧伤。

    连苏妙都听出来了,更何况是林嫣。林嫣就算不擅长作诗。书还是念过的。作为土生土长的岳梁国人她更了解诗中女子幽怨孤凉的心境。若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就算她和梁敏因为很多事情闹得很不愉快,但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他的妻,在她这个妻面前公然对她的丈夫暗送幽情,强烈的被羞辱感让她如坐针毡,心烦意乱。这股子心烦意乱并非是针对丁荟,若敌对的是丁荟还好一些,她的心却很自然地将这种敌对迁怒给了梁敏。纵然她也明白这是迁怒。可她就是忍不住。她在责怪自己的同时不免会对梁敏产生怨怪,尽管梁敏没做什么。她却还是兀自生起闷气来。

    苏妙感觉到了林嫣的怒气,林嫣是个外表柔弱内心隐忍但却在骨子里刚烈的人,如果她不刚烈,单纯三从四德的女子是绝对做不出丢下和离书离家出走这种在礼教上看来是惊世骇俗的事情的。正因为骨子里的刚烈,这股子刚烈却被柔弱和隐忍的表象层层包裹,总得不到释放,所以她才会自己将自己憋得辛苦。若是她将隐藏极深的刚烈表现在外表上,现在的她也不至于活得那样窒息。

    “你掐我干吗?”回味低头看着那四根纤纤玉指捏在自己的胳膊上,无语地问。

    苏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四根手指,毫无愧疚地抬起头来,盯着他,绷着一张脸,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警告道:

    “你今天要是敢跟那个丁兰姑娘眉来眼去的,你就别想再进我的门!”

    回味一愣,想了想,笑说:“我又没住在你屋里,平常也都是你进我的门啊!”

    “我是说苏记的大门,你若是像梁敏给小林子惹麻烦那样给我惹下一堆麻烦,从此你我师徒之情恩断义绝,你回你的梁都去!”

    “你什么时候成我师父了?”回味的眉角狠狠一抽。

    “我教导了你那么些年,难道还担不起你叫一句‘师父’吗?”苏妙辣气壮地说。

    回味想了半天,望向她,用一直搁在桌下她手背上的手摩挲了两下她的肌肤:

    “师,父?我怎么突然有种悖德的感觉?”

    “这你都能想歪,你变/态?”苏妙鄙视地哼了一声。

    “是你想歪了,变/态的是你吧?”回味无语地反驳。

    就在这时,哗啦啦一阵乱响吸引了二人的注意,苏妙望过去,原来是林嫣突然起身想要离开,结果却在转身时正好撞上了前来上羹汤的丫鬟,不仅丫鬟手中的托盘被打翻,那碗羹在将一半尽数喂给了林嫣的衣服时,又紧接着摔落在地,摔得粉碎,一片狼藉。

    满座哗然。

    短短的一场小宴会,这已经是林嫣第二次弄脏衣服了,而这第二次弄脏的衣服却是丁荟借给她的。

    如果用一颗不淡定的心去看待,这简直丢尽了颜面。

    尤其董琬霍地站起来,啊呀一声,大声道:

    “这可怎么是好,这衣裳可是用茜素罗做的,最不禁染了,舅舅上次回梁都时从蝶衣坊带回来,只有这一匹,荟姐姐好不容易才要来,荟姐姐喜欢得跟什么似的一直舍不得穿,舅舅劝了好几回荟姐姐才做成衣裙,还没上身呢就弄脏了,荟姐姐要心疼死了!”

    苏妙此时方知原来这个董琬是丁荟的表妹。

    “居然是这么贵重的衣料啊,没想到丁四姑娘跟世子妃这般要好,如此珍惜的衣裙也肯借给世子妃换上,我都没看出来,你们是这么要好的朋友吗?”苏妙突然开了口,在傻站在地中央低着头发愣的林嫣身上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

    丁荟没想到苏妙会突然说话,眼底暗芒一闪,微微一笑:

    “苏姑娘说的是哪里话,世子妃身份尊贵,又是来我们府上做客时不慎弄脏了衣裙,我作为这家的姑娘理应当将最好的衣裙借给世子妃先用的。”

    “原来如此。”苏妙淡淡一笑,顿了顿,“说到底不过是一件衣裙,丁四姑娘也别心疼,等世子妃回了梁都再买来一匹送给姑娘就是了。”

    “你知道什么?”不等丁荟说话,苏妙话音落下时董琬先接起来,眼里是满满的鄙视,“苏姑娘大概也没到过梁都所以不晓得,那蝶衣坊的茜素罗可是千金难求的,珍贵得紧,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的。”

    苏妙没有理会她的轻视,望向一张脸比平日越发沉冷的梁敏,似笑非笑地说:

    “大哥,你平日里的俸禄到底是多少啊,你媳妇想买一匹茜素罗都买不起吗?”

    此话一出,梁敏的脸色更冷。

    董琬没想到苏妙会突然拉扯上梁敏,脸刷地变了色。

    她是跟着丁荟从梁都到苏州来的,在梁都时林嫣有两个宿敌,一个是已经入了瑞王府的世子侧妃魏娴雅,一个就是梁敏曾经青梅竹马的娃娃亲丁荟,梁都里的千金小姐们或是依附这两个人或是跟这两个人交好,怀着一种对四品小吏的女儿也能入瑞王府的嫉恨,明里暗里没少给林嫣难看。而林嫣深知自己与梁敏身份悬殊,跟周围的千金小姐出身差得太远,一直选择隐忍,不想给梁敏添麻烦更不想更丢脸,因此她从来没向梁敏告过私状。于是那些人欺负她欺负习惯了,早已经忘记了她这个世子妃的身份,早就忘了她的公爹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的夫君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儿。

    现在,她们终于记起来了。

    “古任,吩咐人去梁都买一匹茜素罗来还给丁四姑娘,立刻!”梁敏沉声吩咐守在不远处的护卫。

    古任答应了一声,正要去。

    “世子爷,我不是这个意思的!”董琬脸色极难看,慌手慌脚地解释。

    “敏哥哥何必放在心上,一件衣裳而已,既然已经给世子妃了,自然是由世子妃自行处置,说‘还’真是折煞我了。”丁荟僵硬地笑着,上前一步,连忙劝解。

    “世子妃的衣裙不劳烦丁四姑娘说这个‘给’字,虽是一件衣裳,而已,但毕竟是四姑娘的心爱之物,让嫣儿还你一件也是应该的。嫣儿,命人给母亲身边的魏嬷嬷带个信儿,吩咐她拿着料子进宫让尚衣局裁好了,再打发人给丁四姑娘送来。”

    林嫣呆住了,瞠大一双眼眸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句:“是。”

    “敏哥哥……”丁荟满脸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尴尬的,唤了一声。

    “今日贵府的人手也不知是怎么了,三番两次,这汤汤水水的全洒嫣儿身上了。”梁敏冷笑了一声,顿了顿,淡声道,“秋分,你立刻回府去再拿一件衣裙来,在那之前我们就先找个地方等着吧。”他说着站起来,平声对丁勉道,“丁兄,这附近可有什么清静处能让贱内整理一下衣裙?”

    丁勉早已经站起来,干笑道:“这附近就是闵月楼,世子妃可以去那里梳洗一番,我这就让贱内带世子妃过去。”

    “不劳烦丁大奶奶,我陪嫣儿去,丁兄派个丫鬟带路就行了。”梁敏淡漠地拒绝,说。

    丁勉干笑了两声,连忙唤来两个丫鬟,梁敏已经出了席,走到呆站着用一种相当震惊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林嫣面前,低声说:

    “走吧。”说着,转身。

    犹豫了两秒之后,林嫣在他背后轻应了一句“是”,垂着头跟着他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九章 惊人

    梁敏和林嫣刚走,一直被姐姐拉着坐在角落里在玩一只佛手的丁家的那个傻孩子突然回过神来,对他姐姐说了句:

    “吃羹!”

    也不知这对姐弟是太受宠还是不受宠,当初安排座位时丁芸并没有坐进丁家兄妹的核心圈,而是被安排在了苏妙身旁。丁荟要带着她弟弟,姐弟俩自然都坐在了苏妙身边,丁瀛说话时苏妙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候方知原来先前打翻的那碗羹是给丁瀛吃的。

    丁芸生怕弟弟会闹起来,慌乱时下意识往狼藉的地面上看去,已经有两个丫鬟趴在地上快手快脚地收拾。丁瀛对食物是很敏感的,顺着姐姐的眼光望去,看见他最爱吃的莲花羹撒了一地,呆了一呆,突然哇地大哭起来:

    “我的羹!我的羹!”扯着丁芸的袖子双足乱顿,大声哭喊起来。

    先前因为林嫣、丁荟、董琬那件事席面上的气氛本就变得尴尬起来,丁瀛突然一闹,把众人吓了一跳,不安的越发僵硬,烦躁的更加烦躁。丁荟这会子的脾气不好,眉一皱,对着丁芸沉声道:

    “七妹,瀛儿又怎么了,还不让他住嘴,在这种场合大吵大叫的成何体统!”

    丁芸急出了一身汗,拉着丁瀛的手安抚道:

    “瀛儿乖,那羹脏了,要重新做,你等等,等一等就能吃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羹!我要羹!”丁瀛脚丫子跺得更厉害,大哭大闹。

    “瀛儿!”丁芸又急又气。语气不免有些严厉。

    丁瀛虽然是个傻孩子,却知道姐姐凶他了,任性发作。哭得更大声。

    “瀛儿,莲花羹已经让人去做了,你是好孩子,先喝这个酸梅汤好不好?别让你姐姐为难。逸修,把这碗酸梅汤给丁二少爷拿过去。”梁敞突然发话了,吩咐自己身旁的贴身近卫。

    他这一发话,苏妙注意到丁家大房众兄妹的脸色都变了变。神情各异,又都在下一秒平复了表情。

    逸修应了一声,端起梁敞面前的酸梅汤走到丁瀛面前。塞进他手里。

    丁勉因为梁敞发了话,一叠声地吩咐人叫厨房再做一碗莲花羹。

    丁芸见梁敞赐汤,甚是惶恐,急急忙忙冲着梁敞的方向施了一礼。颤颤巍巍地说:

    “多谢殿下。”

    梁敞只是笑了笑。

    丁瀛在手中的酸梅汤上看了一眼。他又不懂得殿下赐汤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件事,他对酸梅汤很不满意,于是愤愤地将酸梅汤连着汤盅一起扔掉,大声道:

    “不要这个!”

    “瀛儿!”丁芸惊恐地低呼。

    苏妙就坐在他们姐俩的斜对面,丁瀛这一扔汤盅,苏妙简直是躺着也中枪,眼看着一盅酸梅汤正冲着自己的脸飞来,她哑然。无语!

    周围已经响起了许多低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甘蔗横扫过来,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飞来的汤盅。汤盅立刻改变方向,竟然顺着双星阁大敞的窗户直飞出去,扑通一声,掉进水阁外的湖里。

    满座瞠目。

    静默了片刻之后,回甘率先鼓起掌来,大声道:

    “好!苏家小三儿这一棒子可真是精彩!”

    他这一鼓掌还真的带动起不少震惊了的人跟着鼓起掌来,用看女中豪杰的眼神看着苏婵。

    被这么多人“崇拜”,就算是苏婵也有点小虚荣,瞅了一眼手里的甘蔗,略带得意地咬了一口。

    丁芸却被吓傻了,扑通跪下来,颤颤巍巍地请罪道:

    “殿下恕罪!瀛儿他不懂事,请殿下宽恕他的不敬之罪!”

    丁茹看着她俯首趴在地上,心中有气,鄙夷地哼了一声:

    “傻子就是傻子,不识抬举!”

    “六妹!”丁勉看出梁敞的脸色不太好看,低声斥了句,又对着梁敞郑重请罪道,“殿下,瀛儿他不懂事,请殿下恕罪。”

    梁敞倒是没有跟丁瀛一个傻孩子计较,淡淡地道:

    “无碍。”

    那一头,丁瀛越哭越大声,丁勉皱眉,吩咐照料丁瀛的两个丫鬟:

    “二少爷累了,你们带着二少爷回房去吧。”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是”,上前去,一边一个拉住丁瀛。

    丁芸心中为难,既不愿意弟弟被强行拖走,又担心弟弟留下来会惹下大祸,拉着他的手进退两难。

    丁瀛见两个人上来抓他,倔脾气发作,哭闹得更大声,挣开丫鬟的手像一头小牛犊似的往前冲,直接撞向正站在角落里啃甘蔗的苏婵。

    苏婵不高兴了,刚才就是这小子差点把她二姐弄到毁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她揪住丁瀛的衣领子,一把把他提起来。

    这本来是很容易的,苏婵个子高,力气大,丁瀛个子矮,年纪小,又是个傻孩子,她拎他就应该像拎一只小鸡仔。然而在苏婵漫不经心地将丁瀛拎起来时,那孩子突然凝拳出击,竟反手向苏婵的面门击来!

    苏婵没想到一个傻孩子竟然会出招,呆了一呆,本能地偏过脸躲开,被迫放下他!

    哪知丁瀛这孩子的牛脾气已经上来了,竟然对着苏婵动起手来,一身拳法大张大合,雷厉风行,迅速猛烈,如酷阳烈日,颇有军拳那种光明正大直截了当招招必杀的感觉。苏婵跟着程铁学过几年,她学的亦是军拳,然而她唯一能比丁瀛强一点的就是她比丁瀛年纪大多练了两年,至于其他方面,毫无胜算的可能。

    “瀛儿住手!”丁芸被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喊起来。

    在座的人也都是惊呼连连。

    然而还不等他们慌乱焦急,第十招时苏婵已经被秒杀了。被丁瀛一脚飞踢在柱子上,背狠狠地撞在柱子上,差点摔到吐血。

    丁瀛不依不饶地上前。他最讨厌别人把他拎起来了,然而击出去的一拳还没击中苏婵的鼻梁,一只大手从后面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提了起来,回味说::

    “瀛儿,不许欺负大姐姐。”

    苏妙没想到这个傻孩子竟然这么厉害,正想把苏婵扶起来,苏婵已经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满脸恼火,她竟然输给了一个傻小子!

    “人外有人的道理现在懂得了吧?”苏妙笑盈盈地轻声说。

    苏婵瞅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苏三姑娘,你没事吧,对不住对不住。瀛儿太胡来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没伤着吧?”丁芸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慌手慌脚地问。

    “我还不至于被一个小孩子踢伤。”苏婵心里恼火,硬邦邦地说。

    梁敞却哈哈笑了起来,欣慰地望向在回味的手里挣扎的丁瀛:“瀛儿的武艺又精进了,假以时日东平侯府说不定又会出一员猛将。”

    “瀛儿心思单纯,只在武艺上擅长,平日里父亲为了教导他可花了许多工夫。”丁勉讪讪地笑了声。又用惊异的眼光望向满脸不悦的苏婵,“姑娘居然能接下十招。真是了不得!”

    梁敞听见他的话,亦望向苏婵,笑问:

    “姑娘刚才用的是军拳吧,莫非姑娘家中有人出身军旅?”

    “我师父说他以前在兵营里当过千夫长。”

    “哦?哪个兵营?”

    “不知道,他没说。”

    梁敞点点头,笑了笑:“姑娘身手不错,若是个男子倒是有很大的可能性,可惜了是个女儿家。”

    “女的怎么了,我输给这孩子只是因为学艺不精,跟我是女人又没有半文钱关系。”苏婵硬邦邦地道。

    “你怎么能对殿下用这种口气说话,好生无礼!”不及梁敞开口,丁茹先恼怒起来,大声斥责。

    “无礼?”苏婵皱了皱眉,不解地问,“哪里?”

    丁茹越发火大,还没来得及回答,梁敞却在愣了一下之后噗地笑出声来,笑吟吟地望向苏婵一马平川的脸:

    “你这姑娘好生有趣。”

    有趣?哪里?

    苏婵用一双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只是那张脸依旧一马平川的,梁敞见状,笑得更欢。

    丁茹一张脸已经能拧出墨汁来。

    “来人,带二少爷回房去。”丁勉此时已经焦头烂额了,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怒火,沉声吩咐。

    丁瀛还在回味手里挣扎,见又有人来捉他自己却逃不开,哇地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泣鬼神,房盖都要被他震塌了:

    “羹!我的羹!”

    或许这对姐弟俩在东平侯府很受宠爱,即使东平侯的子女们很讨厌他们,却也不敢真对他们怎么样,丁勉脑袋都快炸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苏妙突然对着大哭不止的丁瀛伸出白嫩的手掌,前后翻转了两下,丁瀛被她突然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忘记了哭泣,睫毛挂泪,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苏妙笑着将一块帕子盖在手上,放到唇边吹了一口气,再次掀开帕子时,一块牡丹糕赫然出现在掌心!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这媳妇还真多才多艺啊,能上厅堂能下厨房,能文能武,还会变戏法。”回甘嗑着瓜子对回味说。

    那一头丁瀛觉得惊奇,盯着苏妙掌心的点心看了一会儿,突然抢了去藏起来,紧接着绷着一张脸对着苏妙重重地说了一个字:

    “羹!”

    “好,只要你别再哭了。”

    “我不哭了!”为了好吃的丁瀛豁出去了,还不等苏妙话音落下就重重地答应下。

    苏妙笑出声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茶羹牛肉

    在岳梁国的贵族圈里茶艺十分流行,既然十分流行,像今天这样风雅的场合自然就少不了好茶,要饮好茶自然要有好水,在座的又都是风流雅士或者自称是风流雅士,对泡茶的水自然很是讲究,既然都很讲究,就不能让丫鬟提着一大壶煮好的水挨桌倒水沏茶,因此几乎每一个小桌旁边都有一个红泥小炉用来烧水,等待一众风流雅士自己提了自己去泡茶。

    小泥炉众多,苏妙从自己的座位旁提起一个小泥炉放在桌上,坐上一只青瓷茶壶,先净了手,再将煮开的泉水倒入明前龙井中泡上五分钟,之后滤去茶叶,留下碧翠的茶汤。

    双星阁里到处是小食,上好的牛里脊肉经过腌制煮熟,切成方方正正的块儿摆在盘子里,给人当零嘴儿吃,苏妙吩咐苏婵拿了来,取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牛肉,摸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没有菜板,就在掌心中将牛肉块切成大小均匀的牛肉粒。

    那切肉刀极锋利,从薄得泛着凛凛寒光的刀刃就能看出来,她这种切法着实让人捏了一把汗,生怕锋锐的刀刃一个不小心就割破了她细腻的手掌。当然这是圈外人的看法,他们只是觉得这刀太锋利,太危险了,然而圈内人却心知肚明,这种切法能切得如此顺利,并非只是因为那刀是难得一见的锋利,还有厨者的刀工,每一刀的力道都扎实均匀,丝毫没有因为受力面积太小而产生动摇。至始至终她都是认真坚定,全神贯注,不受外在任何因素的影响。全身心都投入到她手中在外人看来并没什么难的工作里,这一份专注看在业内人士的眼中,众人均不由得眯了眯双眸。

    回甘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凑到回味耳边,似笑非笑地说:

    “你竟然把曲岭铁给她做成了菜刀。”曲岭铁是曲岭县铁矿中挖掘出的一块宝铁,最适合制作成锋利的武器,虽然他们家这样的宝铁很多。可是他完全没想到他家小三竟然不声不响地拿了一块“上供”去了。

    “她说她想要一套好刀。”回味不以为然地说。

    “她知道那是曲岭铁吗?”

    “就算知道她也不知道曲岭铁是什么。”回味漫不经心地回答,顿了顿,注视着苏妙。淡淡地说,“她的手艺,曲岭铁来配还有点糟蹋。”

    回甘无语地抽了抽眉角,一本正经地说:“曲岭铁听见你的话会哭哦。”

    回味没搭理他。

    切好的牛肉粒已经被投入茶汤中。以银色的汤匙缓慢柔和地搅开。煮了一会儿之后,撇入雪白的豆腐花,轻柔地搅拌均匀,紧接着浇上一大勺琥珀色的麦芽糖浆,看着糖浆在茶汤中慢慢地融化渗透,最终在茶汤的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糖衣,再在上面洒上碾碎的花生。

    在她均匀搅动的过程中,一股奇异的香味徐徐升腾。悄无声息又存在感极强地弥漫在双星阁的上空。那是一种清新淡雅却极能吸引人注意力的香气,含着淡淡的茶香。那茶香并不像是大家熟识的龙井茶的香味。但是龙井茶特有的那股子剔透轻盈幽然的味道却被毫无偏差地保留了下来,抚平了烦躁,抚平了激烈,抚平了一切动荡的情绪。在这股不同寻常的茶香中,只剩下了平静,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心驰神往。以至于许多正在交谈的人都停止了交谈,全都不由自主地望向这里。

    苏妙撤了火,拿起瓷勺舀了一勺吹凉,送到自从闻到香味就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小泥炉的丁瀛嘴边。

    丁瀛看了看勺子,突然张开嘴,啊呜一口咬住了汤勺,大口吞了下去,咂巴了两下嘴,意犹未尽,用一双突然亮起来的大大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苏妙,顿了顿,露出一个大大的仿佛向阳花一般的笑容,那模样就像一只干净无害的小兔子。

    苏妙看着他望着自己的大眼睛,不由得笑出声来,忍不住在他毛绒绒的脑袋上摸了摸。

    苏婵坐在角落里,满脸不忿地盯着苏妙摸着丁瀛脑袋的手,过了一会儿,恼怒地咕哝道:

    “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回甘就坐在她身旁,闻言,笑着问。

    苏婵狠狠地瞪着丁瀛,愤愤地说:

    “二姐她从以前开始就最喜欢弟弟!”

    回甘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三儿真可怜,二哥最想要的其实是妹妹,来当我们家的孩子吧,二哥疼你!”

    回味瞅了他一眼。

    苏婵偏过脑袋避开回甘的手,继续瞪着丁瀛。

    丁瀛被苏妙摸得舒服地眯起了双眼,露出了小猫似的愉悦表情,过了一会儿,突然冲着苏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猛地扑上来,扑进苏妙怀里,用一颗漂亮的小脑袋在苏妙怀里拱啊拱,想让她再多喜欢他一会儿。这虽然是一个傻孩子,却本能地清楚谁真心喜欢他谁讨厌他,像他这样的孩子很难碰到真心喜欢他的人,苏妙是真心喜欢他,心思单纯的丁瀛自然也开始真心地喜欢了她。

    他小猫似的在苏妙怀里撒娇,这一下回味的脸却黑了,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还是一个傻孩子,可这绝对不是理由!

    回味从后面揪住丁瀛的衣领子,把他从苏妙怀里拎起来。

    丁瀛恼了,哇哇大叫起来,拼命挣扎。

    “你干吗欺负小孩子?”苏妙无语地道了句,已经舀了小半碗茶羹递过去。

    丁瀛一见茶羹盛好了,挣扎得更欢。回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松开手。丁瀛立刻奔过去,夺过苏妙手里的碗,如获至宝般地大口吃起来,却因为茶羹太烫,烫的呲牙咧嘴的。丁芸好笑,上前去接了来,先是对苏妙道了谢,而后将茶羹吹凉,一口接一口地喂弟弟吃下去。

    丁瀛直挺挺地站着让他姐姐喂,每一次都把嘴巴长得大大的,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小弟妹,来,给二哥也尝一碗。”回甘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说,又扭过头笑眯眯地问,“文王殿下也来一碗?”

    梁敞显然对苏妙做的茶羹散发出来的清新悠然的味道十分感兴趣,一直远远地盯着苏妙手里的茶壶瞧,这会儿被回甘问了句,顺水推舟,笑着说:

    “那就有劳苏姑娘了。”他说这话时官派作风十足,颇有“我就是想视察一番”的感觉,可实际上他越是在嘴上说“我只是想视察”,苏妙越是能感觉出来他十分想吃。

    茶壶不大,将最后一碗盛出来递给梁敞的护卫,梁敞的护卫又敬给梁敞。

    苏妙一抬眼,却见坐在对面的佟染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没有你的份。”她直截了当地说。

    “我没想吃。”佟染说,说着,却仍在看着她,好像在研究她似的,让苏妙的心里一百个不爽。

    回甘见回味重新落座,笑嘻嘻地把碗递过去,热心地问:“只有两碗,要不要二哥的给你吃一口?”

    回味在碗里瞅了一眼,淡淡地道:“茶羹牛肉,我吃过。”

    “原来是叫‘茶羹牛肉’。”回甘长眉一挑,没有去计较回味对他“炫耀”,收敛起笑容,他低下头望着手中的白玉瓷碗。

    厨者的五感最为敏锐,这碗端在手里,他就已经隐隐地嗅到了一股让他觉得奇异的香甜,不是普通的茶香,这茶香与平素泡出来的茶汤相比幽淡了许多,也绵柔了许多,少了茶叶特有的涩味,泛着一丝仿佛叩响了心门的甘甜。

    这一道唤作“茶羹牛肉”,实际上应该算作一道羹,舀起一勺放入口中,那滋味很奇异,很特别。豆花的爽滑、牛肉的纯嫩、茶汁的幽淡、麦糖的回甘,每一种味道都是独立的、鲜明的,特色十足的,然而当这些味道被由泉水烹煮出的茶香融为一体时,又是奇妙的和谐融洽。豆花和牛肉都恰到好处地浸入了茶香,茶汤本身虽然已经被巧妙地滤去了涩味,但还保留了茶叶本身的一丝清苦,这苦味不浓、不重,纯粹的微苦,正是这一抹微苦升华了已经融化于羹汤中的麦芽的甜味,这一丝甘甜随着茶汤的一同渗透入味蕾,带给人的是一种令人指尖发颤的振奋感觉。

    豆花已经没有了干吃时的豆腥味,没人能想到这豆花竟然可以和龙井茶同煮,也没人能想到百两银子一两的龙井茶中放入了牛肉粒烹煮出来的味道竟然会是如此的和谐悦人,嫩豆花混合着醇美的牛肉流畅地滑过舌尖,鲜美的肉味与纯澈的豆花交融在一起,竟然糅出了极动人的味道。清香中泛着清澈,清澈中隐着鲜美,鲜美中含着微苦,微苦中漾着回甜,层层叠叠,融洽柔和地漾在味蕾之间,就仿佛置身在一片翠绿之中,无论是视觉、嗅觉还是味觉都是能够慰藉人心的纯粹的翠绿色。独自一人被纯粹的翠绿四面包围,惬意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片刻的幽静,片刻的和平。那祥和的时间显然是短暂的,但是那一刻在人的内心深处却足以成为永恒。

    这并不是一道冲击性极强的至尊美味,但却是能够在食客的心中留下虽轻浅却永恒的烙印的美食。

    回甘敛起笑容,凝眸在手中的瓷碗里看了一会儿,忽然浅浅地勾起唇角,说:

    “这是小弟妹自创的菜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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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味介绍:
人称“料理魔神”的西餐女主厨苏妙才穿越便被兜头洒下一盆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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