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路见路闻
虽然成功接警也不可能及时赶到，这件事仍然被北都当作反面教材明发全国。
从那时开始，黑山地区的巨虫袭击事件愈演愈烈，传言好似一阵狂风吹乱城镇乡村，无数村镇居民逃离家园，无数县城居民仓皇抛弃家业，通往山外的公路上，各种车辆日夜不停川流不息。
卡车、轿车、suv、摩托车、拖拉机，甚至自行车还有徒步……
尽管政府的动作非常快，几乎在消息扩散的同时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可行政部门的反应速度还是慢了一步，洪流般的难民大军已经踏上了离乡的远征，政府能做的，只有全力搜索偏远地区的乡村，将尚未得到消息的民众撤出危险地带。
尽管各地全力施为，可还是有数百个村庄，百余个乡镇，七县两市遭到蚁群的侵袭，百余万难民撤离家园，受难民众超过十万，无论受灾规模还是受难人数，都远远超过镜江。
镜江事件是人类与巨虫开战的导火索，黑山大撤退却是北都决心全力消灭蚁群的主因。
那段时间，叶涵一直跟着龙建国对付巨蚁，直到找出对抗巨蚁的有效手段，巨蚁扩张的脚步才在军方的反击下中止。
每一个地处蚁占区的市县，都有不愿意离开的民众滞留，涌河县城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滞留人数为七县之冠，涌河大坝上的电站甚至一直都在正常运行，超过三分之二的电力用来维持架设在两河之间、长三公里有余的防御电网。
那道电网堵住了涌河县没有河流的东南方向，挡住了肆虐的蚁群，使留在县城中的绝大多数人在蚁灾中幸免于难。
装甲车风驰电掣，十几分钟后，虎牙再也沉不住气：“叶排，咱们都开出三十公里了，高速公路到底在哪儿？”
叶涵猛然惊醒：“营长说是多远？”
“二十公里。”
“不会吧？”叶涵调出电子地图，没等他看出问题所在，老兵已经嘿了一声，“叶排，营长说的好像是直线距离！”
叶涵找到对话时的位置坐标，再找到高速公路，数数两地之间的方格，果然是二十多个。
重新测量图上这条县道，最后的结果是六十一公里，几乎是直线距离的三倍！
叶涵豁然抬头，与老兵对视一眼后马上低头测量高速公路，这一次总算没搞错，确实是四十多公里。
“继续开吧。”叶涵说，“营长肯定是疏忽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虎牙总算看到了前面的高速公路，兴奋地一脚油门冲过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高速公路上的情况也越来越清晰，叶涵看到路面上横七竖八地停着数以百计的各型车辆，许多车已经烧得只剩骨架；公路两侧的护栏残破不堪，路基下到处都是翻倒的汽车，路肩上下还能找到几处烧灼的痕迹。
叶涵的目光透过破碎的车窗，在翻倒的车里看到了隐约的人影。
他算不出，也不想计算黑山大撤退至今的时间，只知道车里的遇难者早已变成一具具无人认领的腐尸，公路上的情况，或许还要更加严重。
装甲车开近高速公路，离着还有几百米，就看到乡道与高速交界处的桥洞。
虎牙沮丧不已：“叶排，咱这条路也不通高速啊！”
“老兵，最近的入口在哪儿？”
老兵的手指在地图上挪动：“西边两公里，或者东边五公里。”
“哪边离咱们这条路近？”
“西边！”老兵回道。
“虎牙，往西走！”
“好咧！”虎牙答应一声，驾车继续前进，钻过高速公路下的桥洞后，不过二三百米就开上另一条与高速公路甚至平行的三级公路。
老兵回头望了一眼：“叶排，这边的路上也有车！”
叶涵将摄像机对准公路，果然看到许多被抛弃的车辆：“这条高速公路通向哪里？”
“镜江！”
“怪不得呢。”叶涵长叹，“虎牙，别往西走了，调头向东。”
通向镜江的公路？镜江是最早和巨虫开战的地方，自顾尚且不暇，哪有精力照顾难民？
虽然这些难民的遭遇十分悲惨，可是叶涵觉得，他们的行为一点也不值得同情——镜江遭遇虫灾是全国皆知的事情，他们却还一股脑地往镜江跑，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不作死就不会死，大难临头更要沉着冷静，而不是见到一条路就挤上去，看公路上的车辆数量，就算那些人意识到镜江是条不归路，怕是也没有调头返回的空间，搞不好就是因为无路可走，才有那么车遗留路上。
“咱们不上高速了？”虎牙疑惑地问。
“不上了，就走这条路。”叶涵说。
这条三级公路上虽然也有些废弃的车辆，但数量远逊高速公路，而且都是车头冲着涌河县，车里更看不到遗留的尸体。
落满了灰尘的车身告诉叶涵，它们留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而且这些失去了主人的车辆，还要一直留在这里，直到一切恢复正常，才有可能被清出道路。
装甲车渐渐前行，高速公路上遗留的车辆由密集到稀疏，最终消失不见，叶涵估计要么是再没人逃往这个方向，要么是后面的人意识到不能走这条路，后面大概不会再出现车群堵路的情况，于是嘱咐虎牙找个地方开上高速，以近百公里的时速驶往涌江县。
虽然路上还有一些车辆，不过统统难不倒虎牙，实在避不开就一头撞上去，反正私家车的机械强度远远比不上装甲车，撞八百回也奈何不了装甲车。
就是撞击时的震动太厉害，响声也震得耳朵很不舒服，叶涵和老兵不得不用安全带把自己绑在座位上，又找了点东西塞耳朵里。
为了尽快赶到涌江，虎牙也是拼了。
四十公里的实际距离跑了四十多分钟，叶涵总算看到了涌江市，他立即命令虎牙减速慢行。
涌江至今未被巨蚁攻破，两条河起了极大的作用，横跨河面的高速公路，怎么可能畅通无阻？
157 秦教授的猜测
果然不出所料，进入涌江的高速公路桥上架着一道高三米有余铁架，铁架横跨大桥左右，上面焊满了削尖的钢筋，远看就像一只拉长的超级刺猬。
这样的刺墙在整个桥面上一共布置了五道，刺墙之间的路面上还拉着一层挨一层的铁丝网，层层铁丝网间，还挂着几只身上开着碗大弹洞的巨蚁。
那些巨蚁早已死透，看模样，似乎是先陷入铁丝网间动弹不得，之后才被守卫开枪击毙。
这一点从至今仍然屹立在公路桥另一端的碉堡上看出一二，似乎是听到装甲车轰鸣的引擎声，两个身穿迷彩服的战士匆匆冲出碉堡，又蹦又跳地冲着装甲车挥手。
只是他们俩无论如何也没有挪开铁丝网和刺墙的能力，就连喊声都隐隐约约，挥挥手打个招呼就是极限了。
目睹这一幕的叶涵忍不住笑了：“老兵，你出去打个招呼，虎牙，你也去。”说罢掏出手机开机，期待地盯着屏幕一角的信号格。
老兵钻出车外，张开双臂用力挥舞，那两个人跳得更起劲了，大声喊着什么，老兵却一个字也没听清。
虎牙只是腼腆地钻出去挥了挥手，很快就缩回车里，小声嘟囔道：“外面太危险了，还是车里安全。”
叶涵险些笑出声，手机信号格一跳，找到两格信号，他赶紧收住笑意，拨出白晓婷的电话。
听筒里的拨号音只响了一声，就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叶涵狐疑地瞅了瞅电话，拒接？这什么情况？
他的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忐忑，正准备再打一次，手机一震收到一条短信：开会呢，什么事？
叶涵不安的心立刻恢复正常，回道：没事，开你的会吧。之后直接把电话打到秦教授那里。
白晓婷究竟在做什么叶涵并不清楚，似乎是保密性质的工作，总之与秦教授不在一个部门——直到现在，叶涵都不知道秦教授就在信息素研究所工作。
电话拨通，只响了两声就被秦教授接起来，听筒里传来有些疲惫，却十分高兴的声音：“小叶，怎么有空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跟晓婷闹别扭了？”
叶涵真心想反驳几句，可他的头一个电话还真是打给白晓婷的，这事儿根本就瞒不住人，索性避重就轻：“秦老，我是找您帮忙来了！”
“喔？帮什么忙？”
“是这样，我们发现了一只比足球还大一圈的巨蜂，巨型蜜蜂！”叶涵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秦教授眉头一皱，冲身边的研究员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自己转向离开实验室。
几个研究员收回视线，继续操作负压箱里的实验。
秦教授回到办公室后才对着电话说道：“小叶，你继续。”
“嗯，我们打算消灭巨蜂，毕竟这东西跟巨蚁一样有社会性，非常危险的社会性，但是上级不允许，让我们找到巨蜂，还不让开火消灭。”叶涵像个告状的孩子，“秦老，您在北都听没听到什么风声？”
风声？秦教授无奈地拍了拍额头，“这事不归我管，没听到什么消息。”
他的人在哪里都是保密的，对外用的也不是秦这个姓氏，更不能把研究所的消息泄露出去。
“那……好吧。”叶涵失望极了。
正想挂断电话，突然听到秦教授说：“我大概分析了一下，不让打巨蜂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么两点。”
峰回路转啊这是，坐过山车呢？
叶涵大喜过望：“秦老，您分析出什么了？”
秦教授放慢语速：“无非，就是为了经济利益。”
叶涵惊奇无比：“不会吧？巨蜂有什么经济利益？酿蜜吗？”
“酿蜜只是一方面。”秦教授说，“我国只有东北黑蜂这一种优良蜜蜂，巨蜂的体积很大，完全可以弥补酿密方面的不足，你想想一窝巨蜂的采集和酿造能力该有多么可怕？”
“咝——”叶涵使劲搓了搓脸，“就为这个冒险留下巨蜂？”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问问北都那些决策者，小时候是不是木有吃过？你们到底是多缺蜜啊？
“当然不是。”秦教授说，“蜂蜜只是一个方面，我认为，蜂毒才是留下巨蜂的主要原因。”
“啊？啊！”叶涵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字节，“蜂毒……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去了。”秦教授道，“简单点说，这东西的药用价值很高，高到你想象不到，可以调节神经、影响心血管、抗凝血抗辐射抗癌，还有可能治疗艾滋病，国际市场上蜂毒价格高达每盎司一百二十万，美元！”
“什么司一百二十万？”叶涵心跳得都快飞出嗓子眼儿，这玩意也太牛了吧？简直就像包治百病的成能灵药！
“盎司，一英的十六分之一，相当于28.35克。”
“我靠！”叶涵惊得脑干发麻，“半两多一点，就值一百二十万美元？”
“你激动什么？”秦教授当头泼凉水，“一只蜜蜂最多取毒0.2毫克，死五千到八千只蜜蜂才能取到一克蜂毒，取一盎司蜂毒，最低需要十四万，最高需要二十二万只蜜蜂！”
叶涵登时石化，那只从战士身上拔下来的毒囊差不多有手指肚那么大，装满的毒囊就算没有十克八克，三克五克总是有的，只要抓上个十只八只就是一百二十万美元！
那可是美元，兑换之后差不多有七百万！
那个毒囊哪儿去了？里面是不是还剩下不少蜂毒？
叶涵头晕目眩，恨不得马上找到蜂巢，狠狠地搜刮一笔。
财帛动人心，连北都都不能免俗，何况他这个平头老百姓？
秦教授很是无语，忍不住提醒道：“你激动个什么劲儿，你知道怎么取毒，知道怎么保存吗？”
叶涵马上从臆想中清醒过来，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这不是正想跟您老请教么！”
“自然风干，结晶之后密封保存就行了。”秦教授说，“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这东西对温度非常敏感，必须避光防潮防热防污染，尽快出手，明白吗？”
158 新线索
“明白！”叶涵干脆地答应。
他那点小心思原本也没打算瞒住秦教授，他也没有出手蜂毒的渠道，而秦教授的意思，显然是想从中插一脚，为叶涵提供出货的渠道。
至于秦教授只是做中间人，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叶涵完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关心蜂毒的价值。
想了想，他又给白晓婷发了一条短信，说有空再给她打电话，随后便将电话关机。
白晓婷收到短信的时候，会议恰好结束，她飞一样冲出会议室，可是拨出电话的时候，却只听到关机的提示音。
恨恨地跺了跺脚，白晓婷一脸杀气，狠狠地瞪了那个主持会议的老头子一眼，不是他啰里啰嗦讲个没完，她怎么会错过叶涵的电话？
那人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也就三十出头不到四十，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发现白晓婷的目光，还笑着冲白晓婷点了点头，一副很有风度的阳光模样。
孰不知白晓婷恶心得差点吐出来，很想当面问上一句：大叔，你笑那么灿烂给谁看啊？就你那副尊容，别在这儿吓唬人了，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叶涵自然不知道白晓婷那儿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白晓婷因为自己的一通电话恨上了一个无辜的人。
他收起电话时才发现，桥的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几辆车，除了刚刚那两个守桥的战士，桥的另一头多了十几个人，其中一个手里举着电喇叭，不断地和老兵搭话。
叶涵捅了捅老兵的大腿：“王海涛，你跟他们讲什么呢？”
“没事儿！”老兵笑呵呵地说，“他们问咱们来这干啥。”
“你怎么说的？”叶涵好奇地问。
“实话实说呗，直说俺是过来找蜜蜂的，问他们知不知道。”老兵说。
叶涵一听到巨蜂，心底突然蹿出一股邪火：“有收获么？”
老兵一脸兴奋：“还真有，他们说县里没人见过巨蜂，但是前阵子县死了个电网维护员，有人看见是巨蜂蛰死的。”
“不是吧？真有消息？”叶涵差点跳起来，“快问问，哪个方向的事？”
老兵一脸愕然：“叶排，这还问啥？”
“呃，是我糊涂了！”叶涵马上反应过来，电网维护员，干的活自然是维护电网，自然是电网在哪儿，事就出在哪个方向。
“走走走，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咱们往东走走看！”叶涵迫不及待地催促。
“好咧！”虎牙立马启动引擎，调转车头寻找向东先进的道路。
好在高架桥此时的位置已经过了收费站，路面虽然和高速公路的规格相同，却不再像高速公路那样全程封闭，只开了四五百米，虎牙就找到一条向东的岔路。
不过只跑了一公里，这条路就转道向南，虎牙不得不重新找了一条向东的道路。
此时叶涵已经清醒过来，懒懒地提醒道：“虎牙，没事，你想往哪儿开就往哪儿开，那只巨蜂指不定是从哪儿飞过来的呢！”
全营已经查遍方圆一百多平方公里的面积，却还没查到巨蜂的一根毛，显然那只出现在大举村的巨蜂只是途经路过，不久在在涌河县蛰人的巨蜂，搞不好也是过江蜂，蜂巢压根儿就不在涌江附近，否则还不三天两头往城里飞？
想到这里他打开地图，用手指在大兴和涌河之间划了一条直线，屈指敲了敲直线的中点，叶涵无奈地说：“可惜就找着两只巨蜂，中点还是早就查过的地方，多找到几只画个图，蜂巢没准就找着了！”
蜜蜂的活动中心肯定是蜂巢，只要把已经发现巨蜂的坐标连在一起，再给这几条直线画上垂直平分线，几条垂直平分线的交点附近，很有可能找到那个蜂巢。
不过普通蜜蜂的飞行能力有限，不会离巢太远，巨蜂的体积比普通蜜蜂大得多，飞行能力肯定也会提高不少，最起码飞越大举与涌河间这大几十公里不是问题。
若是巨蜂的飞行能力差一些，蜂巢怕是早就暴露了。
“用不用问问龙营，说不定早就找着了。”老兵说。
“说的对，问问看。”叶涵马上联系营部，通讯刚刚接通，龙建国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有结果了没？”
“没有。”叶涵说。
“怎么会？”满怀期待的龙建国顿时傻眼。
叶涵解释道：“我打了两个电话，但是没人知道这件事，更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不过上面可能是为了蜂种。”说着将蜂毒的作用简单地说了一遍，连一百二十万美刀一盎司也没瞒着。
蜂毒虽好，也得找到上线才卖得出去，没有渠道，有再多的蜂毒药也换不来半张钞票。
况且老兵和虎牙全程旁听打电话的过程，这些事根本就瞒不住，还不如光明磊落地说个清楚。
他虽然喜欢钱，可更懂得什么叫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果想走歪门邪道，他有的是来钱的道，也不至于一穷二白地在镜水湖上跑船。
“原来是这样！”龙建国恍然大悟。
“只是猜测，猜测而已！”叶涵强调道。
“猜的有道理，我觉得**不离十！”龙建国向秦教授的猜测给予高度评价。
“龙营，这几天有没有人发现巨蜂？”叶涵及时岔开话题。
“没有，问这个干什么？”龙建国反问。
“听涌江的人说，前几天这里有个人被巨蜂蛰死了。”叶涵实话实说。
龙建国沉默片刻：“我马上命令部队往东走，你们的补给还够用几天？”
“吃的喝的还不少，油料……虎牙，还剩多少油？”叶涵高声问道。
“大概还有一半儿，再跑个百十公里，就得往回走了。”虎牙说。
“那别往前开了！”叶涵立即说道，“咱们回去找个地方过河，进涌河补点柴油，顺便打听打听巨蜂的事。”
装甲车有浮渡能力，可以毫无压力地飘在水面上，随便找个河岸平缓的地方，就能稳稳当当开到河对面。
装甲车浮渡坦克潜渡，区区一条河，怎么可能挡得住现代科技打造的战争机器？
159 夜幕暗影
进入涌河县，叶涵一行好像大熊猫一样被滞留的居民包围起来，虽然大家早从新闻上知晓了外界的情况，可还是有许多人凑过来，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打听西打听。
不过叶涵等人的保密条令不是白背的，不管是谁凑过来说话，一律一问三不知，要么就是无可奉靠，妥妥的外交词令。
身为军人，保密是份内的是事，无论是谁都挑不出毛病，问题再多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顺利进入涌河县城，打听到加油站的方位后一路飞驰，开进一家规模一般的加油站。
叶涵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老板，这些钱能加多少油就加多少！”
“你们是干什么的？”身穿黄马夹的加油员疑惑不已。
坐在车顶的老兵嘿嘿一笑：“收拾巨蚁的。”这个答案没保密的必要，可以说出来。
“嗨，那还收什么钱呐，我就是这儿的老板，加多少我全送了！”老板用力拍拍胸口。
“那可不行，我们有纪律。”叶涵赶紧把钱往老板手里塞。
“你这是干什么？”老板不乐意了，“你们当兵的豁出命跟蚂蚁死拼，我再没良心，也不能收你们的钱！”
“我们真有纪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听说过吗？你不收钱，我们回去就得挨处分！”叶涵说。
“没事，那是强买强卖，我自愿送的没关系！”老板居然还挺懂行。
叶涵一咧嘴：“那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呢？你要是不收，我只能找下一家了！”
“得得，我收还不成么？我按成本价收！”老板大手一挥，“往哪儿加！”
虎牙赶紧跳出来：“油箱，还有那几个副油箱！”
“得咧！”收起钞票，老板亲自抄起加油枪，加油机上的数字飞快地跳动起来。
物以稀为贵，由于交通中断，涌江县内各个加油站储备的成品油越来越少，价格也居高不下，这位老板却毫不在意地装满了装甲车上的所有油箱。
这些油料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应有的数量，老板却像毫无察觉，依旧我行我素。
“好了！”老板欣喜地一把擦掉额头的汗水，“欢迎再来！”
叶涵紧紧握住老板的手：“谢谢，将来我一定把钱补上。”
“补什么补，这些油就值这些钱！”老板二话不说开了一张价格超低的发票，用力塞进叶涵手里，“想当年咱也是当兵的，都是一家人，你们甭跟我客气。”
叶涵深深地看了老板一眼，举手敬礼。
老板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
叶涵转身跳上装甲车：“虎牙，开车！”
引擎轰响，装甲车疾驰而去。
有些事不必挂在嘴上，只需要记在心里。
装甲车开出涌河县时已是落日西斜，已经很多天没睡过一个好觉的老兵期盼地说：“叶排，这天儿眼瞅着就黑了，要不咱们在这儿住一宿？”
“是啊叶排，住一宿吧！”虎牙赶紧帮腔，一脸地恳求。
叶涵叹了口气，晃了晃加油的发票：“我是个穷光蛋啊同志们，兜里一共就剩七块钱了，你们俩能找到七块钱住一宿的旅馆么？还得是三人间！”
老兵和虎牙沮丧地一起摇头，叶涵也叹了口气：“那咱们还是走吧。”
虎牙很想说，跟涌河县政府联系一下，肯定能安排个不错的住处，可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话吞回肚子里。
一个多小时后，装甲车慢慢停在路边，车前大灯熄灭，引擎声渐渐停息，四周重新恢复宁静。
车中的叶涵向外看了一眼：“今晚就在这儿将就一宿吧。”
今天是个大晴天，不过正好赶上月初，天上只有星星没有月亮，此时已是一片漆黑，四周茂密的植被隐藏在沉沉的黑暗之中，晚风轻抚，片片枝叶摩挲摇曳，沙沙作响，叫不出名字的虫鸣声声响起，令人心中的烦躁不翼而飞。
巨化的昆虫不少，依旧保持原样的昆虫更多，山中的夜晚依然如从前那样热闹喧嚣。
老兵拨开射击孔，一股清凉的晚风吹在他的脸上，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能出去瞅瞅就好了。”
“算了吧，别来只巨蚁把你抽成人干。”叶涵打开睡袋铺在地上。
“俺就是说说。”老兵嘿嘿一笑不再说话，跟叶涵一起铺睡袋。
装甲车长八米宽三米，满载可乘坐十人，虽然此时车里只有三个人，但各种设备占据大量空间，车内的空间并多不，三个人必须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一起才睡得开。。
虎牙正要从驾驶坐上站起来，车前的路旁突然飞起一片亮晶晶地光点，虎牙赶紧凑到狭窄的车窗上，惊喜不已地发出一声惊叹：“哇，萤火虫！”
老兵回头看了一眼，却因为车厢里的灯光太亮什么也没看到，忍不住撇撇嘴角：“切，少见多怪！”
叶涵呵呵一笑正想说话，车顶突然“咚”地一声闷响，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砸在车上，三个人同时一惊，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车顶。
“啥玩意？”老兵警惕地轻声问道。
“不知道。”叶涵摇了摇头，打开车顶的摄像机，“老兵，关灯！”
灯光应声而灭，车中只剩屏幕上鬼火般的荧荧绿光，坐在屏幕前的叶涵满脸碧绿，就像个刚从地狱逃出来的厉鬼，若是不明所以的人看到这一幕，非吓出个好歹不可。
叶涵转动车顶的摄像机，镜头转到侧方，一个硕大的虫尾在屏幕边缘一闪而过，分岔的屁股异常显眼。
叶涵登时愕然：“是个虫子……老兵，什么虫子屁股上还长触须？”
“啊？”老兵被叶涵问住了，压低声音问道，“屁股上长啥？”
叶涵挥挥手：“算了。”他继续调整摄像机，试图再次捕捉那只巨虫的影像，最终却毫无所得，只看到车身左侧飞起一群晶亮的光点。
叶涵长出一口气：“应该是跑了。”
“这鬼地方除了虫子就是虫子，爱咋咋地吧！”老兵光棍地钻进睡袋。
叶涵和衣躺下，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那个分岔的屁股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160 全速归队
始终不得要领的叶涵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耳中突然听到一串焦急的声音：“动动幺呼叫动幺两，收到请回答，动动幺呼叫动幺两，听到请回答！”
谁啊这是！叶涵翻了个身还想再睡，突然间一个机灵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爬向电台。
忙乱中也不知踩到了谁，老兵一声惊叫，随即虎牙也大叫一声。
叶涵顾不得那么许多，打开照明亮，一把抓起送话器：“动幺两收到，动动幺请讲！”
老兵和虎牙一齐清醒过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时间，又惊愕地对视一眼。
此时不过凌晨三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收到营部的通讯？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叶涵，报告你现在的位置！”龙建国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东经xxx，北纬xxx！”叶涵想也不想地脱口就来。
“你们怎么跑到那儿去了？”龙建国气急败坏。
叶涵此时的位置在涌河县东七十余公里，离叶涵最近的友军也在近百公里之外。
“跑着跑着就到这儿了。”叶涵浑不在意地说。
“我不管你们现在在哪儿，马上回来，快！”
“啊？现在？”叶涵暗暗吃了一惊。
“对，现在，越快越好！”龙建国急躁地说。
叶涵立即警觉起来：“出什么事了？”
“别问了，回来你就知道了。”龙建国说罢直接切断通讯，任何叶涵如何呼叫也不回答。
“咋了？”老兵狐疑地问。
“别问那么多了。”叶涵搓了搓脸，“话你们都听明白了吧？虎牙？”
“好咧！”虎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力拍拍脸颊，像个猴子一样钻进驾驶室，启动装甲车，调头就往回跑。
叶涵和老兵也没闲着，两个人展开地图，就着灯光查看通向大兴的路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叶涵指着地图轻声道：“这几条路距离差不多，但是路况都不怎么样，肯定不能跑太快，走高速路程远一点，但是路况最好，速度能提上来，就是中间这一段堵车！”
“没问题！”老兵信心十足，扭头问道，“虎牙，高速堵车那一段，能开过去不？”
“没问题！”虎牙的回答和老兵一模一样，“没路咱们就撞开一条路！”
“那好，就走高速！”叶涵拍板，迅速收起地图，“虎牙，你先开着，我们俩再睡一会儿……现在是凌晨三点，你六点叫我换班！”
老兵惊奇不已：“叶排，你还会开装甲车？咋从没瞅你开过？”
“切！”叶涵不屑地撇嘴，“区区装甲车有什么难的，飞机我都会开！”
老兵哈哈大笑，虽然给面子没当场戳穿叶涵——这牛皮吹的，俺老王还会开航天飞机咧！
叶涵也跟着笑了两声，之后挥了挥手：“好汉不提当年勇，睡觉睡觉！”
说是睡觉，可那一通莫名其妙的通讯就像块压在心上的石头，叶涵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不光没睡着，反而越来越清醒，躺在地上浑身都不舒服。
轰鸣的引擎声犹如催眠曲，对叶涵却全然无效，倒是老兵，没心没肺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闪耀的启明星自东方升起，车外黑暗的天穹慢慢变成暗蓝色，点点星光渐渐隐没，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
叶涵实在是躺不住了，干脆翻身坐了起来：“虎牙，换我来，你睡一会儿。”
“叶排，还没到五点呢！”
“叫你来你就来，磨蹭什么！”叶涵怒道。
虎牙嘿嘿一笑，把车停在路边：“前边就到高速了，要不等开过堵车那段再换？”
“一边睡你的去！”叶涵把虎牙赶到后舱，坐进驾驶室顺利启动引擎，慢慢踩下油门，装甲车平稳地驶向前方。
虎牙一看就知道叶涵不是个新手，一颗心马上放回肚子里，安心地钻进睡袋跟周公的女儿约会去了。
装甲车驶上高速，叶涵立即将车速提到最高，以近百公里的时速狂飙猛进。
以这辆车的装甲厚度，只要叶涵不是撞开高架桥的护栏飞落桥底，在路面上完全可以横着走，甭管什么价位的民用车，都挡不住这辆横冲直撞的铁甲怪兽。
太阳跳出东方的地平线，一缕朝阳春.光.乍.泄，照亮了平整的高速路面和疾驰的装甲车，叶涵忍不住掀开顶盖，一股带着几分寒意的晨风灌入车中，整个人瞬间爽利许多。
掀开了顶盖，视线不再受狭窄的观察窗限制，视野扩散十数倍不止，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就是迎面的风有些大，吹得他有点睁不开眼睛，不得不扣上头盔和护目镜才解决问题。
龙建国的部队库房里有配发的护目镜，但并未下发到战士手里，要不是叶涵亲自进仓库选了这身装备，也不可能拿到护目镜。
军方就是有那么一些又臭又硬的老骨董，死抱着传统不放，不知道用装备增强部队的战斗力，只知道一味地强调人定胜天。
孰不知优秀的装备不仅可以提高战斗力，还能降低战士们的伤亡率。
前方的道路被抛弃的车辆阻塞，叶涵并未硬冲过去，而是降低车速慢慢驶近，一档顶上阻路的轿车，那辆车立即被装甲车顶开，四个轮子在地面上划出几道黑色的印痕。
随即这辆轿车又顶住后面的suv，suv又顶上一辆皮卡。
凭借装甲车十六吨的质量和440匹的输出功率，叶涵硬生生地推开顶在一起的七辆车，将它们统统顶到路边推下路肩，接着又顶开另外几辆车，从横七竖八的车辆之中挤出一条路。
引擎的轰鸣声、刺耳的摩擦声和车辆的翻滚声不绝于耳，原本就半梦半醒的老兵和虎牙彻底清醒过来。
不过十几分钟，装甲车就在混乱的车阵中冲开一条通道，可是前面的路上只是车辆少些，并非空无一物，装甲车不可能把速度提得太高，否则即便装甲车撞不坏，撞击时的震动也会让车里的人吃尽苦头。
“叶排，俺开一会儿吧！”老兵说。
“行！”叶涵将车停下，目光无意中扫过左前方的断崖，目光突然在崖壁间凝滞。
161 绝壁蜂巢
左前方几百米外是一处近乎垂直的断崖绝壁，他的目光落在断崖之上，忽然觉得那里的悬崖有点不大对劲，可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
老兵发现叶涵有点不对，好奇地问：“叶排，你瞅啥呢？”
叶涵摇摇头，想钻进车厢又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干脆停下来冲老兵伸手：“望远镜！”
老兵将望远镜递给叶涵：“看啥呀？”
“随便看看。”叶涵将望远镜举在眼前，半公里外的断崖蓦然拉到眼前，他马上发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那高耸的崖壁之上，贴着几个边缘极不规则，但大致呈圆形的东西，就像几块泥巴相互交叠着糊在悬崖上。
之所以觉得不对劲，是因为正常的悬崖断面参差不齐，到处都是棱线和尖角，而那些东西如同几个圆形套在一起，表面还有一些淡淡的弧形花纹。
叶涵瞬间瞳孔放大，下意识地一声惊呼：“蜂窝，是蜂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古人诚不欺我也！”
老兵和虎牙先是一愣，随即一阵狂喜，立即掀开顶盖，抻长了脖子远眺断崖。
虎牙两只眼睛四下乱转：“哪呢哪呢？蜂巢在哪儿？”
“叶排叶排，望远镜给俺瞅瞅！”老兵急不可耐地伸出手。
叶涵回手将望远镜递给老兵，远望悬崖意气风发。
巨蜂……不，美元，我来了！
虎牙眼巴巴地瞅着老兵手里的望远镜，想看却又不敢直说。
叶涵压根儿不给他机会：“虎牙，过来开车，往悬崖开！”
“哎！”虎牙答应一声，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与叶涵交换位置。
装甲车一阵轰鸣开下高速公路，七扭八拐地开向断崖。
别看断崖和高速公路的直线距离不过五六百米，这段路的地形却不怎么友好，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坑洞和大大小小的水洼，植被也茂密得有些过分，虎牙必须绕开不利地形，尽量挑平整的地面行进。
叶涵用安全带把自己绑在椅子上，身体随着车身的摇摆晃来晃去。
老兵疑惑地问：“叶排，俺咋没瞅着哪儿有蜂窝？”
“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叶涵实话实说，“看着有点像，凑近了再瞅瞅，反正有装甲车，巨蜂拿咱们没辙。”
说话间叶涵把摄像机对准断崖，先是整体拍摄，再局部放大特写，上上下下拍了一遍，一点死角也没留。
老兵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探头探脑：“叶排，你这是找啥？”
“没事，我想看看有没有巨蜂，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叶涵手指在屏幕上连点几下，“这几个地方看着像蜂窝的出口。”
他点的地方都是圆形，而且颜色都比较暗，看上去确实是洞口的模样。
“咋没巨蜂？”老兵疑惑地问。
叶涵想了想说：“可能是时间太早，巨蜂还没起床！”
“那……用不用轰一炮瞅瞅？”老兵小心地建议。
“先看看再说。”叶涵更倾向于将所有巨蜂全部麻醉，即可以自己取毒，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不过用什么装蜂毒呢？他四下里一通乱看，却找不到车上有什么东西适合装蜂毒。
没有消过毒的密闭容器，有个干净的塑料袋也好啊！
装甲车渐渐驶近悬崖，镜头中的绝壁越来越清晰，叶涵几乎可以肯定，悬崖上那个东西有九成几率是蜂巢。
装甲车已经开到距离蜂巢不足百米的地方，蜂巢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如此反常的迹象令叶涵心中生出几分不安：“虎牙，先等等；老兵，轰一炮试试。”
“啥？”老兵一脸愕然，“往哪儿轰？”
“随便，别瞄准蜂巢，往哪儿轰都行……嗯，就旁边的山崖吧，我就不信巨蜂还能睡得着！”
“噢！”老兵这才明白叶涵的意思，调整炮塔，嗵地一炮轰在山崖上。
叶涵满心期待，只当巨蜂会立即蹿出蜂巢，可是爆炸的余声消散，蜂巢没有动静；半分钟过去，还是没动静；一分钟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这怎么可能？”叶涵狠狠地搓了搓脸，“难道是我看错了？虎牙，再往前开一开！”
“好咧！”虎牙答应一声，装甲车开向崖底。
就在距离悬崖只剩下四五十米的距离时，虎牙突然踩住刹车：“叶排你看！”
“看哪里？”叶涵若不出车厢，就只能靠车顶的摄像头观察四周，视角非常有限。
按虎牙的指点调好方位，叶涵看到附近的地上，伏着只一动不动的巨蜂，看样子早就死透了。
继续旋转摄像机，更多的巨蜂尸体进入镜头，叶涵一下子懵了：“怎么都死光了？”
“是不是累死的？”老兵说，“工蜂不是活不了几天么？”
“那蜂巢怎么没动静？”
这下老兵答不上来了，犹豫着猜测道：“是不是蜜蜂跟蚂蚁似的听不见？”
“给我轰！”叶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么多巨蜂，全活着还不得取到几公斤的蜂毒？那是多少万美元？到嘴的鸭子要飞，搁谁都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轰哪儿？”
“蜂巢！”叶涵说。
他虽然气急，却没失去理智，知道装甲车生命的保障，没做出冲下装甲车的举动。
老兵想了想，一炮轰在绝壁蜂巢的根部，巢根当场炸出个硕大的窟窿。
又是几炮下去，蜂巢顶部炸开一道一米多宽的裂口，沉重的蜂巢再也没法依附在绝壁之上，缓慢而又坚决地倾倒。
一声并不响亮的闷响，掉落的蜂巢四分五裂，十几只不知道死去多久的巨蜂自巢中跌落，叶涵一眼看到了蜂巢正中有个体长超过一米的大号巨蜂，那东西八成就是蜂王，就是由于它的巨化，导致这一窝巨蜂出现。
然而此时的蜂王早已没了生命气息，半透明的翅膀在瑟瑟的寒风中微微颤抖。
“死光了？”虎牙两眼发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可咋办？”老兵也傻了眼，“叶排，要不咱们下去瞅瞅，毒囊没准还能用！”
162 死群
叶涵缓缓地摇了摇头：“太危险了，不能下车！”
取毒囊必须剖开蜂尸，必须有人下车，而这里还属于蚁占区，不仅有巨蚁出没，还有各种未露面的神秘巨虫，根本不值得为没有任何把握的希望冒险。
“没事，你看这除了蜂子，哪有别的虫子？”老兵坚持。
“你看这儿！”叶涵将镜头对准一只蜂尸。
“看啥？”老兵不解。
叶涵解释道：“这只巨蜂已经开始腐烂，腐烂都是从内脏开始，再向体表蔓延，它肚子里早就烂成一团了，烂到这个程度怎么说也得三五天时间，蜂毒这东西不耐储藏，你就算找到毒囊又能怎么样？”
正常情况下，死去的蜜蜂并不会腐烂，只会慢慢风干，最后变成一个空壳，可是巨蜂的体积太大，体内的水分太多，风干需要太多的时间，这一点给了细菌繁殖的机会，因而出现了腐烂现象。
“到手的钱还能不要了？”老兵脸红脖子粗，他知道叶涵说的对，可就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瞅瞅窝里，没准有啥收获呢！”
“虎牙，开过去看看！”
虎牙一声不吭地启动引擎，装甲车慢慢开到摔碎的蜂巢附近。
碎裂的蜂巢中异常贫瘠，视线内的所有蜂房全部空空如也，构成蜂房的蜂蜡，好似被太阳晒过几天的橘子皮。
叶涵牙床磨得咯吱乱响：“轰，给我全都轰开！”
老兵立即照办，将大块的蜂巢一一轰散，大多数破裂的蜂房里空无一物，少量蜂房里滚落几只死去多时的幼虫，看得出，它们原本应该又肥又大，可是现在早已变得又瘪又干，好像脱水的干肉。
叶涵不太了解正常的蜂巢是什么模样，但他知道这个干瘪的蜂巢绝对不正常，最起码，安置幼虫的巢室不该如此干涸。
干涸？
想到这两个字，叶涵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我知道了，它们是饿死的！”
老兵和虎牙同时一愣，老兵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叶涵：“叶排，你咋知道它们咋死的？”
“季节！”叶涵轻轻吐了口气，“眼下都入秋了，前几天下了一场雨，这天是一天比一天凉，春夏两季花期都过了，这个季节根本就没什么花。巨蜂体形这么大，食量肯定不小，你们说，一只巨蜂每天得吃多少蜂蜜？”
二人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
“肯定少不了。”叶涵给出结论，“花不开就得吃储备粮，这群巨蜂八成是吃光了蜂蜜，全都饿死了。”
老兵两眼发直：“不可能吧？”
“就是啊，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咱们找着蜂巢就全饿死了，也太巧了吧？”虎牙附和道。
老兵瞅着满地的巨蜂，不死心地说：“叶排，俺还是放不下。让俺出去瞅瞅吧，没准能找几个毒囊回来呢！”
“你想钱想疯了？”叶涵怒不可遏。
“俺不甘心！”老兵胸膛起伏。
“得得得，愿意去就去吧，虎牙，咱们俩掩护！”叶涵无奈地摇头，“败给你了！”
老兵嘿嘿一笑，抽出军刀掀开顶盖，灵活地蹿了出去。
叶涵也将上半身探出车外，一前一后警惕地观察四周——车窗和摄像机的视角太过狭窄，不能有效保证老兵的安全。
老兵兴奋地蹿进破碎的蜂巢之中，走向一只巨蜂，没等他伸手，一股恶臭已然扑面而来，熏得他连退几步，赶紧换成另外一个目标。
这一次的情况好了一些，并没有闻到太重的气味儿，可是老兵捏住巨蜂的翅膀向上一提，一对翅膀立即从蜂尸上脱落。
老兵立马扭头离开，找到下一个目标干脆也不拎了，直接找到巨蜂屁股上那支指头粗的尾刺，狠狠向外一拽……刺根的毒囊根本就没拽出来，他的手里只有孤零零的一根蜂刺。
如是几次三番，老兵每一次都是怀揣着希望失望而归，最后连附近散落的蜂尸都看了一遍，终于彻底死心，垂头丧气地回到车上，好像刚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
叶涵无言地拍拍老兵的肩膀，心中也是颓丧不已。好不容易找到了巨蜂的老巢，结果却是毛都捞不到一根，心中的悲愤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走吧。”千言万语化为两个字，艰难地从叶涵嘴里吐出来。
“不走！”老兵两眼通红，“好不容易逮着地方，不能空着手回去！”
“说的对！”虎牙说，“咱们带几个巨蜂，再带几个蜂巢，不管死的活的，也得让大伙知道咱们找着了蜂窝！”
“好，就这么办！”叶涵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现在就开始，收拾好东西马上就走。”
“把蜂王带回去！”老兵恨恨地说。
“你决定就好。”叶涵彻底放权，继续跟虎牙一起放哨，把决定权全部交到老兵手上。
老兵先挑了几个相对完好的蜂巢送到车上，再选择几个风干的幼虫，最后突然发现那只蜂王还没开始腐烂，灵机一动把一米多长的蜂王也拖上了车。
“叶排，你说这东西有没有毒囊？”老兵怀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应该……没有吧？”叶涵不怎么确定地说，“平时都是工蜂干活，它整天就知道下崽子，要那玩意不碍事吗？”
老兵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头搭脑地钻进车里：“走吧。”
“要不再等等？”虎牙不死心地说，“万一还有活着的没回来呢？”
“走！”叶涵猛一咬牙，“连蜂王都饿死了，不可能还有工蜂活着。”
虎牙心中默默告别，调转车头开向高速公路。
叶涵收拾起落寞的心情，拿起送话器呼叫营部，报告发现蜂巢的情况，并详细讲述查看蜂巢的过程，重点强调那巨蜂已经全部死绝，就算黑山地区还有其它的巨蜂巢穴，早晚也是饿死的下场。
龙建国一语不发地听完了叶涵的报告，只说了一句话：“知道了，尽快赶回来。”说罢切断通讯。
叶涵心头一跳，龙建国的态度太奇怪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163 后方的消息
正午时分，叶涵一行终于赶回大兴站，早一步返回车站的部队正在组织登车，装甲车排着队，一辆辆开上平板列车，一副即将转场开进的架势。
叶涵发现还有十几辆装甲车排队，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012号装甲车，冲老兵打了个手势：“停车，在这儿等我！”
说罢跳下装甲车，三步并作两步蹿上列车。
列车上的秩序还算不错，叶涵随便抓住几个人就找到了龙建国：“营长，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准备一下，登车完毕立即出发！”龙建国雷厉风行。
“不是，营长，我那车上还搁着蜂后蜂巢呢，怎么处理？”叶涵急忙问道。
“先放你车上，回头再处理。”龙建国如是说。
叶涵一怔，忽然意识到情况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糟，答应一声跑出列车，向老兵虎牙交待一番，带着满心的忧虑返回宿舍。
一小时后列车启动，缓缓离开大兴站，向阜云方向疾驰而去。
列车刚刚启动，叶涵就接到了开会的通知，不一会儿，全营所有军官再次会到一起，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龙建国身上，等待着答案揭晓的时刻。
龙建国表情异常严厉，开门见山地直言：“同志们，昨天夜里，阜云遭到巨虫袭击……”
“啊？”一声惊呼，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叶涵恍然大悟，怪不得龙建国连看巨蜂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原来是阜云事了。
“营长，家里怎么样了？”鲁庆之当场急红了眼睛。
他的老婆孩子都有在阜云，怎么可能不着急？
龙建国面色阴郁：“整体情况还算稳定，但是已经有混乱的苗头，上级命令我们全力赶回阜云，详细情况我也不大清楚。”
许若林疑惑万分：“巨蚁都快让咱们杀绝了，什么虫子有本事袭击阜云？巨蜂？”他还不知道巨蜂的消息。
“巨蜂已经死绝了。”叶涵说。
许若林狐疑地瞅了叶涵一眼，正想说话却被龙建国打断：“不是巨蜂，是蟑螂。”
“蟑螂？哪儿来的蟑螂？”许若林再次问道。
“还能从哪儿来？下水道里钻出来的。”龙建国说。
“怎么可能？”鲁庆之失声喊道，“下水道不是天天喷杀虫剂吗？怎么还有蟑螂？”
“详细情况目前还不清楚。”龙建国说，“但是蟑螂生命力非常顽强，很有可能进化出了抗药性，甚至还有可能变异……形势非常严峻，我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高波沉声道：“我们离阜云足有一百多公里，铁路又没修好，这得什么时候能到地方？上面就没组织友军救援阜云？”
“组织了，但是全省驻军大部分都集中在蚁占区，阜云周边各地只剩部分留守部队，这些部队必须留在当地防备巨虫，特别是阜云出现巨蟑螂之后，各地都在组织人手灭蟑，根本就抽不出手来支援阜云……据我所知，上面把能抽调的人手都出来了，但是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团，这点兵力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阜云市区除原有的四十几万市民外，还收容近十万镜江市民，一个团也就一千五百人左右，一千五百人救援五十几万人？累死也忙不过来。
“预备役呢？”鲁庆之抱着一丝期望问道。
“预备役训练少装备差，战斗力本来就不强，巨蟑螂出现之后倒是把部队拉出去了，但是黑灯瞎火的，没打死几只巨蟑螂，伤亡倒是不少，部队已经打残了。”龙建国无奈地叹了口气，“预备役的装备太差了。”
阜云市的预备役编制只有一个师，但是以阜云几十万的总人口，拉出几个预备役师都没问题。
因为镜江失陷，各地预备役均超编复征，阜云足足拉出三个师的预备役。其中一个师属于既有编制，自复征之日起进行脱产封闭集训，需要时必须拉出去真刀真枪的死拼；另外两个师属临时编制，半脱产训练，主要干维护治安之类的活。
然而和平的时间太久，各地预备役制度执行得并不是那么彻底，甚至非常懈怠，即使是当过兵的预备役人员，也很少能保持现役时的身体素质，战斗力根本不能和现役部队相提并论。
不过预备役的战斗力再差，骨干也都是服过现役的退伍兵，基础战斗力差不到哪儿去，装备问题恐怕才是失利的关键。
“咱们还有多少时间？”高波问。
“现在是十二点三十四分，预计晚六点左右抵达阜云郊区，上级命令我们，直接在郊区下车，组织部队突进市区，尽最大努力消灭巨蟑螂……”龙建国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市区人口密集，不能使用重型武器，所以我们的任务非常艰巨，从现在开始直到下车，战士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休息，明白吗？”
“明白！”几个人异口同声。
龙建国犀利的目光扫过众人：“谁还有问题？”
“我！”鲁庆之赶紧出声，“营长，我们的任务不是救人？”
“主要任务是消灭巨蟑，其次才是救人……上级的命令就是这么说的，别问我为什么。”
“是！”
“我也有问题！”许若林说，“有没有巨蟑螂的资料？最好是视频。”
“详细资料目前还没有，散会之后我再跟上级要求一下。”龙建国的目光转向高波，“你呢，有问题吗？”
高波想了想说：“我想知道，麻醉剂能不能迷倒巨蟑。”
“这个我也不清楚，散会后一起报给上面……叶涵？”
“营长。”叶涵眉头紧锁，“武器装备呢？”
“下车后补充。”
叶涵看了许若林一眼：“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巨蚁不怕步枪，巨蟑螂的详细情况目前还不知道，但是这东西出了名的生命力强，是不是拿到详细资料之后研究一下，用什么武器对付巨蟑螂最有效？”
“可以。”龙建国点头，“还有问题吗？”
几个人都没说话，龙建国第一个站了起来，“散会！”
164 第一手资料
“叶排叶排，快醒醒，营长找！”
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叶涵耳边不断回荡，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看了看床边的勤务兵，抬起胳膊挡住双眼，含糊不清地问：“几点了？”
“三点多了。”勤务兵连忙回答，也亏得他耳朵好使，才能听清叶涵的话。
叶涵无奈地长出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咧开大嘴打了个哈欠：“营长找我干什么？”从散会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两个多小时。
中午还是阳光明媚，现在的天空已是云层密布，令叶涵想起了那句最经典的台词：山雨欲来风满楼。
“刚接到阜云传过来的视频。”勤务兵说。
叶涵一下子清醒过来：“知道了，我马上就到！”他跳起来飞一样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穿一边感慨军官不好当，特别是解放军的军官。
“哎，那叶排我先走了啊！”勤务兵打了一声招呼，就匆匆忙忙地跑了。
不久之后，五个人在指挥部碰头，龙建国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一个文件夹，随手点开第一个视频：“这是刚收到的视频。”
视频开始播放，这个视频的拍摄角度居高临下，很明显来自街边的监控镜头。
龙建国将播放器最大化，屏幕上出现一条笼罩在夜色中的宁静街道，街道两旁的路灯昏昏沉沉，将笔直的大街照得影影绰绰，勉强能看到马路两侧成排的店面招牌。
看得出，这里本应是个非常繁华的路段，但是此时街边的店面没有一家开门，本应人流如织的大街上冷清得连鬼都捉不到一只，只有偶然驶过的汽车急匆匆地穿过镜头。
几个人并没有因为画面的单调而疏忽大意，个个全神贯注神经紧绷，眼睛几乎快要钻进屏幕。
叶涵忽然觉得不对劲，似乎是画面正中的地面动了一下，可是仔细再看，却发现那里的地面十分正常，压根儿没有半点变化。
难道是我眼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马路正中陡然崩塌，一只超大号蟑螂带着满身的泥土，从塌陷的路面下拱出来，六肢支撑地面，巨大而扁平的虫身横亘路面，居然将双向四车道挡了个严严实实，连道路两侧的自行车道都占掉一部分。
几个人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鲁庆之使劲揉揉眼睛：“营长，这东西也太大了吧？最少有二十米长！”
龙建国脸色难看之极：“之前我只知道巨蟑螂体形不小，但是也不知道这东西体形这么离谱。”
在座的都有职业军人，虽然都不大清楚双向四车道究竟有多宽，但道路宽度和弯道角度之类的东西，对部队的公路机动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所以大家对这方面的知识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鲁庆之做出二十米长的判断不仅不夸张，反而有些保守。
“这东西怎么能长这么大？”高波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长到这么大才突然冒出来？”
龙建国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北都方面的专家认为，巨蟑螂一直生活在地下，习惯地下的环境，没出来是因为不喜欢，之所以现在才冒出来……是因为它们长得太大，下水道里太窄呆不上去了。”
“这他娘的算什么理由？”鲁庆之咬牙切齿。
“连这种理由都想得出来，专家也不容易当啊！”许若林啧啧赞叹。
“是不是还说，井口太小了才挖洞钻出来？”叶涵小心翼翼地说
龙建国一怔：“让你说着了，还真有这么一句话。”
叶涵顿时无力吐槽。
这时屏幕上闪过一道车灯的亮光，一辆轿车在尖锐的摩擦声中，拖着两道轮胎印冲进屏幕，滑出十多米远才把车停住，接着调头就往回跑。
另一个方向来的车看到巨蟑螂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车头重重撞在巨蟑螂的身上。
巨蟑螂向侧面挪了一小步，撞蟑螂的轿车引擎盖当场掀翻，露出车头下各种撞变了形的机械——天色太暗，压根看不清那辆车，叶涵并未看到车内的机械设备，但车头撞得那样结实，不变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巨蟑螂似乎十分地愤怒，稳住身体之后举起一条前肢，重重砸在车顶上。
车内的两个乘客如梦初醒，打开车门连滚带爬地拼命逃跑，不想巨蟑螂长腿一兜，长满倒刺的长腿登时刺穿了副驾驶上逃下来的女乘客，直接将她勾到嘴边，一口咬断了她的胳膊。
鲜血狂飙，凄惨的呐喊隔着屏幕依然令人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那个男的跑了几步才发现同伴的遭遇，焦急地停了下来又不敢靠近，痛苦地捶胸顿足，崩溃地扯住头发嚎啕大哭，最终，他一步三回头地哭着跑出的镜头范围。
视频结束，几个人的胸膛好像压着一块石头，就算叶涵在镜江亲眼见过多少次类似的场景，这一幕仍然让他怒形于色。
龙建国默默点开第二个视频，依旧是监控视频，依旧是漆黑的夜晚，一只巨蟑螂冲进路边的露天停车场，将几辆轿车掀到一旁。
就在这个时候，两辆平头动兵车疾驰而至，车上跳下几十个携带各种武器的步兵，战士们下车后立即分散，各自寻找掩体，几个慌乱的战士直接把枪架在附近的车上，结果被班排长一狠踹踢到墙边，这才知道用结实的建筑充当掩体。
两个排的战士很快进入阵地，一声令下，步枪机枪同时开火，巨蟑螂身上冒出一串火花，有的子弹打穿了巨蟑螂外壳，但更多的子弹没能建功。
骤然遭到袭击的巨蟑螂勃然大怒，蛮横地冲向埋伏的战士，手腕那样粗的触须一扫，一个躲避不及的战士被抽了个正着，当场呕血重伤。
长满倒刺的长腿一扫，一个战士大腿贯穿，被虫腿勾起来，大头朝下晃来晃去，最后一头撞在墙上，全身绵软生死不明。
几个手雷扔过去，效果有限；几枚枪榴弹砸过去，还是不行；几枚火箭弹打过去，终于重创巨蟑螂。
视频结束。
165 情报分析
点开第三个视频，一辆装甲车一边先进一边向巨蟑螂开火，机关炮密集射击，炮弹在巨蟑螂身上开出一个又一个盆大的窟窿，巨蟑螂却一往无前地冲向装甲车，最终倒在冲锋的路上，倒下时距离装甲车还不到十米，与身体差不多长的触须重重砸在装甲车上，看得几个人眉弓暴跳。
视频结束。
文件夹里只有这三个视频，龙建国合上笔记本，沉着脸转过身来：“都说说吧，有什么想法。”
“营长，我能先问问巨蟑螂的习性吗？”许若林指了指龙建国手里的文件。
“可以。”龙建国点头，“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巨蟑螂平均体长二十二米，最大的一只体长二十七米；身高两米五到三米二，伏低身体只有一米三到一米五；昼伏夜出、攻击性强、破坏欲强、生命力强、食谱广泛……大概就是这么多。”
鲁庆之立眉如刀：“咱们营装备的都是小口径步枪，这玩意对付巨蚁的效果就不怎么样，是不是和上面申请换装？”巨蟑螂的体型远超巨蚁，生命力更不在一个层次上，别说小口径步枪，就算小口径机枪也一样拿巨蟑螂没辙。
“换什么呢？八一枪族？”龙建国叹了口气，头疼地说，“五六式步枪弹的穿透力还比不上小口径呢，就算是八一班机也不好说，除非是用五三式机枪弹的通用机枪。但是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那么多老式通用机枪，再说也没那么多子弹储备。”
高波敲了敲桌子：“八一杠不是都发给预备役了吗？咱们就是想换，也得有库存才行。”
“前段时间上面不是调了一批机枪弹过来吗？”许若林问，“咱们用不着人手一挺机枪，一个班一挺也行啊！”
“本来就是打巨蚁用的，现在都用得差不多了。”龙建国说。
“要我说，12.7的大家伙更好。”鲁庆之说，“这个口径的子弹有的是，光咱们营的库房就有十几吨，就是没那么多枪……营长，你看能不能跟上面说说，调一批狙击步枪过来？”
“狙击步枪哪是那么好调的？”龙建国更头疼了。
“咱们不用那么好的，没瞄准镜也行，跟虫子打了这么多天，上面早知道小口径不顶用，应该早有准备才对。”鲁庆之说道，“听说造了一批12.7的突击步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但是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准备，但是我可以想办法问问。”龙建国马上将鲁庆之的建议记下来。
“散弹枪呢？咱们装备了那么多散弹枪，那枪的口径又大，能不能对付巨蟑螂？”高波习惯立足于现有情况考虑问题。
“理论上没问题……叶涵，这方面你熟，你来讲。”龙建国说到一半儿，突然把皮球踢给叶涵。
叶涵一愣，但是马上就回过神来：“很难，镖弹是我们手里威力最大的弹药，穿透巨蟑螂外壳不是问题，但是蟑螂这东西脑袋切了还能活七八天，身上穿几十个小洞跟挠痒痒似的，打不死蟑螂根本没用啊。”
“电影里不是有种会爆炸的散弹么？咱们有没有？”鲁庆之问。
叶涵双手一摊：“我不清楚，也没见过。”
“营长，我知道电影上的东西不靠谱……”鲁庆之说。
龙建国迅速记下这一条：“一会儿一起问上面。”
叶涵犹豫了一下说：“有没有散弹枪用的榴弹我不清楚，但是那么大的口径，造点类似的特种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比如在弹头里装点剧毒杀虫剂、白磷或者铝热燃烧剂什么的！”
“我跟上面建议一下，但是行不行咱们这回都赶不上了。”
叶涵又道：“不光是散弹枪，各种型号的火炮都应该研究专门对付虫子的特种弹药，我觉得上面应该早就想到了，但是咱们是不是也建议一下？”
“完全可以……还有吗？”龙建国的目光扫过众人。
“有，空中支援！”许若林说，“阜云肯定是场硬仗，最好现在就请上面协调空军。”
叶涵精神一振，立即竖起了耳朵。
空军在保卫镜江的时候，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放弃镜江之后，军方渐渐找到了对付巨蚁的办法，以陆军对抗巨蚁绰绰有余，就再也没动用空军。
巨蟑螂的体型虽大，但是在空军的强力火力打击之下，跟待宰的羔羊没多少区别。
“空军昨天晚上就参战了，但是阜云人口密集，大威力武器容易误伤群众，武器威力小了又打不死巨蟑螂，出动的架次不少，战果却不多，倒是陆航如鱼得水战果辉煌，咱们今天也得靠陆航帮忙。”
“那太好了，空军也好陆航也好，关键时刻能帮上忙就行。”许若林长出一口气，“另外，我觉得，不能指望上级给咱们配发新装备，必须立足现有装备，研究几种克制巨蟑螂的战术。”
“这还用想么，迫击炮、火箭炮、无后坐力炮，反坦克导弹，哪一样拿出来收拾不了几只蟑螂？”鲁庆之忿然道。
高波接口道：“还有坦克装甲车，自行突击炮，自行高炮……反正有装甲的都可以上，就算车上没炮，车载机枪也够蟑螂喝一壶的。”
“没装甲的也可以伴随装甲车辆行动！”鲁庆之补充道。
“行了行了！”龙建国挥挥手，“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先把话撂在这，凡是库房里有的装备，都可以拿出来用，包括夜视仪，满意了没有？”
几个连长喜笑颜开，都不说话了。
“没话说就散会吧，还有一点时间，回去抓紧休息。”说罢龙建国第一个离开，几步蹿进通讯班，第一时间联系上级，四处寻找合用的武器装备。
然而龙建国这个营，已经是阜云市数一数二的驻军单位，其他兄弟部队的装备水平，至少差一个档次，根本就找不到更好的装备。
即便是有，也早就让其他部队给要走了，连口汤都没留给龙建国，还真应了许若林那句话。
166 首遇巨蟑
下午十七时许，阜云市郊。
细细的雨幕从天而降，水滴落入水洼，点点涟漪处处。
一列疾驰的列车冲破雨幕，强烈的震荡向两侧传来，水洼震荡翻涌，许多不曾平息。
列车渐渐停止，车厢门第一时间打开，身罩雨衣的战士们沉默地跳下火车，灵活地攀上平板列车，解开固定装甲车的缆绳，驾驶员灵活地钻进车内，以最快的速度将装甲车开下列车。
一刻钟后，四十多辆装甲车列队完毕，叶涵站在012的车顶远眺阜云，一颗心好像落入无底深渊，一个劲地往下沉。
不久前进入阜云的时候，这里虽然行人稀少，却还是灯火辉煌；眼下已是傍晚时分，远处的阜云却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雨帘之中，几乎看不到灯光，反倒有几处升腾的火光闪烁不定，漆黑的烟柱直冲云霄，空气里充满烧焦的气味，警报声和枪声若隐若现。
这还是当初那个阜云吗？
“准备出发！”龙建国厉声嘶吼，声音迅速被轰鸣的引擎声淹没，随即他跳上装甲指挥车，大幅度挥动胳膊，示意部队出发。
三位连长马上向各自的部队下达出发命令，一连一马当先驶离临时停车点。
一辆又一辆全副武装的军车飞驰而过，车轮碾过水洼泥水飞溅，滚滚铁流转眼间绝尘而去，快速驶往沉默而压抑的阜云。
指挥车中的龙建国拿起送话器：“各单位注意，现在分配任务，一连东城街；二连海阳街；三连怀安街，再强调一遍，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消灭巨蟑螂，都清楚没有？”
“清楚！”几个连长一齐回答。
“好，有什么问题及时报告。”说罢龙建国切断通讯。
车队继续前进，叶涵忽然发现前方的路边停着四辆轮式突击炮，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那几辆突击炮发现车队，立即启动引擎加入车队，正好每个连一门，多余的那一门直接跟在指挥车屁股后面。
几分钟后，车队行至阜云外围，三个连按计划驶向各自的任务区域，营部则单独驶向一条街道。
此时的天色不过刚刚有些灰暗，虽然雨幕对视线有些影响，但叶涵还是一眼就将街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这是一条双向四车道，街道两边的绿化带里种满了植物，宽敞平整的人行道一直延伸，与两侧高高耸立的建筑相接。
街边的商铺卷帘门紧闭，看不到半个人影。
这样一条街道原本应该车来人往干净整洁，可是就在车队正前方百多米外，一道深深的壕沟将道路拦腰隔断，一只巨蟑螂就站在壕沟一侧，一辆警灯闪烁的深蓝色警车停在巨蟑螂附近，地上还躺着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员。
冰冷的细雨早已打湿了警员的衣服，他却始终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殷红的鲜血混在雨水中缓缓流水街边的排水井。
巨蟑螂丝毫也不理会靠近的车队，生满倒刺的前肢插向壕沟，一声惨叫，众人愕然看到，重新抬起的前肢上赫然挂着一位不断挣扎的警员。
警员的胸膛已被倒刺刺穿，有气无力地挂在倒刺上，鲜血染红了蟑螂的前肢。
叶涵瞳孔暴缩：“老兵……”
“轰——”一声闷响淹没了叶涵的话，巨蟑螂的屁股下轰然爆开一团火焰，他扭头一看，原来是跟随营部前进的突击炮及时开火。
也许是事发仓促，也许是怕误伤警员，这一炮打得有些偏，没能击中巨蟑螂，而是击中了巨蟑螂屁股下的路面。
巨蟑螂毫不在意，张开可怖的巨颚，将挂在腿上的警员送到嘴边。
那个警员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将左手塞进巨蟑螂的嘴巴。
“轰——”一声爆响，手榴弹在蟑螂嘴边爆开，弹片崩了巨蟑螂一头一脸，可是除了复眼受伤之外，其它部位没有关点损伤，那个警员反倒被弹片炸得人事不醒，浑身的一服一件不剩，全都被爆炸的冲击波撕碎。
“开炮——”叶涵终于喊出“了后面两个字，012的机关炮陡然炸响，明亮的炮口焰照亮街道。
与此同时，其它车上的武器也一齐开火，就连那门突击炮也不便餐，一炮击中巨蟑螂的胸部，轰然爆响中，巨蟑螂的两条虫腿齐根而断，断裂的虫肢带着警员跌落在地。
“开火！”这一回是龙建国的声音，营部十二辆车外加外援突击炮同时射击，各种口径的炮弹狠狠砸在巨蟑螂身上，爆炸声不绝于耳。
由于事先有充足的准备，没有任何一门炮使用穿甲弹，大量高爆弹在击中巨蟑螂后爆炸，在巨蟑螂身上撕开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窟窿，有些炮弹击中伤口钻进巨蟑螂的身体，结果直接在巨蟑螂的体内爆炸，爆炸将它的内脏搅成肉泥，高温更是烤熟了巨蟑螂血肉。
炮击只持续了几秒钟，硕大的巨蟑螂挣扎片刻，最终软软扑倒。
“轰——”突击炮又一次开火，炮弹准确命中巨蟑螂颈部，将蟑螂的脖子炸得壳血模糊，大量虫血自伤处涌出，巨蟑螂却一动也不动。
“救护车——”龙建国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回荡，一辆车身漆着红十字的装甲车越众而出，开至巨蟑螂面前，隔在警员和巨蟑螂之间。
两个背着药箱的卫生兵跳出车外，几步冲到警员身边，利落地跪坐警员身侧，一个翻看警员的眼皮观察瞳孔，另一个按住警员的颈侧寻找脉搏。
片刻后，两人抬头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卫生兵按住耳边的单兵通讯器：“营长，伤员瞳孔放大，找不到脉搏，没救了。”
龙建国深吸一口气：“知道了……继续前进！”
“遗体呢？”卫生员急忙问道。
“搬进警车！”龙建国说，“我们现在只能做这么多，既然他们是警方的人，还是让警方收敛烈士的遗体吧。”
两个卫生兵以最快的速度将遗体搬上警车，仔细关好车门，这才返回装甲救护车，重新加入车队。
167 战巨蟑
枪炮声还在继续，没有时间在这里停留，车队在巨蟑螂的尸体前隆隆开进，012驶过巨蟑螂身前，叶涵得以近距离观察巨蟑。
尽管巨蟑已然在猛烈的炮火中满目疮痍，但尸体依然大致完整，这东西长着胳膊粗细，与身体差不多长的巨型触须，看上去就像头上长了两根巨大的天线；巨大的嘴巴好似一对门板，咬一口绝对能把人拦腰载断；扁平的身体即便伏倒在地，也有两米多高；身体比两辆大巴加在一起还要长出一截；尽管满是孔洞，宽大的翅膀仍然似帐篷一样遮在身上。
叶涵印象最深刻的东西，就那六条生满倒刺的腿，每一条腿都像一根越巨型狼牙棒，若一不小心被巨蟑腿刮到，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车队与巨蟑之间大概有七八米的距离，装甲车自巨蟑面前驶过，叶涵突然闻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恶臭，就像几百年没掏过的公共厕所扔进一枚炸弹，其气味之恶劣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前面就是那道宽度惊人的壕沟，车队不得不绕开到人行道上绕行，012驶近壕沟的时候，叶涵特意看了看壕沟里的情况。
尽管早知道壕沟是掀开的下水道，他还是被沟里的情形吓了一跳。
那绝对是专门排放生活污水的下水道，三米多深的沟底堆积着大量的泥土沙石，好像一座堤坝将污水截流。
“堤坝”挡住了污水中的垃圾，只有墨绿色的污水漫过沙土，自一侧流向另一侧，那股无法形容的恶臭越发清晰，尽管雨水不断涌入沟内，依然无法驱散恶臭。
凡是能流进下水管道的污水，都是生活污水的一部分，淘米洗菜只是小意思，洗衣洗脚再平常不过，屎尿粪便更是应有尽有，这么多东西混在一起，那气味能好闻才怪！
就在012驶过壕沟的一刹那，叶涵隐约看到黑暗的沟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往外钻，他赶紧大叫一声：“停车，营长，沟里有东西；老兵，能瞄准吗？”
“不成，太低了，射角不够！”
龙建国沉声道：“停止前进，所有车辆后退，兜住它！”
行进中的车队立即散开，十几辆车以l形排列，兜住东和北两个方向，这样做可以最大限度发挥装甲车的火力，若是四面包围，一旦巨蟑钻出地面，射击的装甲车很有可能误伤友军。
012后退数米，叶涵的目光依然可以看到沟底。
只见一只体形颇大的巨蟑螂出现在水道中，它似乎是想钻出地面，可又被塌陷的泥沙挡住。头顶的触须四面乱扫找准方向，两条前肢左右一通扒拉，在塌陷的泥沙中挖开一个缺口。
然而巨蟑螂并没有像叶涵想的那样钻出下水道，而是就地趴在缺口那儿，把嘴凑到缺口上美滋滋地吸吮起来，头顶那一对触须惬意地抖来抖去，仿佛下水道里的污水是无上美酒。
叶涵差点没当场吐出来，那可是污水，还是用料十足的生活污水，喝这玩意还能喝得津津有味，丫的蟑螂也太特么强大了有木有？
“我受不了了，老兵，掩护我！”叶涵等不及老兵的回答，提着火箭筒一把掀开顶盖，瞄准巨蟑螂便射出火箭弹。
发射成功后，叶涵立即扔掉发射管缩回车里，双手死死地堵住耳朵。
“轰——”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地洞里腾起一股炽烈的火焰，火头足有七八米高，一股热浪自沟中蹿出，地面更是像地震一样震感强烈，哪怕坐在装甲车里，也能感觉到爆炸的巨大威力。
“叶涵！”爆炸声消散，龙建国第一个找上罪魁祸首，“你特么给我小心点，有你这么用云爆弹的么？”
叶涵赶紧陪笑：“意外意外，下次一定小心！”
龙建国冷哼一声：“出发！”
叶涵有些意外，瞅着老兵眨了眨眼睛：“这么容易就放过我了？”
“还能咋办？难不成在这儿揍你一顿？”老兵反问。
呵呵一笑不再想那么多，虎牙刚想开车，众人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乍一听好像直升机在飞，仔细一听却没有直升机旋翼那种规律的嗓音，而是一种平均而低沉的嗡鸣，就像一对翅膀飞快地扇动……翅膀？
叶涵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掀开顶盖，嗡嗡声瞬间清晰几倍不止，他赶紧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居然看到了一只飞在空中的巨蟑螂！
“不可能！”叶涵下意识地惊呼。
二十多米长的巨蟑螂是什么概念？二十多米长的巨蟑螂是什么重量？得多么有力的翅膀，才能带动如此沉重的躯体？
蟑螂本身就不擅长飞行，巨蟑螂那么大那么重，怎么可能飞得起来？
然而事实俱在，那只巨蟑螂就在天上飞呢，叶涵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无法抹杀这个事实。
飞行对巨蟑螂而言似乎也是个不小的负担，天上那货身形一转，直接落到附近一栋楼的外墙上，长满了倒刺的巨腿这下派上了大用场，满腿的倒刺全都抠进了墙皮。
然而巨蟑螂的身体实在太重了，虫腿抠进墙里居然也固定不住，几条腿连扒拉几次，才挂住了两扇窗子，虫腿直接敲碎了窗玻璃，死死地勾住窗框，把沉重的身体牢牢固定在墙上。
龙建国目瞪口呆，但马上就回过神来：“狙击手，把它给我揍下来！”
巨蟑螂的位置实在太过分了，甭说口径一百多毫米的突击炮，就算口径三十毫米的机关炮，也能轻而易举地打穿楼体外墙。
就在这个时候，墙上那只巨蟑螂硕大的脑袋忽然凑到墙边，门板巨颚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这特么的还是蟑螂么？不是火星来的吧？
蟑螂这东西出了名的食谱广，可是也不至于连墙皮都吃得下去吧？那玩意不是无机物么？难道蟑螂跟某些原始微生物一样，能从无机物里提取养分？
这也太扯蛋了吧？
168 分散行动
不知道谁眼尖，突然在无线电里喊了一声：“苯板，它吃的是苯板！”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苯板就是泡沫塑料板，北方把这玩意贴在楼体外墙上充当保温材料，一层足有巴掌那样厚。
叶涵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虽然不是啃墙皮，但这玩意嘴巴还是很强大好吧？连苯板都吃？蟑螂胃里装的是王水么？
沉闷的枪声响起，狙击手枪枪不离巨蟑螂腹背中线，这里的甲壳相对薄弱，每一枪都能炸出个杯口粗的窟窿。
不知道是谁一枪击中巨蟑螂的心腔，一股虫血自巨蟑后背喷出，就像楼上泼下了一盆水。
然而蟑螂的动脉上有十三个可以搏动的心室，而且昆虫的血压普遍偏低，打坏了一个心室虽然喷出了许多虫血，但对巨蟑螂并没有造成致命影响。
以巨蟑螂的体形，这点伤害不过是毛毛雨，半点不在乎地该吃吃该喝喝，转眼间就在墙面上啃出个数米方圆的浅坑。
所有人都相信，这只巨蟑螂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流血过多而死。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巨蟑螂附近的窗子突然打开，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上半身探出窗外，用力向楼下挥手：“救命——”
巨蟑螂触须一动停止进食，粗长的虫腿拔出墙面，再重重凿进墙里，几步挪到那扇呼救的窗口外。
少妇魂飞魄散，惊慌失措地逃入屋中。
巨蟑螂虫腿一敲砸碎玻璃，脑袋挤在窗上一通乱咬，三口两口啃碎了碍事的塑钢窗，刺耳的尖叫不断只剩下窗框的屋子里传出。
龙建国立马急了，冲一旁的装甲车使劲挥手：“005，侧面，绕侧面开炮！”
005号装甲车立即开车，向前行驶一段距离后，停在那栋楼的侧面，抬升炮管瞄准巨蟑，嗵嗵嗵连开几炮。
炮弹击中巨蟑螂，爆开一团团火焰，巨蟑螂顾不上再找少妇的麻烦，长腿一松坠向地面。
龙建国一声令下，拥有射角的装甲车全部开火，巨蟑螂还没落地，身上就炸出数十个走直径不一的血窟窿，重重地一头栽倒在地，舞动着长腿，试图重新爬起来。
趁它病要它命，龙建国厉声喝道：“突击炮——”
早就装好炮弹的突击炮立即开火，一枚燃烧弹正中目标，巨蟑螂顷刻间陷入炽热的火海。
龙建国松了一口气：“各单位报告情况！”
“一连消灭两只，这玩意也没那么变态，不是挺好对付的么！”鲁庆之在通讯中如是说。
“二连消灭两只，不是这东西不强，而是咱们的武器更强！”高波反驳道。
“三连消灭四只。”许若林说。“营长，我建议部队分散，以车为单位执行任务。”
“附议！”鲁庆之和高波异口同声。
“各单位自行决定分散与否，行动吧。”
“是！”三位连长齐声应答。
“营直各单位注意，两车一组分散行动，突击炮跟我走！”
“是！”乱糟糟的声音充斥无线电。
十号车离十二号车最近，车长立即主动联系叶涵：“叶排，咱们怎么走？”
叶涵视线一扫：“前面五十米有个岔道，咱们往北拐！”
“是！”十号车答应一声，两辆装甲车一前一后脱离大部队，拐入一旁的岔道。
刚刚开出几十米，叶涵便收到龙建国的通讯：“各单位注意，指挥部信号恢复，注意接收目标信息，完毕！”
电台中传出一连串确定的声音，叶涵耐心地等到最后才回答道：“动幺两收到。”
打开车载计算机和相应的数据传输设备，叶涵面前的屏幕上很快便出现阜云市的电子地图，地图上清晰地用红点标示出012号和友军的位置方向，而且可以直接在数据系统上申请炮火和空中支援。
叶涵早就知道这套系统，可是他当年用的系统十分简陋，远远没有眼前这么多实用功能，他不禁对军队这几年的快速发展而感到惊讶。
没等他清楚这玩意到底有多少功能，终端上忽然收到一条命令，信息指向北方某处，叶涵大声喊道：“虎牙——”
“收到！”虎牙看着仪表盘一侧的屏幕大声回应，“马上就到！”
数百米的距离一掠而过，代表目标的蓝色光点出现在马路一侧的建筑之中。
叶涵登时一怔，路旁的门面不是都锁着卷帘门么，这个怎么还开着？
调整镜头对准目标，只见目标所在的门面上方挂着显眼的牌匾“勤发粮行”。
粮行占据两套门面，左边的玻璃门已经脱落，门前满地碎玻璃，一只巨蟑螂大半个身子钻进店里，只剩下小半截尾巴露在门外；右边是宽大的落地窗，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紧紧地趴在玻璃窗上。
他们俩看到路上的装甲车，生存的欲.望全面迸发，拼命拍打玻璃窗，试图引起装甲车的注意。
他们俩很成功。
叶涵不仅看到了他们俩，透过玻璃窗还看清了巨蟑螂。
巨蟑螂的前肢倒刺上挂着几个塑料油桶，油桶中还有大半桶食用油；一旁倾倒的铁皮油桶倾倒在地，泄露的食用油淌了一地。
巨蟑螂毫不客气地咬开一袋面粉，咬住袋子一通乱甩，甩得面粉到处乱飞。
可它只啃了两口就对一旁的鸡蛋箱产生浓厚的兴趣，抛下面袋子一口咬过去，啃碎了不少鸡蛋不说，还把装鸡蛋的塑料筐啃掉一个角。
鸡蛋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蛋清蛋黄和碎蛋壳混在一起，巨蟑螂却毫不在意，趴在那里一通猛吸。
叶涵简直无法想象，这东西到底靠什么把地上的蛋液吸进嘴里。
“老兵掩护，动幺动主攻，注意，不能使用燃烧弹！”叶涵果断下达进攻命令。
店里面粉飞扬，遇到明火很有可能发生爆炸。
面粉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儿，可是蕴含的能量比同等重量的炸药还要高，只是爆速太低，因此才显得威力不足。
一旦空气中飞散的面粉发生爆炸，店里的两个人不死也要重伤，以目前的形势，伤员很难得到救治，等于判了两个人的死刑。
169 救援
十号车立即报告：“叶排，我这只有燃烧弹！”
叶涵迅速抬头：“老兵？”
“咱们也一样！”老兵说。
“机枪呢？”叶涵再问。
“机枪不是，普通弹！”
叶涵眉头紧锁：“十号车机枪掩护；虎牙靠过去，先把人救出来！”
“是！”
装甲车开上人行道，叶涵深吸一口气，掀开顶盖钻出车外，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气味虽然没有下水道那么浓重，却也差不了多少，熏得他差点没晕死过去。
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叶涵冲那一中一少连连挥手，中年人赶紧抱住孩子，退到一边惊惧地扫了巨蟑螂一眼。
叶涵继续打手势，中年人似有所悟，拉着孩子躲到一堆大米后面。
刚刚就是这些大米挡在两人身后，挡住了巨蟑螂的视线……虽然巨蟑螂很可能早就发现了他们俩，只是因为忙着吃而暂时顾不上这一大一小，可这两个人终归是在巨蟑螂肆虐的店里坚持到救援到来。
叶涵掏出手枪，叭叭几枪打穿窗玻璃的四角，用力拍拍车顶：“老兵，转炮塔！”
老兵马上照办，炮管顶在玻璃上，硬是顶碎了窗玻璃。
巨蟑螂似有所觉，突然停止进食，叶涵浑身的汗毛根根炸立：“跑，快出来——”
中年男人推着孩子跳了起来，挡在孩子的后面，踏着满地碎玻璃冲出店外。
叶涵挥臂指向十号车：“那边——”
中年人慌不择路，拥着孩子就往十号车跑。
叶涵长出一口气：“虎牙，车开远点；老兵，干掉它！”
“瞧好吧！”老兵也钻出车外，调转车顶的大口径机枪，瞄准巨蟑螂扣下扳机。
沉闷的枪声响起，一连串子弹近距离击中巨蟑螂，堆满了米面的店里空间狭窄，巨蟑螂连转身都做不到，更不用说躲避和反击了。
虎牙索性把装甲车开到粮店正门外，重机枪几乎顶在巨蟑螂的屁股上开火，一口气打光了整条弹链，彻底把巨蟑螂的屁股揍开了花。
菊花残满地伤，大股虫血自巨蟑螂伤痕累累的屁股里流出来，六条虫腿的动作也迟滞了许多。
叶涵怕它不死，抱着********的念头大喊：“再来！”
老兵以最快的速度换好新弹箱，将箱里的弹链接在那条即将打完的弹链尾巴上，突突突又是一个弹链打光。
巨蟑螂终于不动了。
“撤！”叶涵的声音干脆利落，装甲后驶离路面的同时，向指挥部发送歼灭目标的消息。
十号车正要启动，那个中年人又从车上跳了下来，几步冲到十二号车前恳求道：“战友战友，能帮我把蟑螂拖出来不？让我把店门关上。”
老兵差点没气乐了：“都啥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没用的？命不比店要紧？”
中年人满面纠结：“这可是我半辈子的心血，店没了我这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
叶涵钻出车外：“别闹，我们没时间拖蟑螂，要不你留下，要不你直接把门关死。”
“这……”中年人瞅着店里的巨蟑螂狠狠一跺脚，“你们走吧！”
叶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丫不想想自己也想想孩子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真特么舍命不舍财啊？没时间跟你穷蘑菇，我再问你一遍，走还是不走！”说到最后，叶涵已是声色俱厉。
“我……哎！”中年人掏出遥控器一通猛按，店外的电动卷帘门却纹丝不动，“这、这，好像停电了，必须把卷帘门摇下来……”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叶涵的表情越来越严厉。
中年人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股浑浊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他却只能揪着不舍的心，扭头冲进十号车。
老兵目光纠结：“叶排，要不咱们帮帮他？”
“这都什么时候了，谁有时间浪费？”叶涵不是铁石心肠，也知道老百姓攒点财产不容易，可再同情中年人的遭遇，也不能舍本逐末，撇下任务留在这儿摇卷帘门，这不是扯蛋么？
就算把门关上，有只臭不可闻的巨蟑螂，店里存的粮食还能不受污染？
老兵看了一眼卷帘门：“这玩意俺熟，用不了多少时间。”
“十秒钟，能完事不？”叶涵故意把时间说得很短。
不想老兵还真点了头：“差不多够了。”说罢抬高枪口，瞄准卷帘门上方连开几枪，打烂了绞链和电动机，失去束缚的卷帘门并未落下，老兵纵身一跃抓住卷帘门下沿，拖着卷帘门哗啦啦地落地。
中年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惊愕地探出头来，看到关紧的卷帘门后，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已。
老兵迅速钻进装甲车，叶涵扯扯嘴角：“十二秒，超时了。”
老兵嘿嘿一笑：“那掩再把门打开去？”
叶涵失笑，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找到新的目标：“虎牙，开车！”
“好咧！”
老兵悄声问：“那俩人怎么办，一直装咱们车上？”
“我问问。”叶涵按住单兵电台的送话键，“龙营，叶涵呼叫。”
“收到，请讲。”
“我这刚救下两个人，避难所在哪儿？”
“地图上有！”龙建国回答，随后又补充道，“别耽误时间，什么时候路过什么时候把人送过去。”
“收到！”叶涵冲老兵歪歪头，在电子地图上划了两下，缩小地图寻找避难所的位置。
老兵扶着车厢回到自己的位置，张嘴正想说话，虎牙突然一脚踩住刹车：“叶排，前面有人！”
“什么？”叶涵茫然抬头，“什么人？”
这时耳机中传来十号车的报告：“叶排，前面有人呼救！”
叶涵这才明白出了什么事，来不及调整摄像机，他果断掀开顶盖，刚刚站起来，就看到前面跑过来两个挥舞着手臂，不断喊着救命的年轻人。
叶涵有点傻眼，这什么情况？
地图上没发现附近还有巨蟑螂，难道又有巨蟑螂钻破下水道爬上地面？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冲到装甲车前，女的可怜兮兮地恳求：“哥，救命，求求你带上我们吧！”
170 生死两隔
叶涵不疑有它，点头道：“上车吧……”
话音未落，两个人出现的方向又冲出五六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挥舞着胳膊大喊救命。
叶涵不由地愣住，这什么情况？
老兵突然大叫：“居民，他们是附近的居民！”
叶涵脑子里的一根弦陡然绷断。
行动之前龙建国就公开提醒过，部队唯一的任务是歼灭巨蟑；私下里，也和叶涵说起过，碰到遇险的民众全力救援，但是阜云有几十万受困民众，别把自己当救世主……
龙建国的话犹在耳边，眼前却跳出了一群拖家带口的群众。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人肯定是看到装甲车打死了巨螳螂，跑来寻求军队的保护，可是叶涵还要继续执行任务，即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叶涵赶紧钻出车外，大幅度挥动胳膊：“退回去，回家里去，快回去……”
那群人不为所动，依旧快步跑向装甲车。
叶涵心头焦灼，可他即不能一走了之把人扔在这儿，也不能把他们带走。
远处的小巷子里又冲出十几个人影，叶涵差点没犯了心脏病，你们是老天派来玩我的吧？
低沉的嗡嗡声骤然响起，一股若有似无的恶臭钻进叶涵的鼻端，叶涵大惊失色声嘶力竭：”回去，蟑螂来了，都回去——”
还是没人听他的，他再也顾不上那么许多，迅速缩回车内：“老兵准备射击，十号准备射击——”
话音未落，几个黑影从天而降，恰好落到奔跑的人群左右，将那几个人团团围住，其中一只甚至直接撞进人群。
叶涵终于看清了那几个黑影，它们居然是一群只有三米多长的小蟑螂。然而它们的体形，凶残却不下于真正的巨蟑螂。
落入人群的巨蟑螂虫腿左右一扫，满腿倒刺登时在几个人的身上刮开血肉模糊的巨大伤痕，惨绝人寰痛叫声沸反盈天。
事出突然，那一群人完全被本能支配，只知道乱喊乱叫，没有一个人向近在咫尺的军人求救。
那一男一女原本站在车前，见状好似受惊的兔子般蹿进十号车，随即紧紧地关紧车门。
“救命——”终于有人向叶涵求救，喊声提醒了众人，凡是还能行动的全都不管不顾地涌向装甲车，一边走一边大喊。
满头花白的老人家不顾鲜血淋漓的重伤，使尽全身的力气和身扑向巨蟑螂，死死勒住巨蟑螂的脖子。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居然死死抱住巨蟑螂，巨蟑螂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老人的胳膊。
老人口喷鲜血厉声大喝：“走哇，快走！”
“老头子！”老太太嘶声惨叫，拔腿就要往上冲，却被身边一对中年人紧紧拽住。
半辈子相濡以沫，老人家心如刀割。
“爹——”浑身染血的中年男人泪如泉涌，瘸着一条腿拽住母亲，强忍身体和内心的双重伤痛，一步一回头。
“奶奶——”半人多高的小孙子扑到老太太怀里，用脑袋顶着老祖母，不让她往回走。
然而舍生忘死的可敬老人只能扑住一只巨蟑螂，其余几只巨蟑螂毫不犹豫地涌向这一家人，眼见几个人就要丧生虫口之下。
弥留之际，扑住巨蟑螂的老人家心头一凉，绝望地闭上眼睛。
形势骤变，后面刚跑出岔路的十几个人来猛地来了个急刹车，跑在前面的一男一女同时停住脚步，那个男的想也不想地一掌推在女人背上，将她推向数米外的巨蟑螂，他自己转身就往回跑，后面的人看到这一幕扭头就跑，一群人眨眼间消失在岔路之内。
“突突突——”老兵再也看不下去了，操纵装甲车上的同轴机枪向巨蟑螂开火，然而巨蟑螂与那一家的人距离实在太近了，他不敢冒险打长点射，只能用精确的短点射开火。
若是不管不顾地开火，不用巨蟑螂下嘴，纷飞的子弹就会先一步夺走所有人的生命，只要有一个无辜民众死在老兵的枪下，他就难逃军事法庭的审判。
老兵在走钢丝，但他别无选择。
短暂的沉默之后，十号车的机枪也跟着响了起来。
然而同轴机枪的口径只有7.62，威力远逊车顶的高射机枪，被子弹击中的巨蟑螂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半点不当回事，依旧扑向那一家人。
老太太老花眼二十年，此时此刻，却异常敏锐地捕捉到扑向中年男人的巨蟑螂，她大吼一声：“儿子——”一把推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跌倒在地，避开了巨蟑螂，老太太却被巨蟑螂扑在身下，一口咬断了老人的颈动脉。
“妈——”中年男人悲痛欲绝，起身就要和蟑螂拼命。
“奶奶——”孩子的叫声及时唤回了男人的神智，然而他一扭头，绝望地看到一只巨蟑螂扑向仅有十二岁的儿子。
“小欣——”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使尽全身的血气扑向孩子。
可是他离孩子实在太远了，哪怕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不可能抢在巨蟑螂前面救下孩子。
关键时刻，男人一向柔弱的妻子突然化做模糊的残影，瞬间扑在孩子身上，用她的血肉之躯挡住了蟑螂的利爪。
巨蟑螂年在她的身上又抓又挠，倒刺一次又一次地划开她背上的肌肤，深深地割裂她背上的肌肉，她却像麻醉了一般毫无所觉，慈爱地紧紧抱住怀里的男孩，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孩子的头顶脸蛋，眷恋的目光在男孩惊恐的小脸上一遍又一遍地看个没完，怎么看也看不完，怎么摸也也不够。
男孩子紧紧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这母亲的怀里，所有的危险都无法伤害他一分一毫，所有的痛苦都离他而去。
直到中年母亲的嘴里无法抵制地喷出一口鲜血，男孩才猛然警醒，惊慌地抱住母亲：“妈妈，妈妈——”
中年母亲的后背，已然被巨蟑螂撕得血肉模糊，脊椎和内脏暴露在外，鲜血浸湿了孩子的衣裤，也浸透了她身下的地面。
至死，她的目光都没离开过孩子苍白而惊惶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