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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     边荒传说txt下载     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白日报信

    燕飞立在船想着纪千千。

    自纪千千主婢被掳北去他没有一刻歇下来不停地奔南闯北一直在为与她的重聚而奋斗不懈。

    天地之间不论是这人间世或秘不可测的洞天福地无论是哪个存在的层次没有任何事物比纪千千对他更重要。只有纪千千才有那种魔力可把他的阳魂召回来。

    当他离开肉身这躯壳的时候他有种解放和不受限制、拥有法力无边至神通广大的动人感觉甚至乎生出不想返回这臭皮囊的强烈感受那种经验真是无法以言语去描述形容。奈何任何人事他均可以舍弃唯独抛不下纪千千就算牺牲亦永不言悔。

    重返人世后他再次受着肉身的拘限。他比以前更清楚自己并非杀不死的若**被毁他将没法“回来”。

    现在最闲扰他的再不足如何从慕容垂手上把千千主婢救出来而是怎样解决孙恩这个命中注定的大敌。

    在武道上他因这次死而复生的经验作出了无吋比拟的突破有绝对的信心与孙恩一决胜负可是对如何能破孙恩的“黄天无极”他却没有丝毫把握。

    千千现在是否已上床就寝?他们已多天没互通心曲他多么希望能将心事向她尽情倾诉让双方的心灵结合为一。

    他因对纪千千的爱而恋恋不舍人世现在纪千千已成了他唯一留下来的理由他会尽情去体验与纪千千火热的爱恋和她一起燃烧生命的光和熟。

    燕飞心中同时浮现万俟明瑶和安玉晴的玉容。

    生命至此尚有何求。

    卓狂生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道:“小飞又有甚么心事?”

    燕飞回到现实里迎上卓狂生充满好奇和询问的目光微笑道:“你没有心事吗?谁可例外呢?”

    卓狂生笑道:“你的脾气真好!我本以为这么打扰你你可能会不高兴没想过你会笑着回答我似乎从未见过你脾气。”

    燕飞岔开道:“高小子和他那头小白雁情况如何呢?”

    卓狂生欣然道:“关上房门后他们便没有踏出房门半步看来情况乐观至少高小子没有被轰出房外。照我看天打雷劈都分不开他们高小子和小白雁的姻缘根本是上天注定的。唉!”

    燕飞皱眉道:“说得好好的为何忽然又唉声叹气?”

    卓狂生道:“你该知道我因何事叹气。我怕的是好景不长如老聂有甚闪失恐怕小白雁接受不了。”

    又道:“你的看法又如何?我多么希望你能说些好话来安慰我。”

    燕飞陪他叹一口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

    聂天还于离开舱顶只有三尺许距离的当儿双环来到手上凭他的武功只要能破顶而出肯定可安然脱身。只可惜他却清楚明白自己犯了另一致命的错误就是低估了谯纵此人武功竟在他之上即使与孙恩相比也是在伯仲之间。

    马军惨叫一声踉舱跌退虽然避过了胸u要害聂天还的匕仍闪电般插进他左肩去直没至柄。以聂天还的劲气肯定他的左手永远被废掉了。

    出奇地周绍显示出比平时更高明的身法武功以毫厘之差避过匕却没有和其它人连手进击聂天还反穿窗而出到了船舱外去。

    “叮!”

    桓玄从容击飞朝他面门掷去的匕手中断玉寒化作电芒从下冲上直击聂天还下盘谯奉先往左一闪避过飞刀然后从舱门退往舱外把守大门的两湖帮战士立即东仆西倒没法进舱施援。

    聂天还暗叹一口气只看敌人进退得宜便知敌人计划周详拟定了整个刺杀自己的行动打开始他便落在绝对的下风且陷进了死局去。

    桓玄断玉寒的凌厉、反应的迅固是出乎他料外但最能威胁他的还数谯纵击去的两股拳劲。

    他从未想过世间有如此奇异厉害的拳风。这两股拳劲一正一反右拳劲直有催心裂肺的威力左拳劲却是一股拉扯的力道合起来便成似要把他身体扭断的可怕功夫。

    聂天还感到自己上街的势子全被谯纵古怪的拳劲消解纵能撞上舱顶亦无法破顶而去那感觉令他差点魂飞魄散亦不得不仓皇变招应付。在他过去的这辈子里他从未试过这般狼狈。

    聂天还暴喝一声猛转体内真气凌空一个翻腾大小双环脱手而出分别向谯纵和桓玄袭去同时脚往上撑只要脚尖点实舱顶立可借力改向斜掠而下避过两人的连手合击破窗而去再借水遁逃。

    只要能落入江水里任对方高手如云、万马千军他也能脱围逃去。

    谯纵一声长笑道:“聂帮主果然了得谯纵领教哩!嘿!”说话时右手化拳为掌狠拍在迎头回旋而至的天环去天环竟应手下坠再构不成任何威胁。

    要知天地双环乃聂天还仗之以成名的奇技用劲巧妙虽离手而出仍被聂天还以真劲遥控故能收由心。

    谯纵一掌拍落天环等于破掉聂天还的功法聂天还立即全身剧震眼耳口鼻同时渗出血丝。

    往下方桓玄击去的地环立受牵连威力人减桓玄显示出“九品高手”席大家的功架断玉寒化直刺为横劈狠劈地环令地环回飞而去。

    聂天还知道这是生死关头双脚先后点中舱顶再不心切脱围反笔直朝谯纵射去避过桓玄攻去的断玉寒。

    谯纵冷哼道:“你这是讨死!”

    倏地下降两手盘抱一股强大无比的劲气于两手间成形化为卷旋的惊人气劲往正凌空扑去的聂天还击去。

    桓玄大笑道:“黄泉路上有爱徒陪伴帮主肯定不感寂寞恕桓某不送哩!”说时亦往下落去断玉寒却是蓄势以待。

    此时舱外尽是喊杀之声显然是桓玄一方的人已成功登船向聂天还的亲卫展开屠戮。

    聂天还怎想到谯纵有此一着如果对手只有他一人聂天还敢肯定他逃生有望问题在过得谯纵的一关仍有桓玄可怕的名刃断玉寒在恭候他的大驾。

    聂天还次生出与敌偕亡之心猛喝一声双掌全力下击迎上谯纵惊人的气劲。

    “蓬!”

    两股强猛的真劲正面交锋卷起的狂飙令舱内的桌椅像纸糊的玩具般抛飞折断门窗破碎。

    谯纵闷哼一声往后跌退张口喷出一蓬鲜血。

    聂天还的情况更不堪像断线风筝般洒着血雨往反方向抛飞眼看破窗掉进江水中桓玄飞跃而起断玉寒芒光一闪划过聂天还的颈项然后落回地上剑还鞘中去。

    “砰!”

    聂天还的无头尸身余势未消撞破窗框掉往江水去。

    聂天还的头颅从空中落下掉到地上时仍滚动了数尺。

    桓玄盯着聂天还的头颅长笑道:“今次是聂帮主的头颅下一个将轮到司马道子。”

    笑声震荡着舱厅内的空间直传往大江去。

    尹清雅坐着呆高彦虽是口若悬河她却似听不到半句话。

    高彦讶道:“雅儿在想甚么?”

    尹清雅脸上血色逐渐减少颤声道:“高彦!高彦啊!我忽然有心惊肉跳的感觉是不是大凶的兆头呢?”

    高彦跳将起来移到她身前单膝蹲地把她一双柔荑紧握在手裹安慰她道:“雅儿不要多心只要三、四天时间我们便可入江只要找到你师傅便成。真的不用担心你师傅那英雄了得怎会几天时间也撑不住?待我去唤燕飞进来由他这天下第一名剑亲口答应你去宰掉桓玄。”

    尹清雅像受惊的小鸟儿般反抓着他双手惶恐的道:“不要离开我!”

    高彦的心又痛又怜道:“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尹清雅茫然瞧着高彦但眼神却没有焦点可知她的心神正系于别处梦呓般的道:“自昨晚开始我便有心惊肉跳的可怕感觉不时想到郝大哥又挂念着师傅。高彦啊!人家担心极了!”

    高彦忙道:“你这是关心则乱聂帮主是老江湖甚么场面没有见过他绝不会有事的。”

    尹清雅双目泪光闪动凄然道:“你不会明白的。我临离开洞庭前师傅召我去说话着我到边荒集来。当时他说话的语调和神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令我有不祥的感觉。如果不是情况非常凶险连师傅也没有把握他是不会找个借口就这把我遣走。唉!我真不该离开他但又怕拖累他令他因我不敢放手而为。”

    高彦举袖为她拭去眼角泻下两颗晶莹的苦泪心像被扭曲了般疼痛自己也含着眼泪道:“以你师傅的武功南方除孙恩外谁奈何得了他?即使孙恩想杀他在茫茫大江上怕也没法子。雅儿不要哭哩!”

    蓦地尹清雅整个人僵硬起来双目睁得大大的全身剧震。

    高彦不明所以大吃一惊的看着她慌了手脚。

    接着尹清雅“哗”的一声痛哭出来全身颤抖。

    高彦吓得魂飞魄散忙一把将她搂个结实嚷道:“不要哭!不要哭!生甚么事呢?”

    尹清雅崩溃下来搂着他的脖子狂哭不止完全失去控制力。

    高彦被她哭得心中淌血之际房门倏地被推开燕飞带头闯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卓狂生、刘穆之、姚猛和程苍古。

    燕飞打手势着身后四人留在近门处自己走到高彦刚才坐的那张椅子坐下没有作声。

    出奇地尹清雅停止了哭泣只是香肩不住抖动显示她在抽搐。

    高彦茫然地朝燕飞瞧去后者向他打个眼色着他安慰尹清雅仍不说话。

    高彦轻抚尹清雅的香背凄然道:“雅儿不要哭哩!很快你便可见到师傅。”

    尹清雅呜咽道:“师傅被人害死哩!”

    立在近门处的卓狂生等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本和燕飞在舱外甲板上闲聊忽然燕飞说了句“聂天还死了”便带头领他们到这里来。直至进房后四人仍是一头雾水到此刻尹清雅忽然吐出这句话令四人心中不由生出寒意。

    高彦也愕然道:“雅儿不要乱说话你师傅肯定仍活得好好的。”

    尹清雅离开高彦的怀抱坐直娇躯虽然双眼哭得又红又肿但神情却透露出坚决和冷静摇头道:“你不会明白的。刚才我看到师傅他眉开眼笑的来见我没有说话那绝不是幻觉。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我知道他死了故来见我最后一面。”

    卓狂生等都说不出话来人死时会向亲人报梦是老生常谈的事但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向醒着的亲人报信却是闻所未闻。

    只有燕飞神色平静轻轻道:“清雅节哀顺变。”

    他这么说众人均晓得他也生出感应所以聂天还确是凶多吉少。

    尹清雅一双柔荑仍在高彦的掌握里还用力地反抓着高彦的手眼神空空洞洞的看着前方平静的道:“从小师傅便教导我身为聂天还的唯一徒儿绝不可败坏了他的威名。师傅从来不骂我我也从来不惹他生气。师傅明白我我也明白他。他死了哩!郝大哥也死了!他们都离开我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高彦惨然道:“还有我呢!”

    尹清雅似意识到高彦的存在目光落在他脸上眼神回复了点神采低唤道:“高彦!”

    高彦热泪泉涌颤声道:“雅儿!”

    尹清雅比起高彦神色冷静得不合乎常理轻轻道:“我要回两湖去。”

    高彦遽震失声道:“回两湖去?”

    尹清雅神情坚决地点头道:“我要回两湖去只有我才可为师傅报仇。”

    燕飞没有说话卓狂生则大吃一惊道:“如果清雅的师傅和郝大哥真的遇害贵帮的兄弟亦难以幸免清雅若返两湖去只会白便宜了桓玄还辜负了令师的一番苦心。”

    尹清雅像次觉卓狂生的存在般朝他瞧去道:“你们是不会明白的。我最清楚我师傅的手段桓玄是无法在大江上杀他的从没有人能在江上击败他。只有通过阴谋布局才有机会刺杀师傅且一定有内奸与敌人暗通消息布下死局方有可能办到。”

    众人都感到像次认识小白雁般对她刮目相看既想不到她能这么快冷静下来更想不到她有如此精微的分析和看法。

    刘穆之道:“然则尹姑娘这么返回两湖去可以起甚么作用呢?”

    程苍古也苦口婆心的劝道:“不如在弄清楚情况后我们立即返回边荒再从容定计看看如何为姑娘报此深仇。”

    尹清雅摇头道:“师傅今次离开两湖已预留后着把一半战船和兄弟留在两湖我们必须抢在敌人到两湖前赶回两湖去否则我们留在两湖的两湖帮兄弟会死得很惨。”

    姚猛皱眉道:“还来得及吗?”

    尹清雅道:“桓玄若要对付我那些留在两湖帮的兄弟绝不容许有半艘船逃回两湖去如此没有十天半月的时间是没法尽歼我大江上的兄弟。何况桓玄尚未攻陷江都只要我们出奇不意定可突破桓玄的封锁。”

    接着目光投往燕飞道:“帮雅儿这个忙好吗?”

    燕飞点头道:“雅儿言之成理况且桓玄的注意力集中往长江下游定想不到会有我们这支奇兵。”

    卓狂生道:“清雅返两湖后有甚么打算?”

    尹清雅一双美眸回复生机神气闪闪生辉的道:“我会和一众兄弟化整为零躲过桓玄的追杀当时机来临我们便和你们及刘裕连手斩掉桓玄的臭头为师傅和郝大哥雪此深仇大恨。”

    众人呆看着她像看着另一个人似的。

第二章 一个秘密

    燕飞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向雨田也不打算让他知道因为那纯粹是个人的私事。

    当他离窍的阳神快要嵌入另一层次的精神和空间去的关键时刻亦是他无可挽回死亡即将生的刹那向雨田叫嚷纪千千的名字透过他**的微妙联系触动了他阳神的意识他奇怪的思域内浮现出纪千千的绝世玉容像阳光般强烈而耀目接着便是安玉晴动人的一双神秘明眸忽然间他记起了离开躯体前的生命。活了二十多年的一辈子以电光石火的高倒流回他阳神的意识里去就是那种无可比拟的震撼感觉令他“回醒”过来下一刻他已返回**内去纯阴纯阳二气天然运作接回断去的心脉复活过来。

    现在他再无疑问纪千千当然是他的挚爱但作为他红颜知己的安玉晴亦占了一个重要的席位。

    燕飞独立在船河风迎面拂来夜空繁星点点。

    千千!千千!你听到我的呼唤吗?

    自从重活过来后他不住强烈地思念纪千千想亲近她想与她作心灵的结合和交谈。

    这一晚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的思感以惊人的度越过茫茫的黑夜横过河流、草原和高山向纪千千出召唤。其感觉没有丝毫含糊一时间双头舰和长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灵的天地。

    于此心灵天地的无限远处纪千千生出反应起始时只是若隐若现接而凝众起来化为炽热的爱火和深情便如一点星火转眼变为燎原之势让燕飞感觉着她的光和热。

    他们的心灵又再结合在一起无分彼我携手在这心灵的空间翱翔漫游。从来没有一次心灵的结合像这次般真实和有具体感至乎令燕飞生出纪千千投进怀抱裹去的动人滋味便如在梦裹与纪千千相会缱绻缠绵那是不可能以言语去形容的感受。

    纪千千“呵”一声叫起来从他心灵的怀抱裹仰起螓一双秀眸亮丽如明月射出狂喜的神色不能置信的道:“燕郎啊!千千是否在做梦呢?

    为何我不但可以看到你还似感觉到你?”

    在燕飞深情专注的凝视下纪千千的绝世玉容清晰起来比平时更有生命的感觉便如漆黑的火焰光灿夺目她的秀无风自扬充盈着空气的感觉。

    微笑道:“这确是一个梦你的身体仍在榻子上安眠但你初成形的阳神却应我的呼唤到这裹来和我相会。千千感觉到吗?我们的爱把我们的心灵结合在一起我们记忆中的经验令我们生出血肉相连的感觉在这虚无中体验我们的爱既虚幻又是无比的真实。甚么是真?甚么是假呢?一切仍离不开心的感受。难道我们今回的接触会比上回在荣阳城内的拥抱更不真实吗?”

    纪千千的秀波浪般的起伏着用尽气力搂紧他似在害怕眼前美好的一切会忽然消失如像美梦破碎。叹息道:“这些日子来千千想得你很苦可是又怕惊扰你。燕郎啊!现在所有相思之苦都得到了回报。千万不要走千千有很多心事想向你倾吐呢?”

    燕飞深情的道:“今晚我们不谈战事只诉衷情千千有甚么话要对我说?”

    纪千千喜不自胜害羞的道:“我想谈千千的嫁妆哩!”

    燕飞微笑道:“为了迎娶千千纵使千千要我摘下天上最亮丽的明星我也设法为千千办到。”

    纪千千大喜道:“燕郎说的话真动听。我甚么都不要只要你嫁妆则是燕郎承诺过的洞天福地只有那样我们方可永远不再分离。”

    燕飞温柔的道:“千千不害怕吗?洞天福地或许只是修道者主观的意识事实上却是另一回事。”

    纪千千喜孜孜的道:“与这人世间相比洞天福地当然是另一回事。千千一点也不害怕与其经历生老病死不如让我们好好享受这人间世一切的赐与。当时候来临时我们便和你的红颜知己玉晴姑娘携手共闯新天地千千有信心我们的爱可以克服一切我们永远不会舍弃对方直至天荒地极。”

    燕飞心中充盈幸福的感觉整个心灵的虚无天地像正在与他们同旋共舞这是以前心灵结合中从未出现过的动人感觉。

    当纪千千提及安玉晴的时候他感应不到她丝毫的妒火有的只是无限的欢欣、雀跃和包容。

    他们是完全了解对方的恋人那种了解越了任何恋人的经验是如此地深层和全面负面的情绪再没有容身之地。

    纪千千忽地娇呼起来。

    他们的心灵仍嵌合无间但身体己分了开来回复到以前心灵交流时的正常情况。

    燕飞在心灵里传话道:“千千不要失意我们刚才的接触已胜过别人接触千万次我们还有甚遗憾呢?当你的阳神不住壮大时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现在我正赶往南方去明年春暖花开时将是千千回到我燕飞身旁的好日子。”

    纪千千的话在他心灵里响起道:“不要走!我还有一件事告诉你。人家依你的指示向诗诗提及庞老板留意她的反应。事实上千千用了点心计我明白诗诗她很信任千千的眼光和判断力。千千已在诗诗的心里播下了种子就看能否开花结果。唉!为何我刚才不把握机会亲你呢?那定会是非常奇妙的事。”

    燕飞感到纪千千的精神力开始转弱怜惜的道:“下次我会亲你让你晓得那种滋味。乖千千啊!好好的睡吧!明天醒来你会拥有一个最真最甜的梦。”

    两人的心灵难舍难离的分了开来。

    燕飞睁开眼睛。

    姚猛和卓狂生刚好来到他左右目注前方。

    在黑暗中的河道远处隐见船只的灯火。

    卓狂生沉声道:“来的是甚么船呢?”

    姚猛道:“来得很快该是性能卓的战船。”

    燕飞回过神来定睛看去一震道:“是两湖帮的赤龙舟。”

    卓狂生和姚猛为之错愕。

    ※※※

    刘裕领着一支由五百人组成的骑队返回会稽他们刚在临海运西南十多里处伏击来偷袭的天师军步兵团对方虽足有三千人数兵力是他们的六倍却被他们的骑兵以高明的战术、出奇不意的策略和高度的灵活性和机动力一举击垮杀得敌人狼狈逃返水塘区的营地去。

    这支骑队由振荆会和大江帮的兄弟组成收编往北府兵内人人身经百战忠心方面无可置疑成为他的近卫兵团战马则是最优质的胡马加上刘裕的才智武功对上天师军欠缺训练的军队当然占尽上风。

    在城卫的欢呼喝采下刘裕昂然策马入城心中晓得成功在望。

    在过去的五天天师军从四方八面来犯似是针对会稽和上虞两城的北府兵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扰乱他们的撤军行动更以攻陷临海运为主要目标。

    刘裕一方面采取坚守的策略另一方面不住领兵出击利用骑兵来去如风的优点粉碎了敌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同时他清楚徐道覆中计了因为投进会稽这边战场的天师军不论训练和装备均远及不上北府兵又缺骑兵显非天师军核心的战斗部队。由此可见徐道覆已把精锐调走以之攻击海盐令他们压力大减。

    返回太守府后刘裕在大堂就那么赤着上身由军医为他敷药疗伤十多个北府兵将领围拢四周看着他身上仍在淌血的伤口人人露出感激崇敬的神色。

    刘裕知道自己不但赢得他们的尊敬还赢得了整个军心。早前他依朱序的提议公告全军他将是最后撤走的一个人已大大振奋了会稽和上虞两城驻军的士气到他以身作则、身先士卒的领兵出击且每战必胜登时令手下们抛开了战败的耻辱完全绝对地视他为另一个玄帅无人不肯为他效死命。

    最有效力的是他把大批粮资运抵两城纡缓了两城军民的困境。又重整军纪不准手下有扰民之举。同时对两城实施严密的军事统治每晚戒严令潜伏城中的乱民没法和攻城的天师军里应外合。

    明天最后一批驻守上虞的北府兵部队将在朱序指挥下弃城离开他们并非直接溜往临海运而是进占临海运和上虞之间一处经精心挑选出来的战略高地守稳阵脚以配合会稽最后的撤逃。

    这次的撤退行动充分显示出北府兵仍是南方最精锐的雄师。

    而这股力量正逐渐落入他刘裕手上。

    刘裕眉头不皱半下的任由军医从他背上剜出深入达寸许的箭头还从容谈笑吩咐手下诸将各样守城和撤退的事宜。

    此时手下来报宋悲风来了。

    刘裕着诸将退下去军医亦把他伤口包扎妥当识趣的离开。

    一脸风尘的宋悲风到他身旁坐下却难掩喜色低声道:“徐道覆中计了!”

    刘裕早猜到此点不过由宋悲风亲口证实自是另一回事精神大振道:“情况如何?”

    宋悲风道:“徐道覆正在嘉兴集结兵力和船队不住把攻城的器械运到码头区照奉三的估计徐道覆会于三天内攻打海盐。”

    刘裕长笑道:“徐道覆技穷了。”

    宋悲风欣然道:“吴郡和嘉兴两城均出现粮荒的情况大批城民逃往乡间对天师军的声威造成严重的打击可知被我们夺得沪渎垒的粮食储备后令徐道覆大失预算粮食方面非常吃紧。我们则刚好相反粮油物资方面全无问题足够我们支撑到明春。”

    刘裕微笑道:“光是这点可使我们赢得此仗。”

    宋悲风审视刘裕身上大小伤口道:“小裕很辛苦哩!”

    刘裕摇头道:“些许伤势何足挂齿?我们北府兵是能称雄天下的精锐部队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士气的问题我披甲上阵是要振起他们的士气我怎样辛苦也是值得的。小恩方面情况如何?”

    宋悲风道:“小恩的部队四日前离开沪渎垒昼伏夜行已进军到离嘉兴三十里外的一处隐秘密林且与申永的部队会合只待进攻嘉兴的最佳时机。”

    刘裕大喜道:“何时进攻由奉三拿主意。海盐的情况如何呢?”

    宋悲风欣然道:“当然是士气大振。”

    刘裕为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大惑不解愕然道:“为何忽然士气大振?”

    宋悲风解释道:“因为孔老大送来饷银故我们能向兄弟们放。这笔饷银差点尽倾孔老大所有部分来自佛门库藏足可支付包括会稽和上虞的兄弟在内全军半年的粮饷小裕你说是否立即可大振军心呢?”

    刘裕喜道:“孔老大想得真周到。”

    又问道:“建康情况如何?”

    宋悲风道:“我们收到朝廷来的圣谕正式任命小裕你为海盐太守这全赖司马元显在背后出力帮忙方可成事。”

    刘裕想起司马元显心中暗叹。

    宋悲风又道:“朝廷对我们的支持亦只限于此。现在荆湖军封锁了大江上游西面的物资没法运往建康令建康出现粮荒如果情况持续下去情况不堪想象。”

    刘裕沉声道:“如果我们攻陷嘉兴桓玄会怎么办呢?”

    宋悲风点头道:“奉三亦提出同一疑问。他比我们更了解桓玄猜他不论完成部署与否必率师西来攻打建康因如让我们平定南方率军北返建康桓玄将痛失攻入建康千载一时的良机。”

    刘裕道:“只要司马元显能守得稳建康桓玄将死无葬身之所。”

    宋悲风苦笑道:“可是孔老大并不乐观他并不认为司马道子可以守得住建康关键处系于刘牢之的意向。”

    刘裕双目杀机闪过冷冷道:“刘牢之!哼!”

    宋悲风叹道:“孔老大已离开广陵避往盐城。刘牢之自有他的盘算以为可以浑水摸鱼。”

    刘裕沉声道:“他不但低估了桓玄更高估了自己。如果他让桓玄占领建康桓玄第一个要杀的将是他。”

    宋悲风道:“王弘亦有传话来他说现在建康分成两派一派仍支持司马氏皇朝另一派则支持桓玄。”

    刘裕苦笑道:“竟没有人支持我吗?”

    宋悲风道:“若小裕你能平定天师军肯定建康高门会对你刮目相看。唉!二少爷的死讯传到建康轰动朝野再没有人看好我们这边的情况也使更多人投向桓玄因他们认为只有桓玄能收拾徐道覆。”

    刘裕点头道:“正因如此我们如能收复嘉兴桓玄将被逼强攻建康否则建康的人心会逆转往我们这一方。”

    宋悲风同意道:“文清也有同样的看法。”

    刘裕记起了和江文清定情的一吻心中涌起火辣的动人滋味问道:“文清又如何呢?”

    宋悲风道:“天师军的战船不住由海峡入口的方向来犯全赖文清的船队顶着令天师军没法拦截我们撤往海盐的船队。”

    刘裕压下心中的漏*点。道:“如此看来一切都在我们的控制下当我们成功收复嘉兴便可以把整个形势扭转过来。”

    宋悲风欲言又止。

    刘裕讶道:“宋大哥有甚么话想说?”

    宋悲风叹道:“这件事我真不想说出来怕的是增添你的烦恼。”

    刘裕从容道:“你这样说令我更想知道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宋悲风道:“二少爷的死讯传返建康立即惹得流言四起说是因你在海盐按兵不动害死二少爷。”

    刘裕毫不介怀的道:“如果没有人就此事造谣我才会奇怪。”

    宋悲风奇道:“小裕真的不把流言放在心上吗?”

    刘裕双目精芒大盛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事为的并不是别人对我刘裕的看法更不是为挽救人心尽失的司马氏皇朝更不是为了保持建康高门的特权和其醉生梦死的生活方式而是继承玄帅的志向为南方的民众谋取和平和幸福。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只有我们才清楚在干甚么。桓玄纵能得意一时但当我平定南方率师北返之日桓玄的死期亦不远了。”

    说这番话时刘裕心中高燃着复仇的火焰别人怎样看他又有甚么关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再没有人能阻挡他包括桓玄在内。

第三章 北府英雄

    尹清雅从舱房奔出来从众人让出来的空间直抵船往仍在半里外的七艘赤龙舟望去平静的道:“果然出事了是小魏的飞鱼部。”

    高彦喘嘘嘘的赶到她身旁问道:“小魏是谁?甚么是飞鱼部?”

    燕飞和卓狂生交换个眼色都知道对方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尹清雅似在一夜之间成长神态冷静得异乎寻常与她一向予人人世未深娇娇女的印象大相径庭感觉上真的非常古怪。

    尹清雅道:“小魏就是魏品良是郝大哥最得力的手下也是飞鱼部的头子手上七艘赤龙舟性能比得上郝大哥的隐龙战船在我们两湖帮里威名卓著专责夜袭、突击和深入敌境的危险任务。噢!他们看见我哩!”

    两方不住接近。

    “小姐!”

    尹清雅回应道:“品良!”

    立在领头赤龙舟船的一众两湖帮众中跃起一个约二十六、七岁背挂长刀的青衣大汉往他们的双头船投过去只看其身法便知是第一流的高手。

    燕飞等这才放下心来际此敌友难分的时刻谁都不敢疏忽大意现在对方的头子肯孤身过来立即释去了他们的疑虑。

    众人往后退开让魏品良落下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噗”一声跪倒尹清雅身前痛哭道:“小姐!帮主和郝大哥遇害哩!”

    众人听得心头遽震说不出话来最想不到的是郝长亨亦遭横祸。

    尹清雅娇躯一颤泪水夺眶而出道:“郝大哥……郝大哥也……”

    程苍古道:“魏兄请先指示下属掉转船头。”

    魏品良一脸悲愤的站起来打出手势向船队出指令双目射出坚决的神色。

    高彦爱怜的以衣袖为尹清雅揩试泪溃。

    尹清雅回复过来沉声道:“究竟生了甚么事?”

    魏品良举手抹去挂在脸上的泪水环顾众人目光先落在燕飞身上一震道:“燕飞?”

    燕飞点头应是然后为他引见诸人。

    此时九艘战船组成船队继续朝大江驶去。

    魏品良以带点激动的语调道:“我们奉郝大哥之命护送小姐北上直抵淮水这才掉头回大江去。依郝大哥的指示隐藏在江陵上游大江一道支流里到大前天我忽然接到郝大哥的黄印密函。黄印密函是郝大哥的最高指令内藏只有我懂得凭之以识别真伪的印记使我知道事态紧急连忙离开河道改驻于大江。”

    尹清雅完全平静下来冷然问道:“黄函有甚么指示?”

    魏品良道:“郝大哥在函内说他奉帮主之令必须立即赶返两湖着我提高警觉除帮主的红函外其它的指令均不用理会。又说形势危急我们随时会和桓玄翻脸动手嘱咐我必须灵活应变必要时可逃返两湖去。”

    卓狂生道:“还有其它指示吗?”

    魏品良惨笑道:“就是这么多。”

    接着道:“那晚我们全面戒备枕戈待旦到天明时果然帮主使人送来红函令我到边荒集接小姐回来其它六艘船则到下游归队。”

    姚猛恨得牙痒痒的道:“桓玄的确是最卑鄙的奸贼竟连清雅都不肯放过。”

    魏品良叹道:“若没有郝大哥的密函警告在先我肯定会中计但接到如此一封大违帮主一向果断作风的密函我便心知不妙立即把送函者拿下然后严刑逼供方晓得实情。噢!”

    说到这里又再忍不住泪下使人感到他是个血性汉子。

    程苍古是老江湖皱眉问道:“品良你该没想过以帮主的老谋深算也会出事且来人肯定是有资格作信使的人又持有令你没法怀疑的红函为何你竟敢冒违令之险出手把来人拿下且以严刑逼供呢?”

    卓狂生等无不同意程苍古说的话另一个较谨慎的做法是把信使生擒后再使人去探听情况看聂天还是不是知情。

    尹清雅冷静的道:“我可以代品良回答这问题因为我到边荒集作人质的事除师傅和郝大哥外就只有品良知情是我亲口告诉他的。”

    众皆恍然同时晓得尹清雅信任魏品良否则怎会让他晓得她到边荒集的来龙去脉。而魏品良正因清楚尹清雅在边荒集的去留事关重大牵涉到两湖帮会不会和荒人开战遂醒悟此函非来自聂天还。

    尹清雅忽又失去冷静双目泪光闪闪颤声道:“说吧!品良你说吧!究竟生了甚么事?”

    高彦忙搂着尹清雅的香肩。

    魏品良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情绪道:“马车和周绍出卖了帮主和郝大哥投向了桓玄与桓玄连手布局先后杀害了郝大哥和帮主又以奸计突袭我们的兄弟令我们的船队全军覆没我定要为帮主报仇。我怕桓玄会遣马军或周绍到边荒集去骗小姐所以先赶往边荒集。”

    “哗!”

    尹清雅再忍不住哭倒高彦怀内去。

    燕飞沉声道:“品良你的做法正确。今次你们亦不是输至无法翻身只要能比马军和周绍早一步返回两湖召集所有兄弟再化整为零暂时避开敌人的锋锐便可以静待东山再起的时机。”

    刘穆之接口道:“当刘裕反攻桓玄之时你们的机会便来了。”

    魏品良一震道:“刘裕?”

    刘穆之点头道:“正是刘裕。他不但是你们唯一的希望也是南方最后的希望只有他能击败桓玄为你们的帮主雪此深仇。”

    魏品良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看到了天际一线曙光。

    ※※※

    当刘裕策马进入木寨临海运的北府兵不论已登上战船又或仍守卫木寨的全体高呼刘裕之名人人状若疯狂情绪昂扬喊叫声震动了整个码头区。

    刘裕率领最后一支骑兵队撤离会稽终于安然抵达临海运。

    朱序亲自到大门迎接刘裕与他并骑驰入兵士夹道欢迎的临海运。

    当刘裕经过寨门的一刻他不但知道这次与天师军之战最艰难的时刻已过去了且清楚明白地晓得胜利正掌握在他手上。

    欢呼声潮浪般起伏苦没有半点减弱和敛歇的趋势只有如此把心中的热情渲泄出来方可让北府兵表达出对刘裕的尊敬和感激。正是刘裕把他们从绝望的深渊和死亡的阴影下拯救出来重建北府兵的威望和信心。而刘裕实践了他许下的诺言是最后一个撤离会稽的人这事实比任何言语更振奋和激动人心令疑心最重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肯为手下着想的好统帅。

    刘裕以事实证明了他有不下于谢玄的才能整个撤军行动爽快利落毫不含糊且退而不乱布下大大小小的陷阱引天师军来袭然后逐一粉碎之。谢玄之后刘裕是第二个能把北府兵的优点挥得淋漓尽致的明帅显示出泱泱大将之风把原本极度失意下的撤退变成一场胜利的调军。

    与撤军行动配合连消带打的反击战更是振奋人心。

    果如刘裕等所料三天前天师军的百艘货船和近三百艘战船分批从运河驶进海峡准备大举进犯海盐却被屠奉三以“奇兵号”为亲自指挥由四十五艘战船组成的船队截击于海盐西南方的海面上。“奇兵号”在老手的操纵下固挥出级战舰的本色参战的二十艘双头船更充分显示其以少胜多的高度灵活性突破了天师军战船对装载辎重兵员的货船的保护击垮了天师军的货船队粉碎了徐道覆攻陷海盐的美梦。

    是役刘裕一方损失了二十八艘战船包括八艘双头舰天师军却被击沉焚毁过一百艘战船货船队能成功遁逃者只有十来艘。这场海战彻底逆转了天师军在海面上的优势更失去了海峡的控制权。纵然徐道覆起意反击亦只能凭6上的战争来决定胜败荣辱。

    但天师军的噩梦并末到此为止由刘毅率领以三千骑兵组成的快应变部队突袭撤返岸上去的天师军断去他们返回嘉兴之路。

    当徐道覆晓得不妙时蒯恩的七千攻城军已兵临嘉兴城下对只余下五百守军的嘉兴城动日夜不停的攻城战。天师军撑了两天两夜便弃城逃走嘉兴重入北府兵之手。

    蒯恩立即派军截断吴郡北面的交通又遣兵到吴郡和太湖间设立能据守的坚固垒寨阵地至此吴郡变为孤城一座再没有反击之力。

    所有刘裕定下的军事目标逐一完成余下的就是待刘裕与最后一批北府兵安抵海盐后与徐道覆作最后的决胜。

    刘裕在手下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昂然登上“奇兵号”迎接他的是屠奉三和老手两人的情绪亦非常激动。

    屠奉三大喝道:“擂鼓!”

    正蓄势以待的八名鼓手同时把“奇兵号”甲板上八个大鼓敲得震天价响把逐渐停顿的呼喝声掩盖下去。

    鼓声倏止整个临海运变得鸦雀无声泊在码头处的十二艘战船上的北府兵和岸上等待登船的北府兵全体三干多人目光都投往登上“奇兵号”指挥台上威风凛凛的刘裕他们心中的英雄。

    刘裕神色冷然的环视着远近翘往他看去的兄弟忽然-拳击往上方大喝道:“儿郎们!我们回海盐去由今天开始我们生死与共直至人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天下太平。”

    他的话登时引得远近爆起震耳的喝采声仍在岸上的朱序一声令下众兵秩序井然的鱼贯上船标示着大撤退已到了最后的阶段。

    此时江文清的十艘双头舰现身于东面的海平处益显刘军如日中天的气势。

    “奇兵号”是最后一艘驶离临海运的战船指挥台上的刘裕和屠奉三都生出大局已定的动人感觉。

    刘裕这时方有机会和屠奉三说话问道:“建康方面有甚么新的消息?”

    屠奉三道:“在我离开海盐之前收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就是聂天还和郝长亨都被桓玄宰掉了两湖帮的战船几近全军覆没。”

    刘裕遽震道:“小白雁生死如何?”

    屠奉三一呆道:“真想不到你的反应是这句话我还以为你会说这是没有可能的桓玄凭甚么这般容易的收拾聂天还。”

    刘裕苦笑道:二呙彦是我的好朋友嘛!我因关心他而紧张小白雁。像小白雁那样的美人儿落入桓玄手上真不堪想象。”

    不由想起王淡真心中剧痛。

    屠奉三道:“没有小白雁的消息。坦白说我也很担心她若她有甚么闪失高彦肯定会自尽殉情。唉!真教人想不到以聂天还的才智本领竟会栽在桓玄手上。收拾了聂天还后桓玄立即攻入江陵把杨全期和殷仲堪两人斩还把他们两人的级与聂天还和郝长亨的级使人送往建康说自己诛除反贼有功着朝廷立即封他为大司马。**他的娘桓玄实在逼人太甚。”

    刘裕冷静下来疑惑难解的道:“桓玄凭甚么能这么轻易吃掉两湖帮呢?”

    屠奉三沉着应道:“照我看该是与谯纵有关。谯纵既然是魔门的人多年来又暗中部署说不定有魔门之徒混进了两湖帮之内取得聂天还的信任。否则任桓玄和谯纵如何厉害亦无法这般轻易的击垮聂天还。”

    又叹道::逗或许就是天理循环当年大江帮正因有胡叫天泄露机密害江海流命丧于聂天还之手;现在轮到聂天还被内奸出卖这是否报应呢?”

    刘裕道:“文清晓得此事吗?”

    屠奉三摇头道:“我尚未与她碰头。这么重大的事由你亲口告诉她较为适宜。”

    刘裕点头表示同意。道:“我真怕司马元显守不住建康。”

    屠奉三正容道:“在我们的争霸路上绝不可以有妇人之仁。建康现在的情况正如我们以前所预料般。司马皇朝再没有任何希望问题是取之以代的究竟是桓玄、刘牢之还是你小刘爷。明白吗?”

    刘裕颓然道:“我明白!可是我们终曾和司马元显有过一段真挚的交往。”

    屠奉三道:“做人必须实事求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是收拾徐道覆平定南方建立我们的据点和领地其它事既不到我们去理亦是我们力所难及的。情况有点像会稽和谢琰我们只能待最佳的时机来临方可全力反击。”

    稍顿续道:“事实上整体情况的展对我们是有利无害。说到底司马氏仍是南方的正统桓玄篡夺司马皇朝在高门大族心中是为窃国之贼所以只要我们打着讨贼的旗号于收拾天师军后回师北伐便名正言顺省去我们不少工夫。”

    刘裕点头道:“奉三说得对。好!一切以大局为重。”

    又皱眉道:“桓玄见嘉兴落在我们手上肯定不会蹉跎时间会立即攻打建康刘牢之会如何反应呢?”

    屠奉三不屑的道:“刘牢之虽然愚蠢但该不致蠢得和桓玄连手夹攻建康吧!我看他会在广陵按兵不动隔山观虎斗最好是桓玄和司马元显拚个两败俱伤那刘牢之便可以勤王的姿态收拾残局成为建康最有实力的人。”

    刘裕叹道:“我怕聂天还的遭遇会在司马元显身上重演。”

    屠奉三叹道::逗个可能性很大陈公公这着棋子可以挥很大的威力。”

    刘裕点头道:“没错如果司马元显败得又快又惨刘牢之坐收渔人之利的如意算盘将打不响。”

    屠奉三冷哼道:“不但打不响还会死得很惨。建康高门中支持桓玄者大不乏人但支持刘牢之的却找不到半个。忽然让桓玄登上帝座刘牢之可以干甚么呢?只是粮饷方面已不到刘牢之不屈服。桓玄身后尚有莫测其真正实力的魔门刘牢之肯定没有还手之力。”

    刘裕狠狠道:“这是刘牢之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不过我们一定要在刘牢之被击垮前收拾徐道覆只要我们能在桓玄进占广陵前先一步回师广陵我们便有足够资格和桓玄争夺建康。”

    层奉三冷然道:“情况大致如此该是时候研究如何收拾徐道覆哩!”

    刘裕心中一阵激动目光投往前方的汪洋心情亦像海面的波涛汹涌。

    苦候多年的机会终来到手上就算要拚尽最后的一兵一卒他也绝不会放过桓玄。

第四章 生死存亡

    寿阳城。忘世庄。

    谢道韫独坐小厅内神情肃穆。

    谢琰和两子的死讯今早传至谢钟秀登时哭昏了只有她最冷静反复把谢混的亲笔信看了三遍心中涌起怅惘无奈的情绪。

    谢混既悲父亲和兄长的阵亡但大部分篇幅则力数刘裕的不是直指刘裕要对他们的死亡负上全责最后力劝她返回建康主持谢家的事。

    谢道韫心中浮现谢混秀美不凡的仪容一阵凄酸袭心而至。

    谢混拥有谢安的风流他早熟、聪慧、好山水、善清谈又是诗文的能手只可惜却也像他的父亲一样缺乏因应时势而作出改变的勇气和识见。

    在天师军之乱中他们谢家当其冲在各个家族中损失最为惨重不到两年共有六人被杀是家族史上从未有过的事。

    难道他们谢家已到了日暮途穷的时刻?谁能重振谢家的风流呢?

    谢钟秀像幽灵般神情木然的走进厅子里来直抵她身前坐下垂头轻轻道:“刘裕是不是那样的人?”

    谢道韫痛心的细审她苍白的脸容道:“秀秀好了点吗?”

    谢钟秀倔强的道:“我没事。姑姑先答秀儿的问题。”

    谢道韫心中一颤终于晓得谢钟秀心中的男子正是刘裕否则她不会如此在意刘裕是哪种人。

    凄然道:“信内说的只是小混的一面之词怎可藉此判断刘裕是怎样的人?待我们返建康后会更清楚一些。”

    谢钟秀一震道:“我们真的要返回建康吗?”

    谢道韫平静的道:“我们既身为谢家于女对谢家实在是责无旁贷。秀秀你来告诉我我们还可以有别的选择吗?”

    谢钟秀仰起俏脸双目泪珠滚动一声悲呼投入谢道韫怀里不住抽咽作无声的饮泣。

    谢道辊也陪她洒下热泪抚着她香背道:“现在并不是哭的好时候我们必须坚强起来把这个家撑下去。”

    好一会后谢钟秀道:“刘裕真的是这种乘人之危的卑鄙之徒吗?”

    谢道韫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人死了活着的人本不该再理会他们生前的过错但你既然一再追问我便坦白告诉你吧!问题不在刘裕而在你的叔父如果他肯依安公和你爹的遣命重用刘裕那我们谢家何用弄至这等情况?至于刘裕是怎样的一个人时间会告诉我们真相。明早我们便坐船回建康去这是我们没法逃避的事亦是谢家儿女的命运。”

    谢钟秀哭道:“我们谢家是不是被下了毒咒呢?如果爹能多活几年……我们……”说起谢玄又再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谢道韫叹道:“秀秀是否一直在惩罚自己?”

    谢钟秀娇躯猛颤反收止了哭声从谢道韫怀里抬起头来颤声道:“姑姑在说甚么呢?”

    谢道韫爱怜地抚摸她的秀柔声道:“秀秀一直对淡真之死耿耿于怀认为自己须负上责任。但秀秀可知即使以你爹的智慧仍没有预见将来所有事的本领只要我们是出于良好的动机做认为该做的事便可问心无愧。”

    谢钟秀伏入谢道韫怀里继续饮泣呜咽道:“姑姑不用开解我。只要我想想若淡真那晚成功与刘裕私奔出走淡真不用死得那么苦我便后悔得想自尽。”

    谢道韫平静的道:“秀秀喜欢的人是刘裕对吗?”

    谢钟秀娇躯剧震再没有说话。

    卓狂生来到坐在船尾的燕飞身旁道:“今次成功的机会很大桓玄一方面要追杀逃脱的两湖帮徒更要收拾江陵的烂摊子根本没法兼顾两湖我们肯定可比桓玄的人先抵两湖。”

    巴陵已在三个时辰的船程内。

    沿途他们硬闯荆州军的三个关口又两次与荆州军的水师展开遭遇战但都能轻松闯过可知桓玄的水师船队仍没有能力控制所有水道。

    燕飞问道:“商量好了吗?”

    卓狂生在他身旁坐下伸了个懒腰油然道:“正如你说的那样子两湖帮并没有一败涂地。聂天还最厉害的一着是把一半战船留在两湖如果郝长亨能溜返两湖唉!真想不到郝长亨那么短命。”

    燕飞点头道:“真的很可惜聂天还今次是棋差一着败在内奸手卓狂生道:“可是任桓玄和谯纵干算万算也算不过老天爷竟有我们小白雁这神来一笔立即把整个局势扭转过来。我、高小子和姚猛决定留在小白雁身边助她重整两湖帮的阵脚。只要能避过桓玄的乘胜追击便轮到桓玄有难了。”

    燕飞摇头道:“桓玄根本没有能力进犯两湖现在他是自顾不暇他必须在刘裕回师建康前攻陷建康他再没有别的选择。”

    又道:“老程不肯留下来吗?”

    卓狂生道:“老程对两湖帮始终心存芥蒂或许你可以说服他。”

    燕飞道:“勉强便没有意思让他随我们和刘先生去与刘裕会合吧!”

    卓狂生道:“也只好这样了。”

    燕飞道:“你看小白雁对两湖帮众有足够的号召力吗?”

    卓狂生道:“我看这方面完全不成问题小白雁是不是有统率两湖帮的能力并不重要最重要是她成了两湖帮的象征和灵魂让帮众可以把对聂天还和郝长亨的忠诚和崇敬转移到她身上去。看魏品良等人对她敬若天神的态度你便明白我在说么么。”

    接着又道:“除了为聂郝两人报仇的愤慨把两湖帮众团结在小白雁旗下外小白雁与我们荒人亦即是与小裕的关系更赋予两湖帮众对未来的期望人人明白只要能助刘裕统一南方他们就再不是朝廷眼中的反贼。这是最实际的激励。唉!现在我最怕是留在两湖帮众裹仍有魔门的奸细。”

    燕飞道:“说到这方面我不得不赞聂天还一句老谋深算。现在于两湖作指挥的是个叫周明亮的人此人才智武功都不怎样但在两湖帮却是德高望重的人。据品良所说周明亮自幼和聂天还便是朋友对聂天还的忠心是无可怀疑的更绝对不是魔门的人亦不是桓玄买得动的人。”

    卓狂生道:“如此我就放心哩!坦白说老聂的死当然教人惋惜但也解开了我们荒人和两湖帮的死结。他奶奶!谁想得小白雁之恋会朝这样的方向展。不要看小白雁表面上对高小子仍是凶巴巴的事实上高小于固然没法离开小白雁但小白雁也没有片刻可以离开高小子。”

    燕飞拍拍卓狂生肩头有感而道:“我还是听你的劝告去找赌仙说话因为小白雁最需要的正是他这一个熟悉水道帮会的人作辅助我有信心可以说服他。”

    徐道覆立在高地上高挺的体形气度衣袂随风飘扬外表仍是那威武不凡予人强大的信心便像没有人可以击倒他似的。

    事实上天师车正在进行惨痛的撤退。

    数以万计的天师军沿运河两岸撤往会稽人人垂头丧气再无复狠挫远征军时如白日中天的气势。

    张猛立在徐道覆身后亲兵则把守高地四方。

    运河上游六十多里的嘉兴忽然被攻陷不但令他们阵脚大乱也影响了进攻退守全盘策略。

    张猛欲言又止。

    徐道覆有如目睹般淡淡道:“将军有甚么话想说呢?”

    张猛踏前一步道:“我们是否要保着吴郡呢?”

    徐道覆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我们保得住吴郡吗?”

    张猛道:“机会是有的只要我们能在短期内收复嘉兴刘裕将被逼重陷劣势如此吴郡之危自然消解。”

    又道:“现在桓玄随时东攻建康建康军自顾不暇将无力对北府兵施以援手。而我们则得到整个南方的支持只要重整阵势便可以动反攻把刘裕彻底摧毁。”

    徐道覆冷然道:“照你的估计如我们全力反攻嘉兴要多少时间方能收复此镇?”

    张猛道:“我们大部分的攻城器械均于攻打海盐一役中沉于江底。幸好我们人力充足更不虞缺乏材料只要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作好攻城的准备工夫。”

    徐道覆道:“那是说我们至少需一个月的时间方可动对嘉兴的攻城战。”

    张猛道:“要保着吴郡只有围魏救趟这个办法。我们把嘉兴重重围困如果刘裕来救我们便可以伏击北府兵于途中。嘉兴现已成此战成败的关键乃刘裕必救之地如此主动仍掌握在我们手上。”

    徐道覆道:“你的计策非常高明只有一个破绽就是没有把北府兵水师的威胁计算在内。现在于水战上北府水师可说是占尽上风如果给他们从海峡闯入运河我们将只有捱揍的局面。唉!论兵员的素质、训练和装备我们的确及不上敌人。以前之所以能牵着敌人的鼻子走除了战略正确外更因对方的主帅是无能自大的谢琰。现在我们的对手再不是谢琰而是被北府兵视为谢玄另一化身的刘裕形势截然有异如果我们一成不变的沿用以前那套方法会输得更快更惨。”

    张猛为之哑口无言。

    谢琰确实不能和刘裕相比。

    刘裕每走一步天师军的优势便相应的消灭一些。先是攻陷沪渎垒令天师军乱了阵脚接着渡海于临海运设置阵地使会稽、上虞两城的守军能安然撤往海盐。而收复嘉兴的一着更把天师军推往眼前进退维谷的劣况。

    刘裕用兵之街绝不在谢玄之下。

    徐道覆道:“幸好刘裕仍有一个弱点只要我们把他的弱点加以扩大将可令他全军尽没。”

    张猛大喜道:“刘裕的弱点在哪里?”

    徐道覆看着经过运河的一批十多艘天师军战船缓缓道:“只看江南这区域的情况他的弱点并不容易觉察可是若放眼全局他的强弱处便呼之欲出。”

    张猛现出醒悟的神色。

    徐道覆续道:“桓玄先后收拾了聂天还和杨全期于大江上游已成独霸之势与建康军的大战一触即。而建康因上游被荆州军封锁西面的粮货物资没法输送形势愈趋吃紧据传多处地方已出现了饥馑的情况。”

    张猛点头道:“刘裕的问题是将无法得到建康方面的支持纵能夺得我们在沪渎垒的粮资但要支持兵员达三万之众的军队怕亦只能支持二至三个月的时间只要我们能稳守三个月刘军将不战而溃。”

    徐道覆欣然道:“除此之外我才不相信刘裕不心切建康的情况如让桓玄夺取建康而附近城池又逐一落入桓玄手上再把广陵的刘牢之连根拔起刘裕何来反攻桓玄的力量?所以刘裕会变得急于求胜而我们将有可乘之机。”

    张猛恭敬的问道:“如此我们该否放弃吴郡呢?”

    徐道覆尚未来得及回答一道人影出现丘坡处飞掠而至守卫的亲兵不单没有拦阻还致礼施敬。原来来人是卢循。

    徐道覆道:“张将军立即持我令牌到吴郡去把城内驻军撤往太湖另一边的义兴一切由你酌情处理。”

    张猛接令去了。

    卢循来到徐道覆身旁神色凝重的道:“情况真的那么严重吗?”

    对着卢循徐道覆再不掩饰的露出忧色叹道:“天师若再不肯出山我们极可能输掉这场仗。”

    卢循遽震道:“不是那么严重吧?”

    徐道覆颓然:“我已尽量高估刘裕想不到仍是低估了他。他几乎于同一时间得到海盐和沪渎垒的控制权确是非常干脆漂亮的绝着令我们本是完美无暇的计划功亏一篑也因而一着不慎满盘皆落索。”

    卢循皱眉道:“如论实力我们仍远在他之上道覆为何这么快失去信心?”

    徐道覆道:“我并不是失去信心而是因太清楚敌我的形势。我们本占着三方面的优势先是人数上占尽便宜但现在这方面已给北府兵高亢的士气抵销了。自谢玄创立北府兵北府兵由始到终仍是南方最卓的劲旅不论训练、装备和经验均远过我们天师军。何况现在的指挥是用兵之道不下于谢玄的刘裕我们的人多势众再不可恃。”

    卢循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道覆续道:“其次是我们在水道和大海的控制权已落入刘裕手上。在水战上我们实非以大江帮双头舰为骨干的刘军水师的对手。江南水道纵横交错谁能称霸水道谁便能操控主动。”

    卢循苦笑道:“还有呢?”

    徐道覆叹道:“还有就是6上的优势我们之所以陷进眼前的局面是因对方从边荒运来良种胡马组成了一支三千人的骑队。而骑兵正是我们最弱的一环经连番激战后只余下千多骑根本没法以骑兵应付骑兵。在一般情况下北府兵的二千骑足可令海盐、沪渎垒、嘉兴和吴郡互相呼应。能守而后能攻只要刘裕守稳阵脚会稽危矣。如会稽不保其它城池也将守不住。”

    卢循冷哼道:“不如我们索性把大军撤往翁州任由所有城池落入刘裕之手看他如何管理这个烂摊子?”

    徐道覆道:“师兄是想重演王凝之当年的情况可是刘裕是另一个王凝之吗?他来自民间明白民情晓得人民渴求的只是太平和气地安居乐业。更可虑者是刘裕的‘一箭沉隐龙’不但今他成为北府兵的英雄更成为南方民众翘仰望的救星对民众的号召力是难以估计的。所以我们绝不可容许他有这个机会。”

    卢循脸有难色的道:“唉!叮是我真的不明白天师他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对一手创办的天师道似再没有丝毫兴趣。”

    徐道覆沉声道:“决定权当然在天师手上师兄只要让他清楚我们现在正面临生死存亡的情况便成。”

    卢循现出坚决的神色点头道:“我立即赶往翁州见天师回来后再说罢。”

    卢循再叹一口气迅去了。

第五章 豪赌一铺

    “笃!笃!笃!”

    江文清应道:“是我们的刘帅吗?”

    刘裕推门而入笑道:“文清竟然认得我的脚步声。”

    江文清笑意盈脸嘴角含春的道:“我没有那种本事不过知道只有刘帅一个人敢那推门进入人家的闺房。”

    刘裕看得眼前二兄江文清回复女装秀披肩容光焕正散射苦成熟的魅力。

    他缓缓关上房门到一角的椅子坐下去离坐在床沿的江文清足有丈许之遥气氛登时古怪起来。

    江文清见刘裕目不转睛地打量她俏脸飞上两朵红云垂低声道:“刘帅想找人聊天?对吧!”

    刘裕苦笑道:“我本想待至明天才告诉你让文清今夜可以安安乐乐的睡一觉但却没法控制自己的一双脚忍不住直闯文清的香闺请文清恕我冒犯之罪。”

    江文清一呆道:“有甚么事这么严重会令我睡不着的?”

    刘裕道:“聂天还被桓玄杀了。”

    江文清剧震而起失声道:“甚么?”

    刘裕跳将起来奔到她身前伸出两臂把她拥入怀里。

    江文清在他怀里抖颤起来接着两手缠上他的肩头喘息道:“没有可能的。”

    刘裕比任何人更明白她的失落感觉她一直期待着手刃聂天还的一刻但这一刻将永远不会来临因为已由桓玄代劳。

    江文清又平静下来仰脸瞧他道:“告诉我你只是在开玩笑。”

    刘裕爱怜地吻她的香唇叹道:“是真的。由此亦可见在魔门的全力支持下桓玄再不是以前的桓玄其实力远在我们的所知之外。如果我们仍当他是以前那个桓玄吃亏的会是我们。我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曾大吃一惊。”

    江文清把俏脸埋入他肩膀处说不出话来。

    刘裕道:“文清有没有想过于你爹的死来说聂天还只是执行者真正的罪魁祸仍是桓玄。”

    江文清没有作声但搂得他更紧了似要挤进他身体去。那种**的感觉是没法形容的动人滋味。

    刘裕心中燃起爱火暗下决定会尽力与桓玄周旋绝不容桓玄再次作恶伤害江文清。他已失去王淡真再不可失去江文清。

    “文清!”

    江文清“嗯”的应了他一声仰起俏脸道:“刘帅啊!我真的怕今晚难以入睡留下陪文清聊天好吗?”

    刘裕感到她的身体滚热起来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甚的问道:“聊甚么呢?”

    江文清娇羞的把螓枕在他肩头轻声道:“刘帅爱聊甚么便聊甚么吧!啊!”

    刘裕把她拦腰抱起吹熄了床头几上唯一燃点着的油灯然后把她轻轻放到床上去。

    温柔的月色从西窗射进房内来。

    刘裕生出无比深刻的动人感觉。

    刘裕的目光没有离开江文清片刻心中想的却是目下的处境。他们正位于战火的核心处与天师军的生死决战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海盐这座位于最前线的战略重镇彷如怒涛里冒起的一块巨岩任由战浪冲击仍能屹立不倒。

    战火已蔓延至南方每一个角落南方的数股势力正于不同的战场较量比拼作着最激烈的斗争和角力。

    但在今夜他将会忘掉一切包括过去和将来尽情享受生命最浓烈灿烂的辉煌时刻对老天爷他再没有半句怨言至少在此刻他是如此。

    ※※※

    江陵城。桓府。

    桓玄依依不舍地离开谯嫩玉披衣到外厅去见谯奉先。

    坐下后谯奉先肃容道:“建康有消息传来司马元显正集结水师趁我们刚得莉州人心不稳之际以刘牢之为先锋司马尚之为后部率军逆流来攻打我们。”

    桓玄哑然失笑道:“好小子!”

    谯奉先续道:“建康军战船约一百五十艘兵力在一万五千人间;北府兵战船一百二十艘兵力达二万之众合起来近三百艘战船兵员有三万五千人。这是司马元显能动员的力量如果被我们一举击垮建康唾手可得。”

    桓玄欣然点头道:“奉先你做得很好完全掌握着建康的情况。刘裕方面又如何?”

    谯奉先苦笑道:“刘裕这家伙确实不可以小觑竟可于谢琰被杀的当儿不但成功撤走会稽和上虞两城的远征军且乘徐道覆倾尽全力攻打海盐之际以奇兵攻陷嘉兴把整个局势扭转过来令吴郡的陷落变为早晚间的事。照我看天师军大有可能栽在刘裕手上。”

    桓玄双目杀机大盛冷哼一声。

    谯奉先道:“不过徐道覆仍占尽人和地利的优势刘裕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肯定没法把天师军铲除所以我们可暂时置刘裕不理还乐得让他牵制着天师军。”

    桓玄沉声道:“对司马元显的行动奉先有甚么好提议呢?”

    谯奉先从容道:“我们刚从两湖帮处取得三十多艘性能卓的赤龙舟加上我们巴蜀来的六十艘快战船配合南郡公原有的战船组成新的荆州水师战船逾三百艘有足够的力量在大江上迎击司马元显且占尽上游顺流之利只要我们以逸待劳待司马元显远离建康然后迎头痛击之肯定可把建康水师彻底击垮去除进军建康的最大障碍。”

    桓玄摇头道:“这并非最上之策皆因奉先不了解建康真正的情况不明白司马道子父子与刘牢之的关系更不清楚刘牢之是怎样的一个人。”

    谯奉先愕然道:“请南郡公指点。”

    桓玄微笑道:“刘牢之是个自私自利、一切只懂为自己着想的人。他最憎恨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司马道子又或以司马道子为代表的权贵。而司马道子父子包庇刘裕一事更令他无法释怀。但他绝非蠢人明白如让司马道子平定了莉州司马道子会联合刘裕来对付他。在这样的思量下你道刘牢之会不会全心全意的听司马道子之令行事?”

    谯奉先应道:“当然不会。”

    桓玄道:“刘牢之的如意算盘是让我们和司马道子拚个两败俱伤最好是由我们除掉司马元显然后由他捡便宜收拾我们那建康的控制权将落入他的手上。”

    谯奉先道:“南郡公的意思是……”

    桓玄胸有成竹的道:“我们务要制造出一种形势令刘牢之去扯司马元显的后腿令司马元显阵脚大乱而我们则可趁司马元显进退失据之际一举摧毁建康水师这时纵然刘牢之晓得中计但已回天乏力只余待宰的分儿。”

    谯奉无双目亮起来道:“下属明白了!我们立即尽起战船进军建康控制主动逼司马元显仓卒迎战。”

    桓玄欣然道:“还差了一着就是使人去见刘牢之巧妙地提供错误的情报使刘牢之误判我们的情况也因此作出最错误的决定。”

    谯奉先也不得不佩服桓玄的手段道:“何人可担当此重任呢?”

    桓玄道:“这个说客并不易当先我们想刘牢之知道的事直接告诉他将收不到理想的效果须由他从言外之意猜测出来。其次这个人须为刘牢之信任的人令刘牢之不会怀疑此人会害他。”

    谯奉先一震道:“我有一个非常理想的人选保证可令刘牢之中计。”

    桓玄大喜道:“此为何人?”

    谯奉先道:“这个人就是刘牢之的亲舅何穆他在建康当了个漕运的小官儿最明白锁江对建康的影响故一直看好我们。我有办法说动他为我们当说客因为他最爱到淮月楼鬼混淑庄看在他和刘牢之的关系上一向对他笼络有加现在该是用得着他的时候。”

    桓玄长笑道:“如此何愁大事不成?此事交由奉先全权处理。”

    谯奉先恭敬的道:“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奉先不会令南郡公失望的。”

    桓玄像记起甚么似的岔开话题问道:“两湖方面情况如何?”

    谯奉先道:“刚接到巴陵传来的消息两湖帮余孽的战船三天前忽然离开泊地没有人晓得他们到了哪里去?”

    桓玄怒道:“马军和周绍也不清楚吗?”

    谯奉先不敢说话。

    桓玄苦笑道:“现在我们再没空去理会难成气候的两湖帮余孽待我攻陷建康后再派大军到两湖去扫荡他们。去办你该办的事吧!”

    谯奉先领命去了。

    ※※※

    刘裕领着三干骑兵昂然由嘉兴东门入城迎接他的是蒯恩、阴奇和比他早两天到达的屠奉三。

    军民夹道欢迎高呼小刘爷之名。

    刘裕大讶屠奉三笑着解释道:“还是小恩行甫入城立即粮济民又在城内张贴告示公告绝不会像天师军般强征壮丁入伍只要不勾结天师叛军人人可以安居乐业立即争取到城民的支持。很多逃往附近乡镇的民众这几天都闻风扶老携幼的回城。小恩不但律军甚严不许手下有半点扰民之举还派出兵员为民众修补房舍。现在刘帅眼见的热情和盛况正是小恩一番心血的成效。”

    刘裕大喜道:“想不到小恩能体恤民情视民如子我们要好好向你学习。”

    蒯恩赧然道:“我只懂这一招还是侯先生教下来的至于长远的治民之策我是一窍不通。侯先生曾说过民众是很单纯的谁能令他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便会受到民众的支持。侯先生更指出刘帅身负‘一箭沉隐龙’的神秘色彩做起安抚-众的工作会收事半功倍之效。”

    刘裕欣然道:“小恩你做得很好。”

    屠奉三道:“天师军昨夜撤离吴郡渡湖往义兴去起行前放火烧吴郡又拆毁城门捣破部分城墙吴郡的城民正往嘉兴逃难而来。唉!”

    刘裕明白屠奉三为何叹息。由于荆州军封锁大江西面货粮没法经大江运往建康粮食出现短缺的情况令建康再没法在这方面支持他们。若非他们从沪渎垒夺得大量粮资又得孔老大在沿海一带搜购粮食恐怕现在被逼撤退的将是他们而非天师军。

    但粮食始终有限只够军队三个月的食用如再赈济大批拥来的灾民将令他们百上加斤支撑不下去。

    眼前似是一片好景却是外强中干而徐道覆正是看破他们这致命的弱点故全面撤离摆出长期作战的姿态。

    阴奇咕哝道:“他们为何不逃往无锡去偏往我们这边来?”

    蒯恩道:“无锡的守将是司马休之自战争开始便坚拒难民入城吴郡的民众根本是无处可去只好逃往嘉兴来。嘿!小将该如何处理他们呢?”

    刘裕毫不犹豫的道:“我刘裕来自平民百姓之家怎可对民众的苦难视若无睹我要令南方的民众清楚我刘裕是怎样的一个人让他们晓得我会和他们同甘共苦。”

    蒯恩现出尊敬的神色道:“明白了!”

    刘裕转向忧心忡忡的屠奉三道:“我们必须设法打破眼前的闷局否则我们将不出两个结局一是粮尽而亡一是由桓玄来宰掉我们。”

    屠奉三边策马边沉吟道:“粮食方面仍非无法可想。可是如何对付桓玄我真的想不到办法因为我们正自顾不暇还如何去理会建康的事?”

    刘裕道:“建康方面由我去想办法粮食方面该如何解决呢?”

    屠奉三道:“巴蜀乃天府之国粮米之乡不但能自给自足还可以把大批米粮输往建康和大江两岸城镇。现在桓玄封锁建康上游令漕运断绝建康固是百物腾贵可是封锁线上游城镇的情况却刚好相反。由于粮货不能往建康出售被逼在封锁线上游的城镇散货肯定令粮价下降如果我们有方法在这些地方收购粮食再运往这襄来可暂纡粮荒的困局。”

    阴奇大喜道:“此事可交由我负责。因着边荒游的关系我们与大江沿岸的帮会建立了交情。现时两湖帮名存实亡令沿江帮会少了很多顾忌加上我们荒人的面子此事将是水到渠成。唯一问题是我们欠缺买粮的财力。”

    蒯恩道:“此事不难解决只要乎城的金子能运至边荒集我们将有足够的财力收购粮食。”

    此时众人驰进太守府甩镫下马步入太守府的大堂。刘裕沉默下来似是在深思某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屠奉三向阴奇等打个手势着他们留在门外自己则追着刘裕入堂去了。

    刘裕步至大堂正中处忽然止步两手负后双目闪闪生辉。

    屠奉三来到他身旁低声问道:“刘帅是不是正思量建康的事?”

    刘裕沉声道:“建康军会输得又快又惨接着将轮到刘牢之的部队如被桓玄占领整个扬州实力将会以倍数增加奉三仍认为我们可以击败桓玄吗?”

    屠奉三苦笑道:“我们的失苦处是一直没有把魔门计算在内但观乎聂天还的败亡我们显然大大低估了魔门的实力。”

    刘裕道:“现在唯一回天之计就是趁桓玄阵脚未稳未成气候之时把他击倒舍此之外再无他法。”

    屠奉三为难的道:“可是我们现在困处泥涂根本没法抽身。”

    刘裕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淡然自若的道:“为何我们不可抽身回去?只要把大军留下交由蒯恩指挥肯定可荡平声势大弱的天师军。”

    屠奉三愕然道:“凭我们两人之力如何可把建康的形势扭转过来?即使司马道子把军权交给我们我们仍没法应付桓玄和刘牢之的左右夹击那与找死并没有分别更何况司马道子绝不会让我们控制建康军。”

    刘裕含笑看着他道:“刘牢之又如何呢?”

    屠奉三遽震无言。

    刘裕沉声道:“刘牢之的情况有点像刘毅当他觉他所有期待和预测都落空忽然变成大难临头、走投无路我能起的作用会乎他的想象之外。”

    屠奉三一时仍说不出话来但双目却开始亮。

    刘裕双目射出倾尽三江五河之水也洗不尽的仇恨冷冷道:“我绝不可以输给桓玄而眼前只有一个机会错过了便永不再有。我要和桓玄豪赌一场赌谁才是南方的真命天子。”

第六章 打正旗号

    卢循掠过石滩来到孙恩身后自然而然心生敬意“噗”的一声双膝下跪叫道:“天师万安!”

    孙恩站在岸边看着潮水涌上石滩又缓缓地退回大海襄任由海风吹拂道袍飘扬神情写意。

    卢循不敢站起来默默等待。

    孙恩忽然一声叹息道:“看到你亲自回来我便晓得形势不妙道覆是不是吃了败仗?”

    卢循暗忖孙恩定是没有看过徐道覆送返翁州报信的密函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难道孙恩对他自己一手成立的天师军再没有任何感情故对天师军的事不闻不问?

    孙恩终于转过身来面向卢循微笑道:“起来!”

    卢循仰望孙恩忽然身体-颤连忙垂下目光这才敢恭恭敬敬地站起来。

    孙恩从容道:“小循你因何事心生震动呢?快说出来。”

    卢循现出古怪的神情答道:“我不知道!唉!或许是我感到再不明白天师。”

    孙恩兴致盎然道:“你以前明白我吗?”

    卢循有点不知如何措辞般好一会后道:“那是一种没法形容的感觉。天师似是站在我身前但又像不在那裹好像天师已嵌入了背后的大海去与天地浑成一体。”

    孙恩欣然道:“你有此悟性可见你的功法大有进展令我非常欣慰。”

    接着肃容道:“道覆是否受到挫折?”

    卢循趁此机会把徐道覆现时的处境详细道出来最后道:“道覆的看法是如果天师再不出山我们恐怕会一败涂地。”

    孙恩留心聆听没有插半句话任由卢循把话说完平静的道:“道覆的策咯非常正确只要道覆坚持长朗作战的战略把刘裕牵制在南方最终的胜利将属于我们。”

    卢循大吃一惊道:“天师不打算出山领导我们吗?”

    孙恩露出怜惜的神情道:“天下是要由道覆去争取回来方有意义和乐趣。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卢循不解的道:“有甚么事比我们天师道泽被天下更重要呢?”

    孙恩转过身去环视茫茫汪洋大海以充满期待的语调缓缓道:“燕飞又来了!”

    卢循失声道:“燕飞?”

    孙恩道:“正是燕飞。”

    卢循鼓起勇气问道:“天师和燕飞之间究竟生了甚么事?”

    孙恩淡淡道:“这是不是你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的话呢?”

    卢循坦然道:“徒儿怎瞒得过天师精微的道心造句话在我心裹憋了很久很辛苦请天师赐示让我也好对道覆有个交代。”

    孙恩似是没法把注意力集中于卢循身上漫不经意的答道:“有些事是不知道比知道好知情反是有害无益。”

    卢循自真心的道:“徒儿愿负担知情后的一切苦果。”

    孙恩再转过身来盯着卢循以带点怜悯的语调道:“有些事是我们最希望知道但也是最不愿知道的。例如命运人只会在失意时方想知道未来的命运但不是真的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只是存有侥幸之心希望有好运在前方恭候能否极泰来。假设未来的命运苦不堪言知道了对你有何好处?”

    卢循坚决的道:“那我只好认命。”

    孙恩哑然失笑道:“我知道小循你是为天师道着想所以愿意冒险。可是若我告诉你实情你大有可能对天师道失去了一贯的热情。我立你为道统的继承人正是要你把天师道扬光大。好吧!今回我与燕飞决战后不论成败我都会设法杀死刘裕去除我们天师道最大的敌人你也可以向道覆有所交代。”

    卢循愕然道:“不论成败?这样……”

    孙恩双目精光遽盛微笑道:“你不用明白。今回将是我和燕飞最后一场决战。把我们驻在翁州的船队撤往临海去我不想受到任何骚扰。”

    卢循满腹疑团的领命离开。

    ※※※

    燕飞**得快艇在水面如鸟儿飞翔顺流而下。只用了三个时辰他们由长江进入运河脱离险区。

    快艇载着刘穆之趁黑闯过荆州车的封锁线又越过建康军的关防成功抵达运河时间拿捏得精准无误。

    刘穆之虽对燕飞有十足的信心事实上亦是有惊无险可是惊心动魄的过程亦令他有点消受不了只是几次快艇快要翻沉随浪抛掷已使他感到疲累遂一直闭目养神蓦有所觉睁开眼来。

    船尾的燕飞现出奇异的神情双目神光闪闪。

    刘穆之问道:“燕兄在想甚么呢?”

    燕飞很想告诉这位智者自己感应到孙恩但话到了唇边却无法说出来苦笑道:“只是在胡思乱想吧!”

    刘穆之倒没想过燕飞会说谎随口问道:“过了无锡吗?”

    燕飞答道:“那是一个时辰前的事。”

    刘穆之左顾右盼欣赏两岸景色大有游山玩水的轻松神态。

    燕飞道:“刘先生请看前方。”

    刘穆之别头看去只见运河前方远处冒起一股浓烟在高空形成团团烟雾。失声道:“吴郡起火了!”

    燕飞沉声问道:“看情况起火该有一段很长的时间究竟是凶是吉呢?”

    刘穆之道:“吴郡着火焚烧有两个可能性一是刘爷的军队攻陷吴郡一是天师军撤退时放火烧城不论是哪种情况均对刘爷有利显示天师军正处于下风。”

    燕飞欣然道:“很快我们便晓得确实的情况希望可以快点见到他们吧!”

    ※※※

    拓跋仪来到慕容战身旁微笑道:“想不到慕容当家竟有这般闲情在这里观看落日的美景。”

    慕容战露出一个颇有苦涩意味的表情叹道:“我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欣赏落日只知道落日的壮丽景色确勾起我心中某种难言的情绪且感难以排遣拓跋当家会否因此笑我呢?”

    两人立处是颖水上游一处高地可俯瞰雪原落日的景色。

    慕容战问道:“拓跋当家不是要陪伴崔宏吗?为何竟可分身到这里来?”

    拓跋仪答道:“崔宏回驿场沐浴更衣好出席今晚由老红作东道主的晚宴我闲着无事便到这里踪跶吹吹北风。”

    慕容战叹道:“拓跋当家不要瞒我边荒集外这么多地方不去你偏要到这里来当然是因这方向较接近素君我没说错吧?”

    拓跋仪手搭着他肩膀颓然道:“思念确实很折磨人大家心照不宣。你是否对柔然美女仍念念不忘呢?”

    慕容战话不对题的道:“救回千千和小诗姐后你老哥有甚么打算?”

    拓跋仪叹道:“我可以有甚打算?难道我能为自己的未来作主吗?我倒想听你的打算听你的语调似有离开边荒集之意。”

    慕容战满怀触的道:“花儿开得最灿烂的一刻也是她开始凋谢的一刻。当我们荒人把千千主婢迎回边荒集来的一刻就是边荒集最辉煌的一刻。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边荒集影响着南北形势的变化但南北形势的变化亦会反过来影响边荒集。我有种感觉当燕飞携美离开边荒集的那一刻就是边荒集盛极转衰的一刻。”

    拓跋仪大讶道:“想不到慕容当家对边荒集的未来有这深刻的看法亦显现出当家你对边荒集的情深如海。我也不认为燕飞会长留边荒集而只有他方能同时镇抚着敝族之主拓跋圭和正在南方崛起的刘裕。”

    又问道:“若边荒集盛极必衰的情况出现你是否会到塞外找朔千黛呢?”

    慕容战摇头道:“何用等到那时候?听罢千千的钟楼琴音我立即起程。”

    拓跋仪苦笑道:“我真的非常羡慕你。”

    慕容战反搭着他的肩头一齐举步回集去了。

    *****8

    燕飞的抵达轰动全城。

    燕飞是不得不如实报上名字因为这是可以最快见到刘裕的唯一方法。

    不论军民无不想一睹天下第一名剑的风采闻风而至者挤满到太守府的大街两旁看着燕飞和刘穆之在刘裕的亲自迎接下直抵太守府。

    到刘裕、燕飞和刘穆之三人在后堂围桌坐下屠奉三和蒯恩两人不约而同的赶至久别重逢各人均感兴奋。

    刘屠两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刘穆之刘裕更记起江文清提过此人故对刘穆之特别留神。

    喝过热茶后互道对方最新的情况后燕飞道:“刘先生是自己人甚么都不用瞒他。我从边荒集把刘先生请来是因为他或许可以助你们打赢这场胜负可能永远无法分明的战争。”

    刘穆之含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亦没有谦辞。

    屠奉三目光灼灼地打量刘穆之大感兴趣的道:“刘先生认为这是一场我们没法打赢的战争吗?”

    刘穆之从容道:“燕兄为了向小刘爷推荐我所以故意夸大其词指的其实是与天师军之战纵有胜负但一天动乱的背景和根源没法消除天师军仍可死灰复燃又或此乱刚平彼乱又起变成一场无休止的苦战。”

    刘裕和屠奉三同时动容因为刘穆之这番话说中了他们的心事。

    蒯恩道:“敢问先生有甚办法可以根治江南的民乱呢?”

    燕飞心中暗赞蒯恩似是诘难刘穆之事实上是予刘穆之说出胸中抱负的机会因为蒯恩早从荒人处得知刘穆之乃才高八斗的智士贤者。由此可见蒯恩容人的胸襟。

    刘穆之微笑道:“这可分为一时权宜之计和长远的政策后者更牵涉到治国平天下的大问题。”

    屠三沉声问道:“何谓权宜之计?”

    刘穆之答道:“权宜之计是针对眼前情况的应对之术既要有实际行动又要有鲜明和令民众能轻易把握的理念两者相辅相成自可挥奇效。”

    刘裕道:“实际行动是不是指开仓账济灾民又或兵不扰民这类事情呢?”

    刘穆之道:“这是最基本的行动若连这些事也做不到其它不说也罢。”

    蒯恩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做甚么呢?”

    刘穆之欣然道:“现在我能想到的就是重建吴郡倾尽全力的去令吴郡从大火后的废墟立起来向南方的-众显示刘爷并非一个破坏者而是建立新秩序的人且把民众的福祉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刘裕一震道:“这么简单的方法为何我们偏没有想过?”

    燕飞看到刘穆之的眼睛亮起来显示他对刘裕的反应感到鼓舞为自己觅得视民为子的明主而欣悦。

    屠奉三道:“这确是奇招更突显掉弃吴郡的天师军是不理人民死活之辈。”

    刘裕谦虚的问道:“理念方面又如何呢?”

    刘穆之毫不犹豫的答道:“我们必须让群众晓得我们在做甚么使他们清楚我们的理想和他们所渴望的是一致的如此我们不单可把群众争取到我们这一方来也可以得到认同这理想的高门豪族支持。”

    屠奉三道:“请先生指点。”

    刘穆之双目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徐徐道:“-切都由淝水之战说起淝水辉煌的胜利代表着晋室南迁后以由王导开始谢安继之的镇之以静的施政方针的成功而配合镇之以静是一系列改革前晋的策略和新政限制了世族公卿的利益。他们的政策取得空前的成功且已深入人心被广大的民众和高门中有志之士视为德政。”

    屠奉三遽震道:“类似的看法我曾听侯亮生先生说过。唉!假如侯先生仍然在世必可成为刘先生的知己。”

    这番话由屠奉三说出来更添刘裕和蒯恩对刘穆之的信心又生出亲切的感觉。

    刘穆之谦虚的请教了侯亮生是何方神圣说了几句惋惜敬仰的话后续道:“淝水之战后一心延续旧晋风光的腐朽势力以司马道子为代表竟以为再无胡骑之忧遂排斥谢安、谢玄回复旧朝恶政令谢玄坐失北伐良机推翻行之有效的新政回复旧晋的户调方式重担子全放到民众身上既要交税又要服役世族公卿则两者皆免于是他们又可继续奢侈相高占山护泽竞招游食韵符撞生活致尽失民心。”

    刘裕拍桌叹道:“先生的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

    刘穆之道:“只要刘爷打正旗号一方面强调自己来自民间故最能明白民间疾苦;另一方面则以王导、谢安和谢玄的继承人自居配合‘一箭沉隐笼正是火石天降时’的传奇色彩刘爷势成为南方民众心中的救星且可得到高门里有志之士的拥戴。”

    屠奉三衷心的道:“有先生这番话事成过半矣!”

    刘穆之道::冱不单是武力的较量还是政治的斗争得民心者胜失民心者败。刘牢之的实力虽比刘爷强但错在他诱杀王恭而王恭正是镇之以静政策的支持者。桓玄之失亦在杀死殷仲堪还把他的级送往建康以恐怖手段镇摄异己其败亡只是早晚的问题。”

    刘裕欣然道:“幸好先生来得及时否则我会失之交臂听不到先生精采的看法。”

    燕飞讶道:“你要到哪里去呢?”

    屠奉三代答道:“我们要回广陵去。”接着把刘裕的决定解释清楚。

    刘裕笑道:“现在有燕兄来助我更是如虎添翼。”

    又道:“应付天师军的事以刘先生为军师交由小恩处理。”

    蒯恩忙道:“小恩会视刘先生为侯先生刘帅放心。”

    燕飞向刘穆之道:“先生有问题吗?”

    刘穆之拈须笑道:“得刘帅赏识我刘穆之只有感激知遇之心怎会有问题呢?”

    刘裕道:“至于治国乎天下的长远之策待我收拾桓玄后再向先生请教。”

    屠奉三道:“是回海盐的时候哩!”

第七章 前路艰难

    “奇兵号”从运河驶进海峡朝海盐进。这段运河已落入刘裕手上令天师军一时无力反攻。

    指挥台上燕飞、刘裕和屠奉三谈到粮食物资方面的难题。燕飞道:“五车黄金该已运抵边荒集只要你们以寿阳为基地从封锁线上游的城镇收购粮货再以战船循淮水人海便可运到这边来解决缺粮的问题。”

    刘裕喜道:“这正是我们的想法阴奇已启程到寿阳去文清会和他配合。”

    燕飞笑道:“听刘爷的语气与大小姐的关系似乎有进一步的展。”

    刘裕赧然道:“你也来笑我。”

    燕飞道:“恭喜恭喜。”

    屠奉三岔开道:“燕兄今仗对上孙恩有多少成把握呢?”

    燕飞道::晅是个令我头痛的问题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希望可以及时赶上你们一起北上广陵。”

    屠奉三坦白的道:“原本我对刘帅今次毅然北返之举心中存有很多的疑惑但若有你燕飞助阵将完全是另一回事。说到号召力燕兄实不在刘帅之下。”

    燕飞微笑道:“屠兄不要夸奖我。”

    刘裕道:“燕兄须否先到海盐好好休息一天方往翁州去呢?”

    燕飞道:“时间宝贵待会到海盐时我立即驾舟往翁州去如果你们在海盐逗留一天再起程我说不定真的可赶上你们。”

    约好起行的时间和航线后刘裕道:“我今次到海盐去是为了要向文清辞行另一方面则是须作出人事的安排弄清楚我离去后军队的指挥权始可安心。”

    屠奉三提醒道:“小心处理刘毅这个人他会不服由小恩这个新丁指挥北府兵。”

    刘裕道:“我真想把刘毅也一道带走但又怕他坏事只好用另一个权宜之计。”

    燕飞讶道:“这样人事上的难题也有解决的办法吗?”

    刘裕道::垣就叫政治手段。名义上我会以朱序为接替我位置的统帅。朱序的官阶比刘毅高了至少两级论资排辈刘毅更是无法和朱序比所以这安排是不会引起任何异议的。但实质上指挥的人是小恩他的权力来自朱序。”

    屠奉三皱眉道:“朱序肯帮我们这个大忙吗?”

    刘裕微笑道:“只要朱序认定我是真命天子他会帮我任何的忙。明白吗?”

    燕飞生出难以形容的感觉。

    刘裕终于完全成熟了。自信、果断、彷似拥有了能把所有人都看通看透的凡本领。他已从苦难中恢复过来因为他最期待的一刻正展示在他生命的前方所以他进入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心态里去。

    燕飞曾与刘裕共同经历他最失意的时刻就在王淡真像交易中的货物般被送往荆州去时但燕飞亦知道自己会与刘裕共赴他最辉煌的时刻就是当桓玄授于刘裕的厚背刀下的一刻那更标志着刘裕成为南方最有权力的人。

    刘裕的崛起代表着南方布衣平民的崛起打破自汉末实施九品中正制度后高门世族在政治上的垄断。

    屠奉三叹道:“明白了!燕兄有没有感到我们的刘帅愈来愈厉害呢?”

    刘裕欣然道:“你们所谓的厉害是被逼出来的。”

    转向燕飞道:“现在两湖帮是否由尹清雅作主?”

    燕飞点头道:“暂时该是这样子。”

    屠奉三道:“尹清雅在两湖帮地位虽高却欠缺实际统率帮众的经验和资历她这么一个小娇女能镇得住桀骛不驯的帮众吗?”

    燕飞道:“这个问题要分几方面来说。现在的两湖帮徒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投向桓玄一是为聂天还报仇。照我看没有人会向桓玄投降因为聂天还遇害使桓玄在两湖帮众心中成为背信弃义的一个人谁肯为这样的一个人卖命?其次是两湖帮众均来自民间他们对高门大族没有丝毫好感而他们正是在高门大族的凌逼剥削下不得不落草为寇他们的出身注定他们和桓玄处于对敌的立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尹清雅已成了两胡帮众团结的唯一理由而她更是一道桥梁令两湖帮与我们荒人和你刘爷联结起来。亦只有刘爷你能令两湖帮众对将来生出希望。”

    屠奉三道:“经燕兄这番分析两湖帮的情况立即清楚分明。只要我们能好好运用两湖帮这支奇兵可收意想不到的奇效。”

    刘裕伸个懒腰道:“今夜我很高兴因为能与燕兄在海上乘风破浪。时间过得真快。看!见到海盐的灯火哩!”

    燕飞笑道:“我到翁州的时候也到了就在这裹放下快艇如何?”

    ※※※

    海盐城。

    刘裕进入小厅江文清像个等候丈夫回来的妻子般迎上前为刘裕脱去外袍侍候他到一旁坐下奉上热茶。

    刘裕放下茶盅爱怜地瞧着陪坐身旁的美女道:“明天黄昏我和奉三起程回广陵去。”

    江文清娇躯轻颤失声道:“甚么?”

    刘裕把现时的形势和返广陵的因由详细道出又指燕飞解决了孙恩后会参加他们的行动。最后道:“希望文清明白如果我们仍在这里与徐道覆纠缠不休将坐失歼灭桓玄的最佳时机。一旦让桓玄立足建康控制扬州那南方的天下将是桓玄的天下我是绝对不会容许这情况出现的。”

    江文清垂道:“我明白!刘帅放心去吧!”

    刘裕原以为要说服江文清留在江南是要大费唇舌的事怎知如此轻易得到她的肯大喜下跳将起来把她从椅子上整个抱起来道:“大小姐愿下嫁我这个粗人呢?”

    江文清大羞把俏脸埋入他的宽肩去娇躯轻颤着。

    刘裕大笑道:“大小姐若不反对我刘裕便当大小姐答应了。”

    江文清狠狠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刘裕直入卧室抱着她在床沿坐下让她伏在怀中心满意足的叹道:“文清不要以为我今次到广陵是去赌命事实上我有十足的把握。因着玄帅的关系北府兵将没有人喜欢桓玄假设刘牢之一错再错甘愿做桓玄的走狗会令他失尽北府兵将之心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江文清温柔的在他耳边道:“可是你千万勿掉以轻心既有魔门牵涉在内桓玄必有完整的计划以解除你们北府兵对他的威胁。”

    刘裕道:“原本我也非常担心魔门的手段不过既有燕飞与我们并肩作战任他魔门高手尽出怕也奈何不了我们。”

    江文清娇声道:“放你回广陵去是有条件的将来与桓玄决战时人家要在你身旁。”

    刘裕微笑道:“那就要看我今夜的表现了。”

    江文清坐直娇躯搂着他的脖子露出不解的神色讶道:“那与今晚有甚么关系?”

    刘裕正容道:“当然大有关系。如果我今夜成功令你怀了我们的孩子你还怎可大腹便便的上战场?”

    江文清立即睑红过耳钻入他怀里去。

    刘裕满怀感触的道:“我刘裕为岳丈报仇乃天经地义的事与文清你手刃桓玄没有分别。我们苦待多年的一刻正在眼前。今夜让我们忘掉一切享尽夫妻间鱼水之欢。我刘裕于此立誓不论将来如何变化我对文清绝不会变心不会辜负文清垂青于我的恩德。”

    ※※※

    燕飞操控小艇在波涛汹涌的黑夜怒海如飞疾驶视海浪如无物。

    他的心灵空明通透不染一丝杂念阴神与阳神结合为一浑然无我。

    忽然一个巨浪把快艇托上半空燕飞不惊反喜乘机借势而行破浪前进。

    孙恩正等待着他他感觉得到。

    滚滚浪滔陪伴着他向决战场进军以排山倒海的气势阵阵波浪滚滚巨涛一浪高似一浪朝出现前方像一头海中恶兽似的翁州岛打去似要把它一下子催毁。

    忽然孙恩在他的感应网上彻底的消失了不留半点痕迹。

    燕飞没有为此震骇。

    孙恩不但伤势尽愈且更上一层楼自然而然的嵌入了天地宇宙某一亘古常存、无边无际的力量去浑成一体达致黄天**至高无上天人合一的境界。

    奇怪的是就于孙恩在他的感域内消失的一刻他接收到孙恩的心意。这将是孙恩舆他最后一次决战纵然孙恩仍没法强夺他的至阴之气亦不会让他燕飞活着离开。

    孙恩终于想通了知道只有抱着宁为玉碎、不再瓦存的决心方有机会窃夺他的至阴之气孙恩再不容他继续精进下去。

    燕飞一声长啸快艇加往翁州飙去。

    楚无暇轻柔的道:“族主在想甚么?噢!外面的雪愈下愈大哩!”

    倚枕而坐的拓跋圭拥着她羊脂白玉般的美丽娇躯双目闪闪生辉沉声道:“我在想击败慕容垂以后的事。”

    楚无暇愕然道:“族主怎还有闲心去想这么久远的事呢?”

    拓跋圭微笑道:“这是我的习惯不论做甚似是微不足道的事都会兼顾全局。”

    楚无暇一双美目射出意乱情迷的神色柔声道:“天下间竟有像族主这般的人换过是无暇除慕容垂外再不会去理其它事族主真的是非常人。”

    拓跋圭低头细看她仰起的俏脸道:“你那颗宁心丹果有奇效过去的十多天我处于前所未有的状态里只要把精神集中在某一事上便可心无旁骛的专注于该事上。刚才和你欢好亦分外投入享受到极尽男女之欢的快乐。”

    楚无暇投入他怀内去欢喜的道:“希望族主再不用服另一颗宁心丹。”

    拓圭没有答她好一会后道:“无暇晓得我拓跋圭和慕容垂最大的分别在哪里呢?”

    楚无暇思索片刻放弃道:“你们的分别在哪里呢?”

    拓跋圭露出苦涩的神情徐徐道:“因我曾经历过灭国、委屈求存和无处为家之苦令我不住去反省拓跋族失败的原因。如果我只是要做一时的霸主只要有强大的兵力便已足够但若要统一北方至乎统一天下我就必须有高明的政治手段、长远的治国策略方有成就不朽大业的可能。否则只会重蹈苻坚的覆辙。”

    楚无暇娇躯轻颤有点情不自禁地用力抱紧他**道:“族主!”

    拓跋圭道:“苻坚之所以能统一北方在乎他敢委政于汉人王猛谛造了自旧晋败亡后最优异的一段政绩。如果王猛仍在就不会有淝水之败。从王猛身上我学到很多东西。我们胡人武功虽强但如论治国之事则必须以你们汉人为师。”接着叹了一口气。

    楚无暇讶道:“族主说得好好的为何忽然又像满怀心事似的?族主可否说出来让无暇为你分担呢?”

    拓跋圭露出深思的神色苦笑道:“苻坚冒起时的情况与我现在大不相同如论统一天下的条件他实在远比我优胜。”

    楚无暇秀目射出茫然神色轻轻道:“我不明白!”

    拓跋圭沉声道:“现在北方各族均明白要在辽阔的中原生存和展必须向汉人学习治国之道和他们的文化在这方面苻坚比我多走了很多步再得汉人王猛之助自然是如虎添翼水到渠成。”

    楚无暇柔声道:“崔宏便是另一个王猛他该不会比王猛差呢。”

    拓跋圭点头道:“崔宏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且他乃北方头号世家之主他看中了我”日为我效命是我拓跋族的福气。”

    楚无暇讶道:“原来在族主心中崔宏有这重要的位置和意义。”

    拓跋圭道:“除了在汉化上我们仍有一条很长和艰难的道路要走在都城的位置上我们仍差苻坚一大截令我的统一大业更是莉棘满途。”

    楚无暇苦笑道:“我又不明白了族主会不会怪无暇愚蠢呢?”

    拓跋圭笑道:“我倒希望你愚蠢一些虽然我知道事实非是如此你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只是对政治没有认识吧!”

    楚无暇不依道:“族主是绕了个弯来-人家。”

    拓跋圭苦笑无言。

    楚无暇轻柔多情的道:“无暇很爱听族主说政治方面的事族主说及这方面的事时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主气概令无暇感到兴奋。

    族主呵!当你荡平北方诸雄爱在哪里设立都城便设在哪里谁敢说不呢?”

    拓跋圭叹道:“我也希望事情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可惜事实非是如此。我拓跋族现在的都城是盛乐如果把都迁往平城由于两城距离不远可以互相呼应变成双都城的格局只由长城分隔问题不大。但若迁往洛阳和长安便成了动摇根本的大迁移会牵涉到很多问题既可以令我们继续昌兴也可以使我们由盛转衰。”

    楚无暇道:“我又不明白哩!”

    拓跋圭道:“令无暇听得一头雾水的原因有二先是不明白我们拓跋鲜卑族游牧民族的本质和特性。其次是没有想过当我们打败慕容垂后如何管治从敌国得来的大量人口和土地。单凭武力并不足以治国只有高明的政策和能安民的手段我拓跋族方能君临天下。”

    楚无暇现出心迷神醉的神色喜孜孜的道:“从族主的眼里我彷似看到拓跋族的未来。”

    拓跋圭的神思也似飞越到了未来双目奇光闪闪神情专注的道:“汉化并不是懂说汉语、懂写汉文那么简单。汉化的第一步是把我们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武过渡往汉人以耕为主的生活方式采取屯田之策实行分土而居、计口受田。对我族来说这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牵涉到整个部落的改革令各部牧民与原来的族酋脱离关系变成国家的编户农民要负起赋税和兵役之责。唉!我预计会遇到很大的阻力但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成就大业。你现在该明白为何我会夜不能寐只要想想这些事已够我烦恼了。”

    楚无暇苦笑道:“族主想的事情都是无暇从未想过的刚才竟斗胆说要为族主分忧真是不自量力。”

    拓跋圭欣然道:“你肯留神听我说已纡缓了我的烦困。要成就不朽霸业当然要吃大苦头。当我沿域内的农业经济迅展便可以巩固我族政权的基础那时统一天下便可预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楚无暇**一声在他怀里扭动起来。

    拓跋圭想起正在返回沙漠途上的万俟明瑶俯吻上楚无暇的香唇。

第八章 最后决战

    当燕飞踏足翁州岛的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孙恩的“黄天无极”更清楚基于天地的物理因素他是没法练成“黄天无极”的招数正如孙恩没法练成“小三合”。

    就在他于西滩登岸的”刻孙恩的精气神锁紧了他。

    忽然间脚下的石滩身后翻滚的波涛阵阵长风;有如金鼓齐鸣、万马奔腾的潮声浪音;天上的皓月;犬牙差互、怪石嶙峋的陡峻海崖、岛内的层峦迭嶂一下子全消失了剩F的只有孙恩无所不包、无有遗漏、庞大至无边际无界限的精神异力。

    孙恩比以往任何一次决战时的他更要强大正处于巅峰的状态充满着绝不肯善罢的决心其间再没有丝毫犹豫和迷惘。

    燕飞次清楚掌握到孙恩阳神的状况正与孙恩处于既分离又连合的奇异境况。孙恩的元神嵌入了天地宇宙最本原和神秘的力量里去浑成一体令孙恩的元神能自然而然地提取“自然之道”至阳至刚的力量以供孙恩“黄天无极”的所需。这个认知令燕飞生出明悟除非自己能令阳神和阴神分离否则没有可能办到。

    他是阴阳合一而孙恩则处于至阳之极的状态在本质上他们的内功心法有着基本的差异。

    蓦地孙恩现身于石滩的边缘处须拂扬道袍飘飞状如仙人。

    蓦然外在的世界又重现四面八方。滩上遍布怪石贝壳珊瑚参差丛众潮水不住涌往滩上来。明月映照下孙恩后方峰巅重迭云漠缥缈。

    孙恩拈须长笑道:“我还以为要到明年秋天方能再次与燕兄聚岂知只是个把月的时间又能再会燕兄的确令人惊喜。”

    燕飞感到一阵阵热潮正像后方不住冲击石滩的海浪般此起彼继永无休止一浪紧接一浪般往他涌去不住地消耗他的真气只要他稍有不慎定遭没顶之祸那种可怕的感觉只有他这个身受者方能明白其中的厉害。如果他不是曾越死亡达至阴阳合一的境界只是孙恩这“起手武”他已难消受。

    孙恩以纯阳之气化炼而成的元神已成孙恩与宇宙“道体”的直接联系除非燕飞能切断这联系又或力足以击倒能借自然之力的孙恩否则此战实有败无胜。

    “锵!”

    蝶恋花出鞘。

    阴阳合壁的真气透过剑锋缓缓注出缓慢而隐定的冲入孙恩彷如大海汪洋的气场裹去坚定不移的朝离他远达十丈的可怕劲敌推进。

    孙恩的气场立生变化气劲翻腾力图割断破坏燕飞的气流。

    燕飞微笑道:“天师的黄天**又有突破确教燕某惊讶。不过天师有没有想过我的‘小三合’功法已达阴阳合运的境界天师若想重施故技窃夺我的至阴之气根本再不可能呢?”

    孙恩露出一个苦涩和无奈的表情叹道:“早在你登岸前的一刻我感应到你所说的情况可是我可以做甚么呢?只好抛开一切狠下把你击杀的决心然后再想其它办法。”

    说到最后一句倏地双手合拢袖袍鼓胀往前推出。

    电光激闪一时间整个石滩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睁目如盲的白光。

    “轰!”

    孙恩触电般的往后跌退燕飞的“小三合”根本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燕飞也踉跆后移退开七、八步方重新立稳。

    气场消失了天地回复先前的宁和深居于大海之中的岛屿仍是那么气魄非凡令人深切感受到天工造化之神妙。

    孙恩虽仍是那么气定神闲但已难掩脸上惊骇的神色因为燕飞竟能在如此情况下使出“小三合”的招数实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事实上燕飞比他更感意外原本他只是想以至阳至阴之力催剑气狠击孙恩一记。岂知当孙恩全力挡格的一刻他的真气像变成了有生命的活物天然的交缠激荡自而成“小三合”的招式神妙至极点。

    今次的“小三合”比之以往任何一式“小三合”更具威力更凌厉难挡。

    孙恩一声长啸腾身而起双手作出微妙精奇的动作横空而至。

    燕飞心念一转体内真气天然运作受“小三合”反震所伤的经脉立即痊愈。他此刻已无暇多想全神应敌。

    换过任何人都会对孙恩的动作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表面看去孙恩似没有半点威胁力。如先前般的气劲场并没有出现他的动作虽虚实难分、诡变巧异但似像在自娱而非针对敌手。只有燕飞一丝不误地掌握到孙恩正“打造”苦通过元神攫取而来无有穷尽的力量使其化为高度集中的能量夺天地之造化等于以至阳至刚之气铸制成最终极的“无形兵器”。

    武学之道至此尽矣。

    此“无形之兵”实有血肉凡躯难以抵挡的“天威”足以一举摧毁燕飞的肉身和元神且像燕飞的“小三合”般难挡难避。

    现在与燕飞决战的再非只是孙恩而是他代表着背后大自然的力量。当然孙恩能提取的自然之力会受到时间和他本身凡躯的限制但已足够令燕飞形神俱灭。

    这也是“黄天无极”最厉害的手段。

    燕飞心中升起明悟直可预见结果。

    孙恩在晓得再没有可能窃夺他的至阴之气后破空梦碎生出生不如死的感觉遂不顾一切与他燕飞展开没有半分保留的殊死决战。

    一般凡招对他们再不起任何作用所以一是罢战;一是以“黄天无极”对上“小三合”其间再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胜负生死将判决于数招之内。

    燕飞意随心转纯阴之气自然而然的形成了笼罩全身的气场纯阳之气则贯注蝶恋花爱刃冲天而上迎击孙恩。

    凌空而至的孙恩双目全芒大盛长根根竖起长须拂扬全身道袍鼓胀。

    孙恩厉叱一声两手先反往己身划去然后摊掌送出于他两手间无形而有实可怕至极的气劲。

    燕飞此时感应到孙恩送过去的终极武器那是由具有高度杀伤力至阳至刚之气凝众而成彷如大尖锥的罡气蕴含着惊天动地的威力充满爆炸力。

    在刹那之间燕飞完全捕捉到孙恩无形气锥的形态特性偏是毫无卸解逃避的方法只有和他正面交锋硬拼一招。

    气劲破风之声填满燕飞耳鼓气锥过处的沙石像一堵墙般被狂扯而起一时天地间尽是被带往空中的沙石贝壳明月也被掩盖了光色。

    如让气锥及体或在近处爆开燕飞可肯定尸骨不存。

    燕飞冷喝一声蝶恋花立即“嘶嘶”作响阳火透剑锋而出整个**凝成的气场如铁遇磁石般、投往孙恩从丈外的半空中催送而至的气锥去。

    “轰!”

    地动天摇。

    燕飞完全不晓得生了甚么事只感到阳火先一步遇上了气锥两强相遇下并没有生预期中劲气交击的后果接着更奇异的事出现了由大变小由分散转趋凝聚以**形成的气劲球投在气锥和剑劲的交锋点处。

    三股真劲就于此一刻同时向交锋点塌缩接着以惊人的度疯似的向外扩张最后变成撕裂了虚空的电焰像蜘蛛网般散射半空。

    那个奇异的空间又出现了却是眨眼即逝令人疑幻似真。

    狂猛的反震力令燕飞像落叶被暴风刮起般往后抛掷。

    “噗!”

    燕飞双足着地觉双脚冰寒原来落在浪潮波及的石滩接海处。他虽是血气翻腾却出奇地没有负伤。

    百多丈外隐见孙恩呆立着。

    被卷上天空的沙石像雨点般回落石滩上。

    随着视野逐渐清晰燕飞看到孙恩正眼观鼻鼻观心彷如老僧入定。

    冬月温柔的色光洒遍石滩。

    燕飞剑锋遥指孙恩暗暗提聚玄功一步一步坚定而缓慢地朝孙恩走去。

    孙恩亦朝燕飞瞧去双目异芒遽盛两手从袖袍探出手掌微曲掌心相向作盘抱状。

    燕飞长笑道:“天师还要分出生死胜负吗?”

    孙恩眼内神光更盛神情古怪的道:“刚才究竟生甚么事呢?”

    燕飞每踏前一步剑上便多贯注一分先天纯阴之气蝶恋花散着寒如冰雪的剑气刃身更似变得通明而没有实体。

    燕飞冷然道:“我的至阳之气与天师的阳罡产生了相拒的情况就在两气相持不下的一刻至阴之气适时而止同时点燃我们的至阳之气引了大三合的效应。天师仍不明白吗?”

    孙恩厉声道:“真的就是这么简单?为何今次仙门开启的时间会比上次三佩合一短促呢?”

    燕飞已逼近至离孙恩不到五十丈的距离仍不止步继续推进欣然道:“因为两股阳气交锋令阳气大为减弱若只是阴阳二气相激将会是另一回事。”

    燕飞的欢欣是有理由的因为他终于想到“解决”孙恩的方法就是令他在无法拒绝的情况下离开这个人间世。

    这是唯一“收拾”孙恩的方法硬拼下去将是同归于尽一起形神俱灭的结局。

    孙恩两手震颤起来显示他正竭尽全力以驾驭掌心内经“黄天无极”**积众的庞大能量。

    至阳至刚的惊人气劲滚雪球般在他两掌间积聚。孙恩便像变成了真气的魔法师随心所欲地打造出不同类型由真气形成的无形兵器。

    两人虽仍处于决战的状态但燕飞已晓得孙恩根本没法拒绝这唯一破空而去的机会亦不到他有丝毫犹豫否则错过了的仙缘将永不回头。

    孙恩手心产生的气劲球等于三佩中合壁后的天地双佩而燕飞贯剑的真气便正是心佩。

    没有天地心三佩合一的奇异经历两人休想使出这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终极招武。

    假设孙恩施展的是类似刚才专用来攻坚的气锥将变成你死我活的硬拼。

    三十丈。

    两人的距离缩短至三十丈。

    孙恩手心问的真气球开始变化中间现出空位活脱脱是天地佩合璧后的形态。

    二十丈。

    燕飞的蝶恋花出嗤嗤剑啸之音周遭的气温骤然下降如置身冰窖。

    相反以孙恩为核心的区域却灼热起来情况诡异至极点。

    十丈。

    孙恩大喝道:“照燕兄估计这个险有多大呢?”

    燕飞回应道:“天师已练成阳神肯定可投身仙门。至于仙门后是否洞天福地我却无可奉告。”

    孙恩长笑道:“只要能穿门而过其它一切再不放在我孙恩心上燕兄虽然到这刻仍是我的敌人但燕兄肯成全我破空而去的美事我真的非常感激。”

    五丈。

    燕飞喝道:“天师准备好了吗?仙门一闪即逝天师勿要错过。”

    孙恩笑道:“我孙恩毕生苦待的一刻就在眼前你以为我肯放过吗?”

    三丈。

    两人同时生出感应心领神会的感觉到这是最佳出手的距离其中微妙之处非任何笔墨可以形容。

    孙恩出惊天动天的厉叱全力出手送出愈转愈快的真气球。

    燕飞一剑击出阴气透剑锋而去命中劲球中空之处。

    天地心三佩合璧的情况重演了。

    天地倏地暗黑下来气温则变得忽寒忽熟再感觉不到从大海吹来的狂风就像置身于另一空间去。

    然后一切静止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燕飞感觉不到孙恩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感觉到元神的存在。

    在这神秘天地的核心处一红一白两股能量正以高运转。

    “轰!”

    燕飞又再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感觉到恢复了活动的能力。

    仙门终于开启了。

    第二个穿越仙门的机会出现眼前。

    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应到孙恩毫不犹豫的全往仙门投去。

    孙恩成功了吗?

    这个念头刚起“轰”无可抗拒的能量从仙门涌出来接着仙门关闭下一刻燕飞觉自己掉进了大海去。

    燕飞浑身湿透的回到岸上几近虚脱的在石滩挑了块大石坐下呆看着石滩上的大坑穴。不过他知道不用多久这坑穴将消失不见因为潮水会带动附近的沙石把坑穴填平。

    孙恩已消失无踪。

    他成功了。

    孙恩会后悔吗?他既然没法找孙恩问话当然也没法知道答案。

    燕飞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如果不是找到这个解决孙恩的方法他肯定难以活着离开。更令他欣悦的是事实证明了破碎虚空是能量的运用没有人数上的限制这使他对能携二美同去更具信心。

    或许由于他只是施展至阴之气故并没有耗尽潜能应验了安玉晴的预测。也幸好是这样。

    天色渐白岛上的景物清晰起来。

    狂暴的大海转趋温柔风平浪静海水微波荡漾令人无法想象昨夜的情景。

    燕飞缓缓起立颇有从梦中醒转过来的奇异感觉。

    孙恩去了:水远不会再回来他的天师教众会怎样看他呢?

    燕飞朝小舟走去心想的却是如何向卓狂生这疯子交代这次与孙恩的最后决战?又如何向刘裕传达这关乎到天师军成败的重要信息?

第九章 复仇之旅

    “奇兵号”于午后时分从海盐开出开始北返的旅程。

    纵然刘裕体格过人但在过去数十天废寝忘餐的紧张状况下也差点把他累坏了。今早起来后主持了大大小小的六、七个会议更令他忙得昏天昏地透不过气来。这时乘机到床上休息。岂知身体非常疲倦闭上眼后却是辗转反侧无法进入梦乡。

    他是晓得原因的因为他关心燕飞假设待会燕飞并没有在指定的地点等待他们他不但会失去斗志且纵能坚持下去也永远不会快乐起来。

    燕飞不只是曾出生入死的战友更是最知心的知己和兄弟。

    “笃!笃!笃!”

    敲门声响。

    刘裕跳了起来道:“请进来!”

    进来的是宋悲风两人对视苦笑均知对方的心事。

    到靠窗的椅子坐下后宋悲风叹道:“奉三也没有睡意独自到舱厅呆。”

    刘裕叹道:“不知是否我的错觉燕飞今回与孙恩决战似乎没有上次那样的信心和把握。”

    宋悲风道:“奉三也这么说真教人担心。此战虽是突如其来在我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生却是关系重大不但影响到南方的形势还直接影响北方的情况。”

    刘裕沉吟道:“我有个奇怪的感觉小飞和孙恩之间的瓜葛似非像表面般简单三次决战结果都是耐人寻味今次不知又如何呢?”

    宋悲风道:“不理如何!最重要是小飞吉人天相能活着回来和我们共赴广陵。”

    刘裕心烦意乱的再叹一口气。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宋悲风道:“到广陵后如果我可以抽身我想到建康去打个转。”

    刘裕皱眉道:“谢家现由谢混那小子把持绝不会欢迎你宋大哥为何要自取其辱呢?”

    宋悲风道:“琰少爷和两位公子命丧沙场此事对谢家造成无可弥补的打击大小姐和孙小姐肯定会赶返乌衣巷我是要去见她们而非谢混。”

    刘裕听得谢钟秀之名心神不由悸动暗责自己的脆弱苦笑道:“最怕大小姐也误会了我们。”

    宋悲风沉声道:“大小姐明白我们是怎样的人不会受谣言影响。”

    刘裕心中感慨想当年淝水之战时谢家是多风光但-切都过去了。随着谢琰这位淝水之战勋旧的战死谢家从兴盛步向衰微现在横亘在谢家子弟前方的不是如何振兴家族而是如何求存。

    宋悲风的话传人他耳内道:“到广陵后小裕有甚么计划呢?”

    直到此刻刘裕仍未有机会向宋悲风解释因何要返回广陵而宋悲风或许因心悬谢家所以晓得他们要去广陵后坚持随行。

    刘裕坦白的道:“我并没有具体的计划先要联络上魏泳之弄清楚情况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宋悲风愕然无语。

    就在此时甲板上传来如雷响起的欢呼喝采声。

    刘裕和宋悲风对望一眼然后在那一刻醒悟到生甚么事同时跳将起来抢出门外去。

    燕飞在屠奉三、老手和一众兄弟簇拥下神采飞扬地从舱门走进来。

    刘裕大喜道:“干掉了孙恩吗?”

    在这一刻刘裕感到胜利来到了他掌握之内只看他如何去攫取。燕飞此战的胜和败对他们来说至乎对整个天下都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燕飞直接朝他走去神情古怪的答道:“可以这么说罢。”

    众人再爆欢叫声只有刘裕和屠奉三交换了个眼神均看出对方心中的疑惑感到事有蹊跷。

    宋悲风欣然道:“小飞何不重施故智割下孙恩的级只要把他的级高悬会稽城外戮破他天师的神话肯定天师军会像弥勒教徒般不战自溃。”

    两方在廊道会合挤得整条舱道水泄不通几乎有人满之患人人情绪高涨气氛炽烈。

    燕飞心中苦笑这正是他最怕面对的一个情况不得不说违心之言为难的是他绝不可以实话实说可是因关系重大他又势不能不作出清楚明确的交代。

    道:“我和孙恩决战于翁州岛西滨当时翁州岛这区域只有孙恩一人他予我公平决战的机会尽显他一派宗师的风度。所以他虽尸沉大海我也不敢打扰他希望他能寻得离世后的安乐之所得到他渴想的东西。”

    屠奉三沉声道:“孙恩是否真的死了?”

    燕飞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我敢保证他永远都不会再踏足人世。”

    欢呼声再次震动长廊。

    孙恩的武功不但是南方第一人且他更是天师军实力的象征此战将把燕飞推上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威势盛如慕容垂之辈也要黯然失色。

    燕飞之胜不但可立竿见影地振奋刘裕一方的军心令刘裕更添领袖的魅力和号召力;另一方面则从基本动摇天师军其效果类似竺法庆之于弥勒教唯一分异处是孙恩近年来已不理天师军的事一切事务尽交予卢循和徐道覆两个徒儿。不论如何当孙恩的死讯传遍南方会对天师军造成无可弥补的沉重打击长远的影响更是难以估计。

    边荒集会因燕飞的胜利声势攀上颠峰大添拯救纪千千主婢行动的成数;拓跋圭亦因此而得到无法计量的好处大幅提升拓跋圭在北方的地位狂增他对塞外鲜卑族各部的影响力。此长彼消下如果明春慕容垂仍不能取得清楚分明的胜利慕容鲜卑族的声势将会如江河下泻被逼处下风。

    翁州岛之战虽只是燕飞和孙恩两人间的胜败荣辱事实上却牵动了整个天下的形势;整个战乱时代的展方向。

    可是有谁晓得其中微妙玄奇的情况已越了任何人可以想象的生死决斗。

    ※※※

    舱厅内燕飞、刘裕、宋悲风、屠奉三和老手五人围桌密议商量到广陵的事宜。

    孙恩既去天师军的威胁力大减他们这一方有蒯恩这智勇俱备的新进猛将主持大局更有经验丰富的朱序和精于水战的江文清从旁协助使众人再无后颅之忧可以放手而为。

    屠奉三道:“现在我开始感到刘帅这抽身北上的一着巧妙处与‘一箭沉隐龙’异曲同功同是命中敌人要害的一着亦使我们投进建康的主战场去与桓玄正面交锋。”

    宋悲风点头道:“北府兵是大少爷的心血我们绝不该让北府兵毁在刘牢之这个蠢材的手上。小裕现今的号召力可追得上大少爷而北府兵将对刘牢之则是一天比一天失去信心和希望此长彼消下小裕确有机会从刘牢之手上把他旗下的兵将争取过来。”

    刘裕心中感激燕飞若不是他除去孙恩振奋了屠奉三和宋悲风的斗志两人绝不会变得乐观起来。

    老手叹道:“除非是愚顽之辈谁都该知道天命归于我们的小刘爷。你看哪会这么巧的我们刘爷两次立威的地方一是盐城一是海盐都有一个‘盐’字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命在主宰朝代的兴替。”

    燕飞微笑道:“我们的小刘爷的确创造了奇迹两次都是在绝没有可能的情况下把局势扭转过来。现在连我都深信小刘爷将会是新朝之主哩!”

    刘裕苦笑道:“小飞你也来耍我坦白说我……”

    屠奉三怕他一时不慎把真相说出来被坚信他是真命天子的老手听入耳内肯定不会是好事截断他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其它的一切不用去计较得那么清楚。现在我们再不用担心天师军的问题可以把心神集中往与桓玄的斗争上去。而直到此刻桓玄仍是占尽上风如果我们没有完善的计划回广陵去只是送死刘帅心中是否有定计呢?”

    刘裕沉吟片刻断然道:“海盐之所以能落入我们手上关键处全因我能说服刘毅得到他全面的合作。现时的情况大同小异我们必须寻得另一个刘毅。”

    老手遽震叫道:“何无忌!”

    众人无不动容。

    何无忌本为谢玄的亲兵头领是谢玄看得起的北府兵猛将。谢玄去后他一直暗中支持刘裕视刘裕为谢玄的继承人。但他亦是刘牢之的外甥与刘牢之关系密切。当刘裕在没选择的情况下利用司马道子的力量来对抗刘牢之何无忌愤然作出了与刘裕决裂的选择。但何无忌终究是血性汉子并没有全面出卖刘裕向刘牢之透露与刘裕暗中往还的北府将领的身分所以魏泳之等才没有被揪出来算账。他只是与刘裕划清界线。

    何无忌现为刘牢之最信任的人当刘牢之率水师大军参与南伐天师军之战广陵便由何无忌主持大局掌握兵权。

    如果刘裕能说服何无忌在很大程度上等于架空了刘牢之再加上刘裕本身对北府兵将的影响力大有可能重演刚生在江南的情况。

    屠奉三皱眉道:“要说服何无忌出卖他的亲舅恐怕非常困难。”

    宋悲风道:“确实是非常困难但却非完全没有可能。我清楚无忌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对大少爷的崇敬是自真心的而在大少爷多年的熏陶下他亦懂得分辨大是大非。如果小裕能说服他刘牢之会把北府兵推上覆亡之路我认为他会作出明智的决定。”

    老手叹道:“但问题在谁都看出北府兵灭亡在即的时候怕已时不我予难挽大局了。”

    刘裕沉吟不语。

    燕飞道:“我是最不清楚何无忌为人的一个但却清楚凡人都有侥幸的心何况何无忌与刘牢之有密切的血缘关系。刘毅之所以能被刘兄打动因为刘毅当时是走投无路而刘兄则成为他唯一的生路。何无忌现时的情况远不至于此要待桓玄攻陷建康再使出种种手段对付刘牢之时何无忌方会陷身刘毅当时在海盐的处境。”

    老手道:“燕飞言之有理现在我们是去早了。”

    老手如刘裕般均为北府兵中人清楚北府兵的内部情况他有这个看法代表他不认为今次北上之行可以起到任何作用。

    宋悲风道:“我仍认为可以一试。当日我和小裕返回建康处处碰壁投靠无门我便曾劝小裕放弃保命离开。可是小裕却坚持不走还去找司马道子谈判于没有出路的局面下打开一条生路。现在我感到历史又在重演而且小裕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与桓玄正面硬撼方有机会取胜。若待桓玄攻陷建康再从容收拾刘牢之至乎把刘牢之旗下的北府兵收编那时我们将后悔莫及。”

    屠奉三动容道:“我被说服了。”

    刘裕默默的听着。

    屠奉三续道:“返回广陵一事大家该无异议问题在该否向何无忌人手因为如泄漏了风声刘牢之绝不会对我们客气。”

    稍顿又道:“但宋大哥说得对现时的情况很像当日刘帅重返建康的时候。桓玄大军随时柬下时间不容我们废时失事的去逐一游说北府兵其它将领说服何无忌变成我们唯一和最佳的选择。只要能说动何无忌便可命中刘牢之的要害。”

    刘裕忽然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挨往椅背叹道:“想通了!”

    众人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去。

    刘裕向燕飞道:“照你猜测魔门会采取甚么方武为桓玄出力呢?”

    燕飞苦笑道:“我也希望可以知道但聂天还马前失蹄的教训正向我们出最严厉的警告就是魔门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谯纵、李淑庄和陈公公都进占能影响全局的位置可见魔门在多年部署下其魔爪已深进各大势力的核心位置。魔门的力量是防不胜防的因为除少数几个人外我们并不知道谁是魔门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北府兵肯定有魔门的内奸只要魔门突然动采取狙击、暗杀的诸般手段令北府兵的主将纷纷中箭下马北府兵将不战自乱无力对抗桓玄。当然!任魔门下算万算也没算到我们会秘密潜返广陵。”

    老手道:“这么说劝服何无忌确成为我们唯一的选择因为他肯定与魔门没有关系。”

    屠奉三拍腿道:“对!魔门渗入北府兵会是我们能打动何无忌的因素。”

    刘裕道:“如果我们能找出魔门在北府兵内的卧底我们将更有胜算。”

    燕飞苦笑道:“恐怕要到魔门在北府兵的内奸动时我们始有机会。”

    宋悲风道:“那便等于吴郡和嘉兴的忽然失陷以事实说明北府兵正濒临败亡的险境。不过那时可能已失去时机。”

    屠奉三道:“若何无忌肯相信我们的话将是另一回事。”

    宋悲风道:“说到底就是必须说服何无忌重投我方情况与说服刘毅同出一辙。”

    燕飞道:“真想不到关键竞系于一人身上此事不容有失我们必须有完善的说词。刘兄有多少把握呢?”

    刘裕微笑道:“我刚才不是说想通了正是想通了说服何无忌的方法。我如摆明是要他背叛刘牢之肯定会碰得一鼻子灰回来。但如果我是去痛陈利害说出让刘牢之成为胜利者的方法又如何呢?”

    屠奉三拍腿道:“好计!”

    燕飞含笑不语宋悲风和老手却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刘裕没再解释向屠奉三道:“于情于义司马元显始终曾当我们是知己好友我们怎都该向他提出警告吧!”

    屠奉三叹道:“建康军败势已成甚么警告都改变不了情况的展。”

    宋悲风点头道:“司马道子父子祸国殃民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刘裕道:“小飞怎么看?”

    燕飞道:“我可以到建康走一趟。”

    屠奉三道:“我拗不过刘帅哩!让我去吧!没有蝶恋花为刘帅护驾我怎放得下心呢?”

    刘裕向老手道:“我和燕爷到广陵去你把宋爷和屠爷送往建康后便掉头出海从海路入淮到寿阳去与阴爷会合再由阴爷决定行止。”

    老手欣然领命。

    刘裕心中一阵感触。

    一切皆从广陵开始当谢玄命他到边荒集去向来序送信的密令抵达广陵他的生命便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奇兵号”正全航行每过一刻他和广陵之间的距离便又接近了一点而他正生出返回起点的奇妙感觉。

    淡真放心吧!我会向所有欠你血债的人算账绝不会有丝毫留情。

第十章 重修旧好

    广陵城。威武将军府。

    何无忌形疲神困的回到将军府洗了个冷水浴方感觉好了一点。这是他十多年来的习惯纵使在冰天雪地电以冷水浇身这是他保持体格和意志的秘方。

    他很想独自思索一些困扰着他的问题可是却给刚足五岁的爱儿缠着逼他玩了一会到夫人来逼不情愿的小子上床就寝他才脱身到书斋去。

    坐下后何无忌深深叹了一口气。

    “无忌兄因何事叹息呢?”

    何无忌遽震下探手拿起放在-旁的长刀。他的将军府戒备森严又有恶犬巡逻书斋门外更有两个近卫高手站岗而对方竟能如入无人之境直到抵达门外扬声他方察觉怎不到他魂飞魄散。如果来人是打他夫人、儿子的主意后果不堪设想。

    刘裕现身书斋门处一身夜行装东却不见他惯用的兵器厚背刀。

    何无忌愕然道:“是你!”

    刘裕直抵他身前面对着他在地席坐下目光闪闪地打量他微笑道:“无忌消瘦了!”

    何无忌苦笑道:“你到这襄来不是为看我胖了还是瘦了吧?”

    刘裕从容道:“我很高兴。”

    何无忌皱眉道:“有甚么值得高兴的?”

    刘裕耸肩道:“你没有一见到我便举刀相向当然令我感到欣慰。”

    何无忌露出第二个苦涩的笑容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刘裕淡淡道:“仍在恼怒我吗?”

    何无忌避开这个问题冷然道:“你怎可能分身回来不再管天师军的事了吗?”

    刘裕轻松的道:“事有缓急轻重之别孙恩已丧命于燕飞之手徐道覆连失两城被逼退守会稽再难有回天之力。我今次秘密潜回广陵是为大局着想无忌可知北府兵的覆亡已迫在眉睫?”

    何无忌呆瞧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裕锲而不舍的问道:“仍因我在生闷气吗?”

    何无忌颓然道:“为甚么还要说这种话?孙恩真的死了?”

    刘裕微笑道:“我像是说谎的人吗?”

    何无忌肃容道:“不要再绕圈子了你今次来有甚么目的?大家直话直说。”

    刘裕油然道:“我今次回来并不是要计较甚私人恩怨而是要完成玄帅的遣志不让南方落入桓玄之手。一直以来我都是为这个远大的目标奋斗从来没有改变过有时会用上点手段但却没放弃朝这方向迈进直至眼前此刻。”

    又追问道:“无忌刚才因何叹气?”

    何无忌凝望他好一会后沉声道:“刘兄可知若刘爷晓得你在这襄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刘裕淡淡道:“何兄又知否燕飞正在外面等候我呢?”

    他对何无忌的称呼由“无忌”改为“何兄”这转变配合着他现时举手投足均自然流露的领袖气魄和龙虎之姿本身已具慑人的气度。

    何无忌一震道:“燕飞!”

    刘裕微笑道:“我今次到广陵来并不是来送死而是来看看有甚么方法可以令北府兵不致丢人现眼灭了玄帅的威风好让他在天之灵得到安息。现时情况之劣已出何兄的想象之外。桓玄之所以能轻易收拾聂天还是因有魔门撑他的腰甚谯纵、谯奉先、谯嫩五至乎建康李淑庄、司马道子身边的陈公公全属这派系的人皆在伺机行事。你想想吧!事情严重到何等地步呢?聂天还之所以亡于桓玄之手正因他身边的大将中有魔门的人在。”

    接着把魔门的事详细道出到他说毕何无忌脸上的血色巳所余无几。

    刘裕又道:“据我们猜测竺法庆有很大可能是魔门之人否则不会如此仇视佛门。”

    何无忌深吸一口气道:“你可有凭据?唉!我不是质疑你只是想到如要说服刘爷空口说白话是没有作用的何况消息来自你呢?”

    刘裕道:“物证就没有哩!人证倒有一个就是支遁大师”

    何无忌点头道:“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又是安公的知交好友且佛门不打诳语他说出来的话没有人敢怀疑可惜远水难救近火这处是广陵而非建康。”

    刘裕皱眉道::逗里到建康不过一天船程你们派个人去见他不就成了吗?”

    何无忌叹道:“刚才消息传来桓玄已攻陷历阳活捉了大将司马尚之进驻溧州随时进犯建康朝廷一天之内向刘爷下了三道圣诏命刘爷立即率水师到建康助阵我刚才还为此与刘爷吵了一场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何要长嗟短叹。”

    刘裕道:“刘爷究竟在打甚么主意不知道纵容桓玄等于任狼入室吗?如果被桓玄进占建康控制了广陵的上游又拥有建康区丰盛的粮产任北府兵如何兵强马壮亦只有挨揍的分儿刘爷为何如此不智?”

    何无忌道:“他当然有他的想法最好是建康军和荆州军僵持不下拼个两败俱伤他便可坐得渔人之利。”

    只听这番话便晓得何无忌没有辜负谢玄对他的期望晓得审时度势懂得从大局着眼作判断而非盲从亲舅的人。

    刘裕道:“他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山于魔门的长期部署在裹应外合下建康军会像两湖帮般败得又快又惨当刘爷还未清楚生了甚么事时南方的天下已尽入桓玄手上。桓玄根本不用来攻我们只要封锁上游我们将不战自溃。”

    何无忌睑上再没有半点血色道:“半个月前朝廷已下旨委任刘爷为先锋司马尚之为后部司马元显为主帅西讨桓玄。桓玄亦知不妙准备退守江陵以逸待劳。岂知刘爷按兵不桓玄立即嚣张起来上表传檄举兵东下讨伐元显。元显见我们按兵不动只好龟缩于建康。唉!若我们明天仍不起行元显危矣!”

    刘裕道:“我要见刘爷!”

    何无忌失声道:“你是否疯了!”

    刘裕道:“我没有疯反而比平时任何时刻更清楚明白自己的处境。无忌!你现在该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眼前是唯一的机会我们绝不可以坐以待毙。你若想陪刘爷死是你的自由不过我却要提醒你就算你不理北府兵兄弟的生死也好该为你的娇妻爱儿着想。国家的兴亡就在眼前到这一刻决定权仍在你的手上机会错过了将永不回头。”

    何无忌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沉声道:“你不怕刘爷杀你吗?”

    刘裕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摇头缓缓道:“我是去向他报上他不知道的事是为他好他为何要杀我呢?”

    何无忌烦恼的道:“这只是你的想法但他不会那么想奈何?”

    刘裕微笑道:“他不敢杀我的。”

    何无忌沉声道:“他若敢杀你又如何呢?连朝廷的圣旨他都不放在眼内何况是你刘裕?”

    刘裕若无其事的道:“如他真的敢动手你、我和燕飞三人并肩杀出帅府如何?”

    何无忌剧震无语只懂呆瞪着他。

    刘裕道:“一错不能再错疯的不是我而是你的舅父。背叛王恭接着又划策设谋杀死王恭转投司马道子的怀抱这是他一个严重错误。讨伐天师军之战先是纵兵强夺民粮又于未竟全功之际率师北返害得谢琰孤军深入战死沙场这是第二个错误、现今桓玄东来他错估形势以为可借桓玄之手除去司马元显然后再讨伐桓玄这将是最后一个错误因为他再没有机会犯第四个错误。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眼前足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玄帅的看法错了吗?事实正证明玄帅目光如炬他担心的事一一应验。”

    何无忌闭上眼睛好一会后再张开来道:“我们现在还可以做甚么呢?”

    刘裕平静的道:“让我去与刘爷见个面。”

    何无忌有点哭笑不得的叹道:“这个险值得冒吗?”

    刘裕淡淡道:“因为他是你的舅父所以于情于理我都要给他这最后的机会就看他的选择取舍。”

    何无忌摇头道:“你可以不和他计较私怨可惜刘爷却没有这样的胸襟你是他的心中刺、眼中钉只要有一分机会他会把你置诸死地。舅父变了变得很厉害权力是可以令任何人变成你再不认识的人你还要坚持吗?”

    刘裕道:“他可以不仁我却要尽义。无忌你放心去安排吧!我有办法令他不敢动手。”

    何无忌苦笑道:“你不明白的何穆三天前从建康来见刘爷为桓玄向刘爷招降事后刘爷召了我去商量我虽大力反对他却一意孤行说此为缓兵之计。唉!何穆正是李淑庄的青楼常客所以你指出李淑庄是魔门的人我没有一点怀疑如果没有李淑庄从中斡旋何穆怎会忽然为桓玄作说客?”

    刘裕心中大喜晓得何无忌终于被他打动方会向他透露如此重要的消息。

    何无忌又道:“最近北府兵生了很多事其中一桩与你有直接的关系你知道后肯定不愿去见刘爷。”

    刘裕色变道:“甚么事?”

    何无忌沮丧的道:“孙爷死了!”

    刘裕全身遽震失声道:“甚么?”

    孙爷就是孙无终等于刘裕的师傅刘裕之所以有今时今日全赖他一手提拔。

    何无忌颓然道:“刘爷现在最顾忌的人不是桓玄而是你刘裕因为只有你能威胁到他在北府兵内的统领之位所以凡是他认为与你有亲密关系的人均给贬谪往别地投闲置散。孙爷给调往京口十多天前被人现伏尸房内身上没有半点伤痕死得不明不白。人人都怀疑是刘爷派人下手但刘爷却指天誓日与他无关。当时我并不相信他的话现在已有别的想法。孙爷实在再难起作用刘爷是不会这般不智的。下手的最有可能是魔门的人这是最厉害动摇军心、分化我们北府兵的毒计。”

    刘裕热泪狂涌默默听着到何无忌说罢才拭去泪水深吸一口气道:“我也相信是魔门的人下手的。”

    何无忌平静的道:“你还要去见刘爷吗?”

    刘裕道:“我比以前任何一刻更想见他。”

    何无忌道:“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刘裕愕然道:“是甚么事呢?”

    何无忌道:“当你登上九五之位我希望能解甲归田过一些平静的日子。”

    刘裕皱眉道:“我何时向你说过要当皇帝呢?”

    何无忌道:“说到底大家仍是兄弟纵有误会亦是过去了的事。说起话来更不用拐弯抹角。玄帅最大的遗愿就是要你为他完成统一南北、复我中土的不朽大业。玄帅曾多次向我表示他对司马皇朝再没有任何期望。

    言下之意就是必须由新朝代之。你若要一统天下先便要解决朝廷这北伐最大的障碍除了取而代之外还有甚么办法呢?”

    刘裕默然片晌点头道:“你既重新视我为兄弟这么-个要求教我如何拒绝?”

    何无忌像放下了心事般道:“我现在到统领府见刘爷向他报告魔门的事并让他晓得你在我府内若他肯见你只有到这裹来见你没有我的合作他想在这里杀你没那容易。”

    刘裕道:“你不怕他把你拿下吗?”

    何无忌道:“实不相瞒现时你在军内的声誉实远过刘爷除刘爷身边的几个心腹将领外人心都是向着你的。如刘爷公然和我们撕破脸皮派兵来攻打我的府第肯定会引起兵变他绝不敢这么做。依我猜他定会来见你好问清楚魔门的事。”

    刘裕道:“我曾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违信背约。我不是指你解甲归田的事而是指曾答应你不会伤害刘爷。”

    何无忌感激的道:“我愈来愈佩服刘兄在现今的情况下仍能信守承诺反是我曾背弃你。”

    刘裕道:“但是你并没有真的出卖我否则魏泳之第-个性命难保。”

    何无忌既狠下决心重投刘裕一方神态大是不同沉吟道:“现在军中拥戴你的人除了魏泳之外还有檀凭之、孟昶、刘道规和周安穆等人他们都有明确的出身背景肯定与魔门没有关系最重要是他们都手握兵权。我去见刘爷前先去和泳之打个招呼再由他去通知这几个人你回来了他们知道后会非常振奋因为他们一直在等待这的一天。你或许仍不晓得忠于你已变成是否忠于玄帅的问题。刘爷实在太失人心了。当琰帅的死讯传来震动了军心人人对刘爷的作法均不以为然他可以害死何谦但绝不可以害死玄帅的亲弟这是没有人可以接受的。有时我真的不明白为何刘爷会这么愚蠢?”

    稍顿续道:“当你从海盐出击收复嘉兴又令困守会稽和上虞的兄弟安然撤往海盐消息抵达广陵时人人奔走相告。现在谁都晓得只有你刘裕才能重振北府兵的声威。”

    刘裕笑道:“你不再怪我了吗?”

    何无忌苦笑道:“不要翻我的旧账好吗?当时我还以为刘爷与桓玄划清界线想不到今天他竟会对桓玄攻打建康袖手不理他太令我失望了。”

    接着道:“我现在再没有顾忌可以放手大干我会着泳之联络所有心向着你的人好在兵不血刃卜把北府兵的兵权移转到你手上来那时刘爷纵想向我们难亦有心无力。不过待会你见他后千万要忍耐一点勿要与他决裂。直到这刻兵权仍是在刘爷乎上我们需要一段时间部署快则十天半月方能联系到所有人。”

    刘裕暗松一口气今次能成功说服何无忌不但因他刘裕战功彪炳刘牢之则尽失人心更主要是因谢玄的影响力并没有因他的辞世而衰退泽及他这个指定的继承者。

    问道:“有办法联络孔老大吗?”

    何无忌道:“我没有办法但泳之肯定可轻易办到。”

    刘裕道:“你着泳之告诉孔老大我想与他碰个头。”

    何无忌点头起身跟着叹道:“到现在我才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当日在建康闹翻我比你更不好受有点像背叛了玄帅。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感觉到自己充满生机和斗志更觉得目下所做的一切总算对夫人和儿子尽了责任。”

    刘裕陪他起立道:“你不怕陪我一道送死吗?”

    何无忌笑道:“跟着你有追随玄帅的美妙感觉苦差可以变成乐事。玄帅从来没有看错人他既没有看错舅父更没有看错你。请刘帅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会知会府内亲兵告诉他们刘裕大驾在此。”

    与刘裕握手后何无忌出门去了。

第十一章 圆谎之话

    燕飞从正门走进来他将门卫弄醒过来顺道与何无忌打个招呼凭他的灵应刘裕与何无忌的对话没有一个字能瞒过他。

    何无忌离去后燕飞往一旁地席坐下皱眉道:“何无忌说得对现在刘牢之最顾忌的人不是桓玄而是你只要杀掉你北府兵内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你和他是绝没有妥协的余地为何不秘密进行颠覆他的活动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却要在时机尚未成熟时与他来个正面冲突呢?”

    刘裕没有直接答他从容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亦最清楚我的事今次与我重聚有没有觉我异于往日之处呢?”

    燕飞点头道:“你今次确有改变做甚么事都一副信心十足、胸有定计的神气人也变得乐观积极有种一往无前的气概和决心。也让我感到你难以捉摸。”

    刘裕双目射出沉痛的神色道:“自与淡真诀别后我一直活在生不如死的日子里支持我的只有为她洗雪耻恨的死志。我一直等待着的就是这的一天我会把淡真的骸骨从荆州运返建康令我可以长伴她身旁使她好好安息这是我还可以为她做的事。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燕飞露出同情的神色道:“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情。”

    刘裕道:“当我全力对付天师军时我禁止自己去想淡真把心神全投放在文清身上得到了平静和欢乐。可是当‘奇兵号’离开海盐北上的一刻我的心神又被淡真占据。但今次再不是陷身在无法自拔由痛苦和绝望堆成的深渊而是充满了希望和快感因为我晓得为她讨债的日子终于来临。我感到生命在燃烧着再没有人能挡着我包括刘牢之和桓玄在内。”

    燕飞细看他的神情感到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均自他内心的至深处亦可见他复仇的意志任由风吹雨打也难以动摇其分毫。

    刘裕朝他瞧去迎上他的目光微笑道:“刘牢之虽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却绝不敢在无忌的将军府内动手的因为他的姐姐无忌的娘亲就在府内难道他敢使人包围将军府再纵兵强攻吗?”

    燕飞点头道:“我倒想不及此可是仍不明白你为何非见刘牢之不可?”

    刘裕沉声道:“因为我要向刘牢之作出最残酷的报复。”

    燕飞愕然道:“你不是曾答应过何无忌不伤害他的舅父吗?”

    刘裕道:“报复的手法有很多种杀他实在太便宜他了。我要他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为他的劣行付出他负担不起的代价。我是不会对无忌食言的我也不会动刘牢之半根毫毛。”

    燕飞道:“但你在时机尚未成熟下见他会不会弄巧反拙?”

    刘裕双目闪闪生辉道:“过了今晚成熟的时机将会来临。咦!你想到了甚么?”

    燕飞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拍拍他肩头道:“我有奇异的感应却与今夜的事没有关系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想清楚如何去应付刘牢之我出去打个转便回来。”

    说罢穿窗去了剩下一头雾水的刘裕苦无继续倾诉心声的最佳对象。

    ※※※

    建康城。乌衣巷。

    王弘刚从外回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内寝厅呆坐更不要一旁的婢仆侍候。

    “王兄!是我屠奉三不要声张府内有甚么地方方便说话?”

    王弘吓了一跳整个人弹将起来虽然耳内的声音仍萦绕着可是一切如常令他有疑幻疑真的古怪感觉。事实上他正想着刘裕和屠奉三但屠奉三怎可能回建康呢?难道自己因太疲倦睡着了作了这个怪梦。

    到屠奉三再次传声催促他王弘始弄清楚他不是在作梦忙进入寝室后又弄熄了灯火。

    一切妥当后全身夜行黑衣的屠奉二穿窗而入笑道:“公子可好?”

    王弘不能置信的道:“屠当家不是正和天师军进行连场大战吗?怎可能分身回来?”

    两人到一角坐下屠奉三扼要地描述了江南战场的情况然后道:\‘天师军败势已成再难成气候何况孙恩命丧燕飞之手更是对天师军最致命的打击。现时的当务之急是要对付桓玄这是我们潜回来的原因。”

    王弘满脑子疑问却有点不知从何问起只好拣最简单的来问:“刘兄呢?”

    屠奉三道:“他到广陵去了。”

    王弘大吃一惊道:“他不怕刘牢之杀他吗?”

    屠奉二好整以暇的道:“怕的该是刘牢之才对。现今刘帅在北府兵中的声威远在刘牢之之上刘帅今次回广陵是要把刘牢之的兵权夺到手上如此方有扳倒桓玄的本钱。”

    王弘皱眉叹道:“我怕的是建康再撑不到那一刻今回桓玄东来声势庞大战船过三百艘水6两路的荆州军加起来过八万人次在姑熟接战便把司马道子倚之为头号猛将的司马尚之打得全军覆没司马尚之还被桓玄俘虏消息传返建康震动朝野。司马元显虽然下了船也给吓得不敢进。现在谁都看好桓玄更有人暗中串连作好迎接桓玄入城的准备。”

    屠奉三道:“现在司马元显手上还有甚么筹码?”

    王弘苦笑道:“姑熟一战建康军损失惨重战船折损近半战死者达五千之众。现在司马元显手上的战船不足百艘战士不过区区八千之数且士气低落不住有人开溜恐怕难堪一击。”

    屠奉三倒抽一口凉气道:“情况竟恶劣至此?”

    王弘叹道:“最恶劣的情况正在出现人人都知元显胆怯了再不复先前之勇照我看元显根本不敢和桓玄正面交锋。”

    屠奉三同情的道:“这个很难怪他敌我实力悬殊对方又是顺流胜逆流。但我认为元显并不是心怯而是想改变战略利用建康城强大的防御力量引桓玄登6决战。”

    王弘道:“那将会是元显最大的失误他近来在各方面都大有改进但在体察民情上却是依然故我。我敢肯定若元显以为可凭城拒敌将会觉建康军民没有人愿为他卖命他要怪就只好怪他老爹司马道子吧!”

    又道:“还未请教屠兄今次到建康来有甚重要任务看我能否帮得上忙?”

    屠奉三欣然道:“我的确有事需要你帮忙?不过在说出来之前我想先弄清楚你对司马皇朝气数的看法。”

    王弘不解道:“我们不是一直在谈论这个问题吗?屠兄为何还要再问一遍?”

    屠奉三道:“先前谈的只是荆扬两州的形势比拼现在谈的则是司马皇朝的兴替。建康的政治是高门大族的政治你身属建康最显赫的家族之一你的看法代表着建康高门在此事上的立场更代表着桓玄能否改朝换代坐稳皇座。”

    王弘点头表示明白沉吟片刻道:“这要分两方面来说一方面是建康世族普遍在这方面的看法;另一方面则是我个人的见解而我个人的看法虽亦有代表性却非主流。”

    屠奉三像有用不尽的时间般微笑道:“我想先听最普遍的看法。”

    王弘苦笑道:“最为人认同的就是司马氏皇朝气数已尽时日无多。司马道子的例行逆施已尽失人心。建康中恨不得将其煎皮拆骨的大有人在而司马德宗这个白痴皇帝更是令人绝望。唉!怎么说才好?建康的世族并不害怕桓玄支持他或反对他的人都有一个共识就是如桓玄登上皇座会一切依旧不同的是荆扬二州同归一主建康缺粮的难题亦会因漕运重开迎刃而解建康世族将可继续其诗酒清谈的风流日子。所以我说假设司马元显图倚城抗桓会觉手下兵将不战自溃因为没有人肯做这没有意义的事只有疯子和傻瓜才会抛头颅、洒热血的去悍卫一个白痴皇帝。”

    屠奉三道:“这么说司马元显是完全没有胜利的希望?”

    王弘点头道:“事实如此。”

    屠奉三道:“你的看法又如何呢?”

    王弘道:“我的看法就是对桓玄的看法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初时他或可装模作样来个黜奸邪、擢贤才杀几个可大快人心的人来讨好京师的民众。但很快他的狐狸尾巴会露出来其为祸之烈将远胜过司马道子这时我们刘帅的机会就来了。”

    屠奉三道:“顺口问一句建康高门对刘帅又有怎样的看法?”

    王弘道:“坦白说除我之外根本没有人看好他。你们收复嘉兴的确掀起了热烈的议论可是桓玄来势汹汹把刘兄的光芒全掩盖过去。大多数人认为你们纵能击败天师军又如何呢?当桓玄占领建康南方的天下十有八、九落入桓玄手上最厉害是他控制了长江这南方的经济命脉任刘兄如何神通广大对上桓玄只是以卵击石。当然我对刘兄仍有十足的信心只是他忽然潜返广陵一着已是出人意表更令我感到情况并不如想象中的恶劣。”

    屠奉三微笑道:“希望桓玄也像建康的人那般低估刘帅。桓玄愈不把刘帅放在眼内对我们愈是有利。”

    王弘道:“说了这么多话还未转入正题究竟屠兄想要在下如何帮忙?”

    屠奉三道:“我想你帮我圆谎。”

    王弘愕然道:“圆谎?”

    屠奉三道:“我今回到建康来是为刘帅尽他对司马元显的兄弟情义向司马元显提出警告他们父于倚重的陈公公实是与谯纵一鼻孔出气的内奸。”

    王弘色变道:“竟有此事?”

    屠奉三道:“不过现在形势急转直下是否通知司马元显此事亦难左右大局的展所以我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让刘帅潜返广陵的事提早泄漏对我们有害无利。”

    王弘开始明白屠奉三为何再三问他对司马皇朝处境的看法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子。唉!屠兄直话直说好吗?”

    屠奉三若无其事轻松的道:“将来如果刘帅问起此事王兄可推说我已请你去通知司马元显可是却见不着元显无法转述我们的警告便成。这种事曾尽过力便成谁都没有法子但却町安刘帅的心。”

    王弘明白过来苦笑道:“或许根本不用说谎司马元显刻下正在战船上能见他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且现在建康正在戒严中没有军令会是寸步难行。”

    屠奉三欣然道:“我当王兄是答应了。”

    王弘皱眉道:“敢问屠兄一句是否不论情况如何屠兄亦不会向元显传达刘兄的警告呢?”

    屠奉三双目精芒遽盛平静的道:“成就大事者岂容妇人之仁?这是我屠奉三一贯的作风。司马元显或可算是我的朋友可是他也是司马道子的儿子司马皇朝的代表。假如被他灭了桓玄终有一天他会卜手对付我们。政治斗争从来都是这样子。”

    王弘点头道:“明白了!我会在此事上为屠兄圆谎。”

    屠奉三欣然道谢。

    王弘道:“现在我更相信司马元显没有逆转情势的机会陈公公是他们父子信任的人能起的作用实难以估计。今天黄昏时我收到的最后消息是桓玄的大军已进至新亭可在一天之内攻打建康。”

    屠奉三道:“刚才你说有人在建康秘密串连联结各方迎接桓玄你指的究竟是哪些人呢?”

    王弘道:“主事者是王国宝之兄王绪。主绪因司马道子杀害王国宝又大力压制王家故怀恨在心。所以王绪一直与桓玄暗通消息密谋推翻朝廷。”

    屠奉三问道:“王绪与李淑庄关系如何?”

    王弘愕然道:“屠兄为何有此一问难道我们的清谈女子也有问题吗?王绪确实与李淑庄关系密切是李淑庄的入幕之宾。”

    屠奉三道:“这才合情理真正的主事者是李淑庄而非王绪。简单点说李淑庄、谯纵和陈公公均属一丘之貉同厉某个秘密派系今次他们助桓玄夺取司马氏之天下亦是不安好心终有一天会取桓玄而代之。”

    王弘色变道:“竟有此事?”

    屠奉三道:“你们现在情况如何?”

    “你们”指的是王弘和他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毛修之、郗僧施、檀道济和朱龄石数人他们曾与刘裕在淮月楼见面并决定支持刘裕。

    王弘颓然道:“他们现在都偃旗息鼓尽量低调因怕惹来杀身之祸个人的生死等闲事最怕是牵连家族。今早我才收到消息毛修之昨夜遁离建康不知去向。”

    谯纵是毛修之的死敌如果桓玄入京谯纵肯定会斩草除根收拾毛修之所以毛修之惟有避祸而去。

    由此可见建康城内确实没有人看好司马道子父子对桓玄更是噤若寒蝉失去了勇气怕桓玄将来会和他们算账。

    在失去世家大族的支持下司马道子父子再没有对抗桓玄的力量。

    谁想得到事情展至如此情况。

    想到这里屠奉三心中更佩服刘裕若非他断然决定北返他们将注定惨败在桓玄手上现在则仍有回天的机会。

    王弘道:“现在我们还可以干甚么呢?”

    屠奉三道:“你们甚么都不用干桓玄入京后便韬光养晦以保命为最重要的事。”

    王弘冷哼道:“一天桓玄未坐上帝位他一天不敢动我们。”

    屠奉三道:“理该如此。”

    接着肃容道:“是我离开的时候哩!在刘帅夺得北府兵的控制权前我们再不会与你们联络。桓玄便任得他逞威风正如你所说的当他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弄得天怒人怨时我们反攻建康的日子便到了。哼!桓玄的性格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会忍不住露出凶相的他的好景绝不长久。”

    王弘点头道:“明白了!”

    屠奉三伸手与他相握道:“王兄保重。你帮我的忙我会铭记心中。”

    王弘道:“只是举手之劳吧!虽然隐瞒刘兄是有点不该但想到屠兄处处为刘兄着想我亦心中释然。”

    屠奉三松开紧握王弘的手穿窗离开投入人心惶惶、风雨欲来的建康城最令人忧心的暗夜里去。

第十二章 仙道之盟

    燕飞生出圆满自在、一切俱足的感觉且今回要比以往任何一次更能予他最深刻的感受。

    安玉晴在前方引领着他越过一座又一座房舍的屋顶星夜变成了衬托她的壮丽背景衣袂飘扬下乘夜而游便如天卜的仙子动了凡心到人间来嬉戏。

    最后安玉晴落在一座宏伟的庙宇主殿瓦脊处转过身来含笑瞧苦他秀眸亮晶晶的似在深黑裹闪烁的一对宝石。

    燕飞落在她身旁一股来自她的迷人气息立即充盈鼻内。

    安玉晴喜孜孜的道:“燕飞!燕飞!”

    就算是呆子也晓得眼前美女对自己披露情愫何况是灵锐的燕飞她的爱火以燎原之势包围着他又是那么越了一切肉欲纯净而不含一丝杂质。

    燕飞欣喜的道:“玉晴!真想不到你会忽然驾到事前我竟没有感应可见你的道心大有精进。”

    安玉晴一身夜行劲装外加御寒长披风迎风而立体态优美至没有任何言语可作形容黑衣白肤愈突显她的冰肌玉骨配上那双绝不逊色于万俟明瑶令他梦萦魂牵的神秘眸神燕飞生出无比动人的感觉。

    安玉晴轻轻道:“我们坐下再说好吗?”

    燕飞随她并肩坐在瓦背处军事重镇广陵城像以他们为核心般朝四面八方延展尤其是今夜大有可能是决定这城池主宰谁属至乎南方的命运的一夜令燕飞更有深刻的感触。

    来自安玉晴娇躯的淡淡幽香传人他鼻内听着她温柔的呼吸感觉着她的体温确是亲切迷人。

    安玉晴心满意足的叹息一声轻柔的道:“燕飞呵!我们又在一起哩!我真怕见不着你但我们又见面哩!”

    燕飞别过头去细审她的玉容微笑道:“玉晴是否练成了‘至阴无极’呢?”

    安玉晴迎上他灼热的眼神绽放出一个比天上星空灿烂的笑容道:“人家今次是专诚来告诉你‘至阴无极’的秘密多么怕你等不及我便去与孙恩决战又或孙恩早玉晴一步寻上你。幸好玉晴尚有点运道懂得先到边荒集碰运气找到你的兄弟拓跋仪方晓得你到了南方去找孙恩。玉晴差点急死了幸好感应到你在这裹。燕飞呵!你可知玉晴心中的欣悦吗?”

    燕飞道:“我也有个喜讯奉告玉晴孙恩的问题已解决了。”

    安玉晴一呆道:“你和孙恩……噢!”

    燕飞遂把与孙恩决战的情况详细道出然后道:“这是我能想出来应付孙恩的唯一办法而成*人之美亦得到最佳的回报令我悟通了‘破碎虚空’的秘密让我们的仙途畅通无阻只要能解决一个问题那时我们爱何时走便可何时离开这个纷扰的人世。”

    安玉晴又惊又喜的道:“真令人想不到呵!燕飞!”

    燕飞忍不住调侃她道:“今夜你唤了我很多次呢!”

    安玉晴白他一眼道:“在你面前玉晴不须掩饰心中的喜悦。练成‘至阴无极’后人家心中只在想你就怕迟了一步又怕就算你练成‘至阴无极’亦只能与孙恩拼个同归于尽。现在一切担忧全消失了只有呼唤你的名字方可表达心中的欢欣。燕飞燕飞!你明白玉晴的感受吗?”

    燕飞看到她像小女孩般雀跃快乐的可爱模样心中充盈着满足自豪的感觉因为他并没有令这位红颜知己失望。

    安玉晴目光投往大江的方向道:“你的兄弟拓跋仪着我告诉你五车黄金已运抵边荒集他们正全力备战。就是这么多当信差的任务完成哩!”

    燕飞心中填满小别后重逢的喜悦在这一刻正于广陵城进行激烈的兵权争夺战仿佛再与他扯不上关系。

    事实上当然不是如此而他比何无忌更清楚刘裕脑袋中转动的念头。因为王淡真的耻辱刘裕对刘牢之的仇恨是倾尽五湖四海之水也洗刷不掉。他今次是怀恨而来为的是要向刘牢之讨债。他坚持要见刘牢之是要面对面的打击他看着刘牢之众叛亲离、身败名裂至乎走投无路如此方能泄他心头之恨。

    燕飞不会阻止刘裕。正因刘裕等侯这一天的出现刘裕方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仍能保持强大的斗志为自己屡创机会完成几近不可能完成的事。

    假设同一样的情况出现在纪千千身上他也会像刘裕般进行报复。他了解刘裕明白他所受的折磨和痛苦最难抵是那如毒蛇噬心般的悔疚。

    如果刘裕当日不理谢玄反对的与王淡真私奔往边荒集王淡真便不会有如此悲惨的命运。这正为刘裕最大的遗憾。

    刘裕虽向何无忌保证不会直接伤害刘牢之可是对付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动刀动枪以刘裕的才智他有其它种种手段能令刘牢之生不如死。此正为刘裕坚持要在今晚见刘牢之的原因。

    安玉晴的声音在他耳鼓内响起道:“孙恩究竟是生是死呢?”

    燕飞回过神来一阵大风吹来安玉晴螓的十多根丝拂到他睑上去痒痒的。

    安玉晴俏脸微红不好意思的探指把放肆的一缕秀拢回头上去自然而然举起另一手忙着整理秀又偷偷的望他一眼神态动人至极点。

    燕飞心忖安玉晴的美丽和风情实不逊色于纪千千。微笑道:“在答玉晴这个问题前让我告诉玉晴我从与孙恩这次决斗领悟回来的-点心得。”

    安玉晴放下完成任务的一双纤手现出似喜似嗔的神色横他一眼道:“原来燕飞也懂卖关子的。我在听着呢!”

    燕飞欣然道:“很快你会觉我不是卖关子而似是筒简单单的-个问题自有其来龙去脉如不依次序先后说出来会令玉晴难以掌握。”

    安玉晴兴致盎然的道:“说吧说吧!玉晴在洗耳恭听。”

    一种忘忧无虑的感觉占据了燕飞的心神。今回重遇安玉晴感觉又有不同未来再不是茫不可测而像是一切全掌握于手上可以共同开创未来那类似一种“结盟”的感觉其中自有微妙的男女之情存在着。

    燕飞道:“先是‘破碎虚空’是可以在合力下施展的这大增我们破空而去大计的灵活度例如由你安大小姐施展‘至阴无极’由纪大小姐施展‘至阳无极’便力足以开启仙门拉拔我这在旁摇旗呐喊的小卒过关。”

    安玉晴“噗哧”笑起来瞟他一眼掩嘴娇笑道:“你真说得轻松容易事实上人家只是初窥‘至阴无极’的门径离练成尚有一段很遥远的路。”

    燕飞耸肩道:“有甚么关系呢?我们有的是时间。”

    安玉晴微一错愕接着像想到甚么似的带点娇羞地避开燕飞的目光垂下螓。

    燕飞心中坦然在破空而去大前题下其它-切都变得次要。更何况这人间世真真假假令人迷惘是否执假为真?又或执真为假?怕谁都弄不清楚。既然如此当然也不用太“执着”了。

    燕飞轻松的道:“其次是我永远练不成‘至阴无极’又或‘至阳无极’因为我再无法令阴阳二神分开这是练成此二法的基本要求。”

    安玉晴显然给他说得胡涂了忘记了娇羞迎上他的目光不解道:“我不明白!”

    燕飞道:“因为我又死了一次。”

    安玉晴失声道:“甚么?”

    燕飞遂把“命丧”于万俟明瑶掌下的情况道出苦笑道:“这次经验死亡令我的阴阳二神合而为一再难分彼此也因而无缘练得两法。”

    安玉晴仍因燕飞二度死而复生的经历震撼低回欲语无言。但她那双会说话的神秘美眸却把心中对燕飞的关切表露无遗。燕飞甚至感到自己成了这美女活着的唯一意义、生命的泉源那是种充满了无与伦比、深层越的爱的感觉。

    两人虽然没有**的接触但心灵和感触如水乳般交融着远胜甚么海誓山盟地老天荒。

    他们或许仍不算爱侣但已越了普通爱侣的关系。

    安玉晴轻呼一口气道:“这究竟是吉是凶呢?”

    燕飞笑道:“我既然可为孙恩开启仙门还有甚么值得担心的?事实证明只是我一人之力亦有办法打开仙门。”

    安玉晴眉头皱了起来却没有说话。

    燕飞当然晓得她在担心甚么只是见自己说得豪气不忍说出令他气馁的话。微笑道:“我知道玉晴一直在担心没法把仙门打开至可令我们三人携手而去的宽阔空间但原来这担心完全是不必要的。当孙恩穿越仙门的一刻我感应到他的肉身于那一刻灰飞烟灭不留半点痕迹。”

    安玉晴不自禁出“呵”一声惊呼双目射出惶恐的神色。

    燕飞从容道:“玉晴不须惊慌。我的感应尚有下文孙恩的凡躯虽于穿越仙门的一刻彻低毁掉可是他的阳神却因此释放出来到了仙门的另一边去。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何要说这多话方能解释清楚孙恩的生死。以凡人的角度去看孙恩的确死了;但换了仙门的角度去看孙恩却是得到了新生。”

    安玉晴娇喘道:“太匪夷所思了。”

    燕飞道:“所以仙门的大小绝不会成为问题离去的并非我们的肉身而是我们的元神不受形状大小的影响。而照我猜想任我们的至阴至阳如何强大开启后的仙门仍是那样的空隙。”

    安玉晴娇笑道:“你说得很轻松有趣。”

    接着问道:“你说过还有一道难题要解决不知是怎样的难关呢?”

    燕飞沉吟片刻道:“当日我能死而复生全赖阴神前生的记忆故能元神归窍。像孙恩虽能穿越仙门但因他的元神只得一偏所以会失去上一个生命的全部记忆变成-个无根和没有过去的生命体如此我们如何能在洞天再续未了之缘呢?”

    安玉晴皙白的睑庞再次现出红晕令她更是美得不可方物教人不敢逼视又忍不住更用神去看。

    她先瞄燕飞一眼然后垂轻轻道:“我与孙恩的情况刚好相反又会出现甚么情况呢?”

    燕飞很想说或许变得只懂得和我再续前缘吧!但又知这句话绝不可以宣之于口。对安玉晴他是警觉和克制的虽然清楚她在自己心中占有重要的席位但在言行方面却格外谨慎怕破坏与安玉晴微妙的动人关系。

    有时会想到这克制是不必要的尤其当认清楚这人间世的本质。既然一切便如浮光掠影为何不可以抛开一切尽情享受这个形式生命的赐与。然后时候到了大家一起破空而去探索洞天福地的秘密。

    燕飞其实是晓得答案的因为直至此刻他对安玉晴绰约动人的形体仍没有丝毫绮念**。这并不代表安玉晴对他没有吸引力反之她的吸引力是无可抗拒的。问题在当他们在-起时男女之间的吸引力被转化为更深层次和越了肉欲的爱那是一种令他不忍破坏的美好感觉更贴近爱的本质。

    相信安玉晴也有同样的感受。

    燕飞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总感到有点不妥当。”

    安玉晴苦笑道:“强如孙恩也没法练成纯阴纯阳兼备的功法普世之间恐怕你是唯一的例外这问题如何可以解决呢?”

    燕飞信心十足的道:“单凭自身之力当然解决不了。但借助外力又如何呢?我也是借助外力才练成此一奇功。先是丹劫然后是你爹的阴毒。在这方面我也颇有经验我便曾为高彦和刘裕施法改变了他们的内气由后天转为先天也改变了他们的体质。现在我更有把握改变玉晴和千千肯定万无一失或许要一段悠长的岁月可是正如我刚才说的我们有的是时间何愁大事不成呢?”

    安玉晴一双美眸亮了起来忍不住心中欢喜的瞄他一眼含笑道:“何愁大事不成?说得真古怪。好像甚么事来到你手上都变得轻而易举。燕飞呵!玉晴愈来愈相信你能人之所不能像万俟明瑶的死结也可以用如此妙想天开的方法来解决。”

    又道:“玉晴尚未有机会问你你到广陵来有甚么事呢?”

    燕飞道:“在这大乱的时代有甚么事能离得开争权夺利、斗争仇杀?玉晴千万不要为这种事分神我说出来也怕弄污了你的耳朵。”

    安玉晴没好气的道:“可是在千千姐的事上玉晴好该稍尽绵力吧?”

    燕飞摇头道:“你不是说过我是能人所不能吗我绝不愿你沾上血腥。我最喜欢你继续过着远离人世纷争的生活。你现在该可心无罢碍的专志修练你‘至阴无极’的功法直抵大成之境。当时候来临我会和千千去找你由那刻开始我们三个人再不会分离。”

    安玉晴今次连耳根都红透了垂轻轻道:“燕飞呵!你有没有想过现实的问题我们这么在一起生活不是挺古怪吗?”

    燕飞微笑道:“这个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但却不用在这刻寻求解决的方法一切由老天爷作主也不用给自己限制俗语不是有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吗?一切顺乎自然如何?”

    安玉晴娇羞的道:“玉晴还有别的选择吗?”

    燕飞欣然笑道:“没有!”

    安玉晴终于抬头朝他瞧去微嗔道:“人家少有这种情绪都是你不好。”

    燕飞洒然耸肩目光投往何无忌府第的方向油然道:“我和刘裕等待的人来了。唉!多么希望能分身陪玉晴去游山玩水可是现实却不容许我这么做。多么希望雪融的时候可以提早来临让我们能共赏北方春暖花开的美景。”

    安玉晴笑逐颜开道:“这是别开生面和讨人欢喜的逐客令。玉晴造就返家安心等候燕飞和纪千千大驾光临。”

    说毕盈盈起立秀眸闪射苦欣悦的神色。

    燕飞拿起她一双柔荑紧握手内叮咛道:“路途小心!”这才放开她的手。

    自相识以来这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接触。

    安玉晴出奇的平静美目深注的看着他柔声道:“燕兄保重。”

    然后衣袂飘飘的去了。

    燕飞直至她没入远处的暗黑里方返回何府去此时蹄声已抵何府门外显示刘牢之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不得不到何府来见刘裕尽表刘裕现今在北府兵内举足轻重的实力。

第十三章 进军建康

    不知如何桓玄竟想到了苻坚。

    这个想法令他心中有点不舒服。

    一队又一队的战船亮着辉煌的灯火声势浩大的往下游驶去明早黎明前他们会出现于建康石头城的码头处而石头城那时该已落入支持他的建康将领手上建康军再没有本钱和他周旋。

    桓玄傲立在旗舰“桓荆号”的指挥台上在十多个将领的簇拥下检阅开往建康战场的战船。

    苻坚怎能和他桓玄相比。

    苻坚目空一切以为投鞭足叮断流劳师远征又心切求胜被谢玄完全掌握他的性格弱点凭淝水一战令他的大秦国瓦解。可怜苻坚连望建康一眼的福缘也没有只能对淝水忏悔叹息。

    他桓玄则是谋定后动先后除掉聂天还、杨全期、殷仲堪独霸荆州兵势强盛这才顺流攻打建康。

    姑熟一战他更把由司马道子头号猛将率领的建康水师打得落花流水活捉司马尚之令军威更振。

    司马道子还可以凭甚么来对抗他?

    他最担心的刘牢之亦已中计误以为他的荆州军在与两湖军的战斗中折损严重故采坐山观虎斗的策略希望莉州军和建康军拚个两败俱伤而他刘牢之则可坐收渔人之利。

    他与苻坚最大的分别在于苻坚既不知彼又不知己。而桓玄自问对现时建康的情况了如指掌。

    司马元显因久候刘牢之不至而生出怯意不敢在大江上逆流迎击他的荆州水师。如此正中桓玄下怀因为在李淑庄八面玲珑的手腕下建康城有大半己悄悄落入他的掌握中。甚至负责皇城防御的将领里亦有人暗中向他投诚。

    明天将会是场一面倒的战争。

    桓玄舐了舐被江风吹得干涸了的嘴唇似已舐着血腥的味道想起可亲手斩下司马道子的人头便大感快意。

    在桓温死后桓玄仍是个少年有一趟赴京参加司马道子的晚宴当时司马道子借点醉意当众问他道:“桓温晚年想做贼有何原故?”

    此句话令桓玄大吃一惊慌忙跪在地上幸有其它人解围方能免祸。

    桓玄一直视此为生乎奇耻大辱现在雪恨的时候终于到了。

    任司马道子逃到天脚底也绝逃不出他的掌心。

    忽然又想起李淑庄这位艳着京城的尤物她是否名不虚传很快便可以揭晓。攻陷建康后谁敢拂逆他的意旨。

    想到这里全身的血液也似沸晴起来。

    还有是谢玄之女谢钟秀这小美人比之王淡真又如何呢?不过谢钟秀可不比李淑庄要得到她必须谨慎行动否则会引起建康高门的恶感于他座稳帝位非常不利。

    桓玄对司马皇朝的怨恨并不是在旦夕之间形成而是长期的积怨。

    想当年父亲桓温何等显赫司马氏之所以能保着皇座全赖桓温肯大力支持想不到却给司马道子当着许多客人醉眼蒙胧的诋毁侮辱事后桓玄曾上疏申述桓温的功勋要求朝廷“追录旧勋稍垂恺悌覆盖之恩”。可是奏疏上去之后竞如石沉大海得不到朝廷半点回响。

    多年苦待的机会现在终于来临。

    击垮司马尚之的船队后荆州军如入无入之境长驱直下进逼建康。

    桓玄几可预见明天建康皇城竖起再不是晋室的旗帜而是他桓氏的家旗。

    杀掉司马道子后接着将是刘牢之然后是刘裕。

    谁敢挡在我桓玄称帝路上者谁便要死且会死得很惨。

    ※※※

    刘裕坐在书斋内外表看去平静得近乎冷酷事实上他体内的热血正沸腾着。

    他坚持要见刘牢之并非一时的意气更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计划。

    他要令所有人都知道刘牢之是无可救药的让刘牢之尝尽由他一手造成的苦果得到他应得的报应。

    他清楚刘牢之是怎样的一个人更清楚刘牢之对他的忌惮。

    当刘牢之赴会而来的马蹄音传进他耳内他便晓得刘牢之正处于绝对的被动和下风更可知刘牢之现在不敢向他动干戈。

    刘牢之正处于生命最奇特的处境下。

    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最重要是保持手上的军力使他能在荆州军和建康军的火并裹坐收渔人之利。

    偏在这至为关键的一刻他刘裕出现了。而何无忌亲自向刘牢之为他说项本身已显示了他刘裕有分裂北府兵的号召力。

    所以刘牢之是被逼来见他而主动权已操控在他刘裕手上。

    蹄音于外院广场而止刘牢之和亲随高手该正甩鉴下马准备入府。

    刘裕心中浮现王淡真凄美的容颜顿然生出肝肠欲断的感觉仇恨的火焰同时熊熊的燃烧着。

    除了在乌衣巷谢家遇淡真的那一回他看过淡真活泼欢欣的神情外此后每次见到她她都是不快乐的。

    即使她纵体投怀忘情的与他亲吻他仍清楚感到她内心的矛盾及悲苦。

    唉!

    红颜薄命。

    但刘裕最不能忘怀的是她一身盛装被送往江陵的一刻那也是刘裕见她的最后一面。

    足音自远而近。

    刘裕表面仍是那冷静心中却在默默的淌血。

    淡真!

    为你讨回血债的时候终于到了你的耻恨只有以血来清洗。

    相信我!

    明天一切都会不同了。

    今夜将是刘牢之能逞威风的最后一夜过了今夜刘牢之将觉他的争强梦变成幻影破碎。

    至于桓玄他授于我刘裕刀下的日子亦是屈指可数。

第一章 公然决裂

    刘裕藉施军礼的动作垂下目光不让刘牢之看到他眼内的仇恨同时退往一旁把主位让给刘牢之。

    刘牢之的容颜有点憔悴显示他并非对眼前局势的展完全放心甫进书斋他的目光便狠狠盯着刘裕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

    书斋外传来卫士布防的声音可见刘牢之对自己的安全不敢掉以轻心正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下。

    刘裕的心却在想你这奸贼当日伏杀淡真的爹当然怕别人也向你使出同样的手段。

    书斋门在刘牢之身后由其近卫关闭似乎立即把这两个互相憎恨的人隔离在这独立的空间内但谁都晓得这种隔离是一种错觉。

    刘牢之肃立门后冷哼道:“你为何回来呢?”

    刘裕强压下心头怒火平静的道:“统烦请就上座。”

    刘牢之似乎按捺不住情绪想作旋又举步到主位坐下喝道:“坐!”

    刘裕往一侧坐下举目朝刘牢之瞧去刘牢之脸无表情地盯着他道:“先回答我你为何要回来?”

    刘裕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低声道:“因为我怕统领一错再错致错脚难返。”

    刘牢之勃然色变大怒道:“刘裕你算甚么东西竟敢来批评我?”

    刘裕敢保证在外面的何无忌和一众北府兵将领人人听清楚刘牢之说了甚么而对自己说的话却是听得模糊不清而这正是他要求的效果。

    刘裕提高声线道:“卑职怎敢批评统领?只因眼前正是我们北府兵危急存亡之时只要走错一步我军立陷水深火热之地不但朝廷倾颓我们亦会大祸临身。现在立即兵建康是唯一的机会可以把一面倒的情况扭转过来。请统领当机立断我刘裕愿当统领的先锋将。”

    他这番话是说给在外面的何无忌听的让何无忌晓得他全心全意为大局着想并摆出向刘牢之效忠的姿态当然!他早先的话已触怒了刘牢之令两人之间再没有妥协的余地。

    刘牢之瞪视着他的眼睛杀机大盛却似是意识到任他们之间的对话张扬出去是有害无利。压低声音道:“你刚从海盐回来清楚现在建康的情况吗?”

    刘裕昂然道:“今次卑职从海盐回来正是要向统领汇报有关建康的最新情况根据我得来的消息如我的判断无误明天的建康将再不是司马氏的建康而是桓氏的建康。现在我们还有最后的一个机会请统领立即下令大军起航否则机会将永不回头!”

    他虽然没有吐气扬声但字字含劲肯定书斋外所有人听得清楚明白不会遗漏。

    刘裕是蓄意要刘牢之下不了台阶更清楚显示出刘牢之没有掌握时势的能力假设桓玄确实能于明日一天之内攻陷建康刘牢之的声誉将立即崩溃。

    刘牢之大怒道:“休要胡言乱语。”

    这句话正中刘裕下怀在有心算无心下刘牢之正陷身他设计的圈套中。

    刘裕的心神出奇地冷静清楚自己每字每句的效用-忽又压低声音道:“孙爷是怎样死的?”

    刘牢之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起立戟指道:“你这句话是甚么意思?”

    刘裕目注地席沉声道:“没有甚么特别的意思亦不是要把孙爷的血账算到统领头上去。只是想提醒统领能这般害死孙爷的只有熟悉军中情况的人才办得到且身手高明精通杀人之道。这个人肯定是统领宠信的人清楚孙爷的行踪更有令孙爷不起戒心的掩饰方法方能令孙爷如此着了道儿。统领不用我说出来也该晓得此人是魔门安排在我们军中的内奸。”

    刘牢之呆了一呆接着脸泛怒容朝书斋门走去。

    刘裕轻唤道:“刘爷!”

    刘牢之正准备喝令亲街开门忽听到刘裕叫出以前对他的尊称愕然止步。

    刘裕心中大感快意直至此刻刘牢之正被他牵着鼻子走。

    刘裕从容道:“何穆是否带来了桓玄在与两湖帮斩杀聂天还的一役中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的消息呢?”

    刘牢之旋风般转过身来双目厉芒遽盛目光像两枝箭般投往刘裕道:“谁告诉你的?”

    刘裕差点想仰天大笑当然没有如此放肆他怕的不是刘牢之而是怕损害自己在何无忌心中的形象。淡淡道:“我是猜出来的统领中了桓玄和魔门的奸计哩!”

    刘牢之的呼吸急促起来狂呼道:“一派胡言!”

    “砰!”

    刘牢之竟就那么硬把书斋门撞开愤然去了。

    ※※※

    燕飞在隔了一道大街的宅舍之顶探出头来俯瞰着何无忌府第的正门看着刘牢之在亲将亲卫的簇拥下怒气冲冲的来到广场处紧跟在他身后的其中一人是何无忌。亲卫忙把刘牢之的座骑牵至。

    刘裕和刘牢之说话时燕飞藏身附近另一座建筑物内凭他一双灵耳把两人之间的对话不论扬声说话又或低声密语都尽收耳内。

    听得刘裕怀疑刘牢之心腹将领里有魔门的卧底燕飞也感有理。暗忖横竖闲着不如趁机把这个魔门之徒找出来顺手清理掉一了百了。正如向雨田说的与魔门的人讲道理只是白痴行为最佳策略莫如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

    且眼前是唯一的机会。

    说到底刘牢之并不是蠢人口上虽-刘裕一派胡言事实上他肯定已把刘裕的警告放在心里。这类的事一给人点醒当事者会心襄有数或至少有个谱儿如果刘牢之立即找他心中怀疑的人来问话便最为理想。

    所以燕飞立即赶到此处来进行他的计划。

    刘牢之一脸阴沉的走到战马旁忽然止步道:“无忌!”

    何无忌走到他身后道:“在!刘爷有甚么吩咐?”

    刘牢之转过身来狠狠盯着何无忌道:“我一向对你如何?你来告诉我吧!”

    何无忌垂道:“刘爷对我好得没话说。”

    周围过百兵将人人肃然站立呼吸却沉重起来偌大的广场只有两人说话的声音和战马的嘶鸣气氛压人。

    刘牢之动气道:“不要刘爷前刘爷后我是你的亲舅”

    对面高处暗黑里的燕飞心中感慨他终于明白刘裕的报复手段就是在兵不血刃下教刘牢之众叛亲离失去他最渴望的权力和声誉。

    何无忌抬起头来双目射出坚定的神色道:“我认同刘裕的看法如果我们再不行动明天的建康将是桓玄的建康而我们则余下等待被桓玄强行解散或收编的命运。”

    刘牢之闷哼道:“假设明天桓玄仍攻不下建康又如何呢?”

    何无忌压低声音道:“刘裕便像玄帅般从来没有错估过敌人他也是唯一曾破荆州军的人。现在他摒弃前嫌肯为舅父卖命这真的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错过了便永远错过舅父你仍不明白吗?”

    刘牢之双目厉芒遽盛一字一字的缓缓道:“你是完全站在他那一方了。”

    何无忌决然道:“我只是为大局着想。”

    刘牢之沉声道:“你给我告诉刘裕明天正午前他必须离开广陵滚回海盐去否则莫怪我无情。”

    说毕踏蹬上马众兵将连忙跟随纷纷翻上马背只剩下何无忌一人站着。

    刘牢之在马上俯视何无忌冷然道:“若你仍想不通的话明天便随刘裕一起滚便当我刘牢之没有你这个外甥”

    接着似要泄心头怒火的叱喝一声催马朝敞开的大门冲去众兵将追随其后注入大街去。

    刘裕看着何无忌进入书斋默然无语。

    何无忌在他身旁颓然坐倒呼出一口气道:“走了!”

    见刘裕没有反应何无忌沉声续道:“他着我告诉你假设明天正午前你仍留在广陵他会不客气的。”

    刘裕往他瞧去道:“你是不是很沮丧呢?”

    何无忌叹道:“自琰帅的死讯传来孙爷又忽然死得不明不白我便生出绝望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折磨人令你感到不论做任何事都是没有意义的。”

    刘裕道:“你是否感到很疲倦?”

    何无忌苦笑道:“那是来自心底的劳累今我只希望避往百里无人的荒野不想见到任何人再不理人世生的事。”

    刘裕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感觉因我曾处于比你目下情况恶劣百倍的处境至少在你身上仍未生令你会悔疚终生的事。”

    何无忌一呆道:“在你身上生过这种事吗?”

    刘裕道:“当那种事生后你不会想向任何人提起。现在的你比我幸运多了摆在你眼前是个选择的问题。想想你的娇妻爱儿吧!你便明白现时此刻的决定是多么重要。你舅父曾背叛过桓玄改投司马道子以桓玄的心胸狭窄定不忘此恨当桓玄夺得建康后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你舅父而你是你舅父最亲近的将领桓玄亦绝不会放过。你舅父已是不可救药所以你必须作出决定作出令你永不感后悔的明智决定。”

    何无忌的呼吸急促起来又有点不解的道:“我早向你表明心意为何你还要说这番话?”

    刘裕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平静的说下去道:“人的心是很奇怪的东西全在你以甚么角度去看事物。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情但若换一个角度去看你对你舅父已是尽了情义奈何他忠言逆耳你没必要作他的赔葬品若株连妻儿则更悲惨。告诉我你是否失去了斗志和信心?”

    何无忌颓然道:“我有没有斗志和信心并不重要最重要是你刘裕行便成我则依附骥尾。”

    刘裕摇头道::垣是不成的坦白告诉你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击败桓玄但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要你回复本色全力助我。想想玄帅吧!他是怎样栽培你的呢?你现在这副样子会不会令他大失所望?仗末打已想着解田归甲这场仗还何能言胜?玄帅竟培养出全无斗志理想的北府将吗?我们为的不单是北府兵的荣辱更为南方蚁民着想这就是我们北府兵的使命要延续安公和玄帅的安民政策。其它的一切再不重要包括你舅父在内。”

    何无忌眼神逐渐凝聚又怀疑的道:“你真有击败桓玄的把握?”

    刘裕微笑道:“还要解甲归田吗?”

    何无忌羞惭的道:“当我没说过这句话好了。唉!眼前刘爷要把我们逐离广陵一事又如何应付呢?”

    刘裕心忖我正是要逼刘牢之作出这样的蠢事怎会没办法应付?淡淡道:“他老人家既有此意我们便依他的意思又如何?”

    何无忌愕然瞧着他。

    刘裕从容道:“北府兵的两大根据地一是广陵另一处为京口。广陵没有我容身之所我们便到京口去。”

    京口离广陵只有半天船程在长江下游南岸与广陵互相呼应仍属刘牢之的势力范围。

    何无忌脸色微变道:“这和留在广陵有甚么分别?”

    刘裕道:“当然大有分别。我们要在一夜之内让广陵所有的北府兵将清楚知道我将到京口去。愿追随我刘裕的可到京口向我投诚要效忠你舅父的便留在广陵就是如此。”

    何无忌脸上血色褪尽道:“如风声传入舅父耳内恐怕我们见不到明天的日光。”

    刘裕胸有成竹的道:“所以你必须回复斗志下一个永不追悔的决定如此才能与我并肩作战放手大干一场明白吗?”

    何无忌睑上多回点血色急促的喘了几口气道:“我们这是要和舅父对着干了。”

    刘裕微笑道:“只要我们准备充足你舅父是不敢妄动干戈的因为他负担不起想想这是甚么时势?”

    何无忌皱眉道:“可是京口由舅父另一心腹大将刘袭把持绝不会欢迎我们。”

    刘袭也是刘牢之的同乡乃北府猛将武技一般但才智过人被刘牢之倚为臂助。

    刘裕道:“那就要看我们到京口去的时机。”

    何无忌对刘裕生出深不可测的感觉刘裕这些听来只是街口而出的话都是经深思熟虑的。

    刘裕知道何无忌猜不着他的手段微笑道:“当桓玄大破建康军的消息传至广陵和京口最佳的时机将会出现。”

    何无忌苦恼的道:“那我们岂非要苦候时机的来临?”

    刘裕问道:“消息要隔多久才传至这里?”

    何无忌道:“经飞鸽传书送来消息三个时辰便成。”

    刘裕沉吟道:“如此正午前后将可以收到消息与刘牢之驱逐我们的时间配合得天衣无缝便像老天爷蓄意安排似的。”

    何无忌道:“你凭甚么作这样的猜测?”

    刘裕道:“桓玄大破司马尚之后往建康之路畅通无阻桓玄最怕的事是你舅父忽然变卦为恐夜长梦多所以绝不会拖延时间如此桓玄最快将可在今夜抵达建康。在解严令解除前攻打建康还有个好处就是可把对平民的骚扰减至最低。桓玄并不是来搞破坏而是想做皇帝最理想莫如建康的民众醒来后方惊觉桓氏已取代了司马氏”

    说到这里不由想起司马元显若他接到屠奉三的警告说不定能避过杀身之祸逃往广陵来那他也算对司马元显尽了情义。

    何无忌现出心悦诚服的神情点头道:“明白了!”

    刘裕道:“我们和刘爷的对抗搞得愈哄动愈好。最重要是把水师的将领争取过来这样我们更有打动刘袭的本钱。当谁都看出刘爷大势已去他的统领之位便名存实亡。”

    何无忌道:“刘爷若感到形势的展不利于他很可能尽起亲将亲兵放手一博。”

    刘裕道:“我们把计划稍为改变一下如何?你和泳之最清楚广陵的情况先联结心向着我的将领到我们站稳阵脚才通知其它将领。”

    何无忌点头道:“这是比较稳当的做法我和泳之懂得拿捏分寸的。”

    刘裕道:“你的府第便是我们的临时指挥中心你该知会你娘一声让她清楚情况。到明天正午我们便率队到京口去。”

    何无忌领命去了。

第二章 危机之夜

    燕飞伏在统领府附近一所大宅主堂的瓦脊上静候近半个时辰仍没法潜进统领府去。

    统领府灯火通明人影憧憧明岗暗哨警备森严尤过当日荣阳城慕容垂的行宫其时大雪漫漫现在却是皓月当空令潜进去的难度大增即使以燕飞之能也感无计可施。

    自刘牢之回府后便不住有人进进出出可见刘牢之正出尽全力维系军心以对抗刘裕的分化他召来各大小将领训示说话令燕飞的如意算盘再打不响因没法弄清楚刘牢之心中怀疑的魔门内奸是何人。

    但燕飞仍全神监视着统领府的动静如刘牢之忽然大举出动便可以先一步通知刘裕让他能早作打算。

    今夜是危机四伏的一夜只要刘牢之把心一横将出现血洗广陵的场面姑不论刘裕生死由谢玄一手创立的北府兵将告四分五裂。

    此时一队人马驰出统领府领头者高顽瘦削双目闪闪生光顿时吸引了燕飞的注意。

    燕飞之所以特别留心此人不但因为他的警觉性比其它人高更因他举目扫视街上和附近楼房的情况时双目隐泛异芒令燕飞生出似曾见过的感觉。

    当他记起曾在谯奉先的眼内现过同样的芒光时燕飞心中大喜暗忖得来全不费工夫哪敢犹豫忙跟纵去了。

    ※※※

    何无忌府内不住传来大批兵卫走动布防的声音显示何无忌手下兵将正进驻府内刘裕仍安静的坐在书斋内似乎外面生的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刘裕的内心感到出奇的平静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等待最会折磨人但他苦待复仇的时候终于过去了现在他正在复仇之路迈进与刘牢之更是短兵相接正面交锋。

    这是一场奇特的决战比拼的是军心所向和两人的号召力。

    关键处在于桓玄能否于明天攻陷建康。

    想想也觉荒谬自己本身的成败竟系于头号敌人桓玄的胜利上。

    北府兵内不论上下均知刘牢之是采取隔山观虎斗坐享渔人之利的策略。但假如刘牢之预计落空建康军根本不堪一击刘牢之便成作茧自缚他在北府兵内的声誉将彻底崩坍。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刘裕将成北府兵将的唯一选择只有他才可挽狂澜于既倒追随刘牢之的人只会成为刘牢之的陪葬品。

    自己的预测会落空吗?

    刘裕心中苦笑。

    他是不得不行险一博因为他负担不起任何延误。只有趁桓玄阵脚未稳之际领导北府军全力反扑方有击败桓玄的机会。

    如让桓玄稳霸建康封锁上游再派大军来攻打广陵和京口那他刘裕将只余待宰的分儿。

    想到这里魏泳之来了随行的还有刘裕相熟的将领彭中。

    彭中令刘裕想起王淡真当年他送王淡真到广陵去便在半途上与他率领的一支巡军相遇。那时彭中仍只是个校尉现在看服饰便知他晋升为副将比魏泳之只低一级。

    三人见面均有彷如隔世的感觉。

    坐好后魏泳之竖起拇指道:“刘帅你真有本事竞能压着刘毅那狂妄自大的小子从他手上夺得海盐的兵权改写了与天师军的战果。我们刚在兴致勃勃谈论你战功当儿忽然你又在广陵出现还收伏了老何教他为你卖命。现在谁还敢不相信你的‘一箭沉隐龙正是天降火石’的谶言。哈!我们各兄弟均以追随你为荣没有人比我魏泳之更清楚你做了其它人没可能办到的事。”

    刘裕道:“不要夸奖我我只是有点运道吧!”

    彭中曾是他的青楼伙伴说起话来没有顾忌笑道:“不是一点运道而是鸿运当头将来你飞黄腾达至要紧不忘我们这班乎足定要来个论功行赏。”

    魏泳之闻言大笑。

    刘裕顿感轻松起来向彭中笑道:“你这小子升了职人也风趣起来。”

    魏泳之道:“不要小觑小彭他在与天师军之战中当水师的先锋船队大破天师军的贼船队故能连升两级。他***今时不同往日小彭已是水师中最有实力的猛将之一。”

    刘裕一双眼睛立即亮起来道:“水师?”

    魏泳之道:“这正是何大人特别着我带小彭来见你的原因广陵水师分十二队小彭正是其中一队的指挥将手上有十二艘战船现在全体投归你老哥的旗下任凭差遣。”

    刘裕的目光移往彭中。

    彭中兴奋的道:“告诉你也不相信我已和手下们商量过大家一句异议也没有以后我们便跟着你了。”

    刘裕心中大喜手上忽然多了十二艘战船局面立时截然不同。自己今次策动的“兵变”开始有成绩。

    三人商量妥行事和配合上的细节后刘裕向魏泳之问道:“孔老大情况如何?”

    魏泳之现出尊敬的神色道:“我已以飞鸽传书知会孔老大请他老人家回来。说起孔老大真不得不叫一句好汉子。”

    彭中道:“全赖孔老大把胡彬在京口的家小送往寿阳胡彬才能放手助你们但孔老大也因此触怒刘牢之不得不到盐城避祸。”

    刘裕这才晓得生了这么多事。孔靖对他刘裕的支持贯彻始终不离不弃确是难能可贵令他深切感激。

    魏泳之道:“今夜是广陵最不平凡的一夜形势的展我们实在无从控制和遏止。消息从不同的渠道传播开去现在军中兄弟全晓得你老哥回来领导我们。我敢说一句即使是刘牢之身旁的亲兵亲将心向着你的亦大有人在。他***如到现在有谁仍未看清楚刘牢之只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便应一死以谢天下。”

    彭中愤然道:“刘牢之任玄帅之弟饮恨沙场伤尽兄弟们的心他娘的谁愿陪刘牢之这种人去死呢??”

    魏泳之兴奋的道:“只要我们北府兄弟上下一心又有你刘帅领导桓玄怎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比起苻坚桓玄差远了”

    刘裕心中一阵感慨更感激谢玄没有他的造就自己怎可能有今天的一日。谢玄对北府兵的影响力是无与伦比的正因北府兵内人人视他刘裕为谢玄的继承人当刘牢之令所有人失望之时他刘裕便可兵不血刃的取而代之。

    魏泳之和彭中的看法代表的是军中其它兄弟心中的想法。

    此时又有其它将领来见魏泳之和彭中欣然离开分头行事去了。

    ※※※

    燕飞逾墙而入避过巡卫抵达内院那目标人物刚进入一座建筑物内。燕飞忙潜至近处运功窃听。

    一个阴柔的声音不疾不徐的问道:“刘牢之为何忽然召见高将军呢?”

    只听他说话的语调燕飞便感到此君属自负兼有智谋之辈。同时晓得自己跟踪的人是北府兵著名将领高素?

    高素沉声道:“刘裕回来了!”

    那人愕然道:“刘裕不是在江南与徐道覆交战吗?”

    高素叹道:“刘裕此子行事总能出人意表他今次回来这招确是诈谋奇计立即威胁到刘牢之令他统领之位岌岌可危。听刘牢之语气何无忌已投向刘裕。应先生可有对策?”

    应先生沉吟片刻道:“先制人刘牢之为何不动手?”

    高素道:“现在形势混乱刘牢之手下的将领均认为欠缺动手的借口话是如此说但刘牢之是聪明人该知没有人愿意随他与刘裕动干戈。论现时在军中的威望刘牢之实比不上刘裕。”

    应先生道:“此事真教人头痛若我们的人不是被派了出去办事便可集中全力一举击杀刘裕一了百了胜过杀几个北府兵的主将。”

    燕飞听得心中懔然晓得魔门正配合桓玄进攻建康的行动同时展开刺杀北府兵将领的计划好令北府兵骤失几个关键性的将领致阵脚大乱遂无力应付桓玄。

    不过他纵然知道对方的阴谋亦无法补救改变因根本不知道对方要刺杀的目标。

    高素叹道:“尽管我们人手充足恐怕仍难办到因为刘裕有燕飞随行。”

    应先生失声道:“甚么?”

    燕飞从应先生的反应感受到魔门对自己的深刻惧意。

    高素道:“刘牢之已向刘裕下了最后通牒着他明天正午前离开广陵滚返海盐去。不过看刘裕摆出的姿态是要和刘牢之对苦干。唉!真没想过形势会这般急转直下应先生可有对策?”

    这是高素第二次向应先生问计可知高素已乱了方寸。

    应先生沉默下来。

    高素道:“还有另一件教人烦恼的事刘牢之已怀疑孙无终的死与我有关不过比对起刘裕的事算是无关痛痒。”

    应先生忽然道:“我们立即走!”

    高素失声道:“甚么?”

    应先生道:“形势非常不妙刘牢之肯定是从刘裕处得到消息方会对你生出怀疑……”

    燕飞再没有听下去的兴趣心中叫了一声“太迟哩”从潜伏处扑出来破窗入屋接着电光爆闪两声惨叫后燕飞又穿窗离开闻声赶至的府卫连他的影子也看不到。

    ※※※

    推开舱门小白雁的饮泣声传入耳内高彦顿感肝肠欲断。

    小白雁伏在床上把脸埋入枕头里显然是不想被人听到她的哭声不过只看她整个人不住抽搐便知她哭得很厉害。

    高彦轻轻关上房门自己也忍不住泪盈于睫走到床沿坐下勉强忍住心中的悲痛探手按着她肩头俯身凑到她耳旁道:“雅儿!雅儿!不要哭哩!早晚我会割下桓玄的一双卵蛋来给你送酒。”

    尹清雅抖动一下沙哑着声音嗔道:“我不要他的臭卵蛋。噢!你这死怀蛋引人说粗话。”

    高彦道:“我们夜窝族的人都知道人在失意时最要紧多说几句粗话来壮壮气势这更是医治悲伤的灵丹妙药。我要是能割下桓玄的卵蛋才不会拿他的卵蛋送酒。便如我说要操桓玄的十八代祖宗难道真的会这样干吗?那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何况我只对雅儿一个人有兴趣。”

    尹雅倏地坐起来犹带泪珠的俏脸现出哭笑难分的表情哭得红肿的秀眸狠狠盯着高彦大嗔道:“臭高彦!死高彦!人家伤心得要死了你还来和人家说这种臭话乘机调戏人家。”

    高彦举袖为她抹拭脸蛋的泪渍心痛的道:“千错万错都是我错。雅儿要打要骂悉随姑奶奶你的心意最重要是不要再哭哭坏了身体只会让桓玄那奸贼一个人高兴。你师傅是怎样教你的不是绝不可减了他的威风吗?”

    尹清雅默然不语任由高彦为她拭泪

    赤龙舟在风平浪静的鄱阳湖滑行着明月高挂天上和平宁静。

    高彦见尹清雅平复下来心中暗喜道:“老卓那小子亲自下厨弄了几道拿手小菜要让雅儿品尝现在他和程公、姚小子都在舱厅恭候你大小姐大驾。唉!雅儿很多天没好好吃过东西哩!看!人都瘦了!”

    尹清雅白他一眼幽幽道:“你不也瘦了吗?人家没吃东西的心情你也陪人家不吃。你这死混蛋。”

    高彦挤出点笑容道:“只要想起你没吃过东西我便食难下咽。”

    尹清雅垂下螓好一会后轻唤道:高彦!”

    高彦欣然道:“小人在!”

    尹清雅终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然后又恼又嗔的骂道:“你这死小子、臭小子人家伤心时偏要来逗人家笑弄得人家不知多么难堪。”

    高彦道:“令雅儿快乐是我高小子一生人最伟大的成就其它的事再不放在我眼内。我可以向你保证终有一天可打得桓玄卵蛋不保。桓玄怎可能是燕飞和刘裕的对手?他只余等待卵蛋被打掉的一天。”

    尹清雅再控制不到失控了的笑意既喜且嗔的道:“你这坏家伙又逗人笑了。”

    高彦探手摸上她仍有点湿漉漉的脸蛋儿赞叹道:“雅儿的脸蛋真滑。”

    尹清雅任他放肆还道:“我还以为你转了性儿连续十多天都没再对人家动手动脚岂知仍是死性不改。”

    高彦的手移往她后颈触手处的肌肤娇柔细嫩顿时魂为之销正要把她搂过去亲个嘴儿尹清雅皱眉道:“你想干甚么?”

    高彦慌忙缩手尴尬的道:“没甚么?只是想和雅儿亲嘴!嘿!既然雅儿认为时机尚未成熟便留待日后再进行吧!”

    尹清雅立即霞烧玉颊狠狠盯他一眼又“噗哧”笑道:“时机尚未成熟?唉!你这坏小子。不过给你这胡搞一通雅儿再不想哭哩!嘻!操桓玄的十八代祖宗我现在才明白这句粗话是多么无聊。不过你说得有点道理我伤心只会便宜了桓玄。”

    接着白他一眼道:“这些天来辛苦你哩!由早到晚都忙着建立新的情报网又要来逗人家欢笑我却一点也帮不上忙更要感谢程公全赖他改组我帮方能令帮中的兄弟保持状态和斗志。”

    高彦道:“正在舱厅等候你的夜宴亦是送别赌仙的宴会。老卓和小姚会留下来但程公必须赶返寿阳去设法联络刘裕看大家如何配合。来吧!勿让他们久等了。”

    尹清雅忽然垂下头去连耳根都红透了神情可爱诱人至极。

    高彦讶道:“雅儿想到甚么呢?”

    尹清雅以微细的声音轻唤道:“高彦!”

    高彦不解道:“雅儿有甚么心事?”

    尹清雅仍没有抬头望他嗔道:“蠢蛋!”

    高彦抓头道:“我应该知道的吗?为何-我蠢蛋呢?”

    尹清雅由小嗔变大嗔仍不肯朝他瞧去骂道:“死小子、臭小子!”

    高彦终于醒悟过来喜不自胜道:“时机成熟了吗?”

    尹清雅娇躯轻颤的道:“没用的家伙!”

    高彦忘掉了一切凑过去吻上她湿润柔软的香唇。

    在这一刻他深切体会到做为这世上最快乐的男人的滋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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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334/ 第一时间欣赏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作者:黄易所写的《边荒传说》为转载作品,边荒传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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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介绍:
黄易的最新大作,延续并越了《大唐》的特色,同时脉络更加清晰紧凑。一个乱世中的浪子,一柄名剑蝶恋花……相信黄易这次会弥补《大唐》留给我们的遗憾!
以符坚攻晋的淝水之战为前提,对当时的门阀时势五胡晋朝都有详细的描述,第一集算是一道开胃菜以后的章节会愈来愈精彩。边荒是南北的缓冲地带亦是故事的重心,主角燕飞刘裕拓跋硅置身于这混乱的时代开始他们人生的舞台。黄易融入历史的功力又再一次挥,这是一套历史武侠的作品,就如大唐双龙传般没有让人议论的情色。
大纲:五胡乱华之际,在淮水和泗水之间,有一大片纵横数百里,布满废墟的无人地带,南方汉人称之为“边荒”,北方胡人视之为“瓯脱”,而位于此区核心处的边荒集,却是当世最兴旺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她既不属于任何政权,更是无法无天,是为有本领和运气的人而设的,传说正是由那里开始。边荒传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边荒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边荒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