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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全文阅读

作者:黄易     边荒传说txt下载     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能者当之

    京口。

    太守府主堂内刘裕拿着大弓不但被勾起回忆还牵动了心底里的某种情怀低回不已。

    坐在一旁的何锐欣然道:“有人在统领大人的小艇上现这把裂石弓认得是我帮之物把它送回来好得打赏。当时我们还以为大人遇害了直至听到大人在海盐破贼方放下心来。”

    刘裕轻拉弓弦想到就是凭这把三百石的级强弓射得焦烈武帮破人亡心中顿生感触。后来在返回建康途上因被陈公公拦路截击致把此弓留在艇子里现在又物归原主。

    不过令他满怀愁绪的却是怀柔美女朔千黛在遇上陈公公前的一刻他刚和这热情奔放的大胆美女吻别生出黯然**的感觉。她现在该已回到塞外他与她还有相见的一天吗?

    何锐续道:“我们晓得大人急需米粮遂于盐城附近各农村竭力搜购粮食共得五船希望能暂解大人的烦恼。”

    刘裕回到现实里大喜道:“真是我刘裕的好兄弟雪中送炭最是难得我刘裕是绝不会忘记的。”

    何锐感动的道:“大人仍是以前那个热血好汉。孔老大没有说错我们追随大人是不会错的。”

    又道:“听得大人有事我们每一个兄弟都全力为大人奔走。大人在海盐一带已是家传户晓的大英雄人人希望你当上皇帝知道我们购粮是与大人有关都肯以最低价卖出粮货有些人更把储粮捐出来。”

    刘裕动容道:“我真的很感激。”

    此时魏泳之来了到刘裕耳旁道:“赌仙来哩!”

    高彦步入舱厅卓狂生正埋写他的天书直到高彦在他桌子的对面坐下方觑着眼朝高彦瞧去怪笑道:“又给小白雁轰了出来?这叫言多语失甚么‘小嘴也亲过’哈!已被我照单全收成为书中的金句。”

    高彦得意的道:“刚好舆你说的相反雅儿在此事上没有说过我半句话还对我好得不得了。”

    接着望向窗外道:“明早该可进入洞庭。”

    卓狂生耸肩道:“对不起!已改不了不是因为写好了而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若她真是对你好你就不会有空到这里来骚扰本馆主。”

    高彦光火道:“你怎可混淆事实把白变成黑是变成非呢?太没有道德操守哩!”

    卓狂生哑然失笑道:“问题在你会告诉我事实和真相吗?如果小白雁赏了你一记耳光你会说出来吗?当然不会因为于你颜面有损太过窝囊所以只好由我作出客观的判断明白吗?”

    高彦拿他没法幸幸然的道:“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可否告诉我?我觉得你对边荒的事知道的始终有限例如有关燕飞的事你只是一知半解若是那样牵涉到他时你如何落笔呢?凭空猜想吗?那写出来的便只是荒唐大话而非荒人之史。”

    卓狂生好整以暇的道:“你好像到现在仍不清楚我是谁。老子叫卓狂生是边荒集最著名说书馆的馆主更是边荒的席说书人就像你是边荒的席风媒。老子我写的荒人之史就是说书人UU小说的边荒史目的是令人听得过瘾你却来计较天书的内容是否准确符实天下间还有更可笑的事吗?”

    高彦为之哑口无言。

    卓狂生微笑道:“我不单在记录历史也在创造历史明天当我们抵达洞庭湖两湖帮众将从各处水域蜂拥而来你的小白雁将会成为新一任的两湖帮主然后打正为聂天还复仇的旗号封锁巴陵的所有水路交通孤立巴陵当巴陵的敌人向江陵求援我们反攻巴陵的大计将全面展开。哈!高小子!我保证当巴陵落入我们手上时小白雁会高兴得向你投怀送抱再不会像今晚般再次将你轰出房来。我的《小白雁之恋》亦可有个圆满的结局。”

    高彦仍然说不出话来但一双眼睛却明亮起来似已预见到未来美好的日子。

    程苍古尽述两湖帮现时的情况后道:“现时两湖帮帮众的心都向着你不但倚赖你刘爷为他们报仇雪恨更望你为他们带来美好的将来。如果有选择谁愿落草为寇呢?”

    刘裕双目放光的动容道:“现在集结在小白雁旗下的两湖帮竟尚有近百艘战船和五千战士真教人想不到。我本以为树倒猢孙散却想不到两湖帮经如此沉重致命的打击后仍能团结一致。”

    程苍古道:“这不得不赞聂天还领导有方待手下有如子女令所有人对桓玄的背信弃义大感愤慨又因小白雁及时回去且有我们同行挥出你老哥真命天子的效应。如果我们能好好利用会教桓玄非常头痛。”

    刘裕狠狠道:“不只是头痛而是可造成桓玄致败的破绽令桓玄再非没有后顾之忧。以前我们荒人最害怕的是要打一场须应付两条战线的战争现在我们可让桓玄尝透个中滋味。如小恩能抽身南胁建康说不定我们可以逼得桓玄撤离建康那桓玄便再没有倚仗。”

    又问道:“寿阳方面情况如何?”

    程苍古道:“寿阳现今成了南方最有朝气的城市全城军民一致支持刘爷。胡彬是个人材得到边荒集运去的金子后他于江陵上游的城市大量搜购粮货、物资和兵器弓矢部分经边荒集运往北方部分则送往海盐令我方再没有欠缺粮资的问题。桓玄锁江之举反大大便宜了我们肯定是桓玄始料不及的事。还有是刘爷你的威望无远弗届各地的大小帮会都全力帮忙省回我们不少工夫。”

    刘裕叹道:“我多么希望能和我们的荒人兄弟并肩作战把慕容垂打个落花流水迎回千千和小诗。唉!只可惜我自顾不暇无法分身。”

    程苍古欣然道:“我不是找话来安慰你事实上你在南方的行动对拯救千千和小诗起着关键性的作用使荒人能心无旁骛的投入与慕容垂的战争去与你亲身参与没有多大的分别。”

    刘裕听得心中舒服了点沉吟道:“如果我派一个人去助小白雁对付桓玄程公认为两湖帮的人肯接受吗?”

    程苍古道:“不但乐意接受还会非常欢迎这代表刘爷肯把他们收归旗下。不过此人必须是水战的大行家否则精于水战的两湖帮众不会心服。”

    刘裕道:“你看老手此人如何呢?”

    程苍古微一错愕道:“论操舟之术老手不单是北府兵第一把手且可能冠绝南方水道。但若要指挥近百艘战船我却怕他不能胜任。”

    刘裕微笑道:“程公可以放心于海盐一役中老手以事实展示了他有当水师指挥的资格。最妙是他的‘奇兵号’性能规模绝不在聂天还的旗舰之下。人的心理很奇怪聂天还在世时帮内人人以他的‘云龙’马是瞻没有了‘云龙’会教他们感到失落。而‘奇兵号’刚好填补了‘云龙’的位置。其中情况颇为微妙。”

    程苍古动容道:“刘爷对人的心理掌握得很准确。只要小白雁以‘奇兵号’为座驾舟已可大大激励士气。好!此事便交由我去办‘奇兵号’现在泊在城外码头处就是老手送我来的。哈!老手得刘爷这么看得起他他肯定非常高兴。”

    刘裕起身道:“事不宜迟我和程公一起去见他今回要麻烦程公陪他到两湖去更要劳烦程公为他出主意。”

    程苍古大笑道:“只要能砍掉桓玄的臭头上刀山我也不会皱半下眉头何况是如此痛快的事。”

    谈笑声中两人寻老手去也。

    ※※※

    燕飞推开静室的门仍在盘膝静坐的安玉晴张开双目道:“你回来哩!”

    燕飞在她对面轻松自然的坐下微笑道:“今次我特别留神在进入归善寺的范围时即感应到你可见我也没法避过玉晴灵应的监察何况是魔门的人?支遁大师得玉晴护法该可避此一劫。”

    又道:“玉晴一直在坐息吗?”

    安玉晴欣然道:“千里传感的动人滋味确是无与伦比亦非常损耗心力但我却很开心因为终于可以为千千姐尽点心力嘛!人家早醒过来哩!行功完毕却见不着你向大师问好请安后便回到这里来练功。噢!差点忘记了大师想见你。”

    燕飞皱眉道:“这么晚了怕会骚扰他的清修。”

    安玉晴道:“大师吩咐下来你大驾何时回来何时移驾去见他。照我猜他该有急事找你。”

    燕飞苦笑道:“我只是在找借口因为我觉得坐在这里亲近玉晴是一种享受舍不得离开。”

    安玉晴俏脸霞烧垂下头去轻轻道:“见过大师你还可以回来的如果我们对坐练功对双方都有很大的好处。”

    燕飞洒然笑道:“我现在比之以前任何一刻都更珍惜这短暂的人生也深切体会到自己的幸运和福缘。我真的不是哄你自从回在边荒与玉晴结缘我一直没法忘记你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根丝线把我们系在一起。昨夜误以为你出家为尼那打击的严重确是没法子形容给你听。”

    安玉晴连耳根都红透了微嗔道:“人家可不是要试探你只是和你开玩笑闹着玩儿哪想得到你的反应这么大。你这人哩!还不去见大师?”

    燕飞道:“我的话尚未说完呢!我真的很感激你昨夜如非得你之助千千大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轻则失去到洞天福地的福缘重则有性命之虞。想想也教人心寒。成功和失败只是一线之别。”

    安玉晴勇敢的抬起螓深黑如夜空亮星的美眸迎上他灼热的目光含笑道:“明白哩!经过昨夜的心心相连之后我们三个人的真心意瞒不过其中任何一人多余的话还用说吗?快去见大师莫让他久等了。”

    燕飞笑道:“我毕竟是人不直接说出来总有点不够圆满的感觉。”

    说罢欢喜的去了。

    ※※※

    “奇兵号”的舱厅里老手听罢刘裕派给他的重要任务看看刘裕又看看程苍古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又惊又喜的道:“统领这么看得起我老手我老手就算肝脑涂地也要完成这个重要的使命。唉!统领认为我真的行吗?”

    刘裕耸肩轻松的道:“如果有另一个人选我绝不会让你去因为只有坐你的船我方会感到安心可以好好的倒头大睡。”

    程苍古笑道:“刘爷从没有看错人的看小恩便知道刘爷起用他时谁想得到小恩如此了得?”

    老手诚惶诚恐的道:“论操舟之技我对自己有十足信心。但打水战可不是孤船作战我最怕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同时顾及各方面的事。”

    程苍古哑然笑道:“我这个军师是只会吃饭的吗?我会在旁提醒老兄你至于如何执行则由你出主意。”

    刘裕道:“对自己有点信心吧!在海盐你不是曾率领船队与敌血战吗?你的表现非常出色。事关重大我是不会胡乱推你出去的。”

    老手挺起胸膛点头道:“统领既然真的认为我行那么属下该差不到哪里去。好!我今回就豁了出去不会教统领看错人。”

    刘裕沉吟道:“时间宝贵你们愈早到达两湖对我们愈有利。”

    程苍古道:“我们先出海再北上入淮然后设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往洞庭去可令敌人大吃一惊。”

    老手欲言又止。

    刘裕察觉他异样的神态道:“有甚么话放胆说出来!你现在等于两湖帮的主帅做主帅便该有主帅的胆识和气魄。”

    老手双目闪闪亮沉声道:“若要令敌人震惊属下有个大胆的主意。”

    刘裕心中一阵感动是因老手忽然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满脑子主意。

    事实上自崛起成为北府兵的领袖后他一直在学习谢玄学习他的泱泱大度和肯提拔后进、用人惟才的作风。第一次在八公山与谢玄亲近说话他便为谢玄的气度倾倒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所以当他逐渐掌握权力一直在留意和掘人才让他们能挥才能老手正是他看中的人之一。在这一刻他大有丰收的滋味。

    程苍古讶道:“有甚么方法可令桓玄震惊呢?”

    老手道:“属下是因统领提起‘云龙’致想起当日‘隐龙’大闹建康水域的事。”

    刘裕动容道:“你是想闯大江水道的一关直接到两湖去。”

    老手分析道:“桓玄取建康太轻易了会令荆州水师生出懈怠之心而为了稳固形势桓玄的战船必须分别派驻往京口上游各重要城池部分更要回防江陵又要防范我们在南面的部队致令实力分散。在这样的情况下属下有十足的信心可像‘隐龙’般大闹建康水域既可省时间又可灭桓玄的威风提醒建康的高门谁才是主宰南方的人。”

    程苍古道:“上回‘隐龙’是占有顺流之利今回我们却是逆流会否有问题呢?”

    老手傲然道:“属下到寿阳后并没有闲着还利用逗留寿阳的十天时间大大改良了‘奇兵号’的性能加强了船上的设施装备把战力全面提升。不是属下夸口纵然凭‘奇兵号’未改善前的性能不论顺流逆流都没有人可在辽阔的大江上拦得住我何况是现在的‘奇兵号’?属下敢以性命担保今次闯关是万无一失请统领批准。”

    刘裕欣然道:“你办事我怎会不放心?就依你的想法去做吧!”

    老手大喜道:“多谢统领大人的信任我会高挂统领和我们北府兵的旗帜飘扬过建康痛掴桓玄一个巴掌。”

    刘裕道:“今夜你们立即起航到两湖后设法与我们联系程公已清楚我全盘的计划配合上当没有问题。”

    老手神气的应喏。

    刘裕目光投往窗外心中激动不已每过一天他便接近目标多一点。两湖最新的情况令他调整了作战的策略也使他更有击败桓玄的把握。

    他要桓玄不住地觉形势转劣要桓玄不断地丧失原本占尽上风的优势更要桓玄吃尽苦头如此方可稍泄他心中的恨意。

第六章 一己好恶

    建康。归善寺。

    方丈室内燕飞和支遁再次聚均感欢欣亲切。两人盘膝对坐互相问好后燕飞道:“我正要来向大师请安只因俗事繁忙到现在才有空希望没有扰大师的清修。”

    支遁微笑道:“我们还须说客气话吗?先让我向燕施主报上桓玄的近况如何?”

    燕飞哑然笑道:“听大师的语气似乎很满意桓玄最近的展对吗?”

    支遁欣然道:“燕施主的用语生动传神老衲也不打诳语桓玄占据建康后虽只是数天时间已尽显他苛刻烦琐、喜爱炫耀的性情更急于称帝其所作所为真是可笑。”

    燕飞皱眉道:“大师知否谯纵、谯奉先、谯嫩玉、李淑庄和陈公公均属魔门之徒他们深谋远虑且部署多年怎容桓玄胡来呢?”

    支遁道:“悲风早告诉我有关谯纵等人的事所以我亦特别对他们留神。如果桓玄肯对谯纵等言听计从确有成功的机会。可是桓玄何等样人恃着才干家世自命为不世英杰现今一朝得志更不会接纳其它人的意见何况他这人疑心极重如谯纵等人的意见屡屡和他相左不生疑才怪。照现时的情况看桓玄重用的并非谯纵和谯奉先而是他本族的人例如以桓伟出任荆州刺史、桓谦当侍中、桓胤当中书令、桓弘任青州刺史桓修为抚军大将军。”

    稍顿续道:“而在建康城破前早向他投诚者均得重用如王谧、殷仲文、卡范之等人其中王谧更被任命为中书监。至于献石头城立下大功的王愉本应被投闲置散但在王谧的斡旋下竟不用外放改当尚书仆射可见桓玄用人只讲一己好恶并没有周详的安排。”

    燕飞道:“这么说魔门是选错了人。”

    支遁道:“魔门亦没有别的选择。桓玄好大喜功常以高门才识自负对奏事官吏特别苛刻如现奏章有一个错宇或笔误便如获至宝以示聪明且严厉查办弄得人人自危又亲自指派最低层的官员韶书命令纷乱如麻多得令人应接不暇小事如此细致大事却一点不抓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由此可见桓玄根本不是治国的人材。”

    燕飞心忖如果侯亮生仍然在世又得桓玄重用而侯亮生亦肯全力辅助桓玄施政肯定不会有现在施政紊乱的情况。

    支遁道:“安公并没有看错桓玄这个人根本不是治世的料子。我之所以不厌其详道出桓玄入主建康后的情况是希望燕施主能转告刘裕愈让桓玄多-在建康愈能令建康高门认识清楚桓玄的本质。安公没有说错桓玄虽有窃国之力却无治国之材难成大器。”

    燕飞明白过来支遁这番话是要提醒刘裕不用急于反攻桓玄而是予桓玄时间自暴其短弄得天怒人怨时再来反击桓玄便可收事半功倍的奇效亦可把对建康的伤害减至最低。支遁不愧一代名僧佛法高深不在话下对政事也卓有见地故能成为谢安的方外好友。

    问道:“桓玄在登基称帝一事上有甚么行动?”

    支遁低喧佛号道:“称帝?这几天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燕施主道是句甚么话呢?”

    燕飞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支遁为何岔到风马牛不相关的事上他们不是正谈到桓玄称帝的事吗?苦笑道:“我完全猜不到且没有半点头绪。”

    支遁淡淡道:“那句话就是‘如果安公仍在……’。”

    燕飞恍然明白事实上支遁已答了他的问题。桓玄意图篡晋之心路人皆知便像当年桓玄的老爹桓温分别在桓温当时有谢安阻挠掣肘桓玄却是无人制止致令建康的人怀念起谢安来想到如果谢安尚在岂到桓玄放肆。人死不能复生这当然是没有可能的由此可见人们的无奈亦可知不满桓玄者大有人在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支遁道:“昨天桓玄装模作样上疏请求皇上准他返回莉州旋又逼皇上下诏反对驳回;到今早桓玄又有新的主意呈上另一奏疏要率领大军北伐甚么扫乎关中、河洛然另一手则强皇上下诏拒绝。种种动作莫不是为先‘加授九锡’再而‘禅让’铺路所作所为教人鄙视。”

    燕飞次感到支遁亦是个忧国忧民的人难怪能成为谢安的知己。

    支遁有感而的道:“每当朝廷有事当其街的总是王、谢二家。安公在多年前早预见眼前情况。阿弥陀佛!安公在世时绝不像外人看他般如此逍遥快活。或许人不该太有智慧眼光洞悉一切会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和痛苦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更不好受人世间的丑恶会令人感到厌倦。唉!老衲着相哩!”

    燕飞深切地明白支遁说的话他自己本身的情况也是另一种的众人皆醉我独醒身处局内却知道局外的事曾有一段时间他的情绪非常低落幸好一切已成过去他已掌握‘出局’的秘密和方法。

    道:“安公还有刘裕这着棋子足可令桓玄把赢得的全赔出来。桓玄如此急于称帝正显示他不顾魔门的部署自行其是这对我们是天大的好消息。”

    支遁道:“现今京师桓玄得势致-魔乱舞若不是得玉晴来助我们将遭劫难。”

    燕飞道:“大师何不暂离建康?如此魔门将失去目标。”

    支遁道:“有作用吗?”

    燕飞道:“现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如果魔门倾力来对付大师恐怕我和玉晴两人拦他们不住。在一般情况下敌人或许不敢触怒静斋但此为非常时期实难以预测。大师为南方佛门的领袖我们绝对不容有失。只要大师肯点头我会作出妥善的安排。”

    支遁道:“一切随缘燕施主若认为老衲该暂时离开便依燕施主的办法去做。”

    燕飞暗叹一口气支遁必须在安玉晴的追随保护下离开换言之安玉晴须和他暂别一段日子可是确是别无选择最大问题是他燕飞不可以暴露行藏那不单会引起魔门的警觉还会令桓玄派人大举来搜捕他。但对支遁的通情达理他大感欣慰。

    道:“事情就这决定。大师今夜便走目的地是寿阳我会送大师一程。离开建康我们便有办法可安排大师坐船到寿阳去。”

    接着又把那晚听到谯嫩玉与门人对话的事说出来问道:“他们的所谓‘圣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支遁皱眉道:“我从未听过这个称号。魔门分两派六道各有统烦的人谁都不服谁。但既有圣君的出现可见魔门各派系间达成协议已团结在此人之下。此人能被尊为圣君魔门之徒又肯听他的指示他必为魔门最出类拔萃之辈其才智武功亦足以服众燕施主要留神了。”

    燕飞点头表示明白再商量离去的细节后燕飞寻安玉晴去了。

    ※※※

    “砰!砰!砰!”

    高彦睡眼惺松的拥被坐将起来拍门吵醒他的尹清雅笑意盈盈的来到床边坐下伸个懒腰舒畅的道:“昨夜睡得真好很久没试过这么一觉睡到天明哩!”

    见高彦瞪大眼睡意全消又目不转睛地打量她的腰身嗔道:“死高彦!你那双贼眼在看甚么日看夜看还不够吗?”

    高彦嬉皮笑脸的道:“怎会看够呢?看一世也不够!何况昨夜你又不准我继续看下去。不恼我了吗?”

    尹清雅讶道:“恼你甚么呢?”

    高彦暗骂自己多嘴忙赔笑道:“没甚么只是随口说说吧!昨夜我还以为可以和雅儿共渡良宵却被雅儿赶了出来落得形单影只辗转难眠醒来后胡思乱想是所难免。哈!”

    尹清雅嗤之以鼻道:“我看你睡得不知多沉稳拍了半天门才见你醒来。嘻!你甚么地方惹火我呢?为何我想不起来?”

    高彦不舍地离开被窝到床边和她并排而坐赔笑脸道:“过去的忘掉算了一切由今天开始。计算日子我和雅儿情投意合已有一段时间何时方可以正式结为夫妇洞房花烛呢?”

    尹清雅嗔道:“谁和你这个满脑子只有脏东西的家伙情投意合?现在我们是去打仗呵!你还整天只想着如何占人家的便宜有点耐性好吗?”

    高彦探手搂着她香肩笑道:“好好!雅儿说甚么便甚么。不要当我不明白雅儿的心事雅儿是要待割掉桓玄的卵蛋后才和我洞房花烛。哈!我怎会不明白。不过我今次想出反攻巴陵的大计怎都算立下点汗马功劳吧!雅儿暂时虽不以大便宜来谢我小便宜怎都该送我吧!”

    尹清雅任他搂抱耸耸肩胛轻描淡写的道:“抵销了!”

    高彦失声道:“抵销了?”

    尹清雅忍善笑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谁叫你四处张扬曾亲过雅儿的嘴若不是真给你这小子占过这个便宜我便一剑干掉你。”

    高彦心都痒起来道:“能亲雅儿的嘴是截至现时我高小子最伟大的成就一时忍不住向外公布是人之常情否则还有甚事说出来可镇住老卓那疯子呢?哈!”

    尹清雅道:“功过相抵就是功过相抵没得商量。想多占点便宜吗?便要再立功。”

    高彦随口问道:“要立甚么功呢?”

    尹清雅没好气道:“我不再和你胡扯人家心里有件事很担心呢!”

    高彦奇道:“是甚么事呵?”

    尹清雅低声道:“我怕大江帮的人会找天叔算账。”

    高彦一头雾水的道:“谁是天叔?我见过他没有?”

    尹清雅气道:“天叔就是胡叫天你竟然没听过吗?枉你还自认是边荒的席风媒。”

    高彦赔笑道:“听过听过!他是大江帮的叛徒依江湖规矩这种事我们很难插手。”

    尹清雅嗔道:“但他是我们两湖帮的人呵!死小子!快帮我想办法。”

    高彦道:“叫他躲远点不就成了吗?”

    尹清雅不悦道:“我正是不想天叔过那种柬躲西藏的凄凉日子他对师傅非常忠心如师傅在天之灵晓得我连天叔也护不住会怪我的。”

    提起聂天还尹清雅两眼一红泫然欲泣。

    高彦登时投降道:“此事要和刘裕说才成否则谁都不敢和大小姐开口。我的娘待攻陷巴陵再理会这方面的事好吗?”

    尹清雅欣然道:“算你吧!你定要说服刘裕那家伙。”

    高彦拍胸道:“再不成便请出燕飞去和刘裕说怎到他不答应?此事包在我身上。”

    又贼眼兮兮的去看她道:“这算否大功一件呢?”

    尹清雅跳了起来笑着道:“当然是天大的功劳只可惜你尚未立下此功。”

    高彦想把她抓回来尹清雅一个闪身出房去了。

    高彦倒回床上去幸福的感觉蔓延全身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只要想想将来大功告成时与小白雁洞房花烛便感到没有白活。

    ※※※

    任青媞的声音在房外响起道:“三哥!宋大哥来了!正在外厅等你。”

    屠奉三从床上坐起来心中苦笑任青媞唤他“三哥”弄得他浑身不自然起来但又有甚么办法呢?她一副大家都是自己人的神气态度纵然晓得事实如此又或展至这种地步他仍是感到有点难以接受没法面对这种现实。

    他并不奇怪宋悲风会来找他因为抵建康后第一件事便是通过暗记向宋悲风传递信息他只是奇怪宋悲风到今天才来相见。

    匆匆梳洗后屠奉三到外厅见宋悲风任青媞正烹茶招呼宋悲风。

    这个秘巢位于城西人口密集处邻近石头城外观与四周的民房没有太大的分别非常稳妥。

    任青媞笑脸如花的殷勤奉上香茗后退往内进去让他们方便说话确是知情识趣。

    屠奉三讶道:“宋大哥不奇怪为何我会和她在一起吗?”

    宋悲风道:“我刚到京口见过刘帅昨夜才赶回来还有甚么好奇怪的?”接着把原委道出又颓丧的道:“我回来后想趁天亮前潜进乌衣巷见大小姐向她转述刘帅的话岂知乌衣巷警备森严且有敌方高手巡逡我怕打草惊蛇只好放弃。”

    屠奉三沉吟片刻问道:“刘帅与孙小姐并非一般的关系对吗?”

    宋悲风苦笑道:“事实上我知道的只比你多一点点。上一回在建康我曾应孙小姐的要求安排他们两人秘密私下会面至于他们之间生了甚么事我全不知情。”

    屠奉三愕然道:“孙小姐为何要见刘帅呢?”

    宋悲风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其中牵涉到王恭的美丽女儿王淡真而孙小姐正是王淡真的闺中密友。唉!一并告诉你吧!刘帅曾与淡真小姐苦恋结果不用我说出来吧!”

    屠奉三遽震无语。

    宋悲风狠狠道:“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是干掉桓玄那个小于个人的生死绝不放在我心上。”

    屠奉三双目精芒闪闪地看着宋悲风沉声道:“这是劳而无功的事只会白白牺牲一个不好如被擒而不死落在魔门的人手上说不定会泄露我们的秘密。小不忍则乱大谋桓玄本身武功高强近身亲卫更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换了燕飞也奈何不了他何况尚有魔门高手全力保护桓玄。宋大哥绝不可轻举妄动。”

    宋悲风颓然点头。

    “两位大哥好!”

    两人闻声瞧去燕飞正穿窗而入来到两人身旁微笑道:“屠兄说得对一切好商量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桓玄那容易被干掉我立即去办。”

    屠奉三笑道:“有我们的边荒第一高手在见大小姐一事可以迎刃而解。”

    燕飞欣然坐下道:“任后呢?”

    屠奉三以眼神示意任青媞在内进处。

    燕飞道:“我刚从大江北岸回来凑巧碰上一个震动人心的情景你们试猜猜看我见到甚么呢?”

    宋悲风是没有猜谜的心情屠奉三则是完全没有头绪后者摊手表示投降。

    燕飞欣然道:“我见到的是高挂北府兵和我们刘爷旗帜的‘奇兵号’公然硬闯建康的大江河段主持者肯定是老手把前去拦截的敌舰玩弄于股掌之上还撞沉了其中一艘确是非常精彩。当时岸上看热闹的至少有数百人此事将轰动全城桓玄今回面子肯定挂不住。老手的确有一手。”

    两人为之愕然。

    屠奉三讶道:“老手驾‘奇兵号’要到哪里去?为何舍易取难?”

    燕飞道:“当是两湖帮传来好消息因为我看到指挥台上尚有我们的赌仙。今次‘奇兵号’高调张扬尽显锋芒是要为刘帅以别开生面的方式传递军令同时向两湖帮示好也让桓玄疑神疑鬼却偏又毫无办法。”

    宋悲风道:“此着非常高明一艘战船便把桓玄的气焰硬压下去。”

    屠奉三喜道:“总算有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如果两湖帮能取回巴陵桓玄将陷入被前后夹击的局势。”

    燕飞道:“究竟出了甚么问题?宋大哥为何想去刺杀桓玄?”

    屠奉三道出因由然后道:“现今我们根本没法到乌衣巷见大小姐幸好有你燕飞在此事只有你一个人办得到。”

    宋悲风道:“孙小姐是安公最疼爱的后辈我绝不会让桓玄伤害她。”

    燕飞道:“我们当然不可让王淡真的惨事在孙小姐身上重演不过我必须待至夜色降临方有在不惊动任何人下偷进谢府的把握。”

    接着向两人打个眼色。

    任青媞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后门处满脸喜色的道:“噢!燕爷来了!”又欠身施礼。

    燕飞起立还礼笑道:“任后来得正好今次我来是有要事找任后商量。”

    屠奉三明白过来以燕飞的为人若不是有事绝不会主动接触任青媞不是因他难忘旧恨而是不想虚与委蛇。

    任青媞欣然在地席坐下垂感激的道:“只要燕爷吩咐下来青媞会尽心尽力去为燕爷办妥。青媞之所以有今日一切能重新开始全赖燕爷大人有大量不计较青媞的过错。”

    屠奉三和宋悲风都明白任青媞的意思因为燕飞对刘裕有决定性的影响力如果燕飞从中作梗今回倒李淑庄的行动肯定难以成事。

    燕飞微笑道:“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好了。我今回来找任后是怕事情有变我们必须改变计划。”

    众皆愕然。

第七章 佳人有约

    “砰”!

    内宫御书房内桓玄一掌拍在长几上满脸怒容的喝道:“是谁负责把守水道?敌人这么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视我桓玄为无物耶!”

    分坐两旁的桓伟、桓修和在另一边的谯纵、谯奉先都听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答他。

    众人中以桓伟与桓玄的关系最密切让桓玄了一会脾气后劝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敌人为何要这做?又要到哪里去?”

    桓修也道:“刘裕派战船来硬闯建康的水道关防定有他的盘算不会只逞威风这般简单。”

    桓玄冷静下来道:“你们有甚么看法?”

    谯纵从容道:“若我没有猜错两湖帮的余孽已和刘裕接触联系并结为一党密谋反攻。这艘战船正是要到两湖去闯关一方面为节省时间更是向我们示威要我们进退失据。”

    桓伟色变道:“益州公这个看法很有道理。”

    桓玄不屑的道:“没有聂天还的两湖帮还可以有甚么作为?只要我们能尽早收拾刘裕一切问题可迎刃而解。”

    谯奉先道:“大人明鉴刘裕蓄意挑衅大有可能是要激怒大人引我们进击京口。”

    桓修皱眉道:“刘裕阵脚未稳为何如此不智?”

    谯奉先解释道:“刘裕是知兵的人清楚上策是以逸代劳下策是劳师远征。且凭他现时的实力来攻打像建康这般的城池与送死没有任何分别且先必须克服广陵一关。如果我们仓卒攻打京口他便有可乘之机说不定可借势夺取广陵。”

    谯纵附和道:“若刘裕是故意挑惹我们又虚张与两湖残余合击之势更证明了他缺粮的传闻故急于求战。否则好该待平定天师军后方从三方向我们动攻击。”

    桓玄冷笑道:“刘裕垂死挣扎根本不放在我眼内就看我何时割下他的臭头。”

    谯纵向谯奉先打个眼色着他说话后者忙道:“两湖余孽虽说难成气候但在两湖始终根源深厚是一个祸患如能趁此时机一举肃清两湖余孽另一方面则全力封锁下游京口的漕运不住削弱刘裕的实力那南方的和平统一可以预期。”

    桓玄脸露难色。

    谯纵欣然道:“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谯纵愿率本部战船以巴陵为基地扫荡两湖小贼有马军和周绍两个深悉两湖帮情况的人助我我有把握在三个月内完成剿贼的任务请大人明鉴。”

    桓玄目光投向谯纵用神地看他好一会后冷冷的道:“南方的主战场是在这里是建康和京口之争如要劳烦益州公便是小题大作。”

    转向桓伟道:“大将军刚被任命为莉州刺史两湖帮的小贼便由大将军负责。退下!”

    众人只好施礼告退。

    ※※※

    燕飞心中忽然涌起对纪千千的思念那并不是往常一般的记挂而是突如其来脑海浮现出千千的绝世玉容心中同时生出感应接收到千千向他出的信息。虽只是电光石火般的快但他已清楚掌握到千千心灵传感的内容。

    千千复原了心灵的力量比以前更强大且忍不住相思之苦预约今夜的梦中之会。

    这次毫不含糊的心灵快讯顿时令燕飞生出美妙无比的动人滋味。于此正置身于水深火热处的一刻他却和千千互通心灵的款曲定下心与心之间的约会其感觉真的无法形容。

    决胜的时刻正不住逼近。不论是南方的争霸战又或拓跋族与慕容族的斗争均以不同的步伐朝终结点迈进。形势每一天都在变化中他便像怒海中的小舟每一刻都有舟覆人亡之险而正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里他和纪千千的热恋攀上了高峰谱出最奇异和迷人的恋曲。

    屠奉三的声音在他耳内响起道:“燕飞你在想甚么呢?为何忽然不说话了。”

    燕飞“回醒”过来连忙集中飘荡的魂魄这才觉屠奉三、任青媞和宋悲风都以古怪的目光瞧着自己。

    燕飞此时仍对刚才的感觉恋恋不舍纪千千的传感似仍萦回心谷随口道:“我刚才说到哪里?”

    任青媞道:“燕爷刚说到魔门团结在一个他们称之为圣君的人之下接着便像记起某些事似的神情还相当古怪。”

    燕飞收拢心神点头道:“对!对!”

    宋悲风关心的道:“小飞有甚么心事呢?”

    燕飞心忖自己确有“心事”问题在没法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忙返回正题道:“我们对付李淑庄的大计有个关键性的假设就是魔门中人全是自私自利之辈所以李淑庄当不会把与关长春的买卖告诉魔门的同伙。但当我晓得魔门是由一个叫圣君的人主持大局我对这个假设的信心动摇了。”

    稍顿续道:“试想一下李淑庄觉关长春是她一人独力对付不了的而她更不舍得金子兼之根本没有闲情和时间与关长春周旋磨蹭她会怎么做呢?”

    屠奉三点头道:“我也曾想过同一个问题李淑庄便曾亲口说过她见我的当夜本该到皇宫去赴宴却因我而推掉了约会。约她的人该是桓玄无疑。”

    当他说及李淑庄时此女音容笑貌似在他脑海里活过来般彷佛正对他卖弄风情撒娇献媚形态干变万化却都是那么迷人。以屠奉三的修养功夫也暗吃一惊心忖难道自己已着了她的道儿。忙把这股因李淑庄而起的情绪硬压下去。

    任青媞轻笑道:“谯嫩玉不行哩!所以李淑庄须亲自出马去迷惑桓玄想不到我们无意之间竟坏了魔门的事。”

    她说出众人想不到的猜测亦因任青媞本身亦是此道的高手推己及人故能想及这方面的事。

    屠奉三最同意她的猜想因为纵然自己一意杀死李淑庄仍然有点抵受不住她的诱惑何况对她没有戒心的桓玄。他太清楚桓玄了。

    道:“照我看不是谯嫩玉道行未够而是桓玄对谯家生出疑心桓玄便是这么一个人想和他共富贵的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

    燕飞听蔷两人对李淑庄舆桓玄之间关系的看法心中填满古怪的感觉。他们四人是多奇怪的组合互相间既是恩怨难分偏又凑在一起共同去做一件事。

    四人之中宋悲风的背景简单多了而任青?和屠奉三均非等闲之辈各自为本身的目标努力至乎不择手段。

    宋悲风道:“若照这般去推想奉三下次去见李淑庄会是非常危险的事。”

    燕飞道:“理该如此如果李淑庄向那圣君求援魔门会采取战决的策略一举解决关长春的问题以免夜长梦多被关长春影响他们夺天下的大计。难在我和宋大哥都不宜出手只有任后的干涉方不会令魔门的人起疑。”

    屠奉三和宋悲风明白过来正因须任青提出乎所以燕飞纵然心中不情愿也必须来找任青?商量好找出解决的办法。

    任青媞露出凝重神色道:“如果李淑庄确有此打算会严重影响我们的计划令我们功亏一篑。”

    屠奉三道:“李淑庄还有一个顾虑就是她若激怒我时我或会不顾一切泄露所有丹方的秘密那在五石散的买卖上李淑庄将失去一向拥有的优势。所以李淑庄一是乖乖的和我交易;一是全力出手对付我生擒不了便来个杀人灭口。”

    任青媞道:“我们原定的计划仍是最完美的计划能达致最理想的效果当李淑庄试服第三条丹方炼制出来的五石散其丹毒会引前两条丹方的丹毒像山洪般在她体内暴且令过往长期积聚在她体内的丹毒流窜全身经脉。任她魔功盖世也要抵受不住。”

    燕飞苦笑道:“这当然最理想可是如果李淑庄向那圣君求援在对事情缓急轻重的取舍下那圣君绝不容李淑庄陪我们玩这个游戏那此计划便再行不通了。”

    宋悲风提议道:“我们可否把丹方记录下来然后想方法让李淑庄夺去又不会怀疑我们是故意让她得逞?”

    屠奉三道:“如果我是李淑庄取得丹方后只会暂搁一旁不会急于炼丹试丹这样便失去原来计划的意义了。”

    任青媞道:“我认为我们尚有一线机会。”

    燕飞心中不禁佩服她因为他自问再想不到任何办法显示在这种勾心斗角的斗争下任青?的心计实在他们之上。

    屠奉三喜道:“请任后指点。”

    任青媞向他嫣然一笑道:“三哥不用对青娓这般客气大家是自己人嘛!”

    屠奉三和燕飞交换个眼色均感到对方的无奈他们两人对任青媞一向都只有恶感而没有好感但在形势转移下却不得不接受任青?成为刘裕的女人这个现实。

    敌人变成了自己人。

    任青媞续道:“当日我向李淑庄编造关长春这个人时之所以特别指出关长春贪财好色正因感到李淑庄是媚惑男人的高手我才故意这么说那时还想不到关长春的好色可以起甚么作用。”

    屠奉三苦笑道:“幸好我和她于燕雀亭交手时仍表现出好色的作风一方面在抗拒她的色诱另一方面又似控制不住自己的开出要她献身的条件。不过若接受她的诱惑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任青媞淡淡道:“当然不可以和她真个**那与送死没有任何分别落在她手上更是生不如死。”

    宋悲风皱眉道:“既然如此又如何利用关长春好色这一点呢?”

    任青媞道:“对李淑庄来说关长春是她最想笼络的人材如能收为己用她以后都不用再为炼制五石散的事费神。所以如果三哥能令李淑庄感到关长春对她已是情难自禁她绝舍不得杀掉关长春。更精彩的是如果三哥能令她对你生出微妙的爱意那对我们会更为有利。”

    屠奉三颓然道:“任后的提议使我生出玩火的感觉。坦白说李淑庄的媚术并不容易对抗如果我真的被她所惑后果不堪想象。”

    任青媞“噗哧”娇笑道:“我真的不敢相信这番话会从三哥口中说出来三哥对自己在这方面的定力如此没有信心吗?只要三哥不时想想桓玄肯定可变得心如铁石。”

    屠奉三遽震道:“对!只要想起桓玄我便有信心克服任何困难。”

    燕飞道:“我可看出屠兄已对李淑庄生出男女间微妙的感觉。嘿!我不是在取笑屠兄因为男女间的互相吸引是人的天性何况李淑庄是此道高手尤其当屠兄不用掩藏色心甚或要故意流露色心情况将更危险。媚术是攻心之术当心失守时便像高手过招露出破绽。如果屠兄能在适当时机露出这样的破绽肯定可取信李淑庄令她改采笼络安抚的策略而不是大动干戈。”

    屠奉三道:“这么说!燕兄是同意任后的主张了。”

    宋悲风道:“但如何拿捏却是非常困难一个不好等于惹火烧身。”

    燕飞耸肩道:“我们只好两方面都准备一边试行任后之策另一边则全力戒备动起手时对魔门的人见一个杀一个最好把李淑庄和那圣君全宰掉虽未能达致最理想的效果但总好过让他们继续为桓玄出力。”

    屠奉三道:“就这么决定。”

    接着道:“我约好了李淑庄后天见面今次该和她在甚么地方见面呢?”

    任青媞欣然道:“如果仍是易于逃遁的燕雀亭便无法显示关长春对她心动了最好是由关长春掌握主动例如关长春到淮月楼见她如何?只要有燕爷在暗中提供保让安全上该没有问题。”

    屠奉三苦笑道:“这是否就是甚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计呢?”

    宋悲风道:“最好能于李淑庄独处之时奉三突然出现可收奇效。”

    任青媞笑道:“事情愈来愈有趣哩!只看三哥是否有入虎穴的胆量。”

    屠奉三哑然笑道:“任后不用施激将法我一向不欠缺胆量不过任后的提议确是一着奇兵会令李淑庄对我作新的估计。”

    任青媞喜道:“三哥同意了。”

    屠奉三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只要想起桓玄纵然只是一线机会我也要全力去争取。就这么决定吧!”

    燕飞笑道:“文的不成便来武的我们和魔门再没有甚么好说的了。”

第八章 政治妥协

    刘裕不但难过心中还有点不舒服。

    司马元显的死讯于正午时分传到京口来他和老爹司马道子的级同被高悬于宫门外示众。

    对司马元显他有一份特别的感情。

    纵然于荒淫奢侈的皇族里长大又受到建康高门习气影响兼之不明人间疾苦但司马元显仍于内心深处保持着某种东西那或许是所谓的童真。

    那回司马元显由阶下之囚变为合作伙伴的经历引和燃点了司马元显这一点童真也促成了未来合作的可能性。

    对司马元显刘裕一直心存内疚不但因为自己别有居心更因为司马元显真当他是曾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完全信任他为他在他老爹前说尽好话。

    他更醒觉自己走错了一着就是让屠奉三去警告司马元显。如果司马元显心里有所预防绝不会父子同一命运。屠奉三肯定是阳奉阴违有负他之托。这想法令他的心很不舒服。

    矛盾的是他晓得在争霸的大前题上屠奉三的决定是正确的。若让司马道子父子仍然生存还来投靠他会是个难解的死结。

    他感觉到自己正深陷在残酷无情的政治和武力的斗争内没有回头的机会。当然为了淡真的耻恨为了所有追随他的人他亦不可能就此罢休。

    他实在很难怪责屠奉三他一向都是这种人于司马元显一事上从来没有改变过立场要怪便怪自己想得不够缜密周详。

    坐在太守府的大堂里他生出莫以名之的感受。

    他开始明白谢玄当年淝水之战时的心情。现今对敌人的情势他已是智珠在握胜券虽然在手可是胜利并不代表一切还有很多个人的问题和思虑便如谢玄清楚知道淝水之胜后接踵而来的将会是挫折和失败那并不是凭武力可以解决。

    他可以不做皇帝吗?

    当他击垮桓玄他将别无选择的被推到那个位置上随他打天下的所有北府兵兄弟还有孔老人、何锐等江湖人物。两湖帮的帮众至乎王弘等高门里支持自己的人他们会形成一股庞大的影响力驱使自己继续向皇帝的宝座迈进因为他们的利益荣辱已与他刘裕的成败紧密结合在一起。

    他刘裕再没有退路。

    此时手下来报毛修之求见。

    刘裕想了想才记起他是当日在建康淮月楼由王弘引见的建康五子之一的人物因其父被干归所杀与谯纵有不共戴天的灭族之恨连忙着人请他进来。

    ※※※

    姚猛嚷道:“看!有两艘战船来哩!”

    卓狂生没好气道:“不要高兴得那么早或许是敌人的战船也说不定呢!”

    魏品良道:“姚大哥是应该高兴的因为的确是我方兄弟的船。”

    三人挤在高起达五丈的码头望楼上远眺在水平线处出现的帆影。

    码头位于小岛的东端小岛的位置在巴陵之西三十里许处是湖内众多小岛之一也是两湖帮一个具有战略价值的重要基地岛上建有房舍可容三千之众。

    他们本来以为要夺回这个小岛须经一番苦战岂知岛上并没有敌人让他们不用费力便把小岛夺回手上。由此也可见敌人军力只能保住巴陵无法再扩大占领范围。

    七艘赤龙舟正进入全面戒备状态以防敌人闻讯来犯。

    望楼下的高彦往上喝道:“是否有船来了?”

    姚猛应道:“是我们的船共两艘。”

    魏品良呼叫声再起嚷道:“西北方又有十多艘船呵!该是周爷的船队。”

    “周爷”就是周明亮是两湖帮元老级的领袖人物备受帮中兄弟尊敬他肯应飞鸽传书来会正显示两湖帮仍是团结一致且认定小白雁是他们的新帮主。

    高彦旁的小白雁雀跃道:“成功哩!桓玄今回死定了!”

    ※※※

    燕飞等人为怕打草惊蛇都不敢外出躲在任青娓的秘巢乘机争取休息的时间以养精蓄锐。

    可是建康的情况却全在他们的掌握中因为屠奉三早布下广大精密的情报网严密监察敌人的动静。马行早闭门停业负责马行的兄弟们则转进暗里活动。

    燕飞在任青媞安排给他的卧室打坐调息真气运转三百周天后精满神足便像一般人熟睡醒过来般感觉良好。

    敲门声响进来的是一脸忧色的宋悲风坐到床边道:“奉三出去了他说要联络王弘探听建康高门现今的情况。”

    燕飞皱眉道:“以他关长春的外貌去见王弘似乎不大妥当。”

    宋悲风道:“王弘是绝对可以信赖的小裕对他既有救命之恩他亦曾与小裕共生死明白小裕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处是王弘晓得桓玄斗不过小裕。”

    燕飞笑道:“宋大哥看得很透彻桓玄现在看来占尽上风事实上却是泥足深陷失去了以前掌握主动的优势如果我们能把这情况如实展示予建康的高门可收奇效。”

    宋悲风道:“奉三正因今早‘奇兵号’闯关扬威之举遂打铁趁热去找王弘想办法。唉!”

    燕飞道:“宋大哥是否在担心谢家?”

    宋悲风点头应是问道:“你是否清楚孙小姐和小裕的关系?”

    燕飞点头道:“对小裕来说谢钟秀等于另一个王淡真可填补他心中的缺陷。不过孙小姐却似对小裕没有意思。”

    宋悲风一呆道:“为何小飞会有这样的判断呢?”

    燕飞把助刘裕偷进谢府夜访谢钟秀的情况如实道出道:“那对小裕造成非常严重的打击我也没想过孙小姐会是这样的态度。”

    宋悲风沉吟片晌道:“照我看孙小姐对小裕是有意思的情况异常复杂。对玄帅的早逝孙小姐伤心欲绝到现在仍没法接受。小裕活脱脱便是另一个大少爷只是出身寒微。会否是这样呢?孙小姐不敢接受小裕是怕害了他因为高门大族的人绝不容寒门染指建康最显贵仕族的天之骄女孙小姐正因深明此点所以拒绝了小裕。”

    燕飞道:“若真的如宋大哥所言那一切易办今夜便让我偷进谢家去找孙小姐说个清楚明白。”

    宋悲风喜道:“一切全拜托小飞哩!最好先找到大小姐弄清楚情况。现在我放心去办事了。”

    燕飞讶道:“宋大哥要去办甚么事呢?”

    宋悲风道:“我要为小裕去联络建康的帮会人物他们以前最尊敬的是安公和大少爷现在则看好小裕。我们的目标是要争取每一分支持我们的力量务要把桓玄这奸贼除掉。”

    燕飞欣然道:“正如宋大哥说的桓玄绝斗不过小裕建康高门自安公和玄帅后再没有杰出的人物出现好应该轮到布衣出身的英雄豪杰冒尖改变高门和寒门的不公平情况。”

    宋悲风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拍拍燕飞肩头告辞去了。

    ※※※

    刘裕与毛修之相见都心中欢喜想起当日淮月楼之会到今天于京口重聚世局大有沧海桑田的变化。

    毛修之自真心的说了番仰慕的言辞然后道:“谁都没想过李淑庄会站到桓玄的一边我也是到长民知会我形势不妙方立即逃往历阳去险至极矣。”

    刘裕道:“李淑庄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毛修之坦然道:“李淑庄是建康高门最爱戴的人原因统领大人该如我们般清楚。她更是个有非凡魅力的女子说话言简意赅每能说中人的心事。凭她和建康一众高门名士的密切关系其对桓玄的助力是有目共睹。很多人认为她是当今之世最出色的纵横家单凭三寸不烂之舌便把整个局势扭转过来令桓玄不费吹灰之力取得建康。唉!听说桓玄已令散骑常侍卡范之起草禅让诏书桓玄将于短期内逼司马德宗让位。”

    刘裕讶道:“你不是忙于避难吗?为何仍对建康的情况这么清楚呢?”

    在他眼前的毛修之再不是以前华衣丽服的打扮换过平民的装束令他予人较踏实的感觉。闻言答道:“桓玄起用了大批高门的年轻子弟长民是其中之一。桓玄以大将刁逵守历阳长民便是刁逵的参军与我秘密来往。幸好得他照顾我的日子才没有那苦今回便是他着我到京口来找统领大人告诉统领他仍然支持你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会全力配合。”

    毛修之口中的长民是诸葛长民乃建康五子之一。

    刘裕道:“除长民外你见过其它人吗?”

    毛修之道:“现在建康敌我难分长民劝我不要见其它人以免节外生枝。桓玄不知是否得李淑庄指点甫抵建康便展开怀柔笼络的手段特意起用被司马道子打压的高门子弟王弘便是其中之一他的堂兄王谧便得到桓玄重用为中书监兼司徒谢混也得重用。桓玄手段的厉害大出我们意料之外他愈尊重王、谢二家愈得建康高门的支持。”

    刘裕心忖王弘肯定没有变节否则屠奉三早已死掉道:“其它人我不清楚但王弘肯定仍是以前那个王弘毛兄可以放心。”

    毛修之谦虚的道:“统领大人直呼我修之便可以了否则修之会消受不起。”

    刘裕微笑道:“仍对我那么有信心吗?”

    毛修之现出崇慕的神色道:“只是统领大人据海盐出击的妙着早令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我似失去一切希望的时刻长民却告诉我你已占据京口从刘牢之手上夺得北府兵的兵权我真的不敢相信。刚才我抵达京口见到城防森严但人民却是生活如常一切井井有条。所遇的兵将人人士气昂扬便像以前玄帅在世时的威势我立即疑虑尽去比以前任何时刻更有信心。桓玄是绝斗不过统领大人的。”

    刘裕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修之坦白告诉我。像长民般已得桓玄起用为何仍肯支持我刘裕呢?”

    毛修之道:“我也问过长民同样的问题他答我道人的性格是不会改的变的只是手段桓玄起用他诸葛长民只是安抚建康高门子弟的一时之策。唉!长民说得对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乘王恭之危胁逼王恭把女儿送给他。如果让这样的卑鄙之徒成为皇帝会是多么可怕的一回事?咦!统领大人的脸色为何变得这么难看?”

    刘裕怕他看穿自己的心事岔开道:“你可知桓玄已杀了司马道子父子?”

    毛修之道:“不是这样才会令人奇怪。桓玄从来都是心狠手辣的人既无情亦无义只看他如何出卖屠奉三便清楚了。我们真的是全心全意投向你的。现在是到了有所改变的时候皆因高门自玄帅去后已后继无人所以玄帅选择了统领大人认为只有统领大人能继承他未竟之志。”

    稍顿续道:“现今统领大人已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与其屈辱地在桓玄的暴政下苟且偷生不如轰轰烈烈的与统领大人同生死共荣辱大干一场。”

    刘裕听他言辞恳切愈说愈激动心中却是一片平静。他明白到毛修之正代表他们这辈高门子弟中的有志之士向自己说出心声。不过他们的投诚效忠是有条件的。如果自己不能作出合乎他们期望的响应不但会被他们看不起他们还会生出异心。

    事实上他也别无选择失去了高门的支持南方将陷于四分五裂的局面。所以智士不论是侯亮生又或刘穆之都主张继续谢安“镇之以静”的施政方针不可动摇高门大族的根基只作有限度的改革以消弭社会不公乎的情况。

    刘裕道:“我曾向王弘保证过我会继续安公和玄帅的政策以北伐统一中原为高的目标在这方面我从来没有改变过将来也不会改变。”

    毛修之双目射出热烈的神色道:“长民已准备妥当只等待统领大人的指示只要能杀死刁逵长民便可以控制历阳也控制了建康的上游。”

    刘裕点头道:“这个我明白互相问的配合非常重要我更可派人去助长民。至于你又有甚么打算呢?”

    毛修之道:“我当然与长民共进退。”

    刘裕摇头道:“如此太浪费人材了你能起的作用该远于此。”

    毛修之愕然道:“我可以起甚么作用呢?”

    刘裕微笑道:“现在谯纵倾巢东来助桓玄打天下其留守巴蜀的力量肯定薄弱只要你能潜返巴蜀号召旧部和一向支持你们的家族帮会将可把谯纵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令谯纵再没有退路。”

    毛修之先是兴奋起来接而又现出沮丧之色道:“我虽有重夺巴蜀控制权的信心却没有把握对抗闻风而至的荆州军。桓玄是懂兵法的人定会于江陵驻有重兵既可支持建康又可监控上游的情况。”

    刘裕摇头道:“当你返抵巴蜀之时我可以肯定江陵自顾不暇忙于应付重振旗鼓的两湖军。”

    毛修之双目立即亮起来。

    刘裕不厌其详的向他说出两湖帮现在的情况又揭破谯纵是魔门之徒的身份听得毛修之目瞪口呆才道:“你要我派多少人助你收复巴蜀呢?”

    毛修之定过神来沉吟片刻道:“只要我打正统领大人的旗号只我一个人便有颠覆谯家的信心但却需至少一年半载的工夫。统领大人可拨多少人给我呢?”

    刘裕道:“我调派一队十二艘战船给你指挥的人叫彭中是北府兵中新近冒起最有实力的将领水战6战同样精通兵力达二千人足够吗?”

    毛修之感激涕零的道:“足够有余我毛家在巴蜀蒂固柢深岂是谯纵这个妖人能连根拔起?统领大人这看得起我我绝不会令统领大人失望。”

    刘裕双目射出火热的神色徐徐道:“为省时间你们须立即动身逆水西上今夜便可硬闯建康河段我要让桓玄清楚知道他的所谓封锁大江只是形同虚设。称霸大江的水师并非莉州军而是由玄帅一手创立的北府雄师。”

    毛修之难掩兴奋之色的道:“一俟控制巴蜀我会用统领大人的名义向远近出文告然后先取被名之为‘三巴’的巴郡、巴东郡和巴西郡三城然后麾军柬下夺取白帝城如此便可以和两湖军夹击江陵桓玄势危矣。”

    刘裕心生感触。

    南方的政治碓是高门大族的政治像毛修之这种出身世家大族的人精于政治只要给他机会立显锋芒。如果自己像孙恩般打正旗号要推倒高门世族的统治眼前的毛修之至乎高门大族的所有人将变成反对他的人。后果可想而知。

    刘裕道:“名义上当然以修之为主彭中为副但你却应视彭中为我的代表待之以诚以礼才不致出岔子误了大事。”

    毛修之道:“我明白。修之真的明白绝不会辜负统领大人的厚爱。可是长民方面又如何呢?”

    刘裕欣然道:“我自会派人与长民取得联络这方面的事不用你去忧心最重要是做好你乎上的事。夺得巴蜀后你只要和寿阳的胡彬取得联系我们便可互通信息。好吧!该是找彭中来与你见面的时候了。”

    毛修之弹将起来移到他身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连叩三个响头到再抬起头来已是满脸热泪。

    刘裕明白他的心情当桓玄进占建康的一刻毛修之肯定会认为永远报不了被谯纵减族毁家的血仇。忽然形势逆转他不单报仇有望还可以重振家族怎到他不激动得控制不住热泪。

    自决定返回广陵后他每一天都在思量如何击败桓玄不放过任何可以打击桓玄的策略和行动运用手上每一分的力量。

    他清晰的感觉到不论是他自己还是追随他的人都晓得正不住向最后的胜利迈进。便像淝水之战时的谢玄和他手下的兵将没有人怀疑走的非是胜利的康庄大道。

    这种斗志和士气正是决定淝水之战成败的关键。

    桓玄的声势乍看似是如日中天但刘裕却知道桓玄已是日暮途穷现时的威势只是回光返照。

    淡真!淡真!

    为你雪耻的时刻已愈来愈接近了。

    桓玄输掉建康这一仗后将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第九章 胜券在握

    嘉兴城。

    蒯恩一阵风般奔进书斋喜形于色的道:“徐道覆中计了!”

    正埋书卷的刘穆之放下书本欣然道:“一切尽在蒯将军算计中对吗?”

    蒯恩神情回复平静在刘穆之对面坐下道:“刚接到消息徐道覆在海盐以西运河东岸处集结大军摆出可同时进攻我们和海盐的姿态试探我们的反应。”

    刘穆之笑道:“天师军新败之后兼之孙恩饮恨于燕飞剑下士气低落至极点如此主动反攻实为下下之着真想不到以徐道覆的才智竟会犯上这么严重的错误。”

    蒯恩道:“早在卢循于翁州祭天大事宣扬孙恩水解得道我便猜到天师军会全面反攻故暗中部署令徐道覆摸不清楚我们实力的分布。现在看徐道覆的情况正是没法摸清楚我们的部署。”

    刘穆之欣然道:“徐道覆是想趁我们刘帅返回广陵的时候希图能混水摸鱼捡便宜却不知我们有蒯将军暗中在主持大局哪能不吃亏呢?”

    蒯恩脸红道:“刘先生不要夸奖我这个位置绝不好坐令我如履薄冰不敢懈怠幸好有刘先生为我筹谋运策方可有眼前的局面。”

    刘穆之道:“我只能在施政和安定人心上出点小主意说到韬略奇谋蒯将军仍须靠自己。好哩!今回蒯将军有何对策?”

    蒯恩双目闪闪生光沉声道:“直至今天天师军仍占有地利人和的优势但此役之后天师军将彻底崩溃再没法动另一场反攻而我们则可回师助刘帅攻打建康斩下桓玄的贼。”

    提到桓玄蒯恩两眼填满仇恨显是对侯亮生之死念念不忘。

    刘穆之淡淡道:“千万不要急于求胜徐道覆绝不容易应付。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天师军人数仍在我们数倍之上?”

    蒯恩现出警惕的神色点头道:“刘先生教训得好我是不会轻敌的。”

    又沉吟道:“徐道覆的真正目标当是嘉兴而非海盐只要夺回嘉兴徐道覆便可再次控制运河那时进可攻退可守海盐则变为一座孤城。徐道覆以嘉兴作为个进攻的目标亦是舍难取易只要收复嘉兴可以大振军威一洗天师军的颓气。刘先生认为我的猜测对吗?”

    刘穆之微笑道:“我完全同意但徐道覆会千方百计来迷惑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坚持这个信念千万不要怀疑自己的决定那此战胜利可期。”

    蒯恩喜道:“得先生认许我立即信心大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向先生请教今战我们是以攻为主?还是该以守为主呢?”

    刘穆之拈须笑道:“问得好!由此可知蒯将军已是胜算在握看穿敌人最大的弱点。”

    蒯恩露出心悦诚服的神色道:“难怪燕爷要把先生从边荒请到嘉兴来因为先生确是智深如海只凭我两句话就猜中我的战略那是我苦思良久后才有的一点小心得。”

    刘穆之道:“你是个很谦虚和肯力求进步的人难怪连屠奉三也要推崇备至的侯先生独是看得起你。”

    侯亮生!

    唉!想起侯亮生蒯恩心中一阵激动。蒯恩一生最感激的人肯定是他。如果没有他自尽前的巧妙安排自己便没有今天。

    对着刘穆之他颇有如对着侯亮生时的感受所以他不但尊敬他还很享受和他相处的感觉如沐春风。

    蒯恩道:“不论卢循如何为孙恩吹嘘甚么水解升仙可是却没法推翻一个事实就是孙恩在天师军最需要他的时刻水远地离开了他们这对天师军的士气已造成最严重的打击而这亦是敌人的致命弱点。”

    在刘穆之鼓励的目光下蒯恩续下去侃侃而论道:“不论天师军来势如何凶猛任他们如何人多势众却是外强中干人心惶惶只要我们能在某一点重创天师军便可打开缺口动摇天师军的军心引天师军全面崩颓。”

    刘穆之道:“自小刘爷去后小恩不练兵时便是对着地势图苦思又或到城外视察周围的地理环境我便猜到蒯将军要采取主动突击的战术。天师军的缺点除了士气低落外还有就是良莠不齐大部份均为训练不足、装备不齐仓卒成军的农民渔民。只要蒯将军能掌握准确避其强破其弱可收事半功倍的奇效。”

    蒯恩道:“多谢先生指点。”

    刘穆之抚须笑道:“天师军虽然人多势众但由于训练不足反成为他们的弱点且会在大规模调动时把此弱点完全暴露出来。而我们的优势则在水道的控制和骑战上只要蒯将军能挥我们的优点当可乘势夺回会稽诸城如此天师军之患可平矣。”

    蒯恩站起来恭敬的施礼道:“一切如先生所言我立即以飞鸽传书知会海盐朱大将军该是文清小姐的双头战船队出动的时候了。”

    ※※※

    刘裕刚送走远赴巴蜀的船队回府途上被何无忌截着两人就在马上对话。

    何无忌道:“司马尚之之弟司马休之正在帅府等候大人。”

    刘裕点头道:“早猜到他会来找我。”

    司马休之是司马氏皇族最后一个仍握有兵权的大将拜刘裕的部队西拒荆州军南压天师军的形势仍保着无锡和丹徒两座城池。据最新的消息司马休之的部队士气消沉加上缺粮原本的三千战士只余下千余人其它的人都当逃兵溜掉了。

    何无忌沉声道:“统领准备如何处置他?”

    刘裕见他目露杀机叹道:“你想我宰掉他吗?”

    何无忌道:“这叫一不做二不休。现在谁都晓得司马氏气数已尽除去司马休之等若把司马氏连根拔起。”

    刘裕从容道:“那我和桓玄有何分别?我和桓玄之争岂非变为帝位之争?”

    何无忌登时哑口无言。

    刘裕道:“我明白无忌的心情你的想法不但是我们北府兵兄弟的想法更是广大平民百姓的心愿。对朝廷大家都是彻底的憎恶和厌倦皆希望新主出现带来新的风气、改革社会种种不公平的情况让人人有安乐的日子过。这是大家的理想更或许终有一天会实现但现时的形势仍不容许。”

    何无忌忿然道:“我不明白。”

    刘裕道:“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接受。安公当年为何不许玄帅取司马氏而代之正因他看破此点。是好是歹在高门大族的利益已与司马氏皇朝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推翻司马氏等于挑战高门大族的整体利益至少在他们的心理上是这样子。现在桓玄能得到建康大部分世族的支持正因有人以我寒门布衣的出身大做文章渲染我的破坏性利用高门和寒门尖锐的对立和分隔令建康高门对我生出抗拒之心。如果我于此时刻斩杀司马休之更自立为帝那我该以甚名义讨伐桓玄呢?建康高门又有何反应?纵使我们能攻克建康南方仍只是个烂摊子。可是若我们打正旗号以‘保晋室、伐逆贼’的名义起事将可让建康高门清楚我并非一个破坏者。而我们如何对待司马休之正是关键所在。”

    何无忌苦笑道:“统领看得很透彻。唉!可是如果我们打生打死只是为让那个白痴皇帝复位想想也教人气馁。我们已受够了更无法忍受另一个司马道子的出现。”

    刘裕的目光投往出现前方的帅府又向在街道两旁向他欢呼喝采的民众挥手致意道:“一切都不同了你再不用担心司马氏他们风光的日子已随桓玄入主一去不返。有很多事都非一蹴可就的必须循序渐进静候时机的成熟。桓玄可以称王称帝我却绝不可如此皆因出身有异。眼前的头等大事是对付桓玄凡有利此事的我们绝不错过但有害的一件也嫌多。明白吗?”

    何无忌释然道:“完全明白。我的想法太简单了只会坏事幸好有大人提点。”

    刘裕心中暗叹一口气。

    经过反复的思量他终于为自己作出清晰的定位。其间他尝遍内心斗争之苦一切都是为了要杀死桓玄但同时自己也踏上一条没有回头路走的漫漫长路去。

    在返回广陵前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是一场接一场的战争足使他无暇他想。但抵达广陵后他却必须针对眼前的局势作出最明智的决定。一个错误可带来不堪想象的可怕后果且是没法纠正的。例如不是当统领而是称王称帝。

    他深切体会到现今自身所处的位置和因那位置而来的一切感受。

    但有一件事他是肯定的就是他每进逼一步桓玄便愈接近败亡的绝地。再没有人能改变眼前形势的展。

    ※※※

    建康。黄昏时分。

    王弘应暗记之召到城南一间酒馆见屠奉三久候多时的屠奉三向他召手示意王弘才勉强把他认出来坐下后赞叹道:“为屠兄易容改装的肯定是高手连我都没法认出是屠兄。”

    屠奉三没作解释问道:“建康现今情况如何呢?”

    王弘苦涩的道:“形势颇为不炒现在建康流行一种说法就是刘裕之所以有今天的威势全赖荒人在背后鼎力支持而荒人之所以肯撑刘裕的腰是要把荒人那套搬到建康来如此将会彻底改变南方的现状。”

    屠奉三道:“你相信吗?”

    王弘道:“我当然不相信可是刘兄得荒人支持却为不争之实别有用心者遂可绘影绘声愈说愈真。”

    屠奉三心忖任青媞认为必须除去李淑庄确实是独具慧眼这条只须出口不用出手的毒计是不易化解的一时间他也想不出办法来。

    要攻陷建康必须从内部动摇、分化建康高门和桓玄的关系如建康高门全体力撑桓玄刘裕必败无疑。

    屠奉三没有向王弘透露内心的烦恼冷哼道:“是非黑白自有公论。桓玄方面又如何呢?”

    王弘道:“桓玄正密锣紧鼓为要登上帝位作准备。据我听回来的确切消息桓玄将会先封楚王加授九锡然后制造出最有利的形势才接受禅让登上帝座。”

    屠奉三不解道:“为何要封王呢?是否多此一举?”

    王弘道:“封王的好处是可以名正言顺设置丞相以下的文武百官接着由王变帝便成只差一步。”

    屠奉三明白过来但又生出另一个疑问道:“现在桓玄想当皇帝或太监只要一句话便成因何还要制造适当的形势?”

    王弘道:“这关乎到所谓‘天命’的问题。司马氏向为大晋正统被认为是天命所授要改朝换代必须有天意配合方可为人接受。所以桓玄必须设法炮制出种种详瑞预兆便可在详臣力劝下借惮让之名篡登帝位。”

    屠奉三深切地体会到建康的政治确是高门大族的政治。对这方面他便自问一窍不通但王弘却像在说着家常闲话般流畅。道:“这些消息该属机密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弘苦笑道:“我的堂兄王谧成了桓玄的头号心腹重臣为他卖命筹谋献计我便是从他处听来的。”

    又道:“为了造势桓玄是不择手段的。其中最荒谬的是桓玄认为每当改朝换代时都有隐士出世于是令我堂兄王谧四出寻访隐士。唉!既然是隐士一时到哪里去寻呢?幸好给我想出个办法。”

    屠奉三愕然道:“你竟为桓玄出主意?”

    王弘露出得意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我是不安好心的着我堂兄去找个人冒充隐士到山中隐居再由白痴皇帝下召征召他入宫作著作郎却要那冒牌货坚拒就职贯彻隐士淡泊名利的高尚情操如此便可应了隐士的征兆。只要我们在适当时候揭穿此事便可重重打击桓玄了。”

    屠奉三哑然笑道:“真有你的!”

    王弘兴奋起来道:“桓玄此子确不是材料为了显示与安公有别不住有新的主张今早便在朝会时提出废除钱币改用谷米和绸缎布匹作交易更打算恢复肉刑弄得议论纷纭莫衷一是。这些没长脑袋的所谓新政根本是行不通的亏他想得出来。”

    屠奉三道:“你所提供的消息全都非常有用令我们对桓玄的情况了如指掌。你也不宜出来太久稍后我再联络你。”

    王弘得屠奉三赞赏非常高兴欣然离开。

第十章 秦淮魔踪

    燕飞从河水里冒出头来遥观谢家临秦淮这边码头屋舍的情况。

    河水冰寒彻骨换过是屠奉三和宋悲风那种高手长时间浸泡在冷水里也要吃不消可是燕飞在水中近半个时辰感觉仍和初下水时没有多大分别。

    以燕飞之能从6上潜往谢家去亦遇上了一定的困难但从秦淮河偷进谢家却是容易多了。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桓玄竟恰于此时到访谢家只有望之兴叹的份儿。

    谢家灯火通明码头处人影憧憧还有七、八艘快艇在谢家所在的河段往来巡弋。燕飞虽见不到桓玄但看到此等威势也猜到是桓玄来了。

    燕飞不由想起屠奉三口中描述的桓玄自小便贪婪卑劣想得到某东西绝不会罢休。当他看中别人的珍品不论是字画珍玩至乎庄园别墅他会跟对方赌博好据为已有。对物如是对人也如是。他忽然夜访谢家醉翁之意当然不在酒而在谢钟秀。

    想到这里以燕飞的修养也兴起不顾一切硬闯入府斩桓玄于剑下的街动。当然这个念头只能在脑袋里白想因为他虽炼成至阴至阳合璧的元神但仍只是血肉凡躯并非金钢不坏之体他的真气仍会因剧战而损耗这样徒逞匹夫之勇与送死实在没有分别。小不忍则乱大谋燕飞只好忍下这口恶气静候桓玄的离去。

    为了刘裕为了安公和谢玄更为了谢道韫他会竭尽全力保护谢钟秀只要弄清楚这美女的真正心意便一切好办。他有信心不论桓玄如何目中无人也不敢向谢钟秀施以强逼的手段只会软硬兼施以遂他对谢钟秀的野心。

    燕飞的目光投往秦淮楼和淮月楼的一方视野内十多艘灯饰灿烂辉煌的花船画舫或泊岸旁或缓航河面映照得天上星月黯然失色令他记起当年在谢安的安排下乘他的座驾舟与刘裕、高彦往赴纪千千雨枰台之会的动人情景事前他哪想得到雨枰台的约会竟改变了他的人生。

    此时一艘画舫正从上游驶至燕飞不知如何忽奇想想到魔门那个被称为圣君的神秘人物如果要在建康找寻最佳的藏身之所或许该是秦淮河其中一艘画肪之内。如此不单可借水道之便进可攻退可遁只要跳进河水里任敌人如何人多势众也可以借水开溜。

    这个想法愈想便愈觉真实因为凭李淑庄的关系李淑庄可以把那圣君安顿在任何一艘画舫上至乎是李淑庄旗下的画舫。

    换过是别人纵然有此想法但对着秦淮河数以百计的画舫也有无从人手之感但燕飞并非常人他拥有凡的灵觉。忽然燕飞心中一动往下游潜泳过去。

    魔门对桓玄一意要得到谢钟秀一事是持甚么态度呢?几可肯定是绝不同意。因为王淡真之死桓玄的好色早惹起建康高门的反感特别是仰慕王淡真的年轻子弟。但因当时桓玄所为是得到王恭同意别人难以说话。不过谢钟秀的情况则完全不同如果桓玄硬以权势去凌逼谢家会动摇整个建康高门对桓玄的看法和支持。从这个角度去看魔门肯定反对桓玄这种不顾大局的自私行为。

    那圣君得悉此事后可以有甚么办法阻止桓玄犯此错误呢?燕飞设身处地去以魔门的角度着想也大感无计可施正如屠奉三所说的没有人能阻止桓玄。

    在这样的情况下魔门唯一的方法就是由谢钟秀处人手例如令她忽然“病殁”便解决了所有问题。

    此时他潜泳至河湾处从水中冒出将秦淮楼和淮月楼隔河对峙的美景尽收眼底河上画舫如鲫要从其中之一寻到不知其形相的魔门圣君彷如大海捞针。

    不过燕飞却有他的办法他先运气下坠尺许然后两手推出一股劲气斜斜冲出直抵离他两丈许处的河面登时浪花激溅似有巨鱼迅在近水面处滑冲而过。

    他试探的目标是可遥观谢家情况的十多艘画舫掌握的是对方微妙的心理。

    假设圣君确寄身画舫之上而他确又对谢钟秀不怀好意、有所图谋会使画肪停泊于一个可观测谢家的有利位置。如果燕飞的设想成立那圣君极有可能此时正在画肪上监视谢家的动静。

    燕飞正是要引起他的注意。他再下沉三尺灵觉提升至颠-的状态耐心静候。

    劲气在水面破开一道长达两丈的水痕浪花然后水面回复浪波荡漾的原貌便像甚都没有生过。

    燕飞生出微仅可察的感应似乎的确有人把注意力投往水面异样处但他却没法把握来源更弄不清楚其位置。

    燕飞没有失望反大感满意。

    如果对方是普通人又或一般高手肯定瞒不过他的灵应。但只有像圣君那级数的高手方可无时无刻地把精气神敛藏不使外泄便像鬼影般令人没法察觉。

    这已足够了既然圣君确实在其中一艘画舫上那他的推断便很有道理说不定待桓玄离开谢家后此君会立即从水路潜进谢家加害谢钟秀。

    燕飞暗抹一把冷汗想想也觉得险至极点如果不是他忽然想起这方面的问题今晚谢钟秀将难逃毒手。

    如此重大的事那圣君必亲自出手以保万无一失。

    就在此时一艘小艇从淮月楼驶出朝燕飞的方向滑去。

    ※※※

    魏泳之进入帅府主堂刘裕正和何无忌在说话。

    刘裕见魏泳之满脸兴奋之色微笑道:“是不是有好消息?”

    魏泳之欣然道:“我肯定不善于隐藏心事大人一眼便看穿。确是好消息且是天大的好消息。”

    何无忌笑道:“坐下来再说肯定是孔老大方面传来喜信。”

    魏泳之在刘裕左边地席坐下肃容道:“孔老大传话来确如统领所料般建康有大批粮资运至分别储存到城内八个粮仓去还有弓矢兵器只是弩箭机便达六十台。”

    何无忌大喜道:“孔老大毕竟是孔老大竟神通广大至连有多少台弩箭机也弄得一清二楚。”

    魏泳之叹道:“全赖桓弘不明情况竟征召城民作力夫孔老大遂安插帮中兄弟为桓弘作民工。”

    刘裕道:“桓弘实力如何…”

    魏泳之对答如流的道:“敌人总兵力在五千人间战船约三十艘。其中三千人分驻在城外的两个军营。不过这只是现时的情况敌方兵员、战船6续有来广陵的兵力正在不住增强中看来不但要封锁京口还可随时向我们动大规模的攻击。”

    刘裕沉着的道:“照孔老大估计这批粮资有多少呢?”

    魏泳之道:“孔老大说这批粮货足可供我们三个月以上的需求。”

    刘裕拍腿大笑道:“事过半矣!”

    魏泳之欣然道:“孔老大也有四字真言就是‘事不宜迟’。”

    接着俯前正容道:“孔老大说全城民众的心都是向着统领大人如果统领大人大举前攻他至少可以动三千人举义来个里应外合。最好是乘夜色进攻更容易制造混乱的情况令桓弘糊里胡涂的输掉这场仗。”

    刘裕沉吟不语。

    何无忌道:“我军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从水6两路夹击广陵届时只要孔老大能控制其中一道城门让我们长驱直进敌人必败无疑。”

    魏泳之也催促道:“此仗确是宜早不宜迟若敌人完成调军大幅增强城防我们纵能收复广陵也必伤亡惨重大不利日后攻打建康。”

    刘裕好整以暇的道:“这场仗我们是不是可以赢得再漂亮一点呢?”

    魏泳之和何无忌愕然相看均感刘裕智深如海难以测度。因为在他们心中刚才提出的办法已是最好的了。

    刘裕微笑道:“不论我们如何攻其不备又或有孔老大作内应可轻易攻入城内但要取得广陵的控制权定必须经一番血战方能达到目的。现在敌人阵脚未稳兵力不足大部分守军均驻在城外如果我们能采取擒贼先擒王之策一举命中敌人要害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控制全城不但可保着所有粮仓还可使城外敌人不战而溃至乎可强夺敌人战船这样的战果不是更理想吗?”

    魏泳之脸露难色道:“当然最理想但我却怕孔老大和他的兄弟难当此重任。”

    何无忌也道:“更怕是尚未动手便走漏了风声那时孔老大和他的兄弟都要遭殃。”

    刘裕从容道:“由我到广陵亲自主持又如何呢?”

    魏泳之和何无忌听得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裕微笑道:“我们从北府兵众兄弟中挑选出二百精锐只要能让我们混进城内去便有能力攻入太守府于桓弘猝不及防下干掉他接着全城起义把敌人逐出城外。此时我方战船队直逼广陵我敢肯定敌方驻扎城外的军队立即四散奔逃如此我们便可在极少的伤亡情况下重夺广陵的控制权。”

    魏泳之头痛的道:“如何让二百名兄弟混进城内去呢?”

    刘裕道:“我们当然无法可想但孔老大是地头虫必然有他的办法。

    立即通知孔老大我们就以三天的时间化整为零的逐一混进城内去。敌方守城者初来乍到怎能于短时间内弄清楚广陵的情况呢?我这个办法肯定行得通的。”

    魏泳之精神大振道:“对!敌人可不像我们对于来往行人是否广陵城民能一眼便看穿只要采一个换一个的办法肯定可以成功。”

    何无忌现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刘裕讶道:“无忌是否有话想说呢?”

    何无忌略一迟疑后问道:“统领当日舍广陵而取京口是否早预见今日的情况?”

    不待刘裕答话魏泳之跳将起来叹道:“到此刻我方明白为何大人到京口后第一件事就是着我去找孔老大泳之服哩!”

    说罢欣然去了。

    ※※※

    从淮月楼码头驶来的小艇和其它数以百计正往来6岸与画舫间的小艇乍看没有任何分别由一个船夫在船尾摇橹客人便坐在艇子的中间。

    每当入黑之后于秦淮河来说这个情景是最平常不过的。但令燕飞生出警觉的是艇子上的风流客他披苦厚厚的长斗篷把头脸完全掩盖像怕被人窥破他的庐山真貌。

    而那人亦不闲着不住扫视远近河面的情况当他往燕飞的方向瞧去时尽管燕飞沉进河水去仍似感到对方凌厉的眼神。

    另一个惹燕飞注意的地方是操舟者并非一般船夫颇有举重若轻、轻松自若的姿态可知乃此道高手这样的人所载送的人当然大不简单。

    燕飞直觉感到艇上的客人该是李淑庄此行是去见那个圣君而事情多少和桓玄往访谢家有关否则哪会这么巧呢?

    燕飞暗呼幸运从水内直追快艇而去。

    小艇在画舫间左穿右插如果有人从后驾艇跟踪不是被撇下便是被现踪影更坚定燕飞的信心。

    当小艇从两艘或可称之为浮动的青楼画舫间驶出来只剩下船夫一个人径自掉头返淮月楼去。

    这种江湖障眼法简单却有效可令人不知那人到了哪艘船去了但怎瞒得过燕飞?正如他所料的那人登上的是在一边可遥望乌衣巷谢家的画舫。令燕飞大感欣悦。

    另一个头痛的问题来了。

    这艘画舫长达十五丈宽三丈楼高三层每层约有七、八个厢房此时全船爆满灯火灿烂丝竹管弦之音和客人猜拳敬酒的喧闹声响澈全船即使以燕飞的灵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偷听其中两人的对话也是没有可能的事。何况对方必会以内功束敛声音一般高手就算在近处用心聆听也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内容。

    燕飞在船旁冒出水面阵阵欢笑声从甲板上传下来原来有几个不知是哪家的世家子弟正携美在甲板上倚栏笑谈风月事。

    燕飞差点想放弃改为到远处监视旋又想到如果那圣君的确藏身船上该选在第三层景观最佳的位置且非普通待客的厢房因为那圣君并非来泡妞**占着厢房却不召妓相陪会惹人怀疑。

    如他的猜想成立圣君刻下该置身于第三层尾作储物或作其它用途的房间。

    想到这里燕飞把心一横心忖顶多文的不成便来武的大干一场必要时倾尽全力斩杀那圣君以削弱魔门的实力。不过如果那圣君的武功与向雨田相若他便大有可能留不住他。正因这个想法所以他没想过动武以免打草惊蛇最怕是李淑庄生出警觉那他们倒李淑庄的行动将功亏一篑。

    要除去那圣君必须在某一难以逃生的环境形势下绝不是在秦淮河的一条船上。

    燕飞避开甲板上有人的地方潜泳至船中央的位置倏地从水里腾升就那座以至阴至柔的真力令手足生出吸摄附着的巧妙力道迅如灵猿攀树般视船身为平地一溜烟的直升往船顶去眨眼的工夫他已置身仿如楼房之颠的船顶处。

    寒风阵阵吹来秦淮河的美景尽收眼底灿烂的灯火、喧声乐声填满这截河段秦淮河的晚夜便等同常人的白昼。

    燕飞暗叹一口气。

    今夜情况的展实出乎他意料之外希望纪千千晚些儿入寐否则他便要爽约了。

    燕飞想起与纪千千的梦约更不敢迟疑忙集中心神在人字形的楼船顶伏身疾行片刻已有所现伏身在接近船尾面向乌衣巷的一边把耳贴在瓦坡去。

    一声冷哼适时传人耳内。

    燕飞大感不负此行只听哼声便知此人功力深不可测乃高手中之高手。

    接着是李淑庄的声音响起道:“淑庄把东西带来了。”

    她是以蓄音成线的方武把话送出若非像燕飞般的高手休想听得只字片言。

    燕飞心中涌起自豪的感觉自己是否天下第一高手还难下定论至少在武技上他与孙恩仍未分胜负。但可肯定自己是最卓的探子故可以在这里偷听魔门领袖最机密的对话。

    燕飞全神窃听。

第十一章 称帝之心

    一把男子的声音道:“为何拖延了两天才把东西送来?”

    听声音此人的年纪该在三十许间想不到统领魔门的人这么年轻。亦使燕飞对他更具戒心因为在魔门的派系里讲的不是论资排辈而是实力。

    他同时生出希望李淑庄该尚未透露与屠奉三的丹方买卖否则此君便该晓得李淑庄因忙于试炼丹方致延误了其它事。

    李淑庄答道:“为了安抚建康的一众风流名士我不得不赶制另一批五石散以应需求。于此非常时期由于人心不稳对丹散的需求比平时骤增数倍使我应付得很吃力。”

    燕飞整个人轻松起来因为任青娓确是料事如神看穿魔门中人自私自利的性情作风李淑庄果然没向同门泄露关长春的秘密管他是天王老子又或魔门圣君。

    男子似在研究李淑庄给他的东西好一会才道:“这东西是否真的不留丝毫痕迹?否则将会惹起轩然大波。”

    李淑庄信心十足的道:“我炼制出来的‘瞒天恨’服食后保证不会有任何征状当年匡士谋就是以‘瞒天恨’混入一剂疗治毒伤的药中交给桓玄再让桓冲服下令桓冲一命呜呼。唉!士谋也算倒霉竟给桓玄来个杀人灭口更乱了我们的阵脚。”

    燕飞听得心中懔然。终于由李淑庄之口证实桓玄弑兄之事且是由魔门暗中推波助澜。他虽未听过匡士谋之名但也猜到大概的情况。此人肯定是奸狡多智的人被魔门安插在桓玄身边只恨恶人自有恶人磨献上毒计反遭桓玄灭口可说是自作孽了。

    那人道:“小美人病况如何呢?”

    燕飞虽然早猜到两人会面与谢钟秀有关系但当这个大有可能是圣君的男子提及谢钟秀仍不由心生寒意大呼好险。

    李淑庄道:“自谢玄去世后谢钟秀便因伤心过度积郁成疾且情况一天比一天差最近更曾多次晕倒如果她忽然病逝肯定没有人怀疑。”

    那人叹道:“如此高门淑女又是一代名将之后真令人不忍心加害真的没有别的方法吗?”

    燕飞听得谢钟秀抱恙先是心中一沉接着再听到此君一番怜香惜玉的话不由心中大讶因想不到这魔门的最高领导者竟有恻隐之心又毫不掩饰的说出来。

    李淑庄缓缓道:“自汉亡以来今天是我们圣门复兴有望的最大良机我们绝对不可以错过。桓玄此子贼性难改垂涎当年王淡真的美色如是现在对谢钟秀又如是。近日建康谣言满天飞不住有人问我桓玄是否对谢钟秀有野心否则为何会如此礼遇谢家?既亲身往谢家拜祭谢琰又邀谢混共赴淮月楼的晚宴。我虽然极力为桓玄说好话但纸终包不住火今晚桓玄又借词往访谢家如此下去我也要应对不来。唯一的方法是要桓玄死了这绦心请圣君明鉴。”

    燕飞终弄清楚房内的男子确是那个圣君也暗赞李淑庄说话得体既能向圣君晓以她魔门的大义又不会开罪圣君例如指他不该心软不该有妇人之仁成大事者岂区于小节诸如此类不中听的话。

    圣君道:“此计由我想出来我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关键。在乌衣豪门中我最欣赏谢家的风流实不愿双手沾染谢家子弟的血。”

    燕飞目光不由投往远处的乌衣巷桓玄显然尚未离开难怪此君有闲聊的心情。也禁不住对魔门的人大为改观原来他们有如常人般的七情六欲非泯绝人性的人。当然他不会误以为圣君会因此而放过谢钟秀因为毒计正是由他想出来的。

    李淑庄不以为意的道:“圣君的高瞻远瞩淑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谢玄成立北府兵后圣君便预见淝水之战的生于是设计了整个复兴魔门的计划淑庄也因此到建康来闯天下更令我圣门团结一致。现今圣君的部署已逐一实现只要桓玄能坐稳皇位天下将是我圣门囊中之物我们定要坚持下去凡事皆不可懈怠。”

    圣君道:“我并不像淑庄所说般的神通广大。我慕清流虽能就当时大势趋向作出准确的预测可是对局中个别的展却是无能为力。比如燕飞的出现、刘裕的冒起、桓玄现在的失控均为我意料之外的情况。而这些在我掌握之外的变化恰正是决定未来大局最关键的因素?可知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垣两句话确有道理。”

    燕飞终于晓得这个魔门圣君高姓大名亦不由心生佩服此君肯定是智勇双全之士且非常谦虚绝不是狂妄自大之徒这样的人如果不择手段才最可怕。

    魔门圣君慕清流忽又出其不意的转话题问道:“桓玄没有迷上你吗?”

    李淑庄显是被慕清流的问题突击个措手不及犹豫片刻后方答道:“还不是丹散累事鼎房的一炉丹药出了问题令我不能赴桓玄之约。”

    慕清流淡淡道:“淑庄是否有事瞒着我呢?”

    李淑庄忙道:“淑庄怎敢呢?”

    燕飞暗叫厉害更从李淑庄答话的语调感应到她自深心的恐惧令她害怕的当然是慕清流由此可知慕清流在魔门中的威势。

    慕清流忽又再转话题叹道:“恐怕鬼影已遭不测之祸没有他天下无双的斥候之技令我们再无法像以前般对敌人情况了如指掌这也是我始料难及的事。”

    李淑庄道:“鬼影或许是因事而延误所以未能于约定时间回来我不信有人能奈何他即使燕飞也拿他老人家没法子。”

    慕清流沉默片刻后道:“燕飞加上向雨田又如何?”

    燕飞心中遽震不由得对慕清流的智力作出新的评估。这根本是无从猜测的但慕清流却是一矢中的命中确切的情况。

    李淑庄震动的道:“不会吧!向雨田岂敢联同外人来对付我们?”

    慕清流冷静的道:“向雨田从来都是胆大包天的人更清楚拒绝受命形同背叛圣门而鬼影正是我门圣规的执行者向雨田觑准我们无暇他顾的时刻来个先制人有甚好稀奇的?当时鬼影正追踪燕飞恰好向雨田亦在边荒集而只有他和燕飞连手布局方有杀死鬼影的可能。如果这几天仍末见鬼影回来鬼影定已遇害。”

    李淑庄怒道:“真想不到墨夷明竟会调教出这样的徒弟来。”

    慕清流有感而的道:“正是墨夷明这样的人方会调教出像向雨田这样的徒弟来。墨夷明无疑是我门数百年来最杰出的人物如此人物怎会受世俗门规听东缚尤其他练的是我门至高无上的灵异心法。这叫有其师必有其徒。若鬼影真的命丧向雨田之手不论燕飞有否助他已足证明他的成就不在其师墨夷明之下。此事就到此为止我们绝不可找向雨田算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淑庄抗议道:“圣君!”

    慕清流沉声道:“这是我的决定没有人可以异议。”

    李淑庄沉默下去不敢抗辩。

    燕飞对此人又多添几分敬重这才是卓之辈的本色拿得起放得下只有自己才明白他清楚他这个决定是多么明智。像向雨田这个人一旦成为死敌连燕飞自己也感头痛。

    好一会后李淑庄道:“谢钟秀的事……”

    慕清流打断她道:“桓玄去后我会依计行事此事由我亲自负责淑庄不用理会。”

    忽然喊杀之声从大江方向传来还有投石机出的“隆隆”响音震彻大江。

    只听得李淑庄一震道:“生了甚么事呢?”

    喊杀投石的声音渐转清晰显是有战船硬闯建康大江水段从下游逆水来犯逐渐接近大江和秦淮河的交汇处。

    慕清流平静的道:“刘裕的战船又来了且今次是一支船队目的既要展示实力又可闯往两湖支持两湖帮的余党。哼!如果桓玄不能及早从他的帝皇梦醒过来即使我们全力相助此战仍不容乐观。”

    接着又道:“淑庄回去吧!再不要这般直接的来见我现在建康危机四伏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燕飞晓得是离开的时候了连忙悄悄回到水里去。既有战船队闯建康水域纵然桓玄千万个不情愿也必须立即离开谢家赶去处理此事。而慕清流出手的时刻也来临了。

    ※※※

    桓玄的脸色说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目光投往大江上游虽然北府兵的十二艘战船早消失在河道远方的暗黑中。

    四艘受创的荆州军水师舰三艘仍在江水上冒黑烟其中一艘已救无可救正倾侧下沉。

    陪伴在旁的将领亲兵没有人敢说话均知若惹毛盛怒的桓玄随时会有杀身之祸更有人暗自为今晚负责大江防务的值勤将领担心。

    出奇地桓玄冷静的道:“刘裕这是甚么意思?是想向我示威显示有突破我锁江的实力还是另有目的呢?”

    寒风阵阵刮至吹得立在石头城外码头的众人衣衫飞扬颇不好受。

    站在桓玄侧旁的谯奉先踏前一步道:“卑职认为这十二艘战船是要尽快赶赴两湖以协助两湖帮的余孽重振旗鼓图谋不轨。”

    另一边的桓伟同意道:“巴蜀侯之言有理两湖帮的贼党在别无他法下只好向刘裕投诚求援刘裕以有可乘之机遂派出战船往两湖兴波作浪。”

    桓玄沉声道:“刘裕真有可乘之机吗?”

    桓伟答道:“两湖帮已溃不成军实难有作为。失去聂天还和郝长亨后两湖帮再没有能号召帮众的领袖我看两湖帮现时只是回光返照再无力左右大局。刘裕这派出战船到两湖去只是白白牺牲。”

    桓玄道:“奉先有甚么看法?”

    谯奉先恭谨的应道:“以刘裕的作风为人和过去的战绩他是绝不会驱使手下去送死的既然这么做了他当有一定把握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必须认真应付。”

    桓伟不悦道:“早在周绍和马军率兵抵达巴陵前两湖帮余孽便四散逃亡不敢应战可见贼子们已溃不成军。刘裕只因不明形势方会以为有意外的便宜可得派人到两湖去招揽两湖帮的余党。刘裕也会有错估形势的时候吧?”

    桓玄道:“奉先还有甚么话说?”

    谯奉先按下怒火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刘裕先后两次派人闯关视我们驻守建康的水师如无物背后的原因绝不简单请大人明察。”

    桓玄颔道:“奉先谨慎的态度我非常欣赏不论江陵或巴陵都绝不容有失。桓大将军明早立即动身返回江陵全力支持巴陵以肃清两湖帮的小贼。哼!我倒想看刘裕还能弄出甚么花样来?”

    接着沉吟起来。

    众人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只好静心等侯。

    桓玄忽然问道:“京口的情况如何?”

    谯奉先答道:“刘裕不住加强城防又以北府水师封锁海口准备攻打广陵。”

    桓玄冷笑道:“一旦我们在广陵集结足够的军力从水6两路进攻京口我要无歼灭他的水师船队然后再从水6两路把京口重重围困看他能捱多久如此大局定矣。”

    又道:“明天我将受封为楚王。司马德宗须迁离皇城就暂时把他安置在皇城外的永安宫而司马氏祭庙内历代祖宗的牌位则迁往琅邪国同时我们在九井山北麓兴筑高台为我祭天登基一事作好准备。”

    众人轰然答应只有谯奉先没有任何反应表示。

    桓玄双目闪过怒火朝谯奉先望去皱眉道:“奉先不同意我的决定吗?”

    谯奉先苦笑道:“奉先怎会反对?只不过奉先认为时机并不适合现今建康人心未稳特别因有刘裕在旁掀风播浪令有异心者生出不切实际的妄想。人的心很奇怪一天司马德宗仍然在位大家会如常生活视大人清除奸邪、拔擢俊贤的事为拨乱反正的德政不但乐于接受且怀抱希望认为可过一段安定的日子。可是如果我们于此阵脚未稳之时便急遽求变且是最极端的变化不论朝野都会感到难以消受于我们实有害无利。”

    事实上他已说得非常婉转客气指出桓玄于局势未定之际便原形毕露让人人看出他完全不把司马德宗放在眼内为所欲为尽显他篡位代晋的野心会逼使更多人对他生出不满改为投向刘裕。

    桓玄没有答他呼吸却沉重起来。

    其它人更不敢插嘴说话。

    谯奉先又道:“大人登基的大事是势在必行愚意却认为该在收拾刘裕之后进行如此刘裕反变成乱臣贼子也令刘裕名不正、言不顺。昔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就是据有皇朝正统的优势再讨伐其它乱贼。请大人明鉴。”

    桓玄冷然道:“区区一个刘裕我还不放在眼内岂容他来左右我的决定。我明白奉先的意思但却认为奉无是遇虑了。司马氏的天下本应是我桓家的天下我只是讨回我爹失去的东西。”

    接着喝道:“我心意已决明天一切依计划行事马来!”

    亲兵们忙牵来骏马。

    桓玄接过马缰道:“今回将是刘裕最后一次硬闯建康由今夜开始建康的水防交由奉先负责再不许有同样的事情生。”

    谯奉先心中暗骂表面只好恭声答喏。

    桓玄飞身上马仰望夜空长笑道:“我桓玄登基后会大赦天下施行德政当人人心存感激刘裕岂还是足道?刘裕是绝对没有机会的当我大军东下之时看他还可以有多少风光的日子过。”

    接着一夹马腹同时抽缰令座骑人立而起仰天嘶叫确有君临天下的威势。

    众人纷纷上马只有受命接管水防的谯奉先肃立原地。

    桓玄俯视谯奉先道:“今早我听到消息说钱塘临乎湖湖水忽然盈满。据父老相传:‘湖水干枯天下乱湖水满盈天下平’。除此之外江州又降甘露。凡此皆为吉祥的征兆可见天意已定像刘裕这种跳梁小丑实不足为患。奉先只要全心全意助我办好建康的水防我定不会薄待奉先。”

    谯奉先还有甚么话好说的只好大声答应。

    桓玄再一阵得意的笑声领先策马去了。

    众兵将慌忙追随轰隆的密集蹄音粉碎了江岸旁的宁静令附近的住民从梦中惊醒过来颤动的心只能想到杀伐和战争。

第十二章 心战之术

    蒯恩和刘穆之徒步离开太守府只有十多个亲兵护行这些卫士不是来自大江帮的兄弟便是原属振荆会的人马人人忠心可靠兼又武功高强。

    在这区域任何军事行动要是保密如若泄漏风声预定的计策便不灵光。而于此任何一个人均可能是天师道信徒的地方保密的功夫更不可疏失。所以在刘穆之的提议下两人都换上普通北府兵的装束乍看只像一队普通不过的巡军看不出一个决定两军胜负的行动正逐渐展开。

    际此夜深人静之时街上不见人踪只响起众人军靴踏足地面的声音一片肃杀静穆的气氛。

    寒风呼啸。

    蒯恩见刘穆之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忍不住问道:“先生是否在担心今回的行动呢?”

    刘穆之微笑道:“对蒯将军我是信心十足只看你在刘帅去后立即把三千精骑调往附近隐秘处便晓得蒯将军早预见今天的形势。这三千精骑养精蓄锐势不可挡岂是师疲力竭、士气消沉的天师军架得住呢?”

    蒯恩讶道:“然则先生又因何事煞费思量?”

    刘穆之道:“我想的是击败徐道覆后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的问题。如果孙恩不是命丧于燕飞之手我要头痛的问题会更多。”

    蒯恩苦笑道:“这方面要仰仗先生了我实在想不出办法来。”

    刘穆之欣然道:“你肯认为这是一道难题已非常难得。自天师道兴起后晋室一直没法看清楚问题的重心所在只视天师军为乱民贼子对付他们的方法惟有武力镇压在对策上是绝对的错误。”

    稍顿续道:“宗教是不讲理性只讲信念纵然信念与事实对立亦只会选信念而舍事实遂令信徒变成盲目的跟从者。当然信念的深浅各有不同但基本上仍是如此否则便不是信徒。像天师道这般的宗教其领袖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如竺法庆之于弥勒教孙恩之于天师道领袖的个人魅力直接影响信徒的信仰。”

    蒯恩苦恼的道:“我真的不明白竺法庆之死导致弥勒教的崩溃但现在孙恩明明死了却是另一番情况教人百思不得其解。甚么水解仙去大家都应心知肚明是骗人的谎话偏是这多愚夫愚妇都深信不疑。”

    刘穆之道:“人心是很奇怪的蒯将军不明白他们皆因蒯将军所思所想与他们有异这就是人心的分歧。没有人会认为自己选择的信念是错误的否则就根本不会抱持这样的信念当遇到现实的冲击事实似与自己坚持的信念有抵触大多数人的选择并不是纠正自己的信念而是设法漠视矛盾只挑愿意相信的事去相信。但是怀疑仍藏在心底里这也是人的本性。只要蒯将军好好利用此点不但可以轻易赢得这一仗还可以大利日后的管治。”

    蒯恩谦虚的问道:“此为心战之术请先生指点。”

    刘穆之从容道:“现在最令天师道徒怀疑的就是孙恩究竟是水解仙去还是给燕飞宰掉?在战场上长篇大论是不可能的但喊喊口号却是有利无害。如果我军在与天师军交战时齐喊‘孙恩死了’对方多少也会受到影响肯定可收奇效。”

    此时他们刚进入城道把守门关的守军忙开启城门让他们通过。

    蒯恩叫绝道:“先生的提议肯定管用换过我是天师军听到这句话士气肯定受挫。”

    众人来到城外护城河外的吊桥尽处另一队人马正在恭候着一旁另有十多匹空骑以供蒯恩等代步。

    刘穆之拈须微笑道:“我送蒯将军就送到这襄我们不但可以在战场上喊响‘孙恩死了’的口号还可于道路交-处高竖写上‘孙恩死了’的牌匾。此事交由我负责蒯将军请安心出征更祝蒯将军此战大捷而回。”

    蒯恩恭恭敬敬地向刘穆之施军礼接着与手下们越过吊桥登马去了。

    ※※※

    荣阳城。

    雪终于停了。

    雪停后不到半个时辰纪千千和小诗在风娘的陪伴下登上马车离开慕容垂的行宫走上通往城门的大街。

    车窗垂下厚帘或许只是为了御寒但纪千千却生出如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听到的是从四周传来的马蹄声却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要到哪里去。

    风娘闭目养神神色清冷像丝毫不在意正生着的事亦不关心未来会生甚么事的模样。

    小诗早疲累不堪拥着被子就在座位处睡着了。

    纪千千却没有丝毫睡意心中涌起莫以名之的惧意。

    她颇有历史重演的感觉而这正是令她心神不安的原因。就像那回与慕容永作战慕容垂带着她们主婢停停行行时快时慢昼伏夜出忽然间决战来临打得慕容永这个慕容鲜卑族最强劲的对手永远不能翻身她真怕同样的情况会出现在拓跋族和荒人联军上。

    可恨她连自己现在的情况亦弄不清楚出了荣阳城后向东向西也难以分辨如何向燕飞传递精确的情报呢?

    在这样忧心如焚的情况下她根本无法入睡还如何梦召爱郎由他为自己分忧?

    ※※※

    边荒集。

    小建康的码头处灯火通明三十五艘载满粮货、兵器、弓矢的货船泊在码头处正准备启碇开航。

    这或许是开战前最后一批运送粮资物料到乎城的船队由四艘新造的双头舰护航负责此事的是费二撇和丁宣。

    荒人夹岸欢送显示出荒人在拯救纪千千主婢的行动上团结一致。

    议会成员全在送行者之列益令荒人情绪高涨气氛沸腾热烈。

    拓跋仪觑个空档把丁宣拉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一个以火漆密封的竹筒道:“这个竹筒子你必须亲手交给族主告诉他内藏燕飞从建康传来至关紧要的信息千万要小心保管不容有失。”

    丁宣疑惑的把竹筒藏入怀囊里讶道:“听当家的语气筒内的消息当与慕容垂有关系但燕爷怎可能在建康德到北方的情报呢?”

    拓跋仪像燕飞面对这类问题时般大感要解释之苦只好搪塞道:“此事曲折离奇确是一言难尽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吧!”

    丁宣皱眉道:“如果族主追问起来我如何答他?”

    拓跋仪淡淡道:“族主不会问你半句话。”

    丁宣大感错愕。

    拓跋仪探手抓着他双肩语重心长的道:“到平城后你便留在族主身边作我们两军之间的联络人尽心为族主办事族主必会重用你。”

    丁宣一呆道:“留在那里?这个……”

    拓跋仪放开双手拍拍他肩头道:“边荒集始终非是你久留之地击败慕容垂后可供你大展所长的机会将在北方而非边荒集。在筒子内的书函里我借燕飞之名向族主举荐你。天下间若只有一个人对族主有影响力那个人就是燕飞明白吗?千万勿错失这个机会。”

    丁宣两眼一红感动的道:“当家!”

    拓跋仪微笑道:“多余话不用说了我和边荒集都是没有前途的由于推荐你的人是燕飞所以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族主都会善待你。你自己看情况而定如果觉得难有大作为便退隐山林、娶妻生子过些写意的好日子。”

    丁宣道:“可是燕爷……”

    拓跋仪打断他道:“燕飞是怎样的一个人大家清清楚楚我会私下和他说的。去吧!路途上小心点。”

    此时两岸欢声雷动原来探路领航的两艘双头舰正从下游处驶上来费二撇立在指挥台上威风八面的向两岸喝采的荒人兄弟姊妹挥手回礼。

    拓跋仪催促道:“登船吧!”

    丁宣拍拍怀内的竹筒道:“我绝不会有负当家所托。”

    说罢登船去了。

    慕容战来到拓跋仪身旁讶道:“丁宣的神情为何如此古怪今回的船运该没有甚么风险凭慕容垂现在的水师实力是没法奈何我们的。”

    拓跋仪探手搭着慕容战肩头笑道:“我们去喝酒如何?我请客。”

    慕容战欣然道:“恭敬不如从命多找几个人会热闹点对吗?”

    笑声中两入朝夜窝子去了。

    刘裕在床沿坐下。

    忙了一整天后他终于可以静下来感受独处的滋味。

    在卧室的暗黑中他生出沉重的感觉那是难以形容的感觉。

    他现在已成为北府兵自立的大统领肩负起诛除以桓玄为的乱党的大任整个南方的命运全掌握在他手里可是他并不感到此刻的他和以前的刘裕有甚么分别。

    他还是以前的那个刘裕像一般人那样有过去、现在和将来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不会多一分或减一些。

    他醒悟到不论他处于甚么位置一切仍是依然故我。他脑海中闪出无数的念头既包含着痛苦又夹杂着希望。他有点不敢去想王淡真又或江文清。前者令他生出无法负荷的锥心歉疚后者却令他感到因接纳了任青媞而感到对不起她。

    人生为何总是令人如此无奈?

    自己纵能一步接一步登上帝皇的宝座但已生的事却再没法改变过来遗憾将长伴着他。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会选择于干掉桓玄后从这令他疲于奔命、劳心费神的位置退下来回到边荒集去作一个无所事事的荒人。

    闲时便和燕飞在第一楼的平台灌几口雪涧香、听千千弹琴唱曲;无聊起来可到卓狂生的说书馆听他夸张渲染的说书重温“一箭沉隐龙”的岁月。又或到夜窝子闲逛欣赏来钟楼广场卖艺者干奇百怪的表演。这样才是有血有肉的生活。

    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再没法为自己未来的生活方式作出选择。这条帝皇之路是不能回头的不归之路。

    刘裕暗叹一口气就那么仍穿着靴子的躺到床上去。

    完了!

    他争霸南方的日子可说是刚开始但他闯荡江湖的悠闲日子却是彻底的完了。他已失去了自由。

    那种日子是多么令人怀念!未来他完全捉摸不透最实在的希望可随时化为泡影绝处又可逢生。而正是这种没法掌握命运、浮沉不定的感觉令他深切体会到生命的苦与乐。

    现在的他每一步行动都经过深思熟虑如在下棋眼前的对手便是桓玄而他只能循自己定下的路线踏出每一步有些儿像他已变成自己想法牢笼的囚徒。

    这些此起彼继的念头今他感到茫然。晚夜凉飕飕的空气涌进室内可是他却不想拉被子盖着身体心儿沉重地怦怦跳跃更有点呼吸不畅。

    但他也清楚到明天醒来面对惟他马是瞻的北府兵将他只会向他们显露最英明神武的一面令他们感到在他刘裕的领导下他们正踏足通往最后胜利的坦途上。

    当年的谢玄于淝水之战的前一个晚夜独处时是否有同样的感受呢?

    击败桓玄后他的使命绝不会因此告终还有是北伐以统一天下这是谢玄对他的期望也是南方所有人对他的期望。从这个角度去看他的确失去了为自己而生活的自由他再不属于他自己。

    一阵劳累袭上心头刘裕沉沉的进入了惟一能令他忘掉现实的梦乡。

    ※※※

    快艇离开小岛乘风破浪地朝巴陵进。划艇的是四名两湖帮的兄弟他们对洞庭湖了如指掌要偷进巴陵水域是轻而易举的事。

    卓狂生、高彦和姚猛三人坐在快艇中间心情不由紧张起来。

    姚猛舒一口气道:“他***如果撞上敌船我们究竟是立即跳进水里去还是扑上对方的船大干一场呢?”

    卓狂生哂道:“现在是甚么时候?对方亮着灯火只要隔远看到便来个避之大吉。他娘的!你道我们是去攻城吗?我们现在是去进行刺杀行动只要干掉周绍和马军任何一个便可令敌人军心大乱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姚猛又怀疑的道:“高小子的情报并不是每次都准确的如果马军明晚没有到巴陵最著名的仙源楼去我们还不知要等多久?”

    高彦骂道:“我哪次给你的情报是失准的?你这个没胆鬼!自己害怕便胡言乱语来派我的不是。全赖我看准马军是色鬼在巴陵各大青楼广布眼线才知马军差人往仙源楼订下厢房还指定要最当红的小花花陪酒。你***不来赞我精明却来怀疑我消息的可靠性。”

    卓狂生不耐烦的道:“不要吵了!吵得我的心也乱起来。”

    又笑道:“其实问题在我们三个都从未当过刺客若有燕飞在我们根本不用担心。”

    姚猛有感而道:“小飞那家伙真令人想念。”

    高彦笑道:“这叫蜀中无大将廖化亢先锋:他***!有甚么办法?眼前论武功以我们三人最强只好由我们滥竽充数。”

    卓狂生啐道:“如单论武功小白雁便比你高明多了。真不明白你为何不让小白雁一起来当刺客。”

    高彦苦笑道:“皆因她从未杀过人我更不想她的玉手沾上血腥只好忍痛和她暂别片刻。”

    姚猛一震道:“不好了!前面有灯光。”

    撑船的其中一个两湖帮兄弟应道:“禀告姚爷那只是巴陵的灯火。”

    卓狂生和高彦忍不住齐声大笑。

    姚猛以干咳掩饰尴尬后理直气壮的道:“我这叫警觉性高有甚么好笑的小心点才对嘛!”

    高彦忍着笑道:“像你这般自己吓自己杯弓蛇影的刺客确是天下罕有真后悔带你来呢!”

    卓狂生道:“不要笑小姚哩!明晚的刺杀必须快、狠、准一击不中立即退走勿要败坏了我荒人的威名否则我的天书会留下污点。”

    高彦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在旁为两位大哥摇旗呐喊到时请恕我这个低手帮不上忙因为我也从未杀过人。哈!”

    卓狂生和姚猛听得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第十三章 谢府风云

    平城。

    拓跋圭在内堂接见赶来的张衮坐好后张衮道:“中山方面敌人有异动。”

    张衮受命专责侦察大燕都中山的情况定期向拓跋圭作报告今次的报告却比原定的日期提早了三天。

    拓跋微笑道:“理当如此敌人方面有何异举?”

    张衮道:“慕容垂以慕容会代替慕容隆守龙城又以兰汗代替慕容盛守蓟城而慕容会和慕容盛的两支部队则返回中山。据探子的观察这两支部队均士气昂扬特别是慕容隆的龙城部队军容鼎盛是慕容垂本部外最精锐的部队人数在二万人间从未试过吃败仗。”

    慕容隆是慕容垂的儿子由姬妾所生被认为是慕容垂诸子中最有才能的人但由于慕容宝手段圆滑又懂结交慕容垂身边的侍从宠臣而慕容隆赋性耿直故远不如慕容宝般得到慕容垂的欢心。

    拓跋圭哑然笑道:“不嫌太迟了吗?若是上回是由慕容隆代小宝儿领军来攻打盛乐实胜败难料现在却是错恨难返。”

    张衮道:“族主千万勿掉以轻心龙城兵团从未参与攻打我们的战役所以对我们全无惧意且养精蓄锐若与慕容垂的主力军夹击我们我们恐怕抵挡不住。”

    稍顿续道:“慕容垂的兵力估计在五万左右加上慕容隆的龙城军团总兵力达七万之众是我们兵力的两倍以上。虽说我们有平城和雁门两大重镇互相呼应可是如被慕容垂重重围困截断盛乐与我们之间的联系而敌人的补给可从中山源源不绝的送至我们的形势绝不乐观。”

    拓跋圭露出深思的神色。

    张衮道:“我们还有一个很大的弱点就是边荒集离我们太远了就算从水道赶来也须十五至二十天的时间且肯定瞒不过敌人的耳目如在我们两方会合前被敌人截着逐个击破会使我们陷于孤军作战的劣势。”

    拓跋圭苦笑道:“这正是我最头痛的难题荒人怎样才可以挥他们的作用呢?”

    张衮道:“族主请恕我直言。”

    拓跋圭皱眉道:“说罢!我要听的是真话而不是谄媚之言。”

    张衮道:“慕容垂一向善于用奇用诈像慕容永输掉老命的一仗便是被慕容垂所惑惨中埋伏。现在我们据平城、雁门目标明显令慕容垂可从容部署。兼且现在天寒地冻频下大雪令我们难掌握敌人行踪。最怕是到敌人兵临城下我们方猛然醒觉便悔之已晚。”

    拓跋圭点头道:“这个我明白。”

    张衮叹道:“我们真的不明白族主为何不采取当日应付慕容宝之法尽量避免与敌人正面交锋待敌人气势消灭之际方全力反击呢?如此主动将掌握在我们手上。”

    拓跋圭微笑道:“不要忧虑很快你们便会明白我的战术。夜哩!早点休息吧!”

    张衮告退后拓跋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然他着张衮放心事实上最担心的人正是他自己。

    今回纪千千是否仍能挥其神奇探子的效用呢?他没有半丝把握。慕容垂可不同慕容宝兼之兵力远在他之上如果被慕容垂逼得正面硬撼后果实不堪想象。

    他忽然想着楚无暇想着她动人的**若再来一颗宁心丹感觉会如何呢?

    建康。乌衣巷。谢家。

    谢钟秀所在的小楼仍透出灯光这个天之娇女已登榻休息燕飞可听到她出的呼吸声。伺候她的两个小婢在下层为她以慢火煎药草药的气味弥漫在外面的园林中。

    燕飞藏身一棵大树的橙杈处可透窗看到谢钟秀香闰内的情况不由记起当日刘裕到小楼来见谢钟秀的情景心中百感交集若当日谢钟秀没有拒绝刘裕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建康高门最著名的两位美女都分别与刘裕扯上关系这是不是某种没有人能明白的宿命呢?

    谢钟秀的呼吸大致上均匀平静但有时会忽然急促起来情况令人担心。燕飞直觉感到她的身体很弱处于虚不受补的情况他的真气于这样的情况下将派不上用场得到的只会是反效果。

    四个护院携犬巡到此区内还询问小婢们谢钟秀的情况旋又离开。今夜谢府警卫森严又有恶犬巡逻但燕飞却晓得对慕清流那级数的高手再严密的警戒也起不到作用。

    如何应付慕清流燕飞仍拿不定主意。

    若没有倒李淑庄的计划他会觑准时机全力出手务求斩杀对方于蝶恋花下予魔门最重的打击。

    不过即使他真的如此决定动手的地方仍令他非常头痛如在谢府内进行一来会惊动谢家上下人等至乎桓玄方面的人这么一想令燕飞更是投鼠忌器。以对手的智计如若见势不妙抓起个小婢便足以令燕飞罢手。

    可是如待他离府时才动手又恐留他不住。只要想想慕清流的功夫接近向雨田他便没有绝对的把握。

    较聪明的方法似乎仍是只破坏对方的下毒之计然后再凭灵应追踪慕清流看看有没有株除此人的良机。

    慕清流此来并非要杀人放火而是要偷偷向谢钟秀施毒让谢钟秀表面看来似是病情恶化致玉殒香销。所以慕清流绝不会动手伤害任何人。

    而最方便害死谢钟秀的方法燕飞可以想到的就是把“瞒天恨”混进谢钟秀服用的药汤内去便像桓玄毒杀亲兄桓冲的手法一样。

    就在此时燕飞生出感应。

    一道白影从林木间闪出来到了小楼之旁。

    燕飞收拢心神敛去可出任何令此人生出警觉的信息凝神瞧去。

    此人身材修长高度比得上他燕飞虽然是来干见不得光的勾当却披上一袭在黑夜最夺目的白外袍且举止从容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他看似一副漫不经心随随便便的样子还予人甚都不在乎的印象但燕飞却晓得小楼内以至远近生的事没有一点能瞒得过他。

    此人武功肯定是向雨田的级数。

    只看直至他从暗处闪出的一刻他燕飞始能生出感应便知此人如何了不起。

    小楼的下层处一个小婢正把药煲提起来把药汤注进碗内去。

    慕清流别头朝燕飞的方向瞧去燕飞忙把双目眯成一线同时看清楚他的尊容。

    燕飞从未见过长相如此英俊奇伟的人但他的英伟却带着一股从骨子透出来的邪异气质令人捉摸不定莫测其深浅。

    他的目光并没有在燕飞藏身处停留显然没有觉燕飞的存在扫视一匝后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忽然笔直腾升再一个翻腾竞穿窗进入谢钟秀的闺房。

    燕飞差些儿失声惊呼更后悔得要命。他本估计对方只会进入下层然后制着两个小婢把“瞒天恨”投进药荡里再弄醒两个小婢凭他的身手保证两个小婢回醒后完全不知道曾生过甚么事只会以为被睡魔侵袭稍有失神。

    只恨此时悔之已晚如果自己鲁莽出手慕清流可以先对付谢钟秀又或以她来威胁自己。

    燕飞处于绝对的下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内的慕清流。

    慕清流正一步一步地往卧在榻子上的谢钟秀走过去。

第一章 苦中作乐

    燕飞的精神倏地提升至顶点只要「魔门圣君」慕清流下手伤害谢钟秀他会不顾一切的向慕清流出手直至分出生死胜负。

    此时慕清流来到谢钟秀卧榻之旁在油灯的芒光照耀下俯头默默打量正在床帐内拥被而眠的谢钟秀。

    楼下的一个婢女已端起药荡准备送往二楼去。

    倏地慕清流转过身来且移到窗旁目光投往夜空燕飞可清楚看到他一脸欷献伤感的神色那绝不是假装出来的而是心有所感情动于中他本来平静至近乎冷酷的眼神亦起了变化闪动着令人难明的某种深刻的情绪。

    小婢女足踏阶梯的声音于此时响起。

    慕清流现出一个无比苦涩的神情摇头喃喃的念出一句话来接着穿窗而出不带起任何风声的落往地面然后毫不停留地没入园子的林木去迅去远。

    暗处的燕飞立即头皮麻心神震撼因为他已读出慕清流喃喃自语的那句话。

    燕飞生出不敢面对「现实」的软弱感觉可是眼前却是无可逃避的现实。

    慕清流念的是「天妒红颜」四个字。

    他究竟看出甚么来呢?为何竟放过下毒的良机?燕飞再没有勇气想下去心乱如麻的等待登楼的机会。

    屠奉三在宋悲风身旁坐下道:「不用担心以燕飞的身手若一意要逃走干军万马也拦他不住。」

    宋悲风苦笑道:「我不是担心小飞而是在想谢家的事。当年的情况我最清楚安公真的不愿出仕更是旁观者清眼看着无后有王敦和苏峻之乱都曾一度攻人建康使他明白晋室的政局是怎的一回事。」

    屠奉三默默听着、对旧主的缅怀已成了宋悲风生活的一部分;而屠奉三对旧主桓玄却只有噬心的仇恨。

    宋悲风叹道:「王导便正是活生生的例子。安公平生最佩服的人正是王导。在安公二十岁前晋室一直是王导在执政而即使在王导睿智宽达的施政下背后痛恨他密谋要轰他下台者仍大有人在以此可见其余安公真的不愿趟此浑水。兼且当时桓温早露不驯之心安公怎愿卷入朝廷的激烈斗争里?唉!当诏书送至东山安公为此整天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是当他决定接受后却从没有退缩过。」

    屠奉三明白宋悲风为谢安的这番辩解是有感而针对建康批评谢安的闲言闲语而说的。因为谢安一派名士作风即使栖迟东山期间仍携妓同行故被认为「既然与人同乐就不能不与人同忧」。言外之意是他不能安于淡泊处约的生活。

    屠奉三点头道:「我明白!」

    宋悲风惨然道:「安公肯出山是一种牺牲不但葬送了逍遥自在的山林野逸生活更令谢家成为众矢之的。但他为的非是个人的荣辱更不是家族的声名地位而是汉人的福祉、汉统的延续。幸好谢家除他外还出了个谢玄致有现在的小裕否则后果更不堪想象。」

    屠奉三怕他太过伤情岔开道:「当刘帅收拾桓玄平定南方宋大哥有甚么打算呢?」

    宋悲风双目闪着奇异的光芒沉声道:「到甚么地方去都好我不想再留在建康不想再听到有关建康的任何事。」

    屠奉三皱眉道:「离开建康只须举脚便成但想听不到建康的消息却不容易。」

    宋悲风道:「到岭南去又如何?那是安公生平最想游居的偏远异域。听安公说岭南山水雄奇四季如春风光明媚秀丽且远离中土的战争乱事人民自耕自足实乃人间乐土。」

    屠奉三愕然道:「原来宋大哥竟有避世退隐之心小裕肯定对宋大哥这个决定非常失望。」

    宋悲风道:「我自十五岁起便伺候安公过惯了东山身心两闲的隐逸生活直到今天仍未习惯建康的烦嚣。建康并不是我理想的居处她是属于你和小裕的。」

    屠奉三摇头道:「建康亦不适合我。」

    宋悲风讶然注视他奇道:「你不是已决定了追随小裕助他大展拳脚吗?」

    屠奉三苦笑道:「对永无休止的政治斗争我早打心底生出倦意。干掉桓玄后我会赶往边荒集去参加荒人兄弟拯救千千主婢的行动。」

    宋悲风忍不住问道:「之后呢?」

    屠奉三现出落寞的神色淡淡道:「之后?我倒没有想过也没有气力去想。」

    宋悲风听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屠奉三振起精神勉强笑道:「支持着我的是对桓玄的仇恨。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桓玄已处处露出败象。我不但清楚桓玄更清楚刘帅桓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任青堤也是清楚此点所以才会来投归刘帅。但很奇怪即使现今大仇得报在望我心中却有人非物换的感慨。」

    宋悲风点头道:「我明白奉三的心事因为过去了的再不能挽回。还是安公说得好人世本就是苦海而我们必须学懂苦中作乐之道尽量令生命有趣一点。嘿!我不是擅于表达心中想法的人只能以安公的话与奉三共勉之。」

    屠奉三欣然道:「宋大哥又有甚苦中作乐的大计?趁小飞尚未回来何妨说来一听让我可与大哥分享乐趣。」

    宋悲风苦笑道:「我本来并不打算说出来皆因此事愈少人知道愈好但见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样下去怎是办法?唉!就告诉你吧!但你要为我守秘密不可透露给任何人知道包括小飞和小裕在内。」

    屠奉三大讶道:「甚么事这般严重竟连燕飞和小裕都要瞒着?」

    宋悲风双目亮了起来道:「当小裕平定南方后我会向谢家求一个人然后带她往岭南去我可保证自己会永远忘掉痛苦这正是安公所说的『苦中作乐』的真义。」

    屠奉三愕然道:「向谢家求一个人?听老哥你的语气这个人该是个女子对吗?」

    宋悲风微笑道:「真有你的!她便是当年我在谢家时伺候我的小婢燕飞在建康昏迷百天亦由她照顾。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可人儿。我一直没在意她因为她实在太年轻了只有十七岁我作她的父亲足足有余疼爱她当然不在话下。」

    屠奉三感到宋悲风此时的神态语调与平日的他迥然有异且愈说愈兴奋显示他心情极佳令屠奉三生出古怪的滋味。

    爱情的力量竟真的是如此伟大吗?竟可把一个人彻底的改造。看宋悲风便明白了。

    屠奉三点头道:「我明白那种感觉。事实上大哥一直对她有着特殊的好感只是在苦苦克制自己对吗?」

    宋悲风露出深思的神色道:「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种感觉而是真的待她如真女儿。我着她伺候燕飞是希望燕飞会看上她带她离开谢家。」

    屠奉三不解道:「那宋大哥是何时对她动心呢?」

    宋悲风道:「那是很后期的事了。当我决定离开谢家小琦知道后便来央我带她一起走说要永远伺候我被我断然拒绝后更哭得死去活来。」

    屠奉三沉吟道:「大哥拒绝她是否认为她并非真的喜欢你只是为求能离开谢家故肯作出任何牺牲?」

    宋悲风道:「由此可见我和奉三是非常不相类的两种人我想也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更没有想过甚终生伺候与男女之情有关如果我带她走会为她选择如意郎君让她得到幸福和快乐。」

    屠奉三老脸一红道:「我这是以小人之腹度大哥你的君子之心。」

    宋悲风哑然失笑道:「你既非小人我也不君子。我压根儿没想过这方面的事只因我当时认为小琦留在谢家远比跟着我浪荡江湖好多了。谢家并不是个可怕的地方人人以礼相待。」

    又道:「顺带告诉你另一件事是关于我的名字『悲风』两字是安公给我取的他说我的命格太硬这名字是以毒攻毒说不定能收奇效。安公曾说过我是那种天生只懂乐中寻苦的人与他的苦中作乐刚好相反。」

    屠奉三恍然道:「我一直奇怪大哥怎会改了个这般悲伤失意的名字原来竟是安公的回天之术如此说命运该是可凭名字改变的了?」

    宋悲风道:「我也曾向安公提出同样的问题他只笑说名字是命运的一部分就再没有解释。」

    屠奉三道:「大哥特别提起此事是否因对离开谢家后的未来日子并不乐观所以不敢带小琦一起离开怕令她受苦呢?」

    宋悲风欣慰的道:「奉三终于掌握到我的心意了但我真的对她没有半点占有之心。」

    屠奉三微笑道:「事实上我却认为小琦早就暗恋着大哥大哥虽不着意于男女之情但大哥不论人才武功和性情均是女儿家理想的选择只是大哥不自觉吧!小琦长期贴身伺候你当然比任何人更清楚大哥的优点也因而被大哥吸引。小琦对你的爱恋是绝不用怀疑的。」

    宋悲风哑然笑道:「你不用推波助澜因为再不需要。我第二次有与她独处的机会是当大姑爷战死会稽我护送大小姐返回谢家之时在谢家逗留了一段时日。」

    屠奉三真心的为宋悲风感到高兴兴致盎然的追问道:「她再次央你带她走吗?」

    宋悲风道:「她不但没说过这些话还比以前沉默了但却真的是无微不至的伺候我所有心神都用在我日常的起居上她的眼神令人心颤也令我开始有感觉了。」

    接着叹道:「可是在那种今天不知明天事的形势下我怎敢要她跟着我呢?我那时对小裕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屠奉三同情的道:「换过是我也不敢答应她甚么。」

    宋悲风道:「但很快事情有转机小裕施尽浑身解数于绝境挣扎求存与司马道子暂时和解希望便出现了到我们布局杀死干归我便大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更坚信小裕终有一天能平定南方继续大少爷未竟之志。」

    屠奉三道:「我只想知道大哥与小琦第三度独处的情况究竟是由谁提出来?」

    宋悲风道:「我再次见到她是陪小裕到乌衣巷去见大小姐燕飞也有随行。我和她在厅子一角闲聊以等候小裕当时燕飞亦在。不知如何当她说起谢家的琐事又或提及我在谢家时的旧事我都生出很窝心的感受。便像听着自己疼爱的小娇妻把日常平凡不过的事变为充满生趣的乐事令我们之间的关系拉近了。由那一刻开始我便暗下决定如果将来形势许可我会带她走。」

    接着叹道:「不过我仍会予她选择的机会不会硬要她嫁给我。」

    屠奉三露出尊敬的神色道:「在高门大族里六十岁老翁纳十八岁的女子作妾乃平常不过的事难得大哥完全没有习染高门这种风气。」

    宋悲风道:「因为我真的疼爱她不想她不快乐。」

    屠奉三道:「小琦正在待嫁之龄你不怕谢家为她作主许了给人吗?」

    宋悲风道:「对谢家的风尚规矩我当然清楚纵然是难以启齿我也厚颜向大小姐明示我的心意请大小姐照拂。」

    屠奉三大感兴趣的道:「大小姐怎样反应呢?」

    宋悲风欣然道:「大小姐听后非常欢喜没有多问一句的便一口应承还说绝对同意我的决定。」

    屠奉三赞了两句谢道韫后忍不住的问道:「之后宋大哥又如何和小琦说呢?」

    宋悲风哑然笑道:「想不到奉三竟会关心我的事这么的想知道详情令我意想不到。」

    屠奉三坦言道:「大哥是我最敬爱的人之一不关心你关心谁呢?」

    宋悲风笑道:「好吧!我便连这方面的事也告诉你。今回我到建康来与以前返回建康的心情实有天渊之别感觉上优势已向我方倾斜亦令我有勇气向小琦作出保证。就在大小姐回来前我找小琦私下说话问她是否仍愿意跟随我我可把她收作干女儿。」

    屠奉三愕然道:「你仍要试探她吗?」

    宋悲风道:「不是试探而是真的让她作出选择。」

    屠奉三现出感动的神色道:「小琦如何回答呢?」

    宋悲风一脸沉醉于回忆的神情声音转柔道:「她现出我从未见过既惊喜又害羞的表情垂下头去低声的道:『小琦愿意终生追随宋爷、伺候宋爷但却不要作宋爷的干女儿只愿作宋爷的小妾。』」

    屠奉三拍腿道:「成哩!恭喜大哥!」

    宋悲风道:「我答她道:『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宋悲风会娶你为妻永远疼爱你只对你一个人好此生不渝。』」

    屠奉三动容道:「这是最好的情话。」

    宋悲风打量着他道:「好哩!听过我苦中作乐的办法后你有甚么感受呢?」

    屠奉三叹道:「先是精神大振为大哥你高兴。」

    宋悲风道:「大丈夫立身处世求的不外是事业和家室?快乐与否很多时都在一念之间奉三切勿自寻悲苦这人世便像老卓所描述的边荒集般充满机遇奉三万勿错过。」

    屠奉三点头道:「大哥的故事乍看似是平凡不过不知如何却能深深的打动我令我有很大的启。大哥放心吧!我会以大哥为榜样。嘿!我还想问清楚一件事就是刘帅和王淡真的关系。」

    宋悲风皱眉道:「你为何想知道呢?此事似较适宜由你直接问小裕。」

    屠奉三道:「他一直没有向我提及有关王淡真的任何事可知他不想说出来所以我不想直接问他。」

    宋悲风道:「知道了又如何呢?」

    层奉三双目亮起异芒冷然道:「这会助我下一个重要的决定。」

    宋悲风讶道:「甚么决定?」

    屠奉三一字一字的沉声道:「就是决定究竟是由我手刃桓玄还是由刘帅亲自下手。」

    宋悲风为之愕然。

    屠奉三苦笑道:「我晓得刘帅的为人若我坚持由我下手刘帅无论心中多么不愿意也会把这称心快事让给我的。」

    宋悲风立即软化点头道:「好吧!趁小飞尚未回来我便把我所知的全告诉你吧!」

第 二 章 谈笑天下

    燕飞从码头离开谢家投进冰冷的河水里他的心亦如秦淮水的冰寒彻骨。

    现实太残酷了。唉!天妒红颜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意。

    燕飞生出心碎的感觉。谢家是否被下了毒咒呢?

    一艘轻舟从上游驶下来到横互燕飞前方时竟停定不去水流对她似没有丝毫的推动力。

    燕飞暗叹一口气从水中一跃而出轻松的落到船头处。

    坐在艇尾的「魔门圣君」慕清流平静的注视着他唇角挂着一丝笑意船桨打入水里艇子立即转弯掉头逆流而上。

    燕飞正对慕清流作出新的评估因为他能对燕飞的精神生出感应武功已绝对的是属于向雨田的级数今夜恶战难免。自己如能干掉他魔门势将崩溃。

    可是?可是自己真能狠得下心肠这么做吗?自己的生父也是魔门的人。

    燕飞淡淡道:「收手吧!」

    慕清流沉声道:「鬼影是不是已栽在燕兄手上?」

    燕飞坦然点头。

    慕清流续下去道:「燕兄晓得我是谁吗?」

    燕飞知瞒他不过微笑道:「慕兄你好。」

    慕清流苦笑道:「淑庄太不小心了竟没料到会有如燕兄般的高手在暗里监视她遂被燕兄跟踪至慕某人藏身的画舫且听得我们要对付钟秀小姐的计划。我感应到燕兄的一刻已心中奇怪如果燕兄是负责保护钟秀小姐怎会让我接近她呢?多谢燕兄坦白相告解开我的疑团其时燕兄误以为我只是下毒到觉我直闯钟秀小姐的香闰方提高警戒也令慕某人察觉到燕兄正窥伺一旁。燕兄果然名不虚传竟能瞒过慕某。」

    燕飞听得头皮麻此人才智之高脑筋的灵活绝不在他所认识的任何智士之下。幸好自己没有隐瞒否则会被他小觑便不利要进行的一好言相劝」。

    慕清流便像向雨田会看不起才智舆他不相称的对手。

    小艇在慕清流轻摇橹桨下缓缓逆流而上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们是建康的名士正游河谈心。

    今次慕清流忽然现身与燕飞相见令事情的展到了不受任何人控制的地步谁也没法逆料将来的可能情况。

    燕飞叹道:「慕兄收手吧!悬崖勒马尚可保持魔门的元气。」

    慕清流大讶道:「究竟是否我的错觉我竟感到燕兄的诚意?燕兄竟关心我圣门的盛衰吗?燕兄为何不像其它所谓的正道人士般视我圣门中人为人人得而诛之之徒?请燕兄指点。」

    燕飞直觉感到慕清流是可讲理的人而非蛮缠的冥顽之辈。平静的道:「在这大乱的时代甚么正邪之道的界线已变得模糊不清。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没有甚道理可讲。不过桓玄败象已露慕兄若明知不可为而为只会令贵门陷入绝境动辄落得全军覆没的命运。」

    慕清流凝望他好半晌后点头道:「燕兄这一番话语重心长言辞恳切。不过慕某却不同意燕兄的看法。桓玄兵力达十二万之众战船过四百艘且据有如建康般的坚城作据点又占有大江上游之利拥巴蜀雄厚的物资作后盾兼得建康高门的支持纵然一时不能奈何刘裕但如相持不下吃亏的始终是刘裕对吗?」

    燕飞迎着河风深吸一口气从容道:「表象确如慕兄所述但慕兄却忽略了贵方最大的破绽弱点就是选择错误挑了桓玄而此人根本难成大器。」

    慕清流微笑道:「桓玄是否帝皇之材并不重要只要他肯接受我们的意见刘裕必败无疑。」

    燕飞淡淡道:「桓玄肯接受你们的意见吗?」

    慕清流轻轻道:「桓玄害怕了!」

    燕飞皱眉道:「慕兄这句话是甚么意思?」

    慕清流道:「全赖你们大力帮忙先后两次派船突破建康的江防令桓玄再不敢倚赖其自身的手下。现在桓玄已把建康的水防交给我们如你们再派人闯关肯定吃不完兜着走。」

    燕飞心中暗懔晓得魔门确有一套具高效率的传讯系统故慕清流能把握于不久前生的事。

    道:「慕兄不但高估了桓玄更低估了刘裕。桓玄兵力虽达十二万之众莉州军亦是精锐之师但自桓玄进占建康后战线拉长兵力也由集中变分散根本无力捍卫漫长的大江水道和沿江的十多个重镇。让我透露一个消息两湖帮仍保存一半的实力且万众一心要为聂天还复仇当巴陵重入两湖帮之手江陵便岌岌可危慕兄认为桓玄可应付一场两条战线的战争吗?甚么上游之利、巴蜀之资将再不存在。」

    慕清流哑然笑道:「燕兄勿要唬我!两湖帮群龙无人心涣散再难卷土重来。且巴陵有我们的人在主持绝不会让两湖余孽有东山复起的机会。」

    燕飞淡然自若的道:「圣君似乎算漏了一个人而此人正是两湖帮能卷土重来的关键人物。」

    慕清流拍腿苦笑道:「燕兄是指小白雁吗?她现在是否在两湖呢?」

    燕飞道:「你在巴陵的人竟掌握不到这个消息可见已陷于被封锁孤立的劣境如果我没有猜错巴陵陷落的消息会在十天内传到建康来。」

    慕清流有点意兴阑珊的道:「我害怕的情况终于出现了不过只要我们守稳江陵当可压得两湖帮不敢进入大江。凭他们的实力理该无法影响大局。」

    燕飞耸肩道:「但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你们必须调重兵往巴陵如此则大幅抽薄建康的军力假如广陵落入刘裕之手你们敢对他展开全面的反击吗?」

    慕清流凝视燕飞不解道:「燕兄是真的想说服我要我收手吗?我真的不明白。唉!我不明白的事多着哩!例如我丝毫感应不到燕兄的敌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不是势不两立的吗?」

    燕飞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慕兄因何在此等候在下?」

    慕清流洒然道:「燕兄此问大有深意。表面看来我当然是希望能击杀燕兄但若我真的要杀燕兄绝不会挑秦淮河作战场更不会予燕兄公平决斗的机会。」

    接着现出醒悟的神色淡定的道:「因为燕兄的忽然出现令我生出危机四伏的感觉。」

    燕飞心叫不妙此人才智之高还在他原先的估计之上。如被他察破对付李淑庄的大计会令他们阵脚大乱。

    慕清流忽又道:「向雨田在燕兄眼中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他这两句话突如其来令燕飞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不过如不坦诚相告会破坏他们目下间微妙的气氛令交谈难以继续下去。

    道:「我初见慕兄之际便忍不住拿向雨田来和慕兄比较。慕兄明白我的意思吗?」

    慕清流点头表示明白道:「不瞒燕兄向雨田是我最想见的同门我亦非常欣赏他这个人。像向雨田这种人自有其卓的识见和独特的性格不受任何门规约束亦不想有任何束缚便像他的师傅墨夷明。不过向雨田确有独立特行的资格鬼影便曾亲口向我说过除非我肯与他联手对付向雨田否则他没有把握对向雨田执行门规。」

    燕飞愕然道:「向雨田若听到慕兄这番话会生出知己之心且非常高兴。」

    此时小艇驶入燕雀湖慕清流收起船桨任由小艇随波飘荡。

    慕清流微笑道:「我本来的姓名非是慕清流这是我到建康后取的名字以示我对名士文化的欣赏。不过能被我看得入眼的名士寥寥可数他们均是真正的名士、高门里的清流谢安则于我欣赏的名士中高踞榜所以我不愿伤害钟秀小姐的心意是绝对自真心。」

    想起谢钟秀燕飞的心直沉下去叹了一口气。

    慕清流仰望星空吁一口气的悠悠道:「谢氏家风确是令人景仰其名士家风、庄老心态恰是整个名士传统的结穴和落脉雅人深致。但谢家子弟又不能不出仕、为官、固位否则其风流意韵便无所附丽也令其家史更多彩多姿起伏跌宕恰正反映了整个大时代的传承、迁变和消亡的过程。唉!我今夜太多感触了是否因我已嗅到失败的气味?」

    燕飞涌起与知心好友深谈的古怪滋味道:「贵门不是为求夺权不择手段吗?但我怎样也感觉不到慕兄是这种人。」

    慕清流目光回到他身上徐徐道:「或许终有一天我会和燕兄作生死决战但绝非今夜。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直至此刻我仍没法对燕兄动杀机不但因为我仍没法掌握燕兄的深浅更因为我对燕兄生出亲近之心这令我明白为何向雨田会成为燕兄的伙伴和朋友。」

    燕飞欣然道:「这是不是表示慕兄认为我的提议有商量的余地呢?」

    慕清流凝望他好半晌后道:「燕兄可否坦诚赐告为何这般关怀我圣门的盛衰荣辱呢?燕兄大驾在此已显示燕兄掌握到这场换朝之争的成败关键令我生出惧意。燕兄放心说吧!我是会为燕兄严守秘密的。」

    燕飞道:「我想先弄清楚慕兄是怎样的一个人还有贵门的其它人会否挑战慕兄的决定呢?」

    慕清流哑然笑道:「燕兄的要求很公平我既要知道燕兄的秘密当然要先透露自己的底细。坦白说我和燕兄间谁高谁低对大局已是无关痛痒。即使我能杀死燕兄影响的只是拓跋珪与慕容垂间的斗争绝不能左右南方局势的展反只会便宜了南方的胜出者。」

    燕飞点头道:「慕兄看得很透彻。现今南方的情况等若箭已离弦只看能否命中目标。当巴陵重入两湖帮之手广陵则被刘裕攻占慕兄当晓得我非是虚言恫吓。」

    慕清流淡淡道:「燕兄为何独不提建康的情况是否有些事是你不想提及的以免引起我的警觉呢?」

    燕飞心叫厉害和这人说话须非常小心一个不留神又或故意忽略某一方面的事都会惹他怀疑。幸好李淑庄只字不提关长春否则怕他早猜到他们的倒庄大计。

    燕飞道:「在建康我们之间的情况可以近身搏击来形容大家都要展尽浑身解数不容有失有些事不便说出来吧!」

    慕清流苦笑道::冱正是我生出危机感的另一原由令我害怕的地方就是我们在明你们在暗主动权已落入你们的手上。」

    燕飞道:「我很欣赏慕兄的坦白令我对圣门大为改观。」

    慕清流沉吟片刻后道:「事实上我和向雨田都可说是圣门的异种向雨田之所以会这样皆因他的师傅退隐沙漠后专志修练敝门秘传的**再不过问敝门的事所以培育出来的徒弟对敝门没有归属感。而我的情况却不相同。敝门又可分为两派六道其它门派的名称恕我不便透露但我所属的派系花间派不论武功心法均在敝门中另辟蹊径故培养出来的传人亦与其它派道传人迥然有异对事物更有另一套看法。至于我个人的决定是否可作为敝门的决定那就是要看事情的缓急轻重如是关系到争天下的斗争那各派道当有自行决定的权利。如果我认为事不可为会向其它派道出全面彻退的指示至于他们是否遵从则不是我可以管辖的事。这么说燕兄满意吗?」

    燕飞默然片刻然后轻描淡写的道:「慕兄这般坦白我也不瞒慕兄墨夷明正是我燕飞的生父。」

    以慕清流的修养仍忍不住失声道:「甚么?」

    燕飞道:「此事慕兄须为我严守秘密这是我不愿让人晓得、至乎不愿提起的事。现在慕兄该明白为何我会与向雨田成为伙伴好友因为我们可以完全信任对方。」

    慕清流呆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燕飞叹道:「你们是没有机会的关键处在桓玄而桓玄根本不是刘裕的对手形势的展会令慕兄再不怀疑我的看法。收手吧!只有急流勇退方可保持贵门的元气我实不愿贵门毁在我燕飞手上。这是个成者得到一切败者输掉家当的游戏中间没有丝毫转寰的余地。如果慕兄坚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我只好用尽全力来打击贵方再不讲甚么人情渊源因为我再没有选择。」

    慕清流深吸一口气道:「听燕兄的语气对如何打击我们早已成竹在胸。」

    燕飞道:「慕兄是因测不破我们的手段致生惧意对吗?」

    慕清流双目精光闪动沉声道:「我们可否立下赌约假如巴陵、广陵确如燕兄所料在十天内陷落我立即向敝门出全面撤退的指令但如果燕兄所料有误燕兄则须退出南方的纷争。」

    燕飞想也不想的道:「三日为定。」

    慕清流动容道:「原来燕兄对自己的猜想竟有十足的把握。」

    燕飞道:「慕兄不是想反悔吧?」

    慕清流苦笑道:「我们曾要求桓玄让我们负责镇守江陵那便可以兼顾巴蜀和两湖的形势展岂知却给这蠢货一口拒绝。而燕兄提出的正是我们最害怕会出现的情况。若让形势展至那种田地我们若仍不懂收手便像桓玄般愚蠢。」

    燕飞欣然道:「慕兄确是提得起放得下的智者。」

    接着又道:「我们今夜能在此谈笑正表示我们进入短兵交接的阶段慕兄将会对我们进行全面的反扑我们当然也不会留手情况的展再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慕兄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吗?」

    慕清流叹道:「燕兄在建康的部署我完全猜不着摸不透燕兄指我能全面反扑实在太抬举我了。」

    燕飞微笑道:「以慕兄的才智虽或未能猜到我们行事的细节但总能掌握大概。桓玄之所以能轻取建康全赖建康高门的支持。一旦桓玄失去高门的支持桓玄也完蛋了。我们就算不作任何事当桓玄逐渐暴露他的豺狼野性将会失去高门的心而目下形势正依这方向展谁都难以改变。」

    慕清流皱眉道:「燕兄为何有这番话呢?」

    燕飞正容道:「我的意思是桓玄必败无疑慕兄愈早收手愈能保持贵门的实力和元气。燕某之言至此已尽希望慕兄好好考虑。」

    慕清流道:「如我不能坚持直至赌盘开局如何向门人交代?燕兄的好意心领了我仍会留在画舫燕兄若想找我说话我慕清流无任欢迎。」

    燕飞一声长笑翻身投进湖水里去。

第 三 章 抉择之权

    燕飞在宋悲风身旁坐下讶道:「奉三到哪里去了?」

    宋悲风答道:「他踩李淑庄的线去了。如何?」

    燕飞道:「我见过大小姐唉!」

    宋悲风色变道:「大小姐出事了吗?」

    燕飞露出沉痛的神色道:「大小姐精神是差一点但却没甚么大碍。问题出在孙小姐身上。」

    宋悲风难以置信的道:「不会吧?孙小姐还这么年轻而且一向体质不错。」

    燕飞道:「我们都要坚强起来面对这残忍的事实据大小姐说孙小姐自闻得淡真小姐的死讯后自责极深身体亦不住转坏积忧成疾她认为自己须为淡真之死负上不可推卸的责任最近更曾多次昏倒令人担心。」

    宋悲风的脸色难看至极点两唇颤震说不出话来。

    燕飞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大小姐和我的看法相同孙小姐心中的如意郎君肯定是刘裕无疑只要刘裕能现身她眼前向她求婚说不定她会霍然而愈。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宋悲风忧心如焚的道:「你的真气对她也不起作用吗?」

    燕飞道:「我的真气虽能减轻她的苦楚却有点像饮鸩止渴当下一次病时大罗金仙也救不到她。」

    接着沉声道:「所以在那情况生前刘裕必须来到她身边再看老天爷的意旨。」

    宋悲风苦恼的道:「可是小裕现在怎可分身?」

    燕飞道:「便让小裕自己作出选择和安排但如果我们不给他这个选择的机会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们。」

    宋悲风愁眉深锁的道:「大小姐……唉……大小姐怎么看这件事?」

    燕飞道:「她的表现很奇怪表面看相当冷静又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只说生死有命我们必须以平常心面对。」

    宋悲风惨然道:「谢家究竟走了甚么厄运?为何会变成这样子的?」

    燕飞道:「大小姐还说了些奇怪的话她说离开也好离开便再不用受苦了。」

    宋悲风乏言以对好一会后现出一个坚决的神色道:「我现在立即赶去京口向小裕报告孙小姐的情况。小飞你说得对我们必须把选择权交在他手上。」

    屠奉三回到秘巢已是三更时分燕飞仍呆坐厅子里神情木然。

    屠奉三于他身旁坐下道:「生了甚么事为何你这般的神情?」

    燕飞把谢钟秀的情况说出来叹道:「谁都没料到孙小姐的情况如此严重都是谢混那小子不好与孙小姐最憎恨的桓玄眉来眼去气苦了孙小姐。有关谢混的事我都瞒着宋大哥怕他告诉小裕。因为小裕一向对谢混印象极差如果孙小姐出了事小裕会迁怒谢混说到底谢混也是身不由己。」

    屠奉三沉声道:「刘帅绝不可以到建康来太危险了。而且北府兵不可一日无他他不在会令军心不稳。」

    燕飞苦笑道:「我明白你的想法更清楚你的想法有道理。如果我是刘裕我会不顾一切到建康来见孙小姐一面。既然我自问会这做好应该也让刘裕有选择的机会。」

    屠奉三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后才道:「我是太过讲功利了。对!我给你说服了。何况有你燕飞贴身保护刘帅至不济也可以溜之天天。」

    燕飞道:「我还有一件至关紧要的事告诉你我刚才不但见过那圣君还与他立下赌约。」

    屠奉三失声道:「甚么?」

    燕飞把情况详细道出只瞒着自己乃墨夷明之子这个环节当屠奉三听毕忍不住长呼一口气以纡缓心中紧张的情绪道:「事情竟会如此急转直下真教人意想不到此事究竟于我们有害还是有利呢?如果你输掉赌约岂非不能插手南方的事?」

    燕飞答道:「如果我们不能在十天内分别夺得巴陵和广陵的控制权这场仗的胜负也已清楚分明。小裕两次派船队闯关正是深知夺取巴陵的重要性。而广陵一向是北府兵的根据地只要小裕能于敌人阵脚未稳之际动肯定可以成功。」

    屠奉三不解道:「我真的不明白现时我们占尽上风大有机会把魔门连根拔起去此心腹祸患为何燕飞你不但肯放他们一马还冒上输掉赌约之险似乎划不来吧!」

    燕飞道:「你可知桓玄因今夜北府兵舰队闯关之事已把建康的江防交由谯奉先负责由此可见当桓玄觉察到失败的可能性会转而倚赖谯纵和谯奉先如果情况展至这个地步对我们将非常不利。慕清流此人才智高绝又懂掌握时势尽管我们能击败他也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屠奉三道:「可是慕清流明示谯纵可以不遵从他的命令纵然我们赢得赌约仍未能得到我们应有的成果。」

    燕飞道:「只要慕清流肯退出余子岂还足道?」

    屠奉三苦笑道:「我说不过你哩!」

    又问道:一任后呢?」

    燕飞道:「她或许已上床就寝又或出去办事了谁知道呢?」

    屠奉三以苦笑回报。

    燕飞问道:「你不是去侦察李淑庄的情况吗?有甚么收获?」

    屠奉三道:「白走了一场。我依王弘的指示潜进她在淮月楼附近的华宅却寻不到她的踪影然后再到淮月楼去但她亦不在那里」

    燕飞道:「你没试过到江湖地去找她吗?她似乎对园内临淮的小亭情有独钟爱到那里去。」

    屠奉三略作沉吟有点难以启齿的道:「我们是否仍须要继续进行对付李淑庄的计划呢?」

    燕飞凝视他好一会微笑道:「屠兄是否对李淑庄生出怜香惜五之心呢?」

    屠奉三叹道:「她的确是动人的尤物魅力十足。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我比任何人都明白倒庄大计必须继续下去个人的感觉并不重要。」

    燕飞道:「我却有另一个想法。」

    屠奉三精神一振的问道:「甚么想法?」

    燕飞道:「春江水暖鸭先知你道现时在魔门之中撇开慕清流不论谁是最先察觉到桓玄已显败象的人呢?当然是李淑庄对吗?桓玄的急于称帝肆意践踏司马氏又对谢钟秀显露野心加上施政紊乱待人至严律己不力必令建康高门生出离心而李淑庄会直接感受到这方面的压力。以魔门中人的行事作风李淑庄肯作桓玄的陪葬品吗?」

    屠奉三皱眉道:「你令我想到另一个危机假如李淑庄晓得事不可为还买我的丹方干甚么?最聪明的方法是挟财而遁等待另一个时机。」

    燕飞道:「若真给小裕取桓玄而代之还有甚么等待时机可言?只要小裕一天在位魔门肯定全无机会。」

    屠奉三道:「我给你弄胡涂了你究竟想说甚么呢?」

    燕飞道:「我只是分析李淑庄的心态或许我看错了谁说得定呢?慕清流曾流露出意兴阑珊的神情恐怕便是因得悉建康高门对桓玄的支持正不住的减退。对付李淑庄的计划仍要进行下去但分寸要由你拿捏掌握。假设我们成功赢得赌约而李淑庄亦肯依慕清流的指示撤退我们当然可以放李淑庄一马。」

    屠奉三精神大振道:「既有选择的自由我的心情好多了。」

    燕飞道:「屠兄是不是对李淑庄心动了。」

    屠奉三苦笑道:「心动有啥用?像李淑庄这种背景出身的人绝不会轻易对人动情更何况是贪财好色的关长春。我从她眼中只看到鄙视不屑的神色。」

    燕飞道:「男女间的事很难说看看任后便明白。其它由老天爷安排如何?」

    屠奉三道:「形势的展确是出人意表为免夜长梦多我打算明晚去见李淑庄看她是不是有作交易的诚意。如果她出手杀我我们的倒庄大计也完蛋了。」

    燕飞道:「就这么办。一切待明天再说明天再想。」

    广陵。午后时分。

    刘裕在孔老大和魏泳之左右相伴下进入仓房正在那里候命的二百多个北府兵兄弟全体起立但却没有弄出任何声音每个人双目都闪动着兴奋和期待的光芒。

    刘裕含笑立定道:「请孔老大来和我们说几句话。」

    孔老大吓了一跳忙道:「刘帅说笑哩!我有甚么资格说话?」

    魏泳之欣然道:「刘帅说谁有资格谁便有资格何况你是我们北府兵最爱戴的龙头老大老大你就随便说几句为众兄弟打气吧。」

    孔老大见人人点头登时感到大有面子他也是见惯场面的人道:「刘帅吩咐孔某怎敢不听说听道?就来说说我的心情我感觉轻松一点都不紧张因为刘帅和他的北府兵兄弟来了。」

    众人均露出笑容却不敢笑出声来怕惊动敌人。

    此仓位于孔老大的一所华宅后院本为粮仓现在搬空了来藏兵。此宅邻近帅府以之作突击的据点占尽地利。

    魏泳之笑道:「孔老大对我们有信心是有道理的因为回到广陵我们蒙上眼睛也懂得怎样走进帅府宰掉桓弘打赢这场仗。」

    众人握拳击往上方以此无声的方法表现心中的激动和必胜的信心。

    孔老大道:「轮到刘帅开金口哩!」

    刘裕从容微笑道:「我们的秘密入城行动比原定的二天时间快了一半也令我们不单可提早一天动更有足够的时间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孔老大道:「我们也准备就绪只要看到刘帅在帅府放出烟花讯号立即在全城动保证敌人被我们杀个措手不及。」

    刘裕连叫了几声「好」方油然道:「敌人会于黎明前换防我们就于换防的一刻依计划攻入帅府大家都清楚所有的安排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情绪愈趋高涨士气昂扬。

    刘裕道:「今回是天助我们据消息显示桓玄已派出吴甫之和皇甫敷两人率领二万荆州兵正从水6两路往广陵来。不过他们将会觉是白走一趟因为广陵已回归原主。」

    如果情况容许的话众人肯定会出震仓的喝采声。

    刘裕道:「兄弟们好好的休息享用随身带来的干粮但心里勿要怪孔老大招待不周因为他是有苦衷的怕忽然大批的买粮又酒又肉会打草惊蛇。」

    众人忍不住笑起来又不能出声表情不知多趣怪更忍笑忍得非常辛苦。

    魏泳之拍拍刘裕肩头表示是时候离开了。

    刘裕再说了几句激励的话这才和孔老大和魏泳之离仓。

    返回主宅途上刘裕道:「现在一切准备妥当桓弘方面情况如何?」

    孔老大不屑的道:「桓弘这种纨挎子弟根本难当大将之才今早还和人到郊野打猎作乐茫不知大祸即至。」

    魏泳之道:「幸好我们动得早如让吴甫之和皇甫敷两人率军抵达广陵会是另一个局面。此二人向得桓玄宠信是有真材实料的大将。」

    刘裕微笑道:「如果现在坐在帅府内的不是桓弘而是吴甫之或皇甫敷其中之一鹿死谁手尚未可预料。」

    孔老大道:「桓玄疑心极重只信任其族的人遂予我们可乘之机。」

    刘裕问魏泳之道:「通知了无忌吗?」

    魏泳之道:「一切办妥。无忌的大军会于明早天亮时从水路攻至保证敌人望风而溃。」

    刘裕朝孔老大瞧去。

    孔老大忙道:「当我的人见到烟花传讯城内的兄弟会立即占夺各大粮仓城外埋伏的兄弟则设法夺船既然是免费的当然设法多取几条船哩!」

    魏泳之兴奋的道:「刘帅想出来的办法确是精彩当最后一个兄弟成功混进城里来我便晓得胜券在握了。」

    此时抵达主宅正厅的后门刘裕止步道:「建康的情况如何?」

    魏泳之笑道:「刚得到来自建康的消息桓玄今早已受封为楚王并把白痴皇帝迁往皇城外的永安宫令朝野震动现在谁都认为桓玄会于数天内登基。」

    孔老大问道:「建康高门对桓玄的所作所为有甚么反应?」

    魏泳之道:「有关建康高门对此事的态度我们仍未收到消息。不过不用打听也可知道大概。桓玄太快露出真面目了好象完全不晓得自己阵脚未稳当他晓得广陵落入我们手上才会清楚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刘裕沉声道:「他仍不会梦醒只会着吴甫之和皇甫敷两人紧守广陵和京口的上游希望可以继续作他的帝皇梦。」

    孔老大道:「有个兄弟刚从无钖回来据他说天师军正大举反攻目标极可能是海盐形势相当紧张。」

    刘裕大喜道:「徐道覆这是自寻死路。」

    魏泳之皱眉道:「我却怕朱序和刘毅不是徐道覆的对手能守稳海盐已相当不错了。」

    刘裕道:「如果我没有必胜天师军的把握怎敢抽身回来?放心吧!与天师军最后决胜的指挥者并不是朱序而是蒯恩此人不但精通兵法且谋略过人临机应变的能力更是人一等且有智士为他策划筹谋肯定可轻易收拾徐道覆最妙是徐道覆并不晓得对手不是朱序而是蒯恩只是此点已足可令徐道覆部署失误到错脚难返。」

    魏泳之露出佩服的神色道:「亏我和无忌还一直在担心海盐的情况原来刘帅早成竹在胸。」

    孔老大喜道:「如果能把海盐的部队抽调回来我们实力将大增。」

    刘裕道:「就算击溃天师军海盐的部队仍然动不得否则必然乱事再起。不过我会调两个人回来。」

    魏泳之讶道:「调哪两个回来?」

    刘裕道:「一个是刘毅他和建康高门年轻一辈关系良好我们进占建康后有他为我们笼络建康高门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另一个人叫刘穆之此人学富五车遍游天下是有实学的智者有他为我作主簿负责文章之事厘定治国之策事过半矣。」

    孔老大和魏泳之为之叹服亦只有像刘裕般高瞻远瞩者方配作他们的最高领袖。

第 四 章 共尝丹方

    在夕照下李淑庄的倩影出现在屠奉三的眼前。

    华衣丽服的打扮更突显她某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令人倍受吸引想去亲近她但又不敢冒犯放肆怕遭她鄙视。屠奉三更晓得她的危险性知她是有致命毒刺的怒放鲜花集美丽和死亡于一体。

    她神情木然坐在江湖地的临淮小亭内秀眸一片茫然凝望着对岸的宏伟城景部分房宅已亮起灯火在呼啸的寒风里这个南方最伟大的城市透出一种难言的沧桑感觉。

    屠奉三登上小岗心忖她不在淮月楼打点生意、招呼宾客却到这裹来呆坐又不用婢女贴身伺候显然是心事重重想独自思量。

    她有甚么心事呢?是否已察觉到形势不妙胜利已向刘裕一方倾斜?

    到屠奉三在石桌另一边坐下李淑庄才往他瞧去对他的突然出现没有露出半点讶色像大家早约定了似的。尤令人诡异的是桌面不但有壶酒且有两份饮酒的器皿像是特为屠奉三而设的。

    屠奉三再次从她眼中寻到一闪而逝的鄙夷神色。心中奇怪难道专以色相诱人者最看不起好色的人吗?压下心中波动的情绪屠奉三沉声道:「夫人你好!」

    李淑庄轻叹一口气道:「你怎晓得寻到这里来呢?」

    屠奉三心中懔然与这美女交手绝不能轻忽一个错失之前的努力会尽付东流。嘿然道:「事关本人的生死关某当然做足工夫否则到死都会是一个胡涂鬼。」

    李淑庄目光离开他投往长流不休的秦淮河漫不经意的道:「任后是不是身在建康?」

    此时天色随夕阳的引退暗黑下来眉痕的新月现身在浮云的间缝里。

    屠奉三淡淡道:「任后的事从不到我去管我亦管不着。」

    李淑庄再叹一口气。

    屠奉三忍不住问道:「夫人为何-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呢?」

    李淑庄没有向他望去喃喃道:「你这是关心我吗?」

    任屠奉三事前如何猜想心理如何准备充足也没想过与李淑庄会扯到这种话题上登时涌起古怪的滋味。苦笑道:「夫人是我最后一个赚大钱的机会我当然关心我交易的对手哩!更担心着会不会把小命赔进去。」

    李淑庄仍不肯朝他瞧过去轻描淡写的道:「不是财色兼收吗?」

    屠奉三不自禁地心痒起来旋又把欲火硬压下去。同时心中奇怪自年少初恋的惨痛经历后他对美女已是心如止水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只有纪千千能令他心动但那种感觉是仰慕之情远大于爱欲之念但不知如何这危险的魔门之女却能触动他深心中密藏的某种情绪令他心中涟漪荡漾。

    叹道:「我关长春虽然爱女色但更爱自己的小命。当我赶来建康时确有财色兼收的心可是见识过夫人的手段后我不得不重新思量自己的想法是否愚不可及?」

    李淑庄平静的道:「我们不是说好由你喂我**再任你施展挑情的手法然后合体交欢吗?为何忽然又大打退堂鼓呢?」

    屠奉三差点想立即撤退此女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实有无比的挑逗性和诱惑力配合她平静的神情对他生出强烈的冲击。以媚术论李淑庄绝不在任青?之下。

    屠奉三摒除妄念冷然道:「夫人勿要耍我了关某人这个提议只是为试探夫人的心意如果夫人只是要丹方不要我的命根本不会答应。」

    李淑庄终于往他瞧去双目异芒大盛盯着他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仍要来见我?是否嫌命长了?」

    屠奉三大感头痛这个女人确实非常难应付。一边回敬她凌厉的眼神一边答道:「因为我不想白走一趟今夜来见夫人正是要弄清楚夫人的心意。现在只要夫人一句话我关长春立即拂袖而去。」

    李淑庄似又软化下来柔声道:「我又怎舍得让你走呢?」

    目光重投河水双目透射出惘然的神色轻轻道:「这两天我不时涌起取消我们之间交易的念头。这么辛苦干甚么又为了甚么?有时我真的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对着自己憎厌的人仍要装出笑脸还要千方百计的去讨好他。」

    她以为屠奉三不会明白地这番话但屠奉三却清楚晓得燕飞的看法是对的因为她已察觉到桓玄败象毕呈因而像慕清流般生出意异阑珊的颓丧感觉。今早桓玄受封为楚王又将司马德宗逼迁定使她难以向建康高门交代所以躲到这里来好眼不见为净。她的心事屠奉三像她一般清楚。

    当经过多年的部署和经营李淑庄成为建康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但随着桓玄的胡作非为她辛苦建立的基础被桓玄逐一砸掉换过任何再坚强的人也会生出心灰意冷之心怀疑自己是不是正作着最劳而无功的蠢事而李淑庄正陷于这种恶劣的情况。

    她甚至会怀疑其门派的多年努力到底所为何来?既然控制建康高门已变成没有意义的事那还为何要付出大批的金子以换取他的二十四条丹方呢?

    屠奉三当然不会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不解的道:「夫人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何又说舍不得让我走呢?是否要出手留人。」

    李淑庄缓缓别过头来打量他片刻眉头浅皱的道:「你并不是真的好色。对吗?」

    屠奉三暗吃一惊令他震惊的是完全不晓得在甚么地方露出破绽也因而无法补救只好兵行险着从容笑道:「夫人何出此言?只要是男人便会好色只看节制的能力。」

    李淑庄摇头道:「不要诓我我遇过太多色中饿鬼了这种人就算你坦言讨厌他他也绝不会以为你真的讨厌他只会认为你仍未现他的优点和长处当你进一步和他接触你对他的讨厌一定会变成喜欢。你愈讨厌他他得到你后愈有成就感。正是这种想法变成他们拜倒石榴裙下的动力他们用金钱、权势去得到女儿家的身体时毫无愧色: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惹人讨厌。」

    又沉默片刻凝望着他徐徐道:「我刚才说的讨厌并不是针对你来说的而是泛指我刚才所说不知风流和下流有何区别的那类人。但关道兄竟安然接受亦不觉得有大不了的地方显示道兄并不真是对淑庄见色起心又或色迷心窍。道兄太清醒了。」

    屠奉三心呼厉害李淑庄不愧在青楼见尽世情的人对男性心理有深到的掌握故任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在这些地方露出破绽。不过他是老江湖自有一套应付的方法。冷笑道:「夫人爱怎么想便怎么想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夫人是否仍有意思和我作交易?」

    李淑庄道:「如果我不想和你交易说半句话也嫌多。我只要求价钱由我来定因为我希望可以立即完成交易以免夜长梦多变得你和我最后都一无所得。」

    屠奉三只听她说这番话便知她已从慕清流处获悉赌约的事。这也是合理的李淑庄是最清楚眼前局势的人当慕清流对成败失去把握自会来找她问个分明。

    今回轮到他大惑难解如果李淑庄也认定形势不妙随时要全面撤退她得到二十四条新丹方又有何意义和作用?

    屠奉三恰如其份的露出不悦之色断然道:「一个子儿都不能减。想想二十四条丹方可为你带来多庞大的利润便知我的价钱在相对下非常便宜。」

    李淑庄双目杀机遽盛。旋又敛去叹道:「假若我告诉你二十四条丹方并不能为我带来任何利益道兄肯相信吗?」

    屠奉三愕然以对不是故作讶异而是真的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李淑庄忽地「噗哧」娇笑道:「我开始感到和道兄说话很有趣道兄的才智更远在我估计之上看你眼神的变化便清楚哩!你说出来的话和你心中所想的不尽相同。对吗?」

    屠奉三头皮一阵麻李淑庄「善解人意」的能力是定此「倒庄大计」前他和任青媞都没计算过的。

    屠奉三傲然道:「没有一点儿道行我怎敢到江湖来混呢?这交易不如取消算了谁会做只有赔没有赚的生意呢?」

    李淑庄微耸香肩向屠奉三展示一个能颠倒任何男人、具万种风情之美的媚态却又带点不屑的生动神情柔声道:「勿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让我直话直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你那二十四条丹方如你所说般有神效吗?若只是普通货色又或比不上我所懂得的十二条丹方那即使你肯贱价卖出奴家也没有兴趣了。」

    屠奉三胡涂起来更颇有失去主动的危机感皱眉道:「夫人尚未依我的丹方制法把丹散炼出来吗?」

    李淑庄从香袖里取出一个袖珍小瓷瓶顶多只可容一至二粒丹药然后拔开瓶塞立即清香盈鼻。

    屠奉三暗自庆幸任青媞曾详细向他描述制出来的丹散气味和卖相否则现在肯定会手忙脚乱不知该作何反应。遂露出心迷神醉的表情狠狠以鼻嗅了一下闭目道:「虽然火候差了一点致令香气散而不聚但已非常难得。」

    他再睁开眼时李淑庄已把瓶内的丹丸倾倒在掌上一共两颗在她晶莹似玉的手掌上闪着金黄的色光予人诡秘莫名的感觉。小小两颗丹散却似拥有某种乎俗世不可测度的神秘力量。

    李淑庄若无其事的把丹丸以另一手轻轻拈起逐一放在两个空酒杯里道:「我爱把丹散和酒一起服用如此会更快见效。」

    屠奉三心叫救命李淑庄的确是老江湖竟想出此计要自己一起和她试服丹散如果是毒药他便要作她的陪葬品。

    虽说丹毒只对那些长期服用五石散以致在体内积聚丹毒的人有影响但屠奉三却从未试过这玩意儿要屠奉三忽然破戒服药已是千万个不情愿何况是这有致命危险由任青媞设计出来的含毒五石散。

    唉!

    天才晓得任青媞会否计算错误一颗丹丸便足可夺去他和李淑庄的两条小命?更令他犹豫的是李淑庄把丹散溶在酒里服用保证连任青媞也不知以此法服食会否增加丹丸的毒力。

    太多不能预知的因素了。

    事情的展令形势出现新的变化「倒庄大计」再非唯一的选择只要广陵和巴陵在十天内失陷慕清流会向门人广全面撤退的指令而看李淑庄现在意兴阑珊的模样她肯定会依言退避自己还何苦要害她一命说不定还会同时害了自己。

    现在该怎么办呢?

    李淑庄举起酒壶把酒注进放了丹散的杯子去神情专注姿态优美若不知她的底细此刻横看竖看都看不出她或许是建康最危险的女人。

    屠奉三感到头皮在麻着。

    李淑庄放下酒壶又拿起木杓探进杯子襄把酒和丸散搅和轻柔的道:「奴家对道兄提供的丹方有很大的期待道兄不会令奴家失望吧?」

    屠奉三乏言以对。

    李淑庄讶然朝他望去秀眉轻蹙道:「道兄为何不说话?」

    屠奉三暗叹一口气猛下决定不过却想先弄清楚她「期待」的含意道:「夫人期待的是不是指丹散会为你带来的庞大利润和效益呢?如果是的话便和夫人刚才说的有所矛盾。」

    李淑庄拿起加了料的酒放到他身前双目射出凄迷而令人心醉的神色轻轻道:「此刻我还哪来闲心去想令人心烦的事呢?我期待的是道兄的丹散会把我带进一个全新的境界忘掉了世间一切烦恼也忘掉了过去和将来好好的享受人生。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会单独一个人服药然后弹琴听曲欣赏秦淮河的烟花美景。服药后的李淑庄会变成另一个人拋开一切说不定你今晚便可以得到我。」

    屠奉三生出危机的感觉如自己也变成另一个人拋开了对她的戒心说不定会为她所乘那便真是栽倒家阴沟裹翻船冤枉至极了。

    李淑庄神色静如止水凝神看着他道:「你的确不是好色的人还似心中隐藏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像刚才听到有可能在今晚得到奴家的身体眼神仍没有丝毫变化。关道兄告诉我吧!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屠奉三目光投往酒杯内晶亮的酒液丹散已无影无踪与美酒浑融如一心中却在盘算向她透露真相的后果对刚下的决定又犹豫起来。

    人总有脆弱的一面便像自己有时也会失去斗志生出心灰意冷的情绪但情绪平复后又会斗志昂扬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目下的李淑庄肯定处于情绪的低谷可是当她从低谷走出来时会回复斗志和信心如果自己向她透露真相那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屠奉三忍不住问道:「夫人是不是遇上不如意的事呢?上回我见夫人与今次比较便像两个不同的人般。究竟是甚么一回事呢?」

    李淑庄微笑道:「道兄这么关心奴家吗?为何要问这种与交易无关的问题?」

    屠奉三道:「服药的其中一个大忌就是于心情不好时服药这会令好事变成坏事更添心中的烦恼。」

    他这番话并不是乱说的而是任青堤告诉他的可让他能恰当的冒充服惯药的人。

    李淑庄淡然自若道:「道兄是遇虑了奴家是个坚强的人烦恼归烦恼却不能影响我的心情。人总要在适当的时候放松自己又或放纵一下才能取得平衡。我是不容易放弃的人不论形势对我如何不利我都不会轻易认输。我扯得太远哩!来!让我看看道兄的丹方是如何的卓不凡。」

    接着举杯道:「道兄请!」

    屠奉三拿起酒杯心中暗叹听李淑庄的语气她是不接受急流勇退的指令而会一直撑下去直至桓玄溃败的一刻才肯服输。

    既然如此「倒庄大计」必须继续下去再没有别的选择。

    李淑庄催道:「请!」

    屠奉三见李淑庄摆明要自己先喝掉手上的酒才会跟随暗叫了句「舍命陪妖女」毫不犹豫的举杯一饮而尽。

    李淑庄露出欣然之色也把手上的酒饮尽。

    两人同时放下酒杯四目交投。

第 五 章 迷离境界

    高彦从后门进入铺子向把风的两湖帮兄弟打个招呼径自来到前铺。

    如果他心裹没有准备骤然见到眼前的景况肯定会吓了一跳。

    二十多个人正围绕着两台弩箭机在忙碌着其中两个人是卓狂生和姚猛。

    卓狂生眼角现高彦斜眼对着他道:「有好消息吗?」

    四名兄弟推动另一台弩箭机由于地上铺了厚软的布帛只出轻微的声音到弩箭机到达紧闭的铺门前方才停下。

    高彦来到卓狂生和姚猛中间兴奋的道:「点子刚离开太守府随行的只有八个短命鬼九个人全部都是骑马的目标清楚分明。」

    另外两台弩箭机同时移动与先前的弩箭机并排列阵只要把宽敞的铺门推倒弩箭机便可攻系铺外街上的目标。

    姚猛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明年今夜将是马军这家伙的忌辰。」

    这三台弩箭机是两湖帮遗留在巴陵的武器一旦动叮连续射六支弩箭其劲道之强功夫差了点儿的武林好手也难以消受。

    卓狂生趋前打开铺门的一个小方窗往外窥看对街仙源楼的外院门映入眼帘此时院门大开几名把门的大汉正招呼前去光顾的客人人内。

    卓狂生道:「准备!」

    姚猛没好气道:「准备你的娘!真是嫩手各兄弟早进入指定的位置哩!还要说多余的话。」

    卓狂生回头一看也感尴尬因为铺内兄弟负责操控弩箭机的又或负责推倒铺门者全都蓄势以待只等他一声令下。幸好他尚有最后一道杀手简喝道:「我是着你准备还呆在这里干甚么?你是否害怕得偷偷在裤裆内撒尿故动弹不得还不给我滚。」

    姚猛向高彦作了个奈何卓狂生不得的表情匆匆由后门离开。

    高彦趋前来到卓狂生身旁从小方窗看出去道:「是时候了!」

    卓狂生向立在后方负起传讯之责的兄弟打个手势那人领命后去了。

    卓狂生叹道:「这就叫猛虎不及地头虫整个巴陵全是支持两湖帮的人这间位于仙源楼对面的铺子说句话便暂时是我们的了周绍和马军怎是我们的对手?」

    高彦道:「你似是引喻失误马军才是地头虫我们方是猛虎只不过马军现在变成千夫所指的叛徒等于人人喊打的过街耗子。」

    卓狂生哂道:「甚么都好!只要能宰掉马军便成。」

    高彦低声道:「你是否心情紧张致语无伦次?」

    卓狂生道:「你不紧张吗?」

    高彦坦然道:「我怕得要命!既怕马军改变主意忽然不来了又怕他的武功比我们所知高强竟能逃过这次暗杀要担心的事真是数之不尽。」

    卓狂生哂道:「你是在瞎担心。我们今次的行动是由我们三个臭皮匠想出来的等于诸葛武侯的智计。最精彩是周马两人还以为我们早四散逃亡哪想得到我们会返回虎穴还要谋他们的小命。坦白说!就算没有布置只要马军落单凭我的武功也可轻取他的性命别忘记他只得一条手臂来挡老子的绝世神功。」

    高彦浑身一震道:「来哩!」

    卓狂生忙凑往小方窗看过对街又松了一口气-道:「轻松点行吗?只是我们的人出动吧!」

    从窗口看出去数名衣着和把守院门的漠子无甚分别的两湖帮兄弟正朝院门走去其中一个与守院门的汉子密斟几句后守门的汉子个个脸色遽变退入院门内。

    卓狂生当然晓得己方人马向他们说了甚么话也不虞退入院内的汉子会泄漏他们的行动因为另有专人伺候他们。

    此时己方兄弟取代了把门汉子的岗位一切看来与先前无异。

    蹄声响起自远而近。

    姚猛从横巷走出来马军和八个随从正放缓骑抵达院门准备要进入。

    姚猛急步街前登时惹起马军等的注意人人目露凶光朝不住逼近的姚猛瞧过去他们没注意到的是整截街道只剩下他们人流已被两湖帮的兄弟截断。

    姚猛在离马军等人两丈外止步「锵」的一声拔出佩刀大喝道:「马军你背叛帮主老子来和你拚命了。」

    马军在马背上审视他露出不屑的神色哑然笑道:「你这小子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众随从均出嘲弄的笑声。

    「砰」

    院门关上。

    原来扮作把门者的两湖帮兄弟早悄悄退入院子内。

    马军终是跑惯江湖的人目光投往关上的院门色变道:「散开!」

    姚猛长笑道:「太迟了!」

    「蓬」!

    对街铺子的大门整幅向外坍塌现出三台弩箭机、卓狂生、高彦和一众兄弟。在马军等魂飞魄散之际弩箭机已三箭齐辄辄声中射出一轮接一轮的弩箭。

    数以百计的箭手同时站立于弩箭机所在的房舍之顶人人弯弓搭箭朝他们狂射劲箭。

    惨况令人不忍卒睹。

    先是全无异样的感觉接着脸孔开始热起来一阵晕眩。屠奉三差点想运功把丸散的药力逼出体外但又怕李淑庄察觉只能心中叫苦。

    李淑庄凝神瞧着他唇角逸出一丝笑意轻轻道:「似乎相当不错呢?」

    屠奉三心中苦笑感到体内血液加心儿的跃动也比平时加不由心中生出悔意这个险实在不该冒的。

    李淑庄忽然有点无意识地娇笑起来像没有机心似的比之平常的她又有另一番惹人遐想的娇姿美态。

    不知如何屠奉三也想纵声狂笑眼前美女的笑声像有着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屠奉三讶道:「有甚么好笑的?」

    话出口才感到突兀但又是如此自然换了平时的他当不会问这句话至少不会直接问出口只会在脑袋裹作猜测。

    李淑庄更笑得花枝乱颤似是屠奉三问这句话便足以笑弯了她的腰她忍着笑的喘息道:「你不觉得好笑吗?我们两个都不知算是甚么关系?但偏要凑在一起最妙是根本不知道服食的究竟是仙丹还是毒药?」

    屠奉三晕眩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另一种全新的感觉且确如李淑庄描述的有点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他和眼前美女究竟有何关系一切只是单纯的生是这样子便这样子不用有任何道理单是生的本身已是自具自足。

    屠奉三叹道:「夫人认为值得吗?」

    李淑庄闭上美目心满意足的道:「我很久没有此刻的感觉了。有时我会想只有服药后的人生才是真的才会令人感动你听到风的呼啸声吗?感觉到冷风拂在身上的动人感觉吗?为何干时我们对这些却毫不在意呢?」

    屠奉三把精神集中往被风吹拂的感觉去寒风刮上皮肤的感觉骤然增强其强烈的程度差点令他感到吃不消忙把注意力重投李淑庄的如花玉容去。

    李淑庄恰于此时张开秀目双目亮闪闪的柔声道:「道兄的确没有骗我此丹的效力绝不在我原本的十二道丹方之下而其新鲜的感觉更是无与伦比令我到达前所未有的境界。好吧!我再不想枝节横生就以一千两黄金买下道兄全部丹方。」

    屠奉三丹醉三分醒皱眉道:「这与我先前提议的价钱差太远了。」

    李淑庄妥协的道:「好吧!让我告诉你我真实的情况虽然有传言说我是建康最富有的女人但我的财产大部分是像淮月楼般的不动产淮月楼亦是我手上最有价值的财产但在我手上周转的资金绝不过五千雨之数而能立即调动给你的一千而金子已是极限否则我将出现周转不灵的情况。」

    屠奉三饶有兴趣的听着不知如何的他把握到眼前正生的事的趣味所在。现在的「倒庄大计」已变成了一个游戏是他和李淑庄之间的游戏。李淑庄肯定是做生意的高手所以懂得如何来压价。

    耸肩道:「夫人以为我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吗?不论是五石散的买卖又或淮月楼的爱情交易你赚的都是黄澄澄的金子夫人怎可能只有这么少数量的钱在手上呢?」

    李淑庄不悦道:「这是真的至于其它的钱到了哪里去你最好不要知道否则会为你招来杀生之祸。」

    忽又噗哧笑道:「你知道吗?你现在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令我感到再不认识你。」

    屠奉三完全不介意既不介意是否会被李淑庄识穿更不介意是否做得成这场交易一切有老天爷在冥冥中安排不论他做甚么其结果到最后都仍是那个结果。他甚至再不在意自己为何要到这里来见李淑庄又和她一起服食含有丹毒的危险丸散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眼前此刻去。至于过去的回忆对未来的推算比起现在这一刻比重上变得微不足道。

    一股轻松写意带点懒洋洋的感觉涌上他心头。李淑庄的娇笑声她低沉好听的声音变得晶莹剔透每个字音本身已是最动人的天籁。

    屠奉三笑道:「还提甚么打打杀杀的真大煞风景他***你不是说过服药后会变另一个人吗?嘿!言归正传我并没有逼你在短时间内筹措足这笔金子而是予你足够的时间办法当然由你去想出来。」

    李淑庄黛眉轻蹙的道:「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你这人哩!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你明白现在南方的形势吗?」

    屠奉三生出和情人闹别扭的古怪滋味冲口而出道:「夫人终于觉错看桓玄致生出朝不保夕的危机感既然如此还买我的丹方来干啥?」

    李淑庄像清醒过来般双眼射出锐利的光芒旋又被温柔之色代替轻轻道:「我早看出你这个人绝不简单。贪财好色的人我见多了绝不像你这模样。看你的眼神便清楚。第一回在燕雀湖见到你我便有种奇怪的感觉你的才智该远比你表现出来的高明不论和你说甚么你都清楚明白且似看穿我心中的想法故能屡次把我逼在被动的下风令我感到新鲜刺激。现在嘛!更有点想向你投降求你网开一面以一个我付得起的价钱把丹方卖给我。唉!你既清楚我的处境便该明白假如桓玄失败了我将变得一无所有那时也没金子和你交易哩!」

    屠奉三心裹被不知是何滋味的曼妙感觉占据这番话肯定是李淑庄的肺腑之言因为他听不出任何破绽。皱眉道:「可是夫人常不自觉地向我露出鄙视的神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淑庄抿嘴笑道:「奴家真的是甚么都瞒不过你但你却看错哩!那不是鄙夷的神色而是感到惋惜像你这般轩昂的男儿漠却只懂炼药和在脂粉丛中打滚还像建康的所谓名士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无愧色。好哩!长话短说你究竟肯不肯作这个交易?奴家的心已掏出来给你看了你也清楚奴家的处境。一千两金子足够你挥霍一段长时间若你仍感不足今夜你便可以到奴家的闺房一宿让奴家可以好好伺候你。」

    屠奉三涌起差点遏抑不住的欲火忙硬压下去人也清醒了点道:「我真的不明白既然夫人对自己的前景并不乐观二十四条丹方对你还有甚么价值?」

    李淑庄掩嘴笑道:「都说你不是好色的人听到奴家肯投怀送抱仍不露丝毫馋相。你当我是随便陪男人的人吗?淑庄才不会这么作贱自己。索性一并告诉你吧!我买你的二十四条丹方并不是要赚钱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将来的日子作打算。唉!假如我失去眼前的一切唯一能使我感到活着尚有点意义便是我手上的三十六条丹方哩!你明白了吗?」

    屠奉三失声道:「你竟是买来自用的?」

    李淑庄露出凄然之色幽幽道:「不要看我李淑庄表面风光事实上我心中非常寂寞满脑子烦恼有时更不知道自己在做甚么只有丹药可驱走我的烦恼让我好好的享受人生。好吧!我答应你假若情况好转我会补偿你的损失如你仍不信任我我便把淮月楼的房产地契交给你作抵押如此你该不会怀疑我没有交易的诚意吧!」

    屠奉三呆看着她好一会后叹道:「形势是不会好转的桓玄根本斗不过刘裕夫人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此点。」

    李淑庄轻轻道:「你究竟是谁呢?」

    我究竟是谁?

    这类问题平时屠奉三绝不会费神去想因为根本不成其问题。但此刻屠奉三却对这个问题有全新的体会。对!我究竟是谁呢?屠奉三这三个字只是代号。对敌人来说屠奉三或代表催命符;对刘裕来说是个好帮手。但对自己来说他是甚么呢?

    寒风拂体面对眼前有高度诱惑性的美人儿身处淮月楼旁清幽雅致的园林内屠奉三感到自己完全彻底的融入环境裹去在下面流过的河水天上的夜空与他似生出不可分割的关系这是他从没有尝过的动人滋味。自己究竟是谁再不重要。

    他现在看到的是李淑庄的另一面。她也像任何人般有血有肉会感到寂寞、悲伤、烦恼、失落也会受情绪影响。

    一些从未在他脑域出现过的意念一个接一个的紧扣而来还伴着鲜明的图象似乎意念本身已是最大的玩意和乐趣令他一时想得痴了。

    「道兄!」

    屠奉三有点不情愿的从内在的天地走出来讶然朝李淑庄瞧去。

    李淑庄以古怪的神情盯着他缓缓道:「你究竟是谁?刚才你提起桓玄和刘裕时我直觉感到你深入的了解他们语气中透出强大的信心并深信不疑自己的看法。」

    屠奉三轻松的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最重要是我肯否和夫人进行交易。我们约个时间和地点如何?」

    李淑庄像小女孩般雀跃道:「道兄肯答应了。」又幽怨的道:「今晚你不陪淑庄吗?不知如何?我现在真的感到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很不好受。你不曾感到寂寞吗?当你和别的女人欢好时会不会仍感到寂寞呢?」

    屠奉三觉自己正认真对待李淑庄的问题点头坦白的道:「你倒说中了我的心事。我虽然有过不少女人但没在一个能令我念念不忘又或想和她再次温存。我能拥有的只是剎那的欢娱事后却有去如春梦的感慨。唉!我想在每一个人的生命之中都会有寂寞的时候不管有多少人前呼后拥但寂寞却似是与生俱来的事是一个心境的问题。」

    李淑庄欣然道:「我从未听过比你这番更能引起奴家共鸣的话直说到我的心坎裹去。更使我开心的是再感不到道兄的戒心和敌意。今晚不要走好吗?你是个很奇特的人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便知道。」

    屠奉三自真心的道:「坦白说!我仍没法弄清楚夫人是真情还是假意我们定下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如何?除了二十四道丹方外我还有可令夫人惊喜的意外得益。」

    李淑庄一呆道:「意外的得益道兄指的是哪方面的事?」

    屠奉三道:「我现在不可以泄漏且须看夫人的表现但对你肯定有利无害。」

    李淑庄凝视他半晌道:「我愈来愈感到道兄的不简单更似乎很清楚我的处境。令我感到害怕。」

    屠奉三暗叹一口气道:「我能在逍遥教中占上一席当然不是普通之辈。夫人勿要多心。」

    李淑庄皱眉道:「我们为何不可以立即进行交易呢?让淑庄把人财献上道兄满意后便把余下的丹方默写出来那么不论明天生甚么事淑庄再也不在意了。」

    屠奉三感到心中的怜惜之意远大于对她的敌视更开始相信她有交易的诚意问题在他顶多只记得另外四条丹方且都是居心不良的毒方纵然千万个情愿也无法依她所说的去完成交易。

    道:「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李淑庄讶道:「道兄似乎另有难言之隐何不开心见诚的说出来?」

    屠奉三已习惯她善于捕捉别人心事的本领苦笑道:「不瞒你哩!我还要回去和任后商量。」

    李淑庄愤然道:「原来你和任后有私情怪不得不把我李淑庄放在眼内。」

    屠奉三大讶道:「夫人在妒忌吗?」

    李淑庄呆了一呆竟说不出话来。

    屠奉二心中涌起一阵连自己也没法解释的醉心感觉微笑道:「夫人放心我可以关长春三字立誓我与任后绝没有男女私情有的只是利害关系。」

    李淑庄垂下螓轻柔的道:「知道哩!」

    短短的一句话却直敲进屠奉三的心坎里去生出魂为之销的美妙感觉。

    这美女是否对我动了真情呢?或只是她勾魂摄魄的手段?

    屠奉三胡涂起来很想知道答案这是从未有过的滋味。

    李淑庄轻轻道:「明晚初更时分如何?你晓得我的家在哪里吗?」

    屠奉三道:「任后刻下不在建康多给我几天时间吧!快则二天迟则六天我会再来找夫人的。」

    说毕起身离开因为如果再不下决心离开连他自己也没法肯定事情会如何展下去。

第 六 章 全新想法

    燕飞来到屠奉三身边疑惑的道:「究竟生了甚么事?屠兄不立即回家却要到三十多里外的大江上游来吹风?」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屠奉三俯视着在崖下东流不休的江水颓然道:「我想清醒一下因为我刚和李淑庄一起体验了第一道杀人丹方的惊人威力我和李淑庄便似变成了另外两个人又或许我们只是露出了真本性像荒人回到夜窝子去的情况。」

    燕飞在石旁蹲下面向大江哑然失笑道:「我的娘!竟然这么有趣?我们低估了李淑庄没想到她会来此一着告诉我!屠兄是否对李淑庄动心了?」

    屠奉三感到浑身舒泰因为他绝对的信任燕飞更不用担心安全。苦笑道:「但愿我有个肯定的答案。大家兄弟我也不想瞒你第一眼看到她我便感到心动了。但因这是全无可能的更何况我还要杀她所以我把这种令人迷惘的感觉硬压下去且一直很成功直至你告诉了我有关你和慕清流的睹约那被压下去的某种情绪又复活了。」

    稍顿续道:「勿要以为我公私不分事实上我想到一个更佳解决李淑庄的办法就是和她作一个公平的交易谛造双赢的局面。」

    燕飞欣然道:「只要你老哥认为是好办法我便支持你。」

    屠奉三讶道:「为何你丝毫没有怀疑我中了五石散的毒以致胡言乱语呢?」

    燕飞道:「男女之间的感情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生而当其生时谁都挡不了。」

    屠奉三沉吟道:「你是过来人比我清楚。但我真的爱上了她吗?」

    燕飞道:「由于你老哥长期抑压自己这方面的情绪说你爱上了她或许是言之尚早但你的确是对她生出微妙的感情故不忍害死她。」

    屠奉三道:「我是否非常愚蠢呢?换了你在我的处境会如何处理?」

    燕飞道:「你肯问我的意见显示你仍然保持理智。告诉我她那方面的情况又如何?」

    屠奉三苦笑道:「我真的不知道。幸好我并没有非得到她不可的心所以她是真情还是假意我绝不介意只是不忍出手杀她。」

    燕飞点头道:「如此更好办。正如我说过的对李淑庄我们再非没有选择先说出你的新想法吧!」

    屠奉三把李淑庄的情况解释明白后道:「我的新想法有个条件就是须说服任后把二十四条丹方的制法交出来再由你亲自出手为她化去体内积聚的丹毒而李淑庄则以淮月楼来作交换且助我们狠踩桓玄一脚。」

    燕飞沉吟道:「你认为李淑庄会同意吗?」

    屠奉三道:「当广陵和巴陵先后失陷慕清流输掉赌约出全面撤走的指示李淑庄还有别的选择吗?这个交易对她是有利无害的。」

    燕飞道:「为何你不想多要些儿譬如得到她呢?」

    屠奉三苦笑道:「像她那样出身的人会对人生出真感情吗?如果她有把握早把我干掉。」

    燕飞摇头道:「我却有不同的看法。她向慕清流隐瞒你的事实出乎我意料之外当时我虽大惑不解却没有深思这方面的事。现在作事后的回想她没有透露你的存在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想遇要杀你。当然她也像你这般心感矛盾却正显示她对你非是没有情意。」

    屠奉三道:「你的看法或许正确不过她的情况和任后不同魔门的法规对她会有一定的约束力与我相好说不定等若背叛魔门。唉!又或她只是在媚惑我我不过是一厢情愿吧。」

    燕飞道:「我接触过的魔门中人不论是向雨田又或慕清流说到底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与你我没有分别。男女互相问的吸引是不讲道理的像你老哥般有想过会爱上要对付的目标吗?同样的情况也可以生在李淑庄身上。老天爷在这方面是公平的。」

    屠奉三道:「你是在鼓励我?」

    燕飞道:「这个当然。我们荒人一向是无法无天、不受世俗道德礼法的约束想到甚么便去干甚么。今次如果魔门失败了恐怕李淑庄有生之年仍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她如真的对你心动你为何要拒绝快乐?」

    屠奉三道:「可是我真的不了解她更不清楚她对魔门的忠心程度鲁莽的去追求她或会有不测之祸。眼前的头等大事仍是杀死桓玄我不可让私人的事影响大局。」

    燕飞微笑道:「不要三心两意她拒绝你是她的事只要你曾尽过力晓得自己没有错过机会便对得起自己这种事谁可预料呢?至于怕出事则是过虑。当慕清流愿赌服输而李淑庄又晓得你是屠奉三我保证她不敢动你半根毫毛有谁想与我和刘裕结下解不开的仇恨?哈!还有你老哥是那容易收拾的吗?」

    屠奉三默然片刻忽然叹道:「我是不是很傻呢?」

    燕飞道:「但我却最喜欢你现在这样子。如果事事都精明厉害算尽机关只讲利害做人还有甚么乐趣?放手去做吧!错过了你会终生悔恨。」

    屠奉三颓然道:「我真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

    燕飞道:「乐趣正在这里。便像高小子追求小白雁起始时谁都不看好他们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我们回去见任后看她对我们的提议如何反应。不用担心我与你是立于同一阵线的。快天亮哩!」

    刘裕在瓦顶遥观太守府的情况后院已有多处房舍透出灯光显示下人已起来工作该是准备早膳一类的事。

    他身旁的孔老大道:「桓弘每日天亮前起床梳洗后便到主厅吃早点听取手下汇报昨夜的状况。陪他同吃早膳的尚有七、八个亲将此为最佳下手的时刻。」

    另一边的魏泳之道:「桓弘今次死定了府内的守卫不过百人且完全没有警戒之心。」

    孔老大笑道:「桓弘不论衣食均非常讲究甫抵广陵关心的不是广陵的防御而是谁是厨艺最了得的人。他请的三个厨子里有两个是我们的人另外我又安排了四个兄弟混进去在厨房帮手。后院的大门已被他们作了手脚一撞便开我们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杀进去先把主厅重重包围再进去取桓弘的小命。」

    魏泳之兴奋的道:「每一个兄弟都清楚自己在干甚么当看到烟花讯号后我们的人会先夺取粮仓和城门的控制权如此大局已定就看我们能再夺多少条船。」

    刘裕目光投往东方已隐见日出前的霞彩心忖广陵的争夺战将揭开与桓玄之战的序幕打破对峙不下的局势。以桓玄的性格大怒下会派兵猛攻广陵和京口如此则正中他下怀。

    孔老大道:「现在一切情况全在我们掌握襄要生擒桓弘也肯定可办到。」

    刘裕道:「我们定要当场斩杀桓弘以示我们的决心。同时也可让建康高门晓得谁站在桓玄的一方谁便要死。」

    魏泳之点头道:「对!谁敢助桓玄我们便杀之无赦!」

    不知如何刘裕想起了谢混此子肯定站在桓玄的一方自己可以狠下心肠杀他吗?自己知自己事不论谢混如何开罪他至乎无人不认为谢混该死他仍没法对谢混下手。只是看在谢锺秀份上他便下不了手。忽然间他感到自己把话说满了。

    刘裕再次感到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种种为难处要公私分明实有极高的难度。

    孔老大道:「是时候哩!」

    太守府后院处亮起一盏绿色的灯旋又敛消接着又亮起来如此连续三次方告熄灭。

    魏泳之欣然道:「桓弘到主厅去了。」

    刘裕深吸一口气道:「动手吧!」

    建康。

    秘巢内任青媞静心聆听屠奉三昨夜与李淑庄交锋的过程玉容平静即使听至屠奉三不得不与李淑庄共尝丹散仍没有甚么特别的反应。

    窗外天色转白漫长的一夜终于成为过去便像以往无数的夜晚但燕飞却晓得昨夜与别不同至少对屠奉三来说昨夜生的事或许会彻底改变屠奉三未来的命运。

    他不时想着纪于千隐隐猜到纪千千已随慕容垂的大军起行离开荣阳因而无法和他作心灵的联系。

    屠奉三最后说出了他的新构想然后等待任青媞的响应没有任青娓的同意他根本没法和李淑庄作交易。

    燕飞也为屠奉三紧张晓得不费一番唇舌休想说服任青媞因为她有大条道理不肯把二十四条丹方的制法说出来皆因此为可以控制建康高门能令她在建康呼风唤雨的本钱当然愈少人知道愈好何况对方是有政治野心的魔门妖女。

    任青媞忽然笑容满脸向屠奉三喜孜孜的道:「恭喜三哥终于觅得意中人。」

    屠奉三和燕飞相对愕然怎猜得任青媞如此好说话?

    任青媞道:「不论三哥有甚么新的提议青媞都全力支持二十四条丹方算甚摩哩?比起三哥将来的幸福根本是微不足道。」

    屠奉三次对任青媞唤他作三哥完全受落还一阵感动且又有点儿尴尬苦笑道:「我只是要和她作个公平的交易并没有其它意思。」

    任青媞笑脸如花的道:「三哥不用害羞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嘛!何况是如此知情识趣的佳人?」

    屠奉三道:「我和她……唉……」

    任青媞道:「我当然明白三哥的心事你怕她是魔门之徒心意难测不过这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

    燕飞奇道:「连这事也有办法解决吗?」

    任青媞道:「李淑庄是否对三哥动了真情一下子便可试出来。」

    屠奉三愕然道:「究竟是甚么好法子?」

    任青媞道:「当广陵或巴陵失陷的消息传到建康来三哥便可以本来面目去见李淑庄看她反应如何如果李淑庄仍显露对三哥的情意三哥便可依我的方法测试她真正的心意。」

    连燕飞也对任青媞大为改观她不但肯交出珍贵的丹方还为屠奉三想法设计尽显她爱屋及乌的心意。

    任青媞美目生辉的道:「只要李淑庄肯脱离魔门三哥便值得为她作出任何牺牲因为她是真的向三哥尽倾心中之爱。」

    屠奉三苦笑道:「李淑庄对我的爱绝达不到这种叛门的程度照我看她只是感到我这个人不简单生出了好奇心吧!」

    任青媞摇头道:「三哥你错了。魔门的人一向以绝情绝义为本色一切只看功利效益。可偏是这种人一旦动情却是一不可收拾。燕大哥说得对她没向慕清流提及你这个人已是有违她的作风只因她对你动心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燕飞道:「但她也可以口称叛帮暗裹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任青媞道:「像魔门这种历史悠久的门派想脱身是谈何容易?幸好有燕大哥在当然可以直接和慕清流谈条件以更大的利益作交换。」

    接着正容道:「李淑庄能负起这般重要的任务肯定是魔门两派六道其中的派道之以魔门的惯例派道之同时也是该派道最重要典籍的持有者。如果李淑庄真的肯脱离魔门又得到慕清流肯她必须把由她保管的典籍交出来而这是没法骗人的。因为魔门派系与派系间不住勾心斗角谁都想夺取对方的典籍一旦交出去便再收不回来。」

    燕飞拍桌道:「果然好计!」

    屠奉三叹道:「要她背叛魔门来跟随我照我看只是个笑话。」

    任青媞道:「试试看好吗?三哥勿要小觑自己若青媞不是先遇上刘爷也会对三哥情不自禁呢!」

    屠奉三只能向燕飞苦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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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介绍:
黄易的最新大作,延续并越了《大唐》的特色,同时脉络更加清晰紧凑。一个乱世中的浪子,一柄名剑蝶恋花……相信黄易这次会弥补《大唐》留给我们的遗憾!
以符坚攻晋的淝水之战为前提,对当时的门阀时势五胡晋朝都有详细的描述,第一集算是一道开胃菜以后的章节会愈来愈精彩。边荒是南北的缓冲地带亦是故事的重心,主角燕飞刘裕拓跋硅置身于这混乱的时代开始他们人生的舞台。黄易融入历史的功力又再一次挥,这是一套历史武侠的作品,就如大唐双龙传般没有让人议论的情色。
大纲:五胡乱华之际,在淮水和泗水之间,有一大片纵横数百里,布满废墟的无人地带,南方汉人称之为“边荒”,北方胡人视之为“瓯脱”,而位于此区核心处的边荒集,却是当世最兴旺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她既不属于任何政权,更是无法无天,是为有本领和运气的人而设的,传说正是由那里开始。边荒传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边荒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边荒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