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分析会议（二）
“假蚁后？”邱将军一怔。
“是的，假蚁后。”徐家业点点头，解释道，“蚁后是蚁群的核心，蚁后除了大量生育蚁卵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利用化学物质压制工蚁的生育本能，一旦蚁群失去蚁后，工蚁就会恢复产卵能力，正常情况下，工蚁产下的卵不能孵化，但是巨蚁本身就是变异生物，它们的卵能不能孵化很难说，所以必须用假蚁后控制蚁群，避免工蚁产卵。”
“喔——”众人恍然大悟。
徐家业又道：“把真蚁后控制在手里，用假蚁后控制蚁群，用蚁卵控制蚁群规模，用信息素防止巨蚁伤人，这就是我们研究出来的巨蚁使用方案，只要信息素到位，完全可以安全的在城市中应用蚁群，我们的战士甚至可以和伴随巨蚁一同行动！”
此言一出，会议室中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徐家业描绘的前景所震惊。
“你有把握吗？”一位与会者热切地问。
“有！”徐家业信心十足，“蚂蚁视力很差，全靠信息素识别敌我，这一点我完全可以保证。”
“那巨蚁什么时候可以投入作战？”主持人第一次露出急切的表情。
“随时可以投入战场，但是研究所的产能有限，我们控制的蚁群非常小。”
“那就赶紧起办法扩大蚁群！”
“我们倒是有点想法。”徐家业说，“林州今晚打死的巨蝗不计其数，如果现在马上把巨蚁送过去，就可以利用战场上的巨蝗扩大蚁群！”
“好办法，但是你能确保巨蚁不失控吗？”
虽然徐家业已经再三保证，还是不放心地追问一句。
徐家业谨慎地回答：“必须先发放信息素，然后才能释放巨蚁，否则接近巨蚁还是有危险的，不过我们可以通过信息素控制巨蚁的行动范围。”
花花总经理看向邱将军：“尽快了解一下情况，给研究所一个准确的消息！”
“好！”邱将军点头。
花总经理又看向徐家业：“如果从现在开始搬迁研究所，新蚁需要多少时间长成？”
“至少半个月才能投入战斗，完全长成大概需要一个月。”
“一个月？”再过一个月北方都下雪了，不用巨蚁也一样能把巨蝗全都消灭！”一个声音如是说。
“那蟑螂呢？巨蟑螂也能冻死吗？”徐家业反问。
那人登时语塞。
“还有，巨蝗是会飞的，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这种来自北方的巨蝗，飞行能力比普通蝗虫强得多，已经可以进行真正的低空飞行，所以蝗群的移动速度非常快，如果不加以阻止，蝗群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北方，一旦蝗群进入我国腹地，损失的粮食就不是三分之一那么简单了！”
“蚂蚁的事就这么定了。”花总经理拍板道，“尽快培养蚁群，我们能不能翻盘，搞不好就要看你们能不能培养好蚁群！”
“是，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最好，别让我失望……还有什么内容？”花总经理看徐家业手里的文件还有几页，不禁好奇地问。
徐家业回答道：“还有虫灾分析报告。”
“说说。”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分析，虫灾，特别是大规模虫灾，一般出现在自环境比较好，人口又相对稀少的地方，比如原始森林和大型湖泊水系，比如镜水湖、黑山山脉和西伯利亚，我们建议，类似的地区必须加强监控，借用长官的话，应该防患于未然，避免亡羊补牢。”
花总经理轻轻一笑，示意徐家业继续。
“当然了，大家也都知道，自然环境恶劣的地方，也有巨虫出现，但是基本不成规模，数量也很少，目前只有巨蟑螂出现在人口密集的城市。”
“沿海地区迄今为止尚未发现成规模的巨虫出没，海里虽然没有昆虫，但是有不少节肢动物，好在监测没发现水生节肢动物有巨型化的预兆，这无论对我国还是其他沿海国家来说，都是个不错的好消息，我不敢想象海里那些虾兵蟹将长得跟蓝鲸一样大，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这是什么原因？”一位与会者好奇地问。
“可能是因为海水太咸，膨化病毒不耐盐。”徐家业说得幽默，却硬是没有一个人有心思笑。
“有根据吗？”那人又问。
“有，我们做过几次实验，海水确实可以有效杀死膨化病毒，但是这一点除了能保证海洋生物不变异，并没有其他用处。”说到这里徐家业顿了顿，“但是这个结论在研究中心内部也有争论，争论的原因是太平洋几个岛上出现的巨型陆蟹。”
“巨型陆蟹？”几个与会者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是的，严格地说，是一种生活在滩涂上的蟹，它们的体形发生了巨化，因为滩涂一天里有半天淹没在海水之下，所以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海水不能杀死膨化病毒，至少不能杀灭生物体内的膨化病毒，不过所有的数据全部来自国外的研究，目前还不能确定研究结果是否准确。”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沿海是国家的经济精华所在，一旦海洋生物加入巨化行列，后果难以预料。
花总经理轻轻敲了敲桌子，众人立即把嘴闭紧，花总经理说道：“不管膨化病毒对海洋生物有没有影响，沿海城市必须有所准备，及时建立观测站，防患于未然……还有吗？”
“有，我们还发现，巨虫的行动很有规律，一般都是从海拔较高的地区向海拔较低的地区前进，这很可能因为高海拔地区空气密度低，氧气含量不如低海拔地区，而昆虫的巨化体形，需要更多的氧气；还有一种猜测是昆虫属于变温动物，而海拔越高的地方温度就越低，低温不利于昆虫的行动。”
“这个发现有什么意义吗？”一位与会者好奇地问。
徐家业回答道：“高海拔地区人烟稀少，低海拔地区才是精华所在，掌握巨虫的行动规律，有助于提前建立防线，及时阻击巨虫。”
202 西进计划
花总突然问道：“多高算高？”
“这个还没有确切数据，根据黑山山脉的观察记录，一千米以上很少发现巨虫，即使有发现，巨虫也很少在高海拔地域停留……”
“如果是在高原上呢？”花总追问。
徐家业不由的一怔，想了想说：“没有实验数据，说不好。”
“那就尽快展开研究，小徐，你知不知道，如果能证明高原是巨虫的禁区，对我们的国家将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徐家业猛然惊醒，对啊，如果高原是巨虫的禁区……不，哪怕巨虫只是不习惯高原的气候，那么高海拔地区将成为天然的避难所。
虽然他不懂什么国家战略，可是在全球各地均不同程度爆发虫灾的情况下，一片没有巨虫的净土将是一笔多么宝贵的财富！
或许，那已经不能再用财富来形容，而是国之命脉！
想到这里，徐家业心中猛然涌出一股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使命感，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花总，我……”
花总突然一摆手：“除了这件事，还有其它的情况需要通报吗？”
徐家业赶紧回道：“没有了。”
“那好，散会，老邱，小徐，你们俩跟我来！”
无关人员没有一个站起来，目送三人走出会议室后，才默不作声地有序离开。
徐家业不安地跟在花总身后，始终保持着三米左右的距离，即不敢跟得太近，也不敢拉开距离。
走了一段距离，又坐上电梯，再穿过一段走廊，三个人终于抵达一间办公室，花总坐到办公桌后，向对面的沙发一指：“坐！”
邱将军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徐家业小心地坐在一旁，兴奋中带着几分拘谨和忐忑。
“小徐，我要尽快看到研究结果，明白吗？”
“明白！”徐家业赶紧站了起来，“我回去之后马上组织人手。”
花总点点头：“不管设备人员还是资金，缺什么我给你什么，要求只有一个——争分夺秒。”
“是！花总，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现在就回去安排！”
花总本想详细问问情况，但是看徐家业的神色，应该是真没有更详细的数据，只能点头同意：“去吧。”
徐家业赶紧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花总和邱将军。
花总双手交叉抱在腹前：“老邱，我需要你组织人手，秘密制定一份西进计划。”
“西进？”邱将军微怔，“你的意思是，向西部迁移？”
花总点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人类和巨虫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我们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第一步，先做好重工业的搬迁准备，特别是装备行业。”
“好！”
“先把计划做出来，免得情况发生变化时措手不及……这件事必须秘密进行，任何一点消息都不能外泄，懂我的意思吗？”
“懂。”邱将军点头。
西进计划的基础建立于巨虫畏高喜低，偏偏沿海和平原地区才是一国之精华所在，向西部迁移影响的不是几个几十个人，而是动辄数亿人的切身利益，若是消息泄露，一定会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阻力。
相反，若是等到巨虫威胁到沿海和平原的时候再公布计划，执行计划受到的阻力自然会小得多，原本的阻力说不定还会在虫临城下的时候变成助力。
“第一阶段的计划以军工业为主，包括化工集团，其次是涉及民生的工业，然后依次是重工业和轻工业，另外再搞一张名单，必须迁移的重点企业和没必要迁移的企业分别列表，一旦情况有变，优先保证重点企业迁移。”
“是！”
“还有，不用迁移或者没必要迁移的工厂，也不能不管不问，想办法把工厂封闭起来，封闭标准定的高一点，不能让巨虫进入车间厂房，更不能让巨虫破坏机器设备。”
“这个……我尽力。”
“难为你了！”花总揉了揉眉头。
“没什么。”邱将军摇头，“工业搬迁的影响太大，现在动手太显眼，但是工业原料没这个问题，是不是先在西部集中一批工业原料，直到搬工厂的时候，恐怕就没精力搬原料了。”
“可以。”花总晗首，“就用军方的名义屯积物资，回头通知下去，想办法从外面采购一批重要物资。”
“可以试试，但是现在巨虫肆虐全球，有原料的都跟咱们一样忙着对付虫子，出售重要物资的可能性很小。”
“机会再小也要试试，能买到最好，买不到就算了。”
“明白。”邱将军再次点头，“最近是不是组织一下，尽可能增加原料产量？”
“可以，但是必须注意安全……对了，各地的矿山矿洞不能放任不管，该封闭的封闭，该关停的关停，总之，不能让矿洞变成虫窝。”
“是，那防卫工程呢？”
“防卫工程能防住蟑螂吗？”花总细心地问。
“目前来看，很难。”邱将军说，“我们的防卫工程的主要目的是防空防炮，从来没考虑过防虫，除了少量建设标准比较高的，大多数防卫工程应该挡不住地栖类昆虫。”
“那就把防卫工程一起封死。”花总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无法对抗巨虫的时候，政府的第一选择通常是放弃城市，可是很难保证所有人都及时撤离，万一滞留的进入防空洞躲避，闹不好会被挖进防空洞的巨虫堵在洞里。
“还有，一旦执行西进计划，将有巨量人潮涌进西部，高原地区的基础设施相对较差，衣食住行都需要提前考虑，不能把人撤上高原就万事大吉，更不能从此不管不问。”
“明白……其实，北方的情况并不严重，现在已经是秋收时节，北方马上就要进入深秋，冬天一到，巨虫必然绝迹。但是南方地区的温度常年维持在零度以上，这些地方的气候比北方更适宜巨虫生存……”
花总重重靠进座椅，疲惫的眼睛扭向窗外：“焦头烂额啊……”
203 失联
清晨，临海高速公路。
淡淡的晨雾中，一辆装甲车静静地停在高速公路右侧，厚重的车身上挂满了露水，不时有点点露滴突然滑落，留下和道缓缓消退的水迹。
“吱呀”一声响，装甲车的后门从内打开，一股冷风灌进车中，叶涵猛地打了个冷战，满满的睡意顿时不翼而飞。
他赶紧把门关上，这才觉得暖和了一点。
睡袋里的老兵和虎牙被突然出现的冷空气冻得直往睡袋里缩，老兵眯缝着眼睛，不满地抗议：“叶排，你这是干啥？”
叶涵嘿嘿一笑：“憋得慌，出去放个水。”说着找出前几天刚发下来的绒衣绒裤，脱下外套飞快地穿在身上。
老兵猛然清醒了几分，瞅瞅正在添衣服的叶涵，使劲往睡袋里钻了钻：“叶排你可快点，太冷了！”
眼下虽然还不到深秋，但是田野间的许多植物已经开始褪去绿色，换上柔黄的新衣，昼夜温差大得惊人，中午的太阳很热，夜里的温度却冻得人浑身发抖。
“放心吧。”叶涵一口应答，“你们俩也是，这都几点了还不起来！”
嘴上虽然这样说，叶涵却没有催他们俩起床的意思，第二次打开车门，探头探脑地四处观察一番，确定没有危险，才警惕地跳下车，解开裤带，背靠装甲车释放积攒了一夜的废水。
换上秋衣果然不一样，虽然寒意仍然不依不饶地扑在脸上，身上却暖和得很。
就在这个时候，一缕阳光穿透晨雾，原本就薄淡的雾气好像烈日下的冰雪，居然飞快地消散，原本被雾气笼罩的田野露出掩藏在雾中的庐山真面目。
大概是因为高速公路比较高，远处的田野间还有些尚未散尽的晨雾萦绕，一眼望去恍若仙境。
叶涵的目光好似雷达一样扫过田野，准确地捕捉到几株小树间的异常，随即死死盯住那里，没多一会儿雾气散开，一颗拉长的大号倒三角脑袋出现在叶涵的视线之中。
那颗大刹风景的脑袋顿时将叶涵悠然的心情破坏得荡然无存，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回手拍了拍装甲车：“起来干活了！”
迷迷糊糊的老兵听到拍击声，猛地清醒过来，迅速钻出睡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鬼子在哪儿呢？”
因为蝗虫里有个蝗字，因此被战士们戏称为蝗军，时间长了，战士们干脆直接管巨蝗叫鬼子，也有人管巨蝗叫太君，没想到这一叫就传开了，不过几天时间，所有人都这么称呼蝗虫，就像不这样叫，对不起东洋邻居似的。
叶涵钻进装甲车，冲右边指了指：“两点半方向，距离一百米。”
炮塔转往叶涵指的方向，老兵成功地找到那只还没睡醒的巨蝗，“嗵——”一声炮响，百多米外的巨蝗应声而倒，后腿抽了两下便再也不动，腹部的水桶粗的伤口中冒出一股黄色的烟雾，伤口深入隐约可见丝丝火光，伤口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
老兵平静地吐出一口气：“三十七！”
“不错！”叶涵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边打开电台一边说，“行了，就这一只，没睡醒就再睡一会儿。”
老兵搓了搓脸：“睡不着了。”
虎牙虽然不情愿，但是叶涵和老兵都起床了，他只能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把睡袋卷起来。
叶涵看电台上的指示灯点亮，马上拿起送话器：“动动幺动动幺，动幺两呼叫，听到请回答！”
连叫了几遍也没得到回应，老兵忍不住问道：“咋样？还没动静？”从昨晚开始，车上的电台就再也接不到任何消息，昨天接到的最后一道命令，是沿路前进，继续追杀巨蝗！
眼下距离第一次截击巨蝗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期间叶涵随着部队参与截击另外两群巨蝗，有了第一次对蝗作战的经验，再加上天公作美，这两次截击的准备更加充分，以炮群和空中回击为主的截击战打得非常顺利，成功歼灭蝗群主力，并打散了部分巨蝗。
可是事情就坏在打散这两个字上，参战部队不得不化整为零，四处追杀分散的巨蝗。
叶涵昨天才和营部分开，没想到天还没黑电台就和龙建国失去联系，直到现在也没能恢复通讯。
“是不是电台坏了？”虎牙忍不住说道。
叶涵看看完全正常的液晶屏幕，指着自己的耳朵说：“你们俩谁出去试一试？”
“我去吧。”老兵翻了单兵电台塞进耳朵，掀开顶盖爬出车外。
叶涵调好频率，轻声说道：“老兵，能听见吗？”
“能，但是耳机里听不见。”老兵跳进车厢说。
“先别进来！”叶涵也换上单兵电台，“这一回呢？”
“很清晰！”老兵说。
“回来吧。”叶涵叹了口气，“是电台的问题。”
尽管不懂电子维修，但是叶涵仍然冒出拆开电台看一看的想法，要不是因为手里没有合适的工具，他肯定会马上动手。
“那咱们回去吧。”虎牙建议道。
叶涵点点头：“那好，咱们原路返回！”
“最好能碰上友军。”老兵笑呵呵地说。
军车上都有电台，特别是参与抗蝗作战的部队，最低也是轻装甲部队，遇上任何一辆军车，都可以借友军的电台与龙建国恢复联系。
按叶涵这几天了解的情况，这里已经是蝗群活动的边缘地区，没有大规模蝗群出现，上面自然不会费时费力地把大部队调到这里来，恐怕方圆百十里内只有龙建国的部队四处出击，遇到友军的可能性实在不高。
不过失联并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按来时的路线返回，回到和营部分开的地方等着就行了——这个办法不仅适用于军队，也适用于普通人，一旦在野外与其他人走散，最好的办法就是原路返回，回到分手的地方，或者上一次宿营的位置。
装甲车飞速行驶，十多分钟后，虎牙忽然看到前面升起一道浓黑的烟柱，他不禁惊道：“叶排，前边有情况！”
204 审问
“准备战斗！”叶涵只当虎牙看到了巨蝗，压根儿没问是什么情况。
“不是不是，前边有个村子着火了！”虎牙赶紧解释。
“村子？”叶涵一愣，心头浮现疑问，“什么村子？
昨天经过这里的时候，公路两侧的农田已经全部收割完毕，赶回来抢收粮食的村民应该都离开了，村子里怎么可能还有人？”
老兵猜测道：“你小子是不是看错了？”
“不可能！”虎牙坚持己见。
叶涵掀开顶盖，一眼便看到远处那股悠悠上升的烟柱，因为离得太远，只能看到烟柱下模糊的村庄，却看不清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心头一突，赶紧缩回车里：“走，过去看看！”
“好咧！”虎牙答应一声，装甲车猛然提速，向烟柱升起的方向驶去。
烟柱看起来并不远，可是路程走起来却一点也不觉得近，装甲车跑了四五分钟才赶到烟柱附近。
车停在公路一侧，叶涵钻出车外，居高临下地远眺烟柱，发现大火已经波及数栋住宅，烈烈火焰正在向周边蔓延。
老兵适时递上望远镜：“咋样？”
叶涵将望远镜举到眼前：“看不见人，是不是电路自燃……”
“砰——”一声清脆的爆响突然从村子的方向传来！
叶涵豁然一惊，下意识地缩回车内，急声道：“有枪声，虎牙冲过去，快！”
“坐好了！”虎牙一声低吼猛打方向盘，装甲车直冲路肩，硬生生撞破高速公路的护栏，八米长的车身剧烈震荡，成功开下高速公路。
下到田地里的装甲车八轮齐动，飞速驶向村庄。
叶涵用安全带把自己紧紧扣在椅子上，忍受着剧烈的颠簸大吼：“老兵，装备战斗！”这一带的普通居民已经全部撤离，枪声很可能来自剿灭巨蝗的友军。
滚动的车轮转眼越过数百米的距离，开上通向村内的道路，接着猛然加速开车村中。
开上公路的装甲车终于停止颠簸，叶涵悄然松了一口气，将摄像机对准正前方的公路，镜头刚转过去，他就看到公路两侧一动不动地倒着五六个人，身上的血迹无比刺眼。
大约十多米外，一个端着手枪的人表情狰狞，枪口还对准那几个倒下的人。
看到疾速冲来的装甲车，持枪者狰狞的表情瞬间变作愕然，随即撒腿就跑。
一股无法压抑的怒火自叶涵心底涌出：“虎牙，给我追！”
虎牙一语不发，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柴油引擎发出阵阵低鸣，速度原本就不慢的装甲车全速前进。
手枪男知道两条腿肯定跑不过车轮，拼尽吃奶的力气冲向路旁的民房。
叶涵再次怒吼：“截住他！”
老兵想也不想地操纵并列机枪打出一串子弹，子弹击中手枪男面前的地面，吓得他一蹦三尺高，扭头就往另一边跑。
老兵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指按住机关炮的发射键，一枚白磷燃烧弹瞬间冲出炮膛，在手枪男正前方五六米外爆炸，点点火光冒着丝丝烟雾飞散，其中一点恰好落到手枪男的腿上，燃烧的白磷瞬间烧穿他的裤子，附着在皮肉上缓缓燃烧。
手枪男一声惨叫扔掉手枪，抱着伤腿跌倒在地，痛苦地滚来滚去。
疾驰的装甲车一个急刹车停在手枪男身边，叶涵抓起步枪，一个箭步蹿出车外，一边走向那个人，一边拉动枪栓顶上子弹。
手枪男登时露出极度惊惶的表情，颤抖着恳求：“别，别杀我！”
叶涵端起步枪，隔着五米的距离指住手枪男：“别杀？凭什么！”
电影里总是出现用枪指着脑袋或者后背的镜头，实际上即使手里有枪，靠近赤手空拳的敌人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保持适当距离才是正确的做法。
手枪男目光微闪，猛然露出惊喜的表情：“你，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叶涵微微眯起眼睛，枪口一摆：“说，你是什么人！”他并没有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在搞清楚前因后果之前，叶涵并不打算对手枪男怎么样。
手枪男心头大定，连忙说道：“战友战友，我是个好人呐！”
叶涵二话不说，扣动扳机一枪打在手枪男身边的地面上，空尖弹激飞的泥土崩在手枪男的脸上，吓得他哇哇大叫：“别，别杀我！”
“我再问一遍，你是什么人？”
手枪男努力让自己正视叶涵的眼睛：“我，我是看粮的！”
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叶涵并未相信手枪男的话：“看粮的？看粮的敢随便杀人？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那些人跑村里要粮，我就是个看粮的，村里的粮食又不是我的，我不能给，就把他们撵走了，没想到他们几个偷偷跑回来，把刚收上来的粮食全都点着了，我一冲动，就那什么了。”手枪男露出愧疚的神色。
“是这样吗？”叶涵紧紧盯住手枪男的眼睛。
手枪男赶紧连头：“真的，我没骗你。”
“骗子什么时候说自己是骗子？”叶涵的证据缓和些许，“那好，我问你，既然你是看粮的，看见我们你跑什么！”
手枪男一脸地悔恨：“我，我以为你们和他们是一伙的！”
“枪哪来的？”叶涵又问。
“我是村里的民兵，为看粮配的！”
叶涵目光一扫，看到握把上没有任何标志的手枪，不由地一声冷哼：“呦，咱们民兵装备不错啊，九二式，还是小口径的！”
手枪男脸色微变：“这个……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上级发什么我就用什么！”
叶涵的表情平和了一些，但并没有挪开枪口：“你叫什么？”
见叶涵神色松动，手枪男悄然松了口气，表面上却依旧是那副畏惧的模样：“赵宏伟。”
“年龄！”
“二十四岁。”
“结婚了吗？
“没结。”
“你老婆叫什么？”
“叫……叫啥？我还没结婚呢！”
“二十四了还没结婚？”叶涵眼中怀疑渐盛，炯炯的目光似乎要刺进赵宏伟心底。
205 击毙
北方的农村思想守旧，不到法定年龄就结婚的大有人在，二十四岁已经可以算是老男人了。
赵宏伟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我家里穷，给不起彩礼……”
叶涵点点头，这个理由很强大，这一带确实有这种习俗，一般来讲，男方想娶个老婆，有楼有车是基础，除此之外至少要给女方买三件金首饰、十万元左右的彩礼、最后还不负责赡养男方的父母。
第一次听到这种习俗的时候，叶涵气得差点没笑出来，这他娘是娶老婆还是买老婆？还不赡养父母，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干什么？
偏偏这一带全都是这种要求，以至于许多适龄男轻年“谈婚色变”，宁可打光棍也不娶老婆，倒是跟赵宏伟的说辞对上了号。
可是叶涵依然觉得他很可疑：“你是这个村的人？”
“是！”赵宏伟毫不犹豫。
“你们村长叫什么？”
“赵得金。”
“这是什么村！”
“这……”赵宏伟微微犹豫，赶紧答道，“赵家屯！”
说完忐忑不安地看着叶涵，心中暗暗琢磨，这附近没有部队，这个当兵的肯定是外来户，怎么可能知道这个村叫什么！
听到答案的叶涵表情瞬间凝固，一张脸好冷得几乎快要结冰，用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你是什么人！”
赵宏伟立刻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是说过了吗，我叫赵宏伟……”
砰——叶涵一枪击中赵宏伟的右小腿，空尖弹瞬间击断腿骨，赵宏伟先是愣了一下，等看到不正常扭曲的小腿，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中弹，杀猪般声嘶力竭地抱着断腿发出一声惨叫。
叫了几声之后，他突然咬紧牙关，强忍伤痛坐了起来，颤抖着双手抽出腰带，紧紧地扎在膝盖上方。
随即赵宏伟咬牙切齿地瞪着叶涵：“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涵漠然道：“我不想怎么样，只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杀人！”
“我不是都说过了吗……”
叶涵嘴角一扯：“我不知道谁是这里的村长，但我知道这个地方叫小北园村，而不是赵家屯，你说你是村里的民兵，你自己信吗？”
“你……我****姥姥……”重伤的赵宏伟突然扑向手枪。
砰——叶涵一声打爆了赵宏伟的脑袋，放下枪，丢了半个脑袋的尸体缓缓倒地，叶涵胸中憋闷异常，拾起那支手枪返回车中。
车中的老兵和虎牙沉默不语，不敢与叶涵的目光对视。
叶涵随手将那支手枪扔到一边，坐到椅子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车中的气氛凝重中带着几分尴尬，老兵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叶排，你咋知道这地方叫啥？”
叶涵抿了抿嘴唇：“昨天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地图。”
老兵与虎牙愕然对视，老兵愕然道：“看一眼就记住了？”
叶涵微微一笑没说话，虎牙带着几分忐忑问道：“叶排，杀人……什么感觉？”
“杀人啊！”叶涵摇了摇头，“感觉很不好，心里堵得慌，晚上做噩梦，有些人还想吐吃不下饭。”
虎牙的目光在叶涵身上转来转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涵笑问：“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反应？”
虎牙连忙点头。
“这杀人跟杀猪其实差不多少，杀多就习惯了。”叶涵平静地说。
老兵傻傻地盯着叶涵：“啥叫杀习惯了？”
“喔，我上过战场。”叶涵说，“在战场上，你想不起来那么多，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没有第三种选择。”
虎牙脸上浮现几分热切：“叶排，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听说你是从特种部队里出来的！”
叶涵被虎牙的表情逗笑了：“勉强算特种兵吧，但不是电影电视里那种，更不是小说里那种万能的超人。”
“叶排，你杀过很多人吗？”虎牙好奇地问。
叶涵沉默片刻：“有一些，实话告诉你们，杀人的感觉很不好，我很不喜欢杀人的感觉，可又总是身不由己……劝你们一句，不管什么时候，手上千万别沾人命。”
就在几天前，部队接到了上级下发的紧急状态命令，命令中将蚁占区和蝗占区统称为虫泛区，并对虫泛区全面实施军管，军人发现严重违法犯罪的情况下，拥有抓捕嫌疑人的权力，嫌疑人武力对抗等特殊情况下，军方可以当场击毙嫌疑人。
叶涵若不是被赵宏伟激怒，也不会开枪打断手枪男的腿。
按说这事儿必须负一定的法律责任，只是在这个乱七八糟的节骨眼儿上，绝对不会有人为了个死有余辜的杀人犯找叶涵的麻烦。
老兵和虎牙同时沉默下来，过了一小会儿老兵才问：“叶排，咱们现在怎么办？”
叶涵捡起那把缴获的手枪，抽出弹匣一看，顿时瞳孔暴缩，豁然抬头惊道：“空尖弹？这枪到底是哪儿来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空尖弹是最近才装备部队的新式弹药，参与对抗巨蝗的部队优先换装，就是说，这支枪来自于参战部队。
可究竟是丢枪，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让这支枪落到赵宏伟的手里呢？
叶涵焦躁地报怨：“早不坏晚不坏，非得这个时候坏，真他.娘.的！”若是电台还能和上面联系上，只要查一查枪号，就能知道这枪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排，用不用回去看看那些人……”
“回去看看也好。”叶涵叹了口气，“求个心安吧。”
空尖弹的空腔效应极强，中弹后若是立即得到求治，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可是那几个人中弹已经有一会儿了，生还的可能性极低。
而且他们三个根本不懂医术，只懂一点急救，那一点急救知识，最多就是给四肢止个血，想把中枪的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根本就是做梦。
退回村口之后，叶涵仔细检查一番，果然不出所料，没有任何一个人幸运生还，为了避免曝尸荒野，三个人合力将几具陌生人的遗体扔进熊熊燃烧的大火。
206 车中人
透过烈烈燃烧的火焰，叶涵等人清楚地看到燃烧的房子里到处都是还没来得及脱粒的新粮，一捆捆的粮食或是焦黑或是赤红，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熊熊烈焰转瞬之间吞噬死尸，几具尸体的四肢突然在烈火中扭曲舞动，惊得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
一具尸体忽然坐了起来，好像身不由己的木偶一样抽动着身体，被子弹掀掉半边的脑袋时而冲前时而朝后，看起来就像一条触电的蛇。
虎牙惊惧地咽了口唾沫:“叶排……炸，炸尸了！”
老兵鄙视地瞪了虎牙一眼:“怕啥，这是火烧的，不是炸尸，你小子又不是新兵，咋还迷信上了？”
虎牙半信半疑地看着叶涵，叶涵点点头:“老兵说的对。”
“怎么可能？”虎牙依然不肯相信。
叶涵解释道:“人死之后，神经细胞还活着，受到外界的刺激会出现应激反应，跟本能反应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虎牙还是有些怀疑，但是看叶涵说的煞有介事，心里总算相信几分。
相信归相信，看到乱动的尸体，虎牙心底还是免不了一阵恶寒:“叶排，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瞅你那点出息！”老兵恨铁不成钢地笑骂。
虎牙一阵干笑，心虚的目光四处游移。
叶涵的视线扫过冲天大火，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走吧。”说罢转身走向装甲车。
他不是真正的警察，没有多余的精力，也没有能力只凭蛛丝马迹，便查出赵宏伟与这些人究竟起了什么冲突。
虎牙紧走几步超过叶涵，第一个蹿上装甲车，这鬼地方，他是一秒钟也不想多呆了。
老兵跟在叶涵身边，轻声道:“叶排，咱们用不用再找找？万一村子里还有人呢？”
叶涵想了想说:“不用了，该出来的，不用咱们找也能出来，不想出来的，咱们找也找不着。”
全套军装外加装甲车，长眼睛的就能看出他们三个的身份，若村里还有人却不肯出来，八成是那个赵宏伟的同伙。
高温的侵蚀已经破坏了尸体的神经，乱动的尸体终于平静下来，停在不远处的装甲车启动引擎，径直穿过村庄。
在村子的另一头，叶涵等人发现了一辆银灰色轿车，轿车四门大开，车身上还有七八个子弹窟窿。
“停车，我下去看看。”叶涵突然道。
“看什么？”老兵问。
“我觉得这车可能是那个家伙的。”叶涵说着拎起步枪，矮身蹿出车外。
银灰色的轿车里空无一人，前座上什么也没有，后座上扔着一只瘪瘪的双肩登山包。
叶涵随手将北包提到车外，扯开背包拉链，探手一摸，自包里掏出一件脏兮兮的迷彩上衣，衣领上居然贴着代表上等兵的两道细杠。
叶涵脸色一变，干脆把背包倒过来使劲抖了抖，包里又掉出一条裤子，另外还有几块压缩饼干和两个压满子弹的弹匣。
他先把弹匣收起来，又拎起那件上衣仔细摸了摸，指尖碰到个银行卡大小的方块，叶涵把那个东西掏出来一看，果然是本军绿色的士兵证。
翻开士兵证，赵宏伟的照片正贴在证件之中。
叶涵丢下士兵证，恼火地抓了抓头发。
“叶排，找着啥了？”
“士兵证，那小子不光是杀人犯，还是个逃兵。”叶涵冷冷地说。
“妈.的！”老兵气不打一处来，“净给咱们当兵的抹黑！”
叶涵将士兵证塞进口袋，衣服顺手扔回轿车，转身走向装甲车。
就在这个时候，老兵突然喊道：“叶排，轿车在动！”
“什么？”叶涵豁然转身，瞪大眼睛盯着轿车。
叶涵耐心地等了一小会，轿车却始终一动不动，他疑惑不已：“老兵，你是不是看错了？”
“绝对没有！”老兵肯定地回答一句，干脆掀开顶盖跳出车外，站在叶涵身边一起看着轿车。
叶涵左瞅瞅右看看，视线慢慢落到轿车的后备箱上，先给步枪顶上子弹，然后才端着小心地走近轿车，攥住后备箱拉杆向上一抬。
咔嗒一声轻响，轿车的后备箱盖缓缓翘起，一阵微不可闻的呜呜声钻进叶涵的耳朵。
叶涵谨慎地转过去一看，后备箱里居然有个手脚和嘴巴被胶带绑住的战士。
战士看到叶涵那一身军装，眼中立即射出充满希望的光芒。
叶涵长出一口气，重下枪口，伸手扯掉了战士嘴上的胶带：“姓名，番号！”
后备箱里的战士有气无力地回道：“白南营上等兵刘二柱！”
“白南营的？咋叫人塞车屁股里了？”老兵奇怪地问。
刘二柱露出一抹苦笑：“班长，能先解开我再问不？”
老兵看看叶涵，见叶涵点头，才伸手扯刘二柱身上的胶带。
哪成想胶带的结实程度远超想象，左扯右扯硬是扯不开，老兵一怒之下噌地拔出了刀子，轻轻一划便割裂胶带，三下五除二，放开了刘二柱的手脚。
刘二柱想爬起来，努力了两次却没能成功，老兵不禁问道：“怎么啦？”
“手麻脚也麻，不听使唤了。”刘二柱惨兮兮地说。
“俺真怕了你了。”老兵探手把刘二柱扶起来，让他坐在后备箱里缓缓手脚。
刘二柱一边活动血脉不通的胳膊，一边难为情地恳求：“首长，班长，有吃的吗？”
叶涵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撕开包装后递过去。
刘二柱如获至宝，用只恢复一点点的手捧住压缩饼干，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甩开腮帮子一通大嚼，就像他吃的不是压缩饼干，而是海参鲍鱼满汉全席。
压缩饼干又干又硬，咬的时候咯牙，咽的时候干嘴，牙口不好的人吃起来跟拼命差不多，这小子一口就咬掉一大块，看得叶涵牙根都疼。
刘二柱那副饿死鬼投胎的猴急样令叶涵叹了口气，回头冲装甲车喊道：“虎牙，水！”
“好咧！”虎牙掀开顶盖，甩手将一瓶矿泉水扔向老兵。
老兵反应不及没接住那瓶水，冲虎牙比了个拇指向下的手势，捡起矿泉水，扭开盖子递给刘二柱。
207 崩溃的开始
刘二柱接过水狠狠灌了几大口，嘴里外面的一口气喝掉大半瓶，直到快要窒息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水瓶，又狠狠地咬了一口压缩饼干，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边声道谢。
叶涵摆摆手：“别急，慢点吃。”
刘二柱根本就没空回答，感激地连连点头。
叶涵一看，得，也别问什么话了，先等这小子吃完再说吧。
一块难咽的压缩饼干，只用了一小会就啃了个干干净净，刘二柱喝光了塑料瓶里的最后一滴水，意犹未尽地挨个手指舔个没完。
叶涵一阵哭笑不得，耐着性子问道：“刘二柱，你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一天了。”刘二柱不好意思地说，“从临义逃出来，就再没吃过东西。
“逃出来？”叶涵眼底寒光一闪，猛地拔高调门，“你是逃兵！”
“不不不，我不是逃兵！”刘二柱一通猛摇头。
“那你说什么从临义逃出来？”叶涵厉声喝问。
刘二柱一愣，眨巴眨巴眼睛，瞅了瞅叶涵衣领上的中尉军衔：“你们不知道临义的事？”
“临义怎么了？”叶涵眉头紧锁，川字纹深得能夹死苍蝇。
刘二柱脸上浮现一抹苦涩：“临义乱了，彻底乱了……”
叶涵一把抓住刘二柱的衣领：“什么乱了？为什么乱了？怎么乱的？”
刘二柱差点没哭出来：“排长排长，你先放开我成不？”
老兵也劝道：“叶排，放下他，让这小子好好说。”
叶涵终于冷静下来，放开刘二柱后喘了几口气：“抱歉，我太激动了。”
刘二柱勉强笑笑：“没事，我理解。”
老兵目光不善：“别说没用的，临义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二柱露出错愕神色：“你们不知道？”
“知道还用问你！”老兵怒道，“少废话，你说是不说！”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刘二柱缩了缩脖子，“那个什么，粮食涨价你们知道吧？”
叶涵点点头：“知道一点。”
刘二柱咧咧嘴讲出了一番话。
自从发布抢收令后，粮食歉收的传闻便不胫而走，随之而来的粮食配给令雪上加霜，临义的粮价立马随行就市，一天一个价，翻着番的往上蹿，引爆了一波抢购风潮。
临义市政府毫不犹豫地实行限价，狠狠地收拾了几个黑心的粮商，可还是有一大批人顶风作案，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不明就里，越是涨价就越是疯抢，搞得粮食市场乌烟瘴气，一片混乱。
仅仅几天的时间，市场上的粮食就卖断了货，临义市马上打开储备粮库，平价售粮平抑粮价。
不到一天的时候，偌大的粮库就卖了个精光。
尽管采取了限购措施，可是政府的努力并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与庞大的人口基数相比，一个粮库储备的粮食实在是杯水车薪。
按说政府这个时候应该继续抛售粮食，死死按住粮价，甚至从外地调运粮食平抑粮价，偏偏粮食减产已成定局，林州这个产粮大省的粮食缺口都那么大，其它省就更不用提了，简单点说，省市各级政府掌握的存粮并不充足，若是不管不顾地全部放出去，虽然能将粮价压一段时间，但是一段时间之后，粮价必然强势反弹。
若不能掌握足够的粮食，怎么能维持配给制度的稳定？因此临义市政府在售空了一处粮库之后，果断中止了后续的抛售计划。
可是买到粮食的普通居民太少，持续了几十年的稳定社会和充足供应，让绝大多数人没有储备粮食的习惯，居民购买粮食的需求异常迫切。以
不久之前还是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走进菜市场溜达一圈，硬是什么都不馋，不知道吃什么好。
现在却是什么都吃不到，每天只能分到的那一点点粮食，只能维持个半饥不饱，饿肚子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于是大量临义市民走上街头，要求政府售卖足够的粮食。
这原本只是普通的请愿，可是聚集的市民越来越多，各种流言和小道消息满天乱飞，没过多久，人群就被各种负面消息填满，部分情绪激动的市民不管不顾地包围了市区边缘一座粮库，要求政府“开仓放粮”。
如果早上几个月，社会依然如往昔一样平衡，那么即不会有人跑到粮库来提要求，也不会有人拦着市民买粮，可是因为虫灾，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居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粮食。
若不是政府方面反应够快，及时调了一支部队包围粮库，搞不好粮库就要被愤怒的居民攻破。
在军队面前，居民们恢复了一些理智，开始推选代表与政府谈判，政府在巨大的压力下，也做出了一些让步，同意提高每天的粮食配给。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扭转，不过也有人对政府的让步表示不满，希望政府再退让几步。
政府方面的代表自然不肯答应，只说可以继续商量，结果情绪刚刚平静一些的人群又变得骚动起来。
一个青年男子激愤之下失去理智，与保护粮库的军人发生口角，得寸进尺地又打又骂。
战士们忍了又忍，让了又让，结果这人变本加厉，居然上手撕扯战士的装备，叫嚣着“有本事你就打死我”，试图抢夺战士手里的步枪。
战士们再三警告不果的情况下，果断对天鸣枪，枪声惊呆了骚乱的人群，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陷入了彻底的暴.乱，不断地冲击战士们的防线，抢夺战士们的武器。
不知道是谁抢到了战士身上的手雷，毫不犹豫地扯下拉环扔进粮库，当场炸死了三个战士，伤了六七个。
终于有一个忍无可忍的战士开枪，一个企图夺枪的人倒在血泊之中，可枪声不仅没能唤回众的理智，反而变作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人群彻底疯狂，与守卫粮库的部队暴发极其激烈的冲突。
很快，冲突演变为武力对抗并迅速向全市蔓延，临义市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并实施宵禁，要求居民呆在家中，却依然无法阻止冲突的进一步升级。
208 探寻真相
偌大的临义一片混乱，刘二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与战友失散，后来机缘巧合与赵宏伟相遇，两个人找不到部队，为躲避暴乱分子的袭击，不得不匆匆逃出临义。
刘二柱边吃边讲，吃饱了，事情也讲了个**不离十。
至于他与赵宏伟翻脸的经过，他自己没提，叶涵也没打探的想法。
刘二柱没什么口才，说得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前后颠倒还有些缠杂不清。
磕磕绊绊地把情况讲了个七八分，叶涵将混乱的顺序重新捋顺，再自行脑子补一部分内容，才勉强把情况摸了个**分。
听完刘二柱的讲述，三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叶涵的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使劲揉着太阳穴沉默不语。
老兵好像一只缺氧的蛤蟆，呆呆地瞪大眼睛，嘴里絮絮叨叨地念个没完:“咋整的，这是咋整的！”
虎牙则一直用狐疑的目光打量刘二柱，总觉得刘二柱的话不尽不实。
叶涵终于放过了自己的太阳穴:“二柱，你先坐这儿休息一会儿。”
刘二柱沉默着点点头。
叶涵走开几步，老兵和虎牙赶紧跟上，三个人凑到装甲车边，叶涵回头看了刘二柱一眼:“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根本就不用看！”虎牙的回答毫不犹豫，“昨天还屁事没有，电台坏一天临义就乱成一团？这也太扯了，编故事呢？”
“也不能这么说，他又不知道咱们的电台坏了，拿这么大的事编故事，就不怕咱们拆穿？”
虎牙顿时一怔，挠了挠头说:“咱们不是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吗？他会不会猜到咱们的电台出了问题？”
老兵扯扯嘴角:“这话你自个儿信不？”
虎牙表情一僵:“那你就相信他那个故事？”
老兵锁紧眉头:“他说的是真是假俺不知道，但是俺觉着，临义八成是出事了。”
“这才一天，一天！”虎牙竖起一根手指重点强调。
“就是因为一天，俺才说他那个故事有水分。”说罢老兵看向叶涵，“叶排，你怎么看？”
虎牙也将视线转向叶涵。
“我这脑子都乱了。”叶涵使劲搓了搓额头，“他说的真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临义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咱们咋办？”
“往临义走，看能不能碰上咱们的人，跟他们打听打听情况。”叶涵说。
老兵不安地说：“临义都乱套了，往临义走，万一自投罗网怎么办？”
“应该没问题。”叶涵说，“咱们有装甲车呢，临义就算再乱，驻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崩溃，暴乱分子最多抢到几条枪，拿到重武器的可能性不高……再说了，我也没打算一头钻进临义市区，只是往那边走，看看情况跟二柱子说的到底有多少差距。”
如果临义确实陷入一片混乱，那么肯定有不愿意继续留存临义的居民逃出市区，只要在路上截住几个人问清情况，再对照刘二柱的叙述，搞清临义发生了什么并不是难事。
见老兵和虎牙一齐点头，叶涵当即拍板：“就这么办，你们俩先上车。”
老兵和虎牙不约而同地看了刘二柱一眼，随即快步跳进车内。
叶涵走到刘二柱面前：“我们要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刘二柱名字起得憨厚，人却一点也不傻，失望地看了一眼装甲车：“能给我点吃的和水吗？我想回家。”
叶涵点了点头，回到车上取了几块压缩饼干和两瓶矿泉水，送到刘二柱的手里：“我们的给养也不多了。”
“够了。”刘二柱露出个凄苦的笑，“谢谢。”
“不用客气。”叶涵举手在额头一点，行了个很不认真的军礼，倒退两步之后，才转向钻进装甲车。
目送装甲车绝尘而去，刘二柱才站了起来，关闭后备箱后坐进驾驶室，启动轿车离开小北园。
装甲车内，老兵好奇地问：“叶排，那小子保不准是个逃兵，你咋把他放走了？”
“就算是逃兵，也不是咱们营的，咱们又不是宪兵，管他呢！”叶涵说着叹了口气，“再说他到底是不是逃兵还不一定呢。”
老兵扯了扯嘴角：“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叶涵笑了笑不再说话，按下单兵电台的送话键：“呼叫，有没有人在这个频道上？”松开送话键，耳机里听不到半点回音，他又重新喊了一遍，依旧得不到分毫回应。
老兵忍不住提醒道：“叶排，这玩意通话距离才两公里不到，还赶不上手持机呢！”
“我知道。”叶涵说，“试一试又没坏处，万一碰上自己人呢？”
老兵识趣地闭上嘴巴，再也不说一句话。
装甲车继续前行，每隔一段时间，叶涵就会用单兵电台喊上几句，然而直到装甲车开出十几公里之后找到高速公路的入口，叶涵依然没能收到半点回音。
不死心的他继续呼叫，装甲车又开了五六分钟，没喊来友军，却看到高速公路的逆向车道上开过来一辆六座面包车。
叶涵立即掀开顶盖，空着双手站了起来，冲面包车挥舞双手，示意对方停车。
不想面包车不仅没停车，反而猛然提速，以极高的速度疾掠而去，只留下瞬间石化的叶涵。
气馁的叶涵缩回车里，对那台面包车好一通批判，几分钟后遇到第二辆车，结果却没有半点区别。
连续的失败气得叶涵咬牙切齿：“我还特么的不信了！”
他又试了两次，直到第五次，逆向车道上的黑色轿车才对他的动作有所回应，减速靠向公路一侧。
叶涵低头笑道：“坚持就是胜利……”
就在这个时候，还没停稳的轿车里突然伸出一只握枪的手，瞄准叶涵断然扣下扳机。
砰——一声枪响，叶涵身前的炮塔上溅起一簇飞扬的火花，跳弹嗖地从叶涵耳侧飞过，吓得他一缩脖子，不管不顾地缩进车里跌了个四仰八叉，视线正好看着大开的顶盖。
透过那一点狭窄的空档，碧蓝的天空映入叶涵眼底。
209 失控的城市
叶涵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本能地摸摸脑袋，没摸到血也没感觉到疼，确定自己没受伤，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充斥了他的脑海：“老兵，给我开炮！”
他差点就吓尿了裤子，心中的羞愤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
那台轿车虽然有个明显的减速动作，但并没有真的停下，枪声一响，轿车便陡然加速，飞也似地疾速逃走。
老兵根本不用叶涵下命，立刻转动炮塔瞄准黑色轿车，接到叶涵的命令后立即射击，但开火的不是机关炮，而是7.62毫米的并列机枪！
机关炮里装的全是白磷燃烧弹，这玩意阴狠毒辣到了极点，击中生物的效果已经在对抗巨蝗的战斗中多次验证。
用白磷弹打那辆车……老兵不敢想象炮弹击中轿车后会是怎样的惨景。
不过用机枪的效果也不差，那辆车并没跑出多远，一串子弹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命中目标，黑色轿车的右后轮被子弹击穿，一声巨响当场爆胎，黑色轿车顿时失去控制，猛地撞向公路右侧的护栏。
眼瞅就要撞断护栏，黑色轿车猛打方向盘，车身右侧与护栏擦出一串火花，险之又险地将车停在路边。
叶涵爬起来坐回自己的椅子，看到趴窝的轿车，心中顿时涌出满满的快意，一边探手关紧顶盖，一边厉声怒吼：“靠过去！”
大八轮引擎轰鸣，压倒道路中间的隔离带，冲入逆向车道开向黑色轿车。
轿车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上衣的男人狼狈不堪地爬出来，一跤摔倒在地。
虎牙下意识地踩住刹车，就在这个时候，轿车里突然冲出一个身上满是鲜血的年轻人，他的手里还拿着个点燃的玻璃瓶！
虎牙本能地换档倒车，可是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年轻人的动作，他的胳膊一挥，******划过一道弧线落向装甲车。
并列机枪再次打响，投向******的年轻人倒在血泊之中，******砸在装甲车顶，溅开的液体立即燃起淡青色的火苗，一股酒香随风飘散。
不过车里的几个人却半点也不在意，现代装甲车辆都有防火抑爆系统，车外那一点火焰屁用也不顶。
******这种东西，也就是对付对付二战时的坦克装甲车。
虎牙仔细看了轿车一眼：“车里还有个人！”
“已经死透了。”叶涵说。
摄像机的镜头比虎牙的眼睛厉害得多，叶涵清楚地看到，那人的脖子缺了小半边。
老兵又惊又惧：“叶排，这几个人到底是咋回事啊？”
“就是啊！”虎牙同样心有余悸，“怎么一个字也不说，上来就扔******？”
叶涵摇了摇头：“你们还觉得刘二柱没说实话吗？”
老兵和虎牙沉默不语，嘴里不承认，心中却已经动摇。
“还往前走吗？”虎牙犹豫不决地问。
叶涵叹了口气：“再走走看吧。”
虎牙默默地调转车身，没把装甲车开回原来的车道，而是直接在逆向车道上开往临义。
再遇上临义开出来的车辆也不用叶涵出去挥手了，虎牙直接把装甲车往路中间一横，来车想不停都不行。
连堵了三辆车，叶涵等人终于问清了临义的情况，刘二柱不仅没说假话，形势反而要比刘二柱说的更加严峻！
军方与暴乱分子爆发冲突之后，军方确实因为犹豫不决而丧失主动权，以至于暴乱分子横行无忌，搅乱了整个临义市的社会秩序，甚至趁机抢夺了一批武器装备。
好在军方及时展开反击，重新组织起来的军队爆发出超强的战斗力，揍得暴乱分子毫无还手之力！
暴乱分子迅速化整为零，在临义市区内展开了巷战，居然打得有声有色，甚至拿普通居民当人质筹码，一度逼得军方不得不后妥协后撤。
暴乱分子原本就是普通老百姓，只要他们不露头，军方很难抓住他们的把柄。
双方就这样僵持下来，然而无巧不成书，临义市的巨蟑螂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赶在军方和暴乱分子对峙的节骨眼儿上爆发。
军方有心杀虫，却顾虑潜藏在暗处的暴乱分子动弹不得；暴乱分子虽然有一些武器，却又奈何不了身躯庞大的巨蟑螂；普通民众心惊胆战地呆在家里，即担心暴乱分子狗急跳墙，也忧心军方杀红了眼，更害怕巨蟑螂的嗜血残忍。
偌大的临义市在极短的时间内乱成一团。
叶涵觉得奇怪，问这些人是怎么逃出来的，三波人的回答几乎一模一样：他们都是居住在郊区的市民，趁着郊外还在军方的控制之下，仗着胆子逃了出来。
其中一波人还提了一句，说是耳闻有暴乱分子冲关，趁乱逃出临义。
叶涵等人恍然大悟，刚刚那辆黑色轿车里的人，八成就是逃出临义的暴乱分子，怪不得连******对付不了装甲车都不知道。
放走了逃亡的车辆，三个人坐在装甲车里沉默无言，叶涵满腹心事，好一会儿才打破沉默：“你们说，咱们怎么办？”
“啥怎么办啊，要俺说，既然咱们接到的最后那个命令是对付巨蝗，干脆就甭再往临义走了，继续收拾巨蝗去！”老兵的观点旗帜鲜明，“叶排，不是俺贪生怕死，临义现在就是个坑，咱们又是单车行动，上面没组织下面没战友，真跑回去，搞不好就让哪个部队给吞了，到时候当了炮灰都没人知道，龙营那边闹不好还得把咱们当成逃兵！”
“就是啊叶排，临义不能去！”虎牙讲不出那么多道理，但他知道什么叫趋利避害，临义那个是非窝，就应该有多远离多远。
叶涵苦笑：“我脑子又没问题，上临义干什么去？问题是咱们不去临义又能去哪儿？一直在附近转悠找巨蝗？咱们的给养可不多了。”
虎牙立即说道：“去哪儿都行，只要不去临义就成，哪怕是回阜云都比去临义强！”
老兵大笑：“你小子这句话算是说到我心里去了！”
叶涵抿了抿嘴唇：“这么着，咱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看看情况再说别的！”
210 选择
情况不明，叶涵不想贸然决定今后的去向，而且他心中还存着几分期盼，盼着军方以雷霆万钧之势强力出击，一举摧挫败所有的暴乱分子。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叶涵虽然没经历过动.乱的年代，却听老一辈说过不少当年的故事，深深地明白社会秩序崩溃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建议得到了老兵和虎牙的赞同，虎牙马上驾驶装甲车离开高速公路，就近找了个无人的村庄潜伏下来。
村子很小，一眼就能从村东头看到村西头，但是村中的基础设施并不落后，宽敞的水泥路，高高的太阳能路灯，整齐划一的房屋，甚至每一户人家的房顶都装着太阳能热水器。
但是村中的路面和村民的院落十分凌乱，望着眼前的一切，叶涵仿佛看到村民撤出家园时的匆忙和急迫。
叶涵等哥人在村子里找了几套衣服换下军装，随后的几天里每日早出晚归，寻找食物的同时分头打探临义的消息。
几个人原本还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得到临义的消息，甚至做好了潜入临义的准备，哪成想军方在无法掌握临义的情况下，做出放普通民众离开的决定。
逃出临义的居民一天多过一天，开始的时候还只是零星的车辆，不过几天时间，已是车水人龙，人和车密密麻麻几乎挤爆公路，就连通过小村那条不起眼的公路上，都能看到逃难的人群。
叶涵等人根本不必靠近临义，只要蹲在公路附近，伺机蹿上公路，谎称消息闭塞，正在赶往临义避难的难民，就能从诸多热心人口中获得海量资讯。
几天后的傍晚，叶涵结束了一天的行程返回村庄，拔开堆在装甲车上的秸杆，矮身钻进装甲车。
老兵和虎牙已经坐在车里，车门打开，两人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手枪，直到看清是叶涵，才放心地松开手枪。
疲惫的叶涵勉强扯了扯嘴角，重重地坐到椅子上：“有什么收获没有？”
老兵摇了摇头：“跟昨天一样，没啥新鲜的。”
虎牙目光闪烁：“叶排，这都三天了，该打听的也都打听得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下决心了？”
叶涵抿了抿嘴唇：“老兵，你有什么想法？”
老兵目光低垂：“俺没啥想法，反正不送死就成。”
叶涵语气沉重：“我今天听到了营部的消息。”
老兵和虎牙同时抬头，愣愣地看着叶涵。
叶涵继续道：“咱们营在临义对付蟑螂。”
车厢里陷入尴尬的沉默，老兵和虎牙一声不吭，过了好一会儿，叶涵才慢慢地说：“我知道你们俩都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想勉强你们，想走就走吧，把枪留下就行。”
临义附近只有素食的巨蝗出没，没有无肉不欢的巨蚁，不带枪也没有危险，否则军方绝对不敢放任居民自行离开。
“都找着部队了，还走个啥？”老兵率先表态，“咱们找部队去！”
虎牙看看老兵再瞅瞅叶涵：“要不，咱们直接回阜云？”
“也是个办法。”叶涵点头，“咱们是民主集中，还是抓阄看运气？”
“抓阄吧。”虎牙抢白。
“那就抓阄！”老兵赞同道。
叶涵肃然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抓阄，那咱们就抓，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不管结果是什么，都必须无条件执行，能做到吗？”
“成，抓吧！”老兵点头。
虎牙咬了咬牙：“行！”
车里没有纸，叶涵干脆摸出几张一块钱的钞票，公平起见，写了两个临和两个阜，仔细地折好之后捧在手里：“谁抓？”
“我！”虎牙不等老兵说话，便抢着抓向“钱条”，却又在下手的时候犹豫不决，左瞅瞅右看看，似乎能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抓不抓，不抓俺来！”老兵不满地说。
虎牙一咬牙，探手抓起一张：“就它了！”说罢迫不及待地打开，一个临字登时进入他的视线。
老兵着实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虎牙却如丧考妣，默默地把钱还给叶涵。
叶涵目光微闪，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警惕。
他不想防备自己的同伴，可是人心隔肚皮，虎牙这几天的变化他全都看在眼里，虽说猜不出虎牙究竟在想些什么，却知道虎牙的心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安分，让他又不敢不留个心眼。
“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出发！”叶涵如是说。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装甲车便开出村庄驶向临义。
高速公路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和车辆，装甲车根本凑不上去，只能挑次不那么拥挤的次一级公路行驶。
村庄的位置距离临义大概有五六十公里，行驶距离也就七八十公里的样子，装甲车全速行驶，用不上一个小时就能赶到临义。
可是但凡离开临义的道路上全部人满为患，拥挤的人车给叶涵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许多人看到装甲车甚至还主动靠过来，试图从叶涵这里搞一些食物或者油料，进一步拖延了行进速度。
直到日上三竿，装甲车才勉强走完半程，虎牙突然惊道：“叶排，前面好像出车祸了！”
叶涵心头一跳，掀开顶盖向前看，只见前方四五十米外四辆车连环相撞，附近的路面上围满了行人，路边的草丛里躺着几个满身血迹的人，似乎是事故中的伤者，热心的路人正在帮忙检察伤者的情况。
一阵喧哗声传来，叶涵看到几个激奋的行人冲到肇事车辆附近，扯开车门从车里拽出满脸鲜血的司机，毫不留情地一通拳打脚踢，围观的人群不仅不加以阻止，反而不断地加油鼓劲。
公路上乱成一团，交通彻底中断。
几个行人看到装甲车上的叶涵，突然大声喊道：“当兵的，你就不管管？”
又有人喊道：“就是啊，现在不是军管么？当兵的怎么不管事？”
叶涵不禁皱起了眉头，恨不得把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王八蛋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尖叫陡然钻入叶涵的耳中。
211 失控
叶涵下意识地往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愕然看到几个人从车里拖下个身材不错的少妇。
少妇紧紧地抱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暴怒的人群令女孩恐惧非常，闭着眼睛又哭又喊。
叶涵听不到她喊什么，但是看口型，好像是在喊爸爸。
几只咸猪手趁乱在少妇身上摸来摸去，少妇为了保护女孩，丝毫不敢反抗，悲戚地哀求不已。
叶涵面色剧变，拔出手枪砰地一声对天开火。
枪声惊呆了人群，众人惊愕地看向叶涵。
叶涵面沉似水，放下枪吼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洪亮而愤慨，充满了义正辞严的质问。
安静的人群中陡然出现一个愤怒的声音：“他撞了我爸爸！”
叶涵怒斥：“打人能把你爸救回来？你懂不懂什么叫轻重缓急！”
围观的人群恍然大悟，看向那人的目光已经从同情变成了责怪，一些性子急的甚至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地训斥那人不孝。
年轻人百口莫辩，又气又急满脸通红。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高速公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混乱喧哗，那声音是如此之大，隔着将近二百米的距离，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公路上的人惊疑不定地望向高速公路，刚刚还一片混乱的公路，瞬间安静下来，却没人知道高速公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辆suv突然撞破栏杆冲下公路，一头撞到路肩下的地面上，车头撞毁之后翻倒在地。
汹涌的人群突然成群结队地涌向护栏，跑在前面的人正打算翻越护栏，却被后面的人狠狠一推，自护栏上重重摔下，一种滚到路肩之下。
运气好的只受一点小伤，咬着牙坚持爬起来；不幸的骨断筋折，倒在地上哭天抢地动弹不得。
路上的人群也好不到哪儿去，太多人聚集在护栏附近，数不清的人挤成一个大疙瘩，人挨人人挤人，个个动弹不得。
唯独suv撞开的缺口处与众不同，那里的人群好似决堤的洪水般倾泄而下，跌落的人群在两米多高的路肩下垒成一个人堆，而且上方还有人不断地落下。
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才能抢在被压进人堆之前及时逃开，跑进刚刚收割不久的田地，踩着起伏不定的田垄和满地的根茬，磕磕绊绊地努力奔跑，许多人中途跌倒，被田垄上的断茬刺伤，他们却丝毫不顾身上的伤势，飞快地爬起来继续跑，星星点点的鲜血洒落田垄，渗入土中消失不见。
所有成功逃离高速公路的人，全部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好似被恶狼追赶的兔子，一副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的模样。
叶涵心头一颤，突然意识到公路另一侧肯定发生了什么意思，可什么样的意外能让人群如此惊慌？
他再也顾不上前面的车祸，迅速缩进车内，厉声大喝：“虎牙，开过去，往高速公路上开！”
高速公路上的人流正往这边跑，逆流而上的难度不小，虎牙却别无选择，硬着头皮将装甲车驶离路面，开进路边空空的田地。
装甲车的行动惊醒了附近的人群，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尖叫，人群瞬间乱作一团，慌不择路地纷纷逃离公路。
抱着女孩的少妇猛一翻身，将女儿死死地抱在怀里，用自己脆弱的脊梁抵抗人群的踩踏，好在她身边的人很少，她只挨了几脚，路上的人便跑了个精光。
她强忍伤痛，第一时间把女儿塞进破损的车中，又回过头来扶起重伤的丈夫，抢在高速公路上的人群到来之前回到车内，并死死地锁住车门。
他们的车只是刹车不及撞到了人，车头损伤轻微，车窗完好无损，只有车尾因为追尾变形严重。
她不是不想逃，可是一个弱质女流带着孩子和伤重的爱人，根本就逃不远，与其盲目逃跑，还不如留在车上躲一躲。
与少妇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可是也有很多人因为道路堵塞，抛下车辆徒步逃走，而他们抛下的车辆很快就被其他人占据。
关闭车门的车辆，怎么说也是一处封闭空间，怎么也比暴露在外安全一些。
逆流而上的装甲车只开出几十米，就迎面和逃跑的人群遭遇，虎牙不得不放慢速度，避免发生事故。
逃亡的人群自装甲车两侧分流，百多米外的高速公路上，最后几个人影跳下路肩，踩着满地的人体逃向远处。
装甲车开向远离护栏缺口的位置，试图找到一个可以开上公路的地方，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异常熟悉的影子爬到公路边缘，头顶那只细长的触须四处乱点，巨大的颚开合不定。
“蚂蚁？”叶涵倒抽了一口冷气，巨蚁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出现在临义附近？
原因找到了，人群的失控是因为巨蚁的逼近，很可能是有人丧生在巨蚁的口中，这才引发了人群的恐慌。
老兵和虎牙同样吃惊不小，然而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两个人一齐看向叶涵。
“老兵，这个距离有把握吗？”叶涵急促地问。
“炮弹没有，公路上有车，枪也没把握。”老兵连忙回话。
白磷燃烧弹不是闹着玩的，这东西肯定能消灭巨蚁，可是消灭巨蚁的同时，飞散的白磷会波及附近的伤者。
至于机枪就更不好说了，子弹打中巨蚁倒是没问题，可打飞的可能性也不小，民用车的钢板绝对挡不住子弹的穿透，一旦流弹击中高速公路上的车辆，搞不好就会波及车中无辜的乘客。
叶涵怒道：“虎牙，加速！”
虎牙狠狠咬住嘴唇，小心地提高装甲车的速度，越靠近高速公路，枪炮的射角就越高，然而不等装甲车靠近，几只巨蚁便跳下公路，扑向满地的伤者。
“开枪！”叶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啥？叶排？”老兵大吃一惊，“那么多人呢！”
“不开枪他们也活不下来。”叶涵神色黯然，“打准一点。”
老兵紧紧地闭上嘴巴，调整炮塔将并列机枪对准路肩下的巨蚁。
212 全力以赴
可老兵的手指却怎么也按不下去，脸颊眼角抽了又抽，最终颓然放弃：“不行，俺下不了手！”
叶涵一把推开老兵：“我来！”他的手指迅速按在射击键上，可事到临头，却和老兵一样怎么都按不下去，最终他只能无奈地放下胳膊，“再往前开！。”
更多巨蚁出现高速公路边缘，一只接一只地跳下公路，叶涵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干着急。
老兵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处洼地，立即吼道：“虎牙，往那儿开！”
虎牙一转方向盘，装甲车一个急转弯开进洼地，高度立刻矮了半截。
终于将巨蚁纳入安全射界，老兵愤然开火，一个短点射击中三十多米外的巨蚁。
特制的空尖弹穿透巨蚁的外壳之后迅速变形，撕裂巨蚁的内脏和肌肉。
巨蚁的生命力远远比不上蟑螂和螳螂，被一连串子弹击中后虽然没有当场死亡，但也失去了行动能力，软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附近的巨蚁并没有因为枪声而有所收敛，依然大口啃食着人体，许多人只是腿骨骨折，意识还非常清醒，他们不断发出惊悚的尖叫和痛苦的惨叫，一眼望去，路肩下不过几百平方米的面积恍如十八层地狱。
老兵强忍心头的焦灼，以最快的速度瞄准巨蚁，每一次都是打出一串短点射，重创巨蚁后立即转换目标。
并列机枪的射击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一瞬间把所有巨蚁全部干掉。
叶涵很想一炮把巨蚁全都轰死，可是却不能那样做；叶涵很想扔出一瓶信息素把巨蚁全部引起，可是所有的信息素都在返回阜云后上交；叶涵很想呼叫空中支援，用麻醉炸弹把所有巨蚁全部放翻，偏偏车载电台出了故障。
仅仅几分钟，老兵就打光了并列机枪的子弹，消灭了百余只巨义，可出现在公路上的巨蚁越来越多，它们不断跳下公路，加入路肩下的饕餮盛宴，巨蚁数量增加的速度还要越过老兵消灭巨蚁的速度。
老兵呆呆地看着叶涵：“咋办？”
尖叫声已经不再出现，惨叫声几近绝迹，叶涵目光呆滞：“开炮吧。”
老兵默默调整炮口，陡然间一声炮响，一枚炮弹准确击中三十多米外的巨蚁，炮弹几乎击穿巨蚁，贯入巨蚁体内的白磷迅速燃烧起来，浓烈的烟雾自巨蚁体内喷涌而出，仿佛那是一只蚂蚁形的烟囱。
机关炮备弹五百发，可是车中的炮弹已在对抗巨蝗的战斗中消耗大半，满打满算还不到二百发。
十几分钟后，炮弹也打光了，能用的武器只剩车顶那挺高射机枪，可高射机枪却不是遥控射击，必须有人爬上车顶开枪。
二三十米外就是蚁群，数百只巨蚁虎视眈眈，就算肯冒着生命危险爬到车顶开枪，也当不住巨蚁的扑杀，更何况车里这几个人，还没热血到不顾身家性命的地步。
叶涵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巨蚁吃人，干脆抄起步枪吩咐道：“虎牙，把车横过来！”
虎牙马上照办，叶涵拨开车厢侧面的射击孔，架起步枪扣住扳机，枪身微微后坐，一连串子弹射出枪膛，弹壳欢快地跳出抛壳窗，壳口冒着青烟，叮叮当当地落到地上。
步枪用的也是新下发的空尖弹，可是步枪的口径太小，杀伤力远逊并列机枪，十几发子弹击中同一只巨蚁，也没能重创这只巨蚁。
老兵也抄起了散弹枪，枪里压满特制的箭形弹，每一枪打出去的都不是弹头，而是一支长满倒刺的钢制短箭。
这东西的威力不比车顶那挺高射机枪差到哪儿去，虽说击中目标后造成的伤口不大，但是箭头钻进巨蚁体内之后，发挥的破坏效果却不比空尖弹差到哪儿去，切割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三到四发就能瘫痪一只巨蚁，换句话说，装满子弹可以消灭两只巨蚁。
清脆的步枪声和沉闷的散弹枪声你方唱罢我登场，不加节制的射击消耗了大量弹药，打死的巨蚁却没有多少。
叶涵身上的子弹很快就打得七七八八，他毫不客气地拿过老兵身上的弹匣，一边往枪上卡一边大喊：“虎牙，装弹匣——”
虎牙如梦初醒，赶紧捡起叶涵扔下的弹匣，拽出子弹箱，奋力向弹匣中压入子弹。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可压子弹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射击的速度，没多一会儿，叶涵就把三个人身上的子弹全部打光。
空弹匣和凌乱的弹壳在叶涵脚下堆成了堆，虎牙赶紧把压好的弹匣递上去。
这一次行动额外携带了两个基数的子弹，而且是按满载人员的标准携带，总数差不多有六七千发，平均到每个人身上超过两千发。
不过这些子弹大多是十发一组装在桥夹里，只有带在身上的五个弹匣才装满子弹，一共一百五十发，三个人加起来也只有四百五十发，哪能经得住叶涵毫无节制的射击？
老兵的情况反倒好些，射速慢，子弹的消耗速度也慢。
巨蚁越聚越多，两个人全力射击，也只能打死很少一部分巨蚁，叶涵也不知道打出了多少发子弹，肩膀都被持续不断的后坐力撞得隐隐作痛，再次打光一个弹匣，伸手摸实弹匣的时候，却意外地摸了个空。
“虎牙——弹匣！”
虎牙没说话，叶涵扭头一看，才发现虎牙坐在子弹箱边，胳膊底下夹着一个空弹匣，颤抖的手抓着一个桥夹，却怎么努力都不能把桥夹塞进弹匣的卡口。
虎牙的脚下，堆满了空空的桥夹。
叶涵放下步枪，沉默地坐到虎牙身边，按住了他好似中风般颤动的手：“算了，不用了。”
虎牙愕然：“叶排？”
叶涵苦叹：“就咱们这几个人，累死能干掉几只巨蚁，尽人事听天命，咱们已经尽力了，真的尽力了。”说罢拿起一个空弹匣，接管压子弹的工作。
老兵放下散弹枪，慢慢地活动僵直的手指：“这是哪来的蚂蚁？就没人知道蚂蚁跑到这儿来了？”
213 尽力而为
叶涵摇了摇头：“蚁南区离临义太远，这些蚂蚁八成是蚁北区的。”
“怎么跑这儿来了？”老兵怒不可遏，“他们怎么看蚁北区的？”
就在不久之前，蚁群还被军方限制在南北两处蚁占区，哪怕从蚁占区抽调部队，也不是把所有部队全部抽离，而是留下了足够的看守部队。加上军方对付巨蚁的战术非常的成熟，怎么会把巨蚁放出来？
叶涵低声道：“肯定出问题了，情况有可能比咱们想的更严重。”
“那还去临义吗？”虎牙问。
“我也不知道。”叶涵眼神迷茫，把压好的实弹匣递给虎牙，“能开枪吗？”
虎牙的手握成了拳头，坚定地回答：“行！”
“交给你了，我来压子弹。”叶涵说。
虎牙沉默着架起步枪，刚拨开射击孔，就看到巨蚁咬住一位遇难者的脑袋，坚硬的头颅好似脆弱的西瓜，瞬间被巨颚咬碎，红的白的四处飞溅，沾了巨蚁一头一脸。
数米外，另一只巨蚁咬断一位年轻女子的腰腹，鲜血和内脏一齐流出腹外，女子无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失去了神采的眼睛，似乎在看着虎牙的眼睛，无声地控诉自己悲惨的命运。
残肢、断臂、鲜血。
撕咬、吞噬、死亡。
无论多么成功的恐怖片，都无法创造如此真实的恐惧；无论使用了多少血浆，都不能复制真实的死亡。
无法遏制的呕吐感涌上食道，胃酸烧灼着虎牙的喉咙，他拼命地咬紧牙关，终于把酸水重新吞回胃里，却无法消除胃里翻涌的呕吐感。
“虎牙，你发什么愣！”叶涵厉声喝斥。
虎牙如梦初醒，下意识地扣下扳机，清脆的枪声再次响起。
叶涵虽然不知道虎牙具体看到了什么，却猜得到虎牙发愣的原因，面对这样的惨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阜云那一晚的情形并不比眼前差到哪儿去，不过加油站那一场战斗发生在深夜，黑暗掩盖了许多的血腥和惨烈，视觉上的冲击远不如眼前这一幕。
虎牙的反应让叶涵松了一口气，赶紧往弹匣里压子弹。
他并没有用自己力量有限的手臂完成压弹动作，而是只用双手将桥夹卡在弹匣上，接着用胳膊肘或者随便什么合适的位置重重下压。
而且他并未把弹匣压满，而是压入两个桥夹之后就送到虎牙身边。
压满弹匣必然要将托弹板下的弹簧压缩到极限，付出的力量比压进前两个桥夹的总和还要多，只压二十发子弹，不仅可以节约大半的力气，还能节省大量的时间。
虽说子弹的减少会造成虎牙更换弹匣的频率加快，可是单从效率上看，这样做非常值得。
不过路肩下的巨蚁数量众多，还不断有巨蚁越过公路加入盛宴，除非三个人手里有无限子弹的枪械，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消灭这么大一群巨蚁。
倒在路肩下的人至少有数百，巨蚁的数量比人还要多，无论求救声还是惨叫声都早已停止，遇难者的死亡除了给巨蚁提供大量食物，唯一的成就便是暂时拖住了巨蚁的步伐。
三个人非常清楚那些人的遭遇，可是除了机械地向巨蚁射击，他们无法做得更多。
射杀巨蚁救不了任何一个人，之所以不断的射击不是为了消灭更多的巨蚁，而是潜意识里希望这样做能减轻心底的愧疚。
时间在单调的射击和压弹中缓缓流逝，没有人注意时间，只是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久到虎牙脚下的弹壳已经没过脚面。
虎牙又打光了一个弹匣，枪声骤停，他正打算换上新的弹匣，突然听到一阵熟悉而规律的嗡嗡声。
“直升机！”虎牙兴奋地大喊。
叶涵立即抛下手里的弹匣，扑在操作台上，将摄像机的镜头对准天空：“哪个方向？哪个方向？”
“临义，肯定是临义方向！”老兵大吼。
摄像机立即对准临义方向的天空，几个排成一行的小点进入镜头，叶涵就像全身的力气突然被抽空，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愣愣地看着那几架武装直升机。
“太好了，太好了！”老兵眼底隐泛泪光，拳头一个劲地往手心里砸。
虎牙扔下枪管赤热，兀自冒着青烟的步枪，颤抖着双手捂住双眼，巨蚁咬碎人体的画面如同一场无法遗忘的噩梦，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重演再重演。
机群居高临下，视野远非地面的装甲车可比，直升机群飞近蚁群，立刻将地面的情况收入眼底。
无数巨蚁如潮水般自北方涌来，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上高速公路，路面上到处都是巨蚁，到处都是动弹不得的车辆，到处都是被巨蚁咬伤咬死的人员，路边那一小群啃噬遇难者的巨蚁，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不起眼的角落！
没有导演也没有演员，却有无数悲伤的故事同时上演。
直升机压低高度，沿着高速公路疾飞，机身左右突然喷出浓烈的火光，一连串火箭弹直插路面，飞至路面三米多高的位置时，突然在一声轻响中炸开，高浓度麻醉剂抛出弹体，在空中拉出一道道弥散的雾箭，被麻醉雾笼罩的巨蚁，立即丧失控制身体的能力。
抛尽麻醉剂的弹头失去控制，大多坠落在地，也有的运气比较好，直接砸在巨蚁身上。
其中一个弹头重重砸在一辆suv的车顶，将车顶砸出了个深深的凹陷，好在那辆车质量不错，否则非被弹头砸穿顶盖不可。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四架直升机就打光了所有麻醉火箭，可是火箭弹笼罩的范围却只有很短一段公路。
好在第二波直升机已经赶到，又一波麻醉剂覆盖公路。
与此同时，四架战机飞至蚁群上空，向远离公路的蚁群投下了巨大的航空炸弹，数秒后，即将坠地的炸弹轰然炸开，一朵朵巨大的火焰升腾而起，迅速变做朵朵小号蘑菇云，笼罩在火云范围之内的巨蚁，立即遭遇灭顶之灾。
214 方向
空中打击的威力异常强悍，仅仅一个波次就消灭了大量巨蚁，要不是投鼠忌器不得不避开公路，取得的战果还会更加辉煌。
投光了炸弹的战机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转了个圈又绕回来，压低机头对准地面的巨蚁，机炮猛烈开火，成串的炮弹从天而降，凡是被炮弹命中的巨蚁无不顷刻毙命。
战机负责远处的蚁群，低空盘旋的直升机则负责靠近公路的巨蚁，机腹下的航炮喷射着火焰，密集的弹雨将巨蚁一只只消灭。
目睹这一幕的叶涵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但是叶涵很快又皱紧了眉头：“咱们最好做点什么。”空中打击只能阻断后续的蚁群，却不能消灭已经爬上公路的巨蚁。
而且麻醉剂不仅对巨蚁起作用，对人同样有一定的麻醉作用，公路上的人根本撤不下来，等到麻醉剂的药力消退，恢复如初的巨蚁依然会把幸存者们困在公路上。
虎牙茫然道：“做什么？”
叶涵取出闲置许久的防毒面具扣在脸上，背着散弹枪蹿上车顶：“开车！”
装甲车重新启动，车顶的叶涵操纵高射机枪，瞄准麻翻在地的巨蚁挨个点名。
12.7毫米的子弹威力巨大，叶涵从容不迫地瞄准射击，只要角度正确一枪命中要害，保证能要了巨蚁的命。
巨蚁的生命力虽然不如蟑螂螳螂，但也差不到哪儿去，中一发12.7毫米的子弹，并不会立即死亡。
事情坏就坏在巨蚁已经被麻醉剂放翻，它们的生命力再强，也顶不住体液和内脏从海碗大的窟窿里一个劲地往外淌，中弹的巨蚁等不到麻醉剂的药力消失，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叶涵一口气打光了两个弹箱，才用机枪把路肩下的所有巨蚁点了一遍，可是因为巨蚁太多太乱，谁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漏网之蚁。
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追求什么一只不差，叶涵直接命令虎牙转场，装甲车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一口气冲上高速公路。
附近几辆车里困着不少逃难的乘客，看到突然出现在路面上的装甲车，他们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拼命地拍打车窗，试图引起装甲车的注意，却又死活不敢打开门窗。
叶涵本打算上公路后继续清理巨蚁，可是装甲车开上高速公路，他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高速公路上到处都是车辆，连紧急停车道上都停满了车，车与车之间的空隙足够人走，但绝对不可能让装甲车通过。
而爬到公路上的巨蚁，恰恰又夹杂在车辆之间，除非撞开碍事的车辆，否则装甲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沿着公路前进。
这就意味着叶涵只能清除附近的巨蚁，只要距离稍远就无能为力。
他们三个倒是可以扔下装甲车徒步前进，可除了装甲车上的高射机枪，叶涵手头上的任何一种武器都不具备一枪击毙巨蚁的能力。
一架直升机突然飞向装甲车，一股强劲的气流自头顶扑下，吹得叶涵险些从车顶摔下去，赶紧蹲下身子伏在车顶上，才避免了一场悲剧。
直升机的高度越降越低，最后几乎落在装甲车上。
机门忽然打开，一个身穿飞行服，头戴飞行头盔的人从飞机里跳出来，弯腰挪到叶涵身边大声吼道：“你们是哪部分的？”
“阜云营的！”叶涵回喊。
“阜云营？电台喊你们怎么不回话？”
“电台故障，跟营里失联好几天了，准备回临义找部队呢！”叶涵再喊。
那人恍然大悟，空中的直升机发现了装甲车的行动，直升机开始联系装甲车，可是飞行员一连换了几个频段，甚至联系指挥部要来了各个装甲部队的通讯频率，硬是没能跟装甲车联系上，要不然直升机也不会降落。
他指了指叶涵的耳朵：“这个呢，还能用吗？频率是多少？”
叶涵报出一串频率，那人点了点头，正打算回飞机上，忽然看到叶涵身上背的散弹枪，迟疑了一下又转了回来，指着散弹枪问：“你们就用这个？”
叶涵点头：“炮弹打光了，步枪口径太小！”
那人捂着嘴巴说了几句话，随后凑到叶涵耳边喊：“你们先撤吧，这里交给我们！”
叶涵一愣，没说话却把眼睛转向公路。
那人也回头看了看公路：“放心吧，援兵马上就到，我刚接到的消息，你们的部队在临义南郊，快去找部队吧！”
“谢谢！”叶涵感激地道谢，缩身跳进车厢。
那人爬上直升机，直升机重新起飞。
听着头顶上的轰鸣声远去，叶涵道：“刚知道的消息，咱们在临义南郊。”
“太好了！”老兵高兴地笑了。
“虎牙，咱们走，找部队去！”叶涵说。
老兵一怔：“不管这些蚂蚁了？”
“援兵马上就到，用不着咱们操心。”叶涵说。
老兵恍然大悟，闭上嘴不再说话，虎牙瞅瞅满公路的车辆，干脆又从刚才上公路的位置把车开下去。
公路下的田地虽然难走，可最起码没有那么多车挡路，跑起来比高速公路快得多。
装甲车刚跑出几百米，前面就出现一队风驰电掣的装甲车，叶涵上半身探出车外，向擦肩而过的友军敬礼。
车队中也有一辆车上钻出位军官，举手向叶涵回礼。
双方交错而过，不久后，蚁群方向传来更加密集的枪炮声。
老兵咂摸咂摸嘴，突然问道：“叶排，咱们不是控制住蚂蚁了吗？这些蚂蚁搁哪儿来的？”
听老兵这么一问，叶涵眉头一皱：“这么多蚂蚁……应该是蚁北区！”
南北蚁占区的分裂压缩都有叶涵的参与，蚁南区不必说了，那里的情况叶涵再熟悉不过，山里的动物和昆虫都让蚁群吃得差不多了，除了蚁群之间互相吞噬，找不到第二种获取大量食物的方法。
由于食物来源有限，蚁南区的每一群巨蚁，规模都十分有限，短时间内不可能统一，更不可能有哪一群巨蚁突然间快速膨胀，成为整个蚁南区的霸主。
215 因果
蚁北区的情况叶涵虽说不是很了解，但蚁北区建立在遏制巨蝗的基础上，蚁北区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可以通过吞噬巨蝗获得海量食物，蚁群的规模一直在壮大再壮大，而军方为了遏制巨蝗，对蚁群的扩大喜闻乐见。
军方自信能够控制北区的所有蚁群，可是随着蚁群的规模越来越大，控制起来也越来越难，这群巨蚁很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突破了军方的防线，一路飞逃冲到了这条公路附近。
叶涵把自己的猜测讲了一遍，老兵和虎牙都觉得有道理，反正蚁群失控不是他们几个人的责任，随便聊几句就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半小时后，装甲车赶到临义市郊，发现公路已经被军方控制，守卫在公路上的关卡仔细地检查每一个准备离开的市民，对车辆的检查更是细上加细，以至于离开市区的公路上车辆寥寥，准备离开的车辆则把哨卡另一侧的公路堵了个满满当当。
叶涵的装甲车，是唯一一辆逆流而上前往临义的车。
装甲车开至哨卡前缓缓停下，叶涵从车上跳下，哨卡里立即有个少尉站了出来，两人互相敬礼后寒暄几句，得知叶涵是阜云营失散的部队后，少尉拿出地图，热心地在地图上指出阜云营的位置。
阜云营的位置在临义市南外环一处公路附近，通过城市外环线可以很轻松地找到地方，问题是哨卡的位置远超外环线，越过哨卡就是密密麻麻的车辆，根本没给装甲车留下任何一点可供通过的空隙。
叶涵只能用老办法，命令虎牙把车开离公路，直接穿越路外的田地前往目的地。
开下公路的装甲车，立即惹来无数市民的艳羡目光，如果他们有这样一辆越野性能强悍至极的车，哪还用堵在哨卡这儿动弹不得？早就钻出临义这个大笼子天高海阔了。
大八轮的越野能力还算不错，但田地毕竟不是公路，装甲车的速度始终提不上了，居然用了大半个小时才赶到地头。
阜云营的营地，是一片位于公路附近的空地，空地上竖着十几顶军绿色的大帐篷，一排排装甲车整齐地停在帐篷附近。
看到临时营地外突然出现一辆非常眼熟的装甲车，营外的哨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一时间将消息上把营部。
装甲车停在营区外的同一时间，龙建国也带着几位连长迎出营外，龙建国看到叶涵气就不打一处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怒斥：“叶涵，你还知道回来啊你！”
无可奈何的叶涵赶紧讲明电台出了故障，却还是没能打消龙建国的怒气，一个劲地质问叶涵这几天去了什么地方——装甲车上有卫星导航设备，可以随时随地获知所在地的经纬度，根本没有迷路的可能。
不过三个人在路上就统一了说辞，无论是谁问，都说一直在追杀巨蝗，电台出故障之后又用光了油料，昨天运气好弄到一些柴油，这才把车开回来。
龙建国信不信不在叶涵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需要给众人一个能交待过去的理由，仅此而已。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叶涵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主动开口转移话题：“营长，我们回来的路上遇上了蚁潮，规模非常大！”
龙建国脸色一沉：“你们遇上蚁潮了？”
叶涵重重点头：“炮弹都打光了……”他突然发现几位连长的表情不大正常，心中突然一震，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知道蚁潮是哪儿来的？”
龙建国一歪头：“回去说！”
“喔，好！”叶涵赶紧答应，跟着龙建国走进营地。
龙建国一边走一边轻声道：“蚁群是蚁北区出来的。”
尽管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叶涵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不会吧？守蚁北区的部队干什么吃的？”
龙建国叹了口气：“叶涵，不是守蚁北区的部队马虎大意，而是上面把部队从蚁北区调回临义，蚁北区已经没人守了。”
“啊？”叶涵差点咬了舌头，“怎么可能？”
许若林叹了口气：“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先进去再说。”说罢第一个钻进帐篷。
进到帐篷里坐好，叶涵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建国看了许若林一眼：“你来说吧。”
许若林看着叶涵问道：“临义的事知道吗？”
叶涵点点头：“听说了一点，详细的不清楚。”
“那我从头说吧。”许若林说，“这事儿还得从前阵子说起……”
许若林开始讲述前因后果，前面和刘二柱讲的基本一至，后面则是刘二柱不曾接触过的消息。
根据事后统计，临义爆发虫灾规模远远超过阜云和镜江。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并非毫无缘由，主要的原因就是人口。
镜江和阜云那种规模的城市，市区总人口不过三四十万，加上涌入市区的难民，顶天也就五六十万，而临义是林州省的省会，市区常住人口加上外来人口，总人口超过五百万！
人多垃圾就多，五百多万人每天的生活垃圾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海量垃圾养育了数量众多的巨蟑螂，按平均五百人供养一只巨蟑螂计算，临义巨蟑螂种群规模高达万余只，而且只多不少。
而且巨蟑螂爆发的地域不仅仅是临义市区，周边几个县市也不同程度的爆发巨蟑螂，原本严阵以待的军队偏偏又被暴乱分子绑住了手脚，以至于临义这个省会城市，反而不如阜云清剿巨蟑螂的速度快，随着时间的流逝，虫灾越发严重，伤亡人数和财产损失直线上升。
为了解决临义驻军不足的问题，军方几经周折犹豫再三，最终向看守蚁占区、蝗占区和北方边境的部队下达撤离命令，一日之间，南北两大蚁占区、蝗占区和边境的看守部队撤走三分之二！
这些部队从四面八方涌向临义，迅速充实临义的武装力量，将原本如筛子般漏洞百出的临义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