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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宝庆十三郎     湘信有鬼txt下载     湘信有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山村的寒冬

    “你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唐玉宝听到门口是骆鹰的声音,开始是不敢过来的。她和骆鹰的年龄有些差距,但是她一个姐姐香宝却和骆鹰差不多,以她姐姐香宝的美貌说来,像骆鹰这种年轻人作为追求者很正常,但是她姐姐最后选择了别人,这件事唐玉宝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天意弄人,追求唐玉宝的也不在少数,就是骆鹰的弟弟骆岗山都对唐玉宝属意。可是唐玉宝最后选择了命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伤心。命悟却意外遭遇了大祸,现在变得几乎人不人鬼不鬼。唐玉宝知道骆鹰不会笑话自己,可是在她心里有了另外一个结。

    那就是自己因为被人下蛊的事情,人生居然出现了一个重大的意外。如今命悟的命是保了下来,但是以后的生活要如何持续下去,就是唐玉宝的父亲唐慈珍都有些质疑。唐玉宝自然知道家人的意思,如今这成为了她心中的一个痛。虽然别人是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在唐玉宝自己心里却是一个巨大的心结。

    不想看到骆鹰,自然成了唐玉宝此刻纠结心里的首要。

    看到我呆呆的站在门口,而外面又没有骆鹰的声音,唐玉宝试想着可能骆鹰是走了,便慢慢的靠了过来。看到果然只有我呆呆的样子,便忍不住出声询问。

    迷迷糊糊听到唐玉宝的声音,我茫然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她那对大大的眼睛有些羞涩,有些懊恼的样子,让我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恍惚,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唐玉宝本来心里没有想别的,可是看着我傻傻的看着她,也不回答她的话,便以为我心里在想着什么东西,心里不由又有了几分生气。闻到那菜篮子里的香味,知道是一些吃的,便径直拎了篮子进里面去了。

    留下我站在那里愣了半天,不知道因为自己反应慢了,已经招惹到心里脆弱的唐玉宝。等我才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她坐在火盆边一脸沉着的样子。我心里还是没有转过弯来,嚅嚅喏喏的刚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回身把门关上了。

    顿了一会儿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看到唐玉宝呆呆的坐在那里,居然眼眶里有着泪水。不说我根本无法想象到,就是换个人也猜不出原有来。

    这一下我立刻慌神了,我不知道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还没有靠近她的时候,她一下便转过身去了。我也不傻,马上便明白了过来,肯定是我有什么得罪她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她。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我看到篮子里那盖着的饭菜,又看到火盆里的余温,只好蹲下来去拔火。

    没有想到居然拔出了一丝火星来,我慌忙找来炭沫子,把火盆里的火再次的催了起来。我这边舞弄着,唐玉宝坐在一旁也一直没有反应,看到我不时轻轻的蹲在火盆便吹动,看着火星逐渐的大了起来。她的心里却是乱成了一团,看着我蹲在地上的身影,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唐玉宝心里的想法,回过神看到她伤心的样子,我只有手足无措的蹲在那里。火盆里的火星噼噼啪啪的逐渐大了,屋里的温度再次的高了起来。我很想出声问她一下,可是她却看到我想说话,便主动的偏过头去,我懊恼的知道她暂时不想理我,只好不安的在一边呆着。

    就在我想以饭菜为题说话时,唐玉宝却忽然起身,直接的再次上床钻进了被窝,留下我呆呆的坐在火盆边。过来一会儿,我确实感觉到饿了,便打开了那饭菜,虽然很普通的农家饭菜,却也很香很诱人。我忍不住便出声询问她:“起来吃东西了好不好?”

    唐玉宝没有回答我,窝在被窝里自怨自艾了一阵,看到我也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她究竟是累了,还是身体虚弱的原因,居然再次睡了过去。

    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我愣愣的半天不知道怎么办,最后还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份饭菜。不说我没心没肺的举止,实在我是长身体的时候,受不了这种饥饿。

    不过令我惊讶的是,没有人来管我们,不知道是骆伯伯打了招呼,还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来,反正我们一直便静静的待着在屋里。我不知道骆伯伯怎么了,也不知道龙峰治曾经来过,也想不到彭柏全会怎么样。我看到唐玉宝睡的很香甜,便也没有管她,自己在屋中间打了一套慢拳,便又拿那贴画出来看。

    中午的时候,骆鹰再次敲门,我正在联系骆伯伯教的一些功课。还没有等我回过神去开门,床上的唐玉宝却早一步下来,主动去开门迎接。骆鹰站在门口显然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还露出了一丝笑意,手里依旧拿着一个菜篮子。

    “我想回去!”唐玉宝的说话让我惊讶,更是骆鹰的脸色变了一下。

    “玉宝,不好意思啊!你家里那边我亲自去说了,我父亲交代下来,你们两个这几天不能出去!”骆鹰有些尴尬的看着唐玉宝,骆冉已经闭关,当时就嘱咐过骆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照着他的说法去做,所以骆鹰才会这样反应。他当时可是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父亲的样子,他心中的紧张比谁都要更重。

    “为什么?”唐玉宝不解的问骆鹰:“我又没有事情,骆伯伯去哪里了?我要回家都不可以吗?”唐玉宝虽然知道骆冉是为自己好,但是情急之下还是忍不住责问骆鹰。

    骆鹰脸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面对着唐玉宝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虽然跟随父亲没有学习什么,但是眼界还是有一些的。知道父亲为了唐玉宝和小河以身犯险,如今还和龙峰治在屋里养伤。

    可是唐玉宝居然不了解父亲的苦心,如果换个人的话,骆鹰还真希望她马上就走,但是面对着唐玉宝,他还是没有马上出声。这不但是出于对她姐姐香宝的尊重,也是因为她是自己邻居,当然最重要的是父亲的叮嘱。虽然他不太喜欢父亲的脾气,但是他知道父亲很受人尊重。

    看到话语有些任性的唐玉宝,骆鹰很想呵斥她两句,但是他还是忍住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可是脸色已经有些冷了,瞟了一眼屋里的我,淡淡的说道:“这里门是没有锁的,你们想走我不会拦着,但是我父亲是这样和我说的,你们听不听是你的事!还有这饭不够的话,下次送饭的时候和我说!”他居然折身便走了。

    唐玉宝呆呆的站在门口,第一次听到骆鹰这么和自己说话,她心里又羞又怒,真想马上便冲出去这里。但是她的脚刚刚抬起来,想跨出去门的时候,忽然便停在了半空中。

    外面下起了雪,而且是鹅毛大雪。

    看着那飘飘摇摇的大雪,她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就是骆冉为什么自己不来?他一定是有事!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一时间唐玉宝心里患得患失了起来,转身便关上了门,蹲在门边便轻轻的抽泣了起来。

    我本来是不敢去触动她的,可是看到她蹲在那里无声的耸动,心里终究是纠结的无法自律,还是走过去了想扶起她。本来我心里很是忐忑,谁知道我扶住她的时候,她居然没有拒绝我,而是在我扶起她的时候,她忽然便抱着我哭了起来。我一时间站在那里惊呆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她抽泣的声音似乎小了些,便忍不住轻轻抱着了她,却感觉到她浑身发烫,才看到她脸儿红的吓人。我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好扶着她到床边来。她一下便软到在了床上,双眼居然便闭上了。我吓呆了,摸了摸她的额头,却是烫的吓人。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是我隐隐感觉到她是发烧了,但是我不敢肯定。我拉开门到外边,才看到外面大雪纷飞,居然看不到一个人。我转到堂屋,堂屋孤零零还是那几口棺材,棺材下面的长明灯依旧亮着,想必没有我添油,还有别人在做这件事。

    骆伯伯平时打坐的那间屋子紧闭,我没有敢去敲门。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有人活动的痕迹。这个时候我没有害怕,反而在心里有些小小的奇怪。去隔壁左边的院子要经过影壁,骆鹰说骆伯伯在院里布置了一些东西,我站在阶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有寒风吹动我脖颈的时候,我才只好又回到这边的屋里。

    唐玉宝一直热一阵,接着便身子哆嗦着,我只好给她盖上了被子。后来看到屋里的热水壶,我想起来那墙边挂着的毛巾沾水,给唐玉宝擦脸上和脖颈的汗。她一会儿似乎清醒,一会儿似乎迷糊,甚至隐隐还叫到了我的名字。最让我心里忐忑的是,她居然迷迷糊糊的哭了,醒一阵迷糊一阵。

    到得最后的时候,看到她似乎浑身冒着热气,我只好帮她把棉衣裤脱了,这个时候我居然没有丝毫的意外。看到她发寒的时候,我又添加了炭火。最后我看到她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我想到我以前生病的时候,便帮她把毛衣也脱了下来,全部挂在了火盆周围。

    等她迷迷糊糊丝毫睡着的时候,我已经饿得咕咕直叫,看到外面大雪未停,我的心里却纠结的就像这寒冬的大雪一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只能回忆的时光

    唐玉宝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我吃过骆鹰送来晚饭之后。

    骆鹰递给了我一包衣服,我和骆鹰交流了几句,他告诉我我爷爷来过了。

    因为这几天下大雪,我姑妈那边发电报过来,催着爷爷奶奶去过年,他们可能是计划要走。叔叔毓园要送到省城那边去,爷爷嘱咐我如果这边妥当了,回去大院住的话永蕙会来陪我,或者骆伯伯这边方便的话,就直接留在这里跟着学习。

    因为骆伯伯可能没有现身,骆鹰也不好回答我爷爷,但是把话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我。

    我看不出骆鹰的想法,虽然他说起来和我是干亲,甚至我应该叫他干舅舅,但是他似乎不太想和我交流。我想着他应该是看我年纪小,或者知道了骆伯伯在教我东西,有些事情以为我还不明白。

    但是我也不想和他说破,我记得骆伯伯和我说过一句话,这句话还是因为上次我看到唐命悟出事前的异象。后来陪爷爷上街的时候遇到了骆伯伯,和骆伯伯提起之后他警示我的。大意自然是不要说一些和自己年龄不符的话,那样会让人以为自己是妖孽。

    他可能想不到我会把他说的话,最终用在他儿子身上,我自己心里也有些怪怪的,但是也知道慎小谨微的道理。从忠珑堂看电影,遇到唐金枝的事情开始,我就知道有很多事情,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

    当然从骆鹰的话里,看样子村子里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至少他没有表现出紧张。不过骆鹰说到了一件事情,让我有些紧张。他说神仙矮子被接回来之后,骆伯伯是抽时间去看过的。但是他醒来了后时好时坏,邻居看着都说他是不是犯神经了。

    这事我没有操过心,但是我记得上次老外婆说过,神仙矮子是有可能被人下蛊了,想到这两天自己的莫名其妙,我越发相信老外婆她们当天的话。骆鹰说就在今天上午的时候,神仙矮子突然又失踪了,他堂客来过这边找骆伯伯,结局自然是没有得到回信。

    骆伯伯在干什么骆鹰没有和我提起,但是他说骆伯伯嘱咐我每天继续像以前一样。还有我体内那蛊物虽然压制了,但是那种奇特的蛊身根除不彻底,只有靠我自己天天念诵《清心渡恶决》,得到机缘巧合下自然会消除。其实这些我是不懂的,心里却想着神仙矮子的事情会不会闹大,他堂客没有得到回音,村里的人会不会沸沸扬扬。

    我本来想告诉他唐玉宝生病了,但是骆鹰再次传话说道,让我们都不要出院子,甚至骆鹰还透露了一些说,骆伯伯是受了一些伤,暂时顾及不到我们。这话有些警示和提醒的意味,我自然是听得出来的。尤其一向不太听骆伯伯话的骆鹰,居然还告诉我,大院里被骆伯伯布置了东西。

    他的提醒让我心里安分了一些,也谨慎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本来想说唐玉宝的事情,到这里也变成了小事。不过我也是灵机一动,说自己好像有点发烧,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吃。

    骆鹰没有质疑我的话,说家里有些治退烧的中药,等下给我熬一罐过来喝。然后意外的是他还嘱咐我多喝白开水,他也没待多久便径自去了,我却把他的话消化了好一会儿。

    一个人慢慢的吃了饭,骆鹰却真的拿药罐给我熬了一碗浓浓的药过来。本来她是要看着我喝下去的,我却推说药汁还有些热,等下稍微凉点才喝。他虽然朝里面看了下,可能顾忌到唐玉宝是个堂客,他没有进来屋里。不过他说给我去换一壶开水过来,我却乘档给唐玉宝把药喂了下去。

    骆鹰拎水过来的时候,看到空空的药碗,脸上还是挺满意的,嘱咐我明天早上如果还不舒服的话,他到时候再给我熬。我自然是恭恭敬敬的说感谢,送他走了之后挺长时间,才等到唐玉宝醒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被我喂了一碗药的她似乎才适应过来,似乎感觉到有些不妥。看着我有些疑惑和忧郁,这让我满怀信心的坐在床边,心里有些难受。但是她好像有些虚弱,我想着这也很正常,因为她几乎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看着她也不说话,整个人却好像忽然瘦了一圈,我心里自然有些惊讶。外面已经暗了,这里又特别安静,我只好低声的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她双眼无神的看了我一下,没有吱声的意思。这种神态就好像一个人对某些东西失望,已经彻底的没有了心思一样。

    即使这个时候我还小,心里看着她的样子还是挺难受的。不过我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低低的呐喊着,虽然没有叫出声音来,但是也让我似乎瞬间成一个大男人一样。我想了想还是拿碗装了半碗饭,拿着水壶里的水冲了一碗稀饭,端着便来到了床边。

    她看着我的举动,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眼眶里又流出了眼泪,闷头躲在被窝里不吱声。看着我要扶她,她却低低的抽噎着,似乎有些赌气的说道:“不要管我!”

    我傻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儿,也不敢去碰她。其实在我脑海里,一直都回荡着一个声音,那是一个令我疯狂的声音。所以看着她的时候我有些发痴,当然这是因为她不看我。

    不过安静了一会儿,我看到她嘴唇都干裂了,只好硬着头皮低声说:“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又发烧,咱们在这里待着也是没有办法。这是骆伯伯为了我们好吧,我听说可能是有人想对付我们,不然骆伯伯早来了,你想着是不是?还是吃点东西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话让她想到了什么,还是她实在是有些饿了,我再次伸手去扶她的时候,她居然没有拒绝我,而且可能是身子没有力气,居然就那么轻轻的靠着我。

    我想过很多的可能,甚至想过她会不会推开我手里的碗,就是没有想到这种结局,这倒是让我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我粗鲁的从左后搂着了她,右手端着饭碗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因为我和她一般高矮。

    这时候屋里很静,外面传来的北风声音很大,她忽然身子忽然微微抖动了起来。但是她没有推开我,反而让自己右侧面都挨着了我。那柔软的身子,和像团火一样的凸起,瞬间让我心里激动了起来。

    我试了两次想用左边抱着她的手拿碗,可以即使如此的话,这泡水的饭拿着筷子无法喂她,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力气来配合我。后来还是她可能看到我是真心努力想帮她,她居然低低的出声,让我放开她扶着她靠着床上,我有些不舍还是扶着她靠着,还拿着枕头给她垫着后背。

    最后端着碗正面喂她,她才张嘴慢慢的吃了两口。可是这种没有盐水油水的白饭泡水,她轻轻的吃了两口,便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其实晚上骆鹰送来的饭菜里还有菜的,但是我不知道她发烧,又刚刚吃了一碗药汁,不知道能不能吃这些稍微带辣的土菜。我没有办法只好放下碗,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躺靠了一会儿之后,不知道是恢复了一些力气,还是有别的想法,便微微看了我一眼,张口低声说:“我好冷!”

    我看向她的时候,她果然裹着被子在那里发抖。我紧张的到床边,把着她的右手感觉到她手心里全是汗,便也紧张的说:“你要不要紧,怎么办啊!”

    “你说骆伯伯留你在这里干什么?”她没有回答我,却忽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惊讶的抬头看着她,她眼神里居然有丝羞涩。我却没有想到别的,而是老老实实的告诉她说:“骆伯伯说我不小心触犯了一些东西,被人察觉到了,后来那人不想放过我,给我种了蛊!骆伯伯担心那人继续作怪,让我在这里避着的!”

    “你相信种蛊这种事!”唐玉宝焦急的喘息到,脸上已经晕红了起来。

    “怎么不相信,我有两个同学现在还在医院,那人据说不想放过我们,所以骆伯伯不想让我走!”我想到龙飞和双花,心里隐隐有些难过。他们虽然不算是什么好同学,至少也不算什么坏人。

    唐玉宝安静了下来,她心里的纠结很难化解,因为在骆冉告诉她真相的时候,她就知道终归要面对我。如今我就在面前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启齿。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看到她脸色潮红的不正常,只好抓住她的手问:“你没事吧!”

    露着头的唐玉宝满脸是汗,即使是在这寒冬看来也让人感觉惊诧。闻到一股浓浓的汗味,她自己便推开了上面的被子来。被窝里似乎能挤出水来,她身上似乎湿透了。我忍不住马上扶着她的身子,即使我穿着棉衣也能感觉到那热度。我担心的问她怎么办,她脸儿通红的摇摇头,鼻孔和嘴巴里都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一颤,因为她软软的身子紧紧的抱着了我。

    倒不是因为挨着极近我忽然有了反应,其实我一直都有着反应,而是她忽然发冷身上又湿,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忽然便说出一句有些后悔的话,让她把衣服脱了,我给她在火盆边烤干了。

    话刚刚出口后,我便有些后悔了起来,满以为她会马上变脸。更让我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是,她居然贴着我点了点头。唐玉宝这个时候虽然还病着,其实心里已经清醒了,虽然也想到这点,但是哪里好意思和我说。

    我这么说出来的时候,她居然便红着脸应承了。

    冬天黑的很早,外面已经漆黑了,还能听到北风呼呼的声音。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以身侍蛊

    我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身上的棉衣棉服都脱了,拿着一件贴身的衣物坐在火盆前发呆。火盆边上围着凳子,上面摆着的是唐玉宝里里外外的衣物。想着这些衣物都是自己刚刚拔下来的,我的心便砰砰的跳的飞快。

    她躺在被窝里似乎睡得很香甜,看着消瘦的脸虚弱的好像没有一点力气。被子被我反过来来盖了,甚至她刚刚躺的位置都完全的空了出来,那里还因为她的出汗湿润着。

    本来以为会很复杂,但是在她问出了我一句话之后,她便没有拒绝我帮助她。现在想起来她刚刚问的话,我心里还砰砰的乱跳着。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唐玉宝的话好像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如果是平时问的话,我一定会认为她是要责难。但是看到她靠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本来在心里想着自己要不要说假话应付她一下。谁知道我鬼使神差的便脱口而出:“记得,我晚上做梦都还在想着,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你叫我的声音是真的!”

    她泪水瞬间如打开的水龙头,居然哗哗的便往下流着,看到她没有推开我,我居然傻傻的便紧紧的抱着她。我也这样抱过永蕙,甚至和永蕙钻在一个被窝里,但是我知道这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我甚至感觉到我浑身要瘫软,就在我忐忑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她天籁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果让别人知道了,我以后是没有办法做人的了,但是骆伯伯知道了这件事情,还让我和你在一起,说明这件事情你和我都是受害者。我不怪你,因为我每天脑海里都是那晚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但是以后都不要去想它了!我好冷啊,你帮我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着巨大的魔力。屋里也没有点上煤油灯,但是我却颤抖的犹如在拆除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在我煎熬一般的帮助下,最终才帮她把衣物都脱下来。

    那晚发生的事情具体的我其实已经记不起了,可是那在耳边呢喃的声音,却一直好像有着一股奇异的魔力,经常回荡在我的脑海里。有时候甚至会引起我的失神,但是我也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去臆想着。后来骆伯伯亲口和我说过,那是因为中了一种阴阳蛊的原因。

    于是我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可是当这晚我和唐玉宝独处的时候,她低低的声音在漆黑的屋里响起,瞬间便冲击的我整个头皮发麻。我几乎可以毫无疑问的肯定,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晚就是这个声音在说话,在我耳边不住的叫唤着。还有那牛奶一般顺滑的肌肤,让我怎么也无法忘怀。

    彭柏全这种阴阳蛊本来就是一种辅助的蛊,要说危害其实并不大,但是对于一对陌生的男女来说,却是一个致命的媒介物。因为它就是相当于后世很多人用的助兴剂,在男欢女爱的时候,可以促进彼此对需求的**。而且最可怕的就是,这种蛊物可以接受养蛊人的操控,随时影响着被种蛊人的身体。

    骆冉担心的倒不是这种蛊物,对我和唐玉宝甚至沈晓华的影响,而是这种蛊物几乎便是无法彻底的清楚,即使想办法一次杀死了它在基体里的活动,让让脱离了养蛊人的操纵,但是也无法根除它蛊身生命的强大,因为它会继续生存在基体体内。这就意味着基体如果受到刺激,就会再度的产生它的本能作用。

    我和唐玉宝都不知道,甚至就是当初沈晓华都不知道,来到骆冉这里的时候,其实都变相的成为了骆冉的试验品。当然,骆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不了解清楚这种变化,他也无法从彭柏全口中得到答案。

    最后拿着一条干毛巾给她擦身子,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过神来的!那种令人亢奋和无法置信的过程,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其中的过程。虽然过程旖旎无限,两个人最终也无法克制,但是这房里也只有两个人,加上也没有点灯照明,即使有着微弱的火盆光亮,也无法来显示全部。

    兰花湾很平静,平静的连土狗都不叫。北风呼呼的作响,带起了漫天的雪花。苍穹下的兰花湾似乎被积雪覆盖了,庞大的义庄就像一只潜伏的巨兽,也乖乖的趴在这白茫茫的天地之间。

    火盆里的火光已经不强,我带着轻微的余兴,在火盆便坐下来,慢慢的添加了一些炭沫子。虽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候了,但是被尿涨醒的我还是有些兴奋。偏头看到在逐渐红火起来的火光照射下,微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唐玉宝脸上,居然让我忍不住心里很是紧张。

    刚刚发生的事情太疯狂了,现在我想起来都害怕,我不知道是不是骆伯伯说的蛊在作怪,还是我自己根本无法承受那种刺激。当我即使在黑暗中给她擦拭身体的时候,我也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不但用手接触了她的身体,还在看到唐玉宝的身体时,我不顾一切的抱着了她!

    我认为自己那是在做梦,因为我像琼禄连一样疯狂的时候,她居然没有拒绝我!

    其实我也不懂什么叫渴望,但是我知道她很开心,尤其在我到达那筋疲力尽的最后一刻,我感受到了她紧紧的抱着我!

    少年的贪婪是无穷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梦幻一直在我脑海里回荡,坐在火盆旁边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把边上的衣服换个方向继续烤着,不一会儿上面蒸腾起热气,我忽然感觉自己眼前有些迷朦!而且这种迷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屋外寂籁黑暗,一个身影静静的站在门外那里,一对明亮的眼睛似乎透过窗纸看到了屋里。屋里坐在火盆边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居然有人在窥视着自己。可是他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看着坐在火盆边我的身影,一对眼睛缓缓的闭上。

    许久,随着呼呼北风再次强烈刮响的时候,他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颤,慢慢偏头朝院子外看去。好像围墙都被积雪完全覆盖了起来,真是一个寒冬。

    他一直没有动,直到看到火盆边的身影再次走到床边,听到屋里传来的呼吸声,他才慢慢的朝堂屋走去。堂屋的门是微微合上的,他在这寒夜里双手贴着门推开的时候,沉重的大木门居然没有发出声音。屋里的长明灯很暗,但是微弱的灯光照在了他脸上,赫然便是脸色惨白的骆冉。

    他在中间的那个蒲团上坐下,浑身忽然缓缓的颤抖了起来。一个让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的耳朵里居然缓缓的流出两股东西来,或者说是爬出了两条东西来。那东西黑乎乎的不足筷子粗,长不过一截指节,却像两条毛毛虫一样。顺着骆冉的脸颊直接爬到了他的鼻孔边,而且也没有停留着,直接钻了进去。

    如果有人看到这种情形,一定会感觉到毛骨悚然。可是骆冉坐在那里,却好像入定了一样。随着这东西钻进了鼻孔,不一会儿居然有两股淡淡的白气冒出来。而且这两股白气好像还不消散,虽然淡淡的像一团烟雾,却直接的穿过了大门缝,直接的钻出去之后,径直来到了隔壁的这间房里。

    在火盆的火光照耀下,那两股淡淡的白气在床上盘旋了一下,分别钻进了床上少年的鼻孔里,和贴着他的这个美丽的女子鼻孔里面。

    夜色依旧,寒冬依旧,黎明前却更是黑暗。

    义庄里发生过什么,我和唐玉宝显然都不知道。但是因为她发烧的原因,我们反而因为某种不知道的原因,居然便在这屋里待了下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唐玉宝没有让我惊讶的举动,反而在我的不会照顾人的伺候下,真的开始吃东西了。我们都决口不提尴尬的事情,但是只要是一举一动,都好像有着一些默契。

    我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也不会傻傻的去问唐玉宝,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是我感觉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没有人来管我,骆鹰告诉我爷爷奶奶终于去了姑妈家,骆伯伯也没有现身,而骆鹰每天都来准时送饭,最重要的是唐玉宝一直都在。

    可能因为没有别的人在,就是过来给她送衣服的妹妹宝宝,似乎都知道一些机会没有进来过义庄。

    让我有些放肆的是,唐玉宝一直没有说过别的事情,但是对于我每次的冲动她都顺从,甚至我都感觉到她的渴望。我心里有时候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她心里是不是有什么病了!直到有天晚上,我似乎感觉到骆伯伯在叫我,我开始以为是幻觉,后来真的感觉到了。因为看到唐玉宝在熟睡,我才偷偷的下床来到外面。

    骆伯伯站在外面,把我领到了堂屋这边,把我这段时间的行为告诉了我,而且告诉了我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利用这个契机可以打通自己修炼内家功的一种途径。

    这场大雪成为了近三十年最大的一场雪!

    一连下了三天,虽然中间有些间隔,但是时间好像也不长。不说山村外的情形,就是村里在这几天都有两个老人准备不足,加上年事已高,终于没有熬过寒冬。

    我虽然在义庄里待着,但是骆鹰在外面接待人的声音我还是能听到。但是都被骆鹰推辞,说骆伯伯去省城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防不胜防的反击

    大雪兆丰年,老人们都这么说!

    今年的大雪实在太大,弘扬堂和青茅岭接连两个老人没了。村里的人几乎都不能出门,唐八天坐在家里的火桶里,看着挂历默不作声。

    沈宝珍在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青茅岭那边先不说,有些太远了,弘扬堂那边也不算是本家,都可以拖一拖。但是听说二十九爷也不行了,但是好像一口气断不下来,那家让卓顺刚刚来传了两回话,说大家让你看着拿个主意呢?”

    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壹太婆,看到唐八天没有回声,忽然便睁开了眼睛。她那双浑浊的老眼睛似乎透出一丝精光,一旁的沈宝珍似乎知道她要说话,便知机的住嘴。

    “要不是这雪太大,我早就过去看了!造孽啊!整整三天了,那口气就是断不了。躺在床上一声一声的干嚎,造孽啊!”壹太婆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抹了下干干的老眼睛,干咳了一声说道:“大飞跃的那几年,村里唯一就是他在乡里食品站,掌握着屠宰的大权。那些年他每次偷偷给咱家带回来一截猪肠,半块板油的,不然咱家能熬过来吗?”

    忆苦思甜,说道这里的时候,壹太婆有意无意的看着儿子,其实眼睛也已经发红了。

    狠狠的吸了一口手里的香烟,看着自己母亲依旧在哪里喃喃自语一般,顺手把烟蒂掐灭在火桶边上:“您老念叨几十年了,从他们家遇礼开始,我就张罗着尽力,让他做了这村里的第一个老师。到后来广西那几位的户口外迁,再到这遇仙的学医执业。哪一样不足以改变一个家庭?您老说说我还不够尽心吗?”

    对于母亲的埋怨,唐八天心里有些不爽,毕竟从自己飞黄腾达起,就没有亏待了二十九爷一家。就是因为在当年最苦的日子里,他帮过自己家里小小。母亲时常挂在嘴边,那是因为自己现在有这个能力。其实唐八天心里也烦躁,因为社会变化太快,自己当年吃香的那一套,如今已经逐渐不太灵了,眼见着瓷器厂就要开始,自己每天都是焦头烂额的。

    “你还有功了?”壹太婆白了唐八天一眼:“这是应该报恩的,这还有计较的了!就你当着这代表,不说有多大的功劳,给村里老百姓做了多少事?我估计背后骂你的人居多的多吧!”壹太婆丝毫不客气,好像没有看到沈宝珍变了的脸色一样。

    唐八天居然没有反驳,因为母亲说的是实话,他明显的感觉到周边人的变化。不说那些拿着铁饭碗的人,就是这两年身边攒了点小钱的人,都好像在自己面前走路响了很多。看了身边自己堂客一眼,也不看自己母亲,便瓮声瓮气的问堂客:“小宗不是一直在那边吗?”

    “他顶个什么用!”壹太婆白了儿子一眼,对于自己小孙子唐宗,她倒不是看不起,而是感觉他处理不好人际关系这些:“听卓顺说要他去一元家里请那个彭师傅,那彭师傅倒是好大个架子,不但连人不见,连句话都没有给,你说说你这儿子有什么用?”

    唐八天倒是愣了一下,看向自己堂客,见到自己堂客不吱声,心里便明白这话不假了。

    沈宝珍有些尴尬,小心的看了婆婆一眼,然后朝唐八天说道:“不知道是小宗话没有说明白,还是人家不给传话,没有得到回信是真的。这边二十九爷那口气断不了,大家都说彭师傅有些手段,便好心让小宗去一元家里请人,那边居然连句话都没有给!”

    “娘拉个淡!”唐八天听了之后霍的从火桶里起身,心里确实有点怒了。儿子虽然刚刚成年,那究竟是自己的儿子。去唐一元家里请个人,那边居然连个话都不给传?唐八天也算是有些想法,回过神来便皱起了眉毛:“一元他们还分不清亲疏了,不说这还算是一家人,我也没有亏待过他吧?”

    看到堂客不吱声,便有些冷冷的说道:“我在这弘扬堂还没有失落呢!那双园当初竞选失利,这和我也没有关系吧!真是不识好歹!”无名火起之后的唐八天声音拔高了,想着这些话和家人说没有意思,更是看着自己堂客:“你们也是,老骆不在村里吗?不去请他,反倒是去求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们也真真是昏了头了!”

    “几天下来雪这么深,兰花湾毕竟也远着一点,年轻人不愿意跑嘛!”沈宝珍苦笑了声,看着自己男人脸色舒缓了一点,便低声说道:“何况前两日去入暨公家里做法,这彭师傅着实也显摆了一下,把命悟那堂客玉宝给治好了。遇礼他们请入暨公过来的时候,入暨公也是撘言说了彭师傅好话的,当时大家才叫小宗专门去请的人!”

    唐八天没有说废话,想了一会儿便答应了过去看看。壹太婆看到唐八天这样,便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了。

    朝外推开门的时候,外面一阵寒风袭来,唐八天紧了紧自己的军大衣,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天地,不由长长的吸了口气,好像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舒畅了起来。

    对面卓宜正好也开门出来,听到唐八天说要去看二十九爷,便也快速的说要跟着一起过去。唐八天家旁边的小路去那边极近,但是大雪是不能走的了。唐八天便从卓家边的土马路往上,他穿着的毛皮鞋踩在雪地上格叽格叽的响。

    因为看到卓宜穿着一双雨靴,便责备道:“这鞋出门是方便,但是今年太冷了,你这样当心把脚冻坏了,我到时候给小庭打个电话,让他从市里给你买双毛皮鞋吧!”唐庭是他大儿子,早就在市里工作自立门户了。

    卓宜很是感激,但是赔笑着没有接声。

    唐八天似乎知道卓宜的想法,轻声说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看看以前良园他们单位发的翻皮鞋,已经感觉是很牛的了。可是现在大家都时新这毛皮鞋了,出门你看看多少人都换了。再说你看看良园端着个铁饭碗都跑出去了,思想再不变的话,不行啊!”

    “我怎么能和你们比呢!”卓宜老老实实的叹气说着:“就是良园也不能比啊!他现在没有什么牵挂,出去了不还是公家的人嘛!这一双毛皮鞋太贵了!”

    唐八天看着他的样子,只有摇摇头,踏着雪地往前走。偶尔看到觅食的野鸟经过,好像都显得有些凄凉。唐八天这段时间都在忙瓷器厂的事情,每天也是焦头烂额的事多。看到身旁老老实实的卓宜,忽然想到什么,但是他没有马上出声,而是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

    还没有靠近二十九爷住的房子,便听到一阵哭声。唐八天本来想放慢了脚步,忽然便听到卓宜一声惊呼,打乱了唐八天的思绪。不由偏头看向卓宜:“怎么了?”

    “刚,刚,刚才,有,有个什么东西从那边坡上窜过去了!”卓宜居然脸色煞白,有些惊恐的表情。

    “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大白天的,什么事情这样大惊小怪的!”唐八天有些不悦,前面的斜坡算是后山的延续,从那里过去不远是唐持净家的房子,据说边上不远开始打地基了,是他侄子唐毓园准备建房子了。因为是冬天又是大雪,看不到别的什么东西,但是隐隐可以看到路上边唐持净家房子的一角。

    “我看到,我看到,一个古怪的东西!”卓宜没有因为唐八天的责备而意外,反而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说道:“我好像看到一个人没有穿衣服窜过去了?”

    看到卓宜一本正经的样子,唐八天没来由的浑身一寒,他是知道卓宜性子的,不是一个胡说八道的人。不由脖颈和后背都有些发凉,轴头四周看了眼,没有什么东西异常,看着卓宜直勾勾的眼神,不由凝声说道:“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唐八天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卓宜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知所措的指着路边下面看不到的池塘,又指着土马路上的斜坡,有些口吃的说道:“一个光溜溜的人,从这边呼的一下,窜到那边坡上,然后不见了,,,,,,!”

    “一个光溜溜的人?这天寒地冻的?呼的一下不见了?”如果是平时,唐八天一定会笑喷出来,这有可能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往前跑了几步,眼睛也直勾勾的看着前面卓宜说的位置。那里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但是因为大雪后地面没有怎么动过,这个时候唐八天居然惊恐的发现,那雪面上真的有一道被什么扫过的痕迹。

    自然松软的积雪,就像一片洁白无瑕的缎子。这个时候看去却有些瑕疵,那里被什么带出了一道半尺宽的浅浅痕迹,从下面被积雪覆盖的池塘,一直蜿蜒延续往斜坡唐持净家的方向。不像是脚印留下的,也不是被风吹过,或者被野兽留下的脚印。看到这里的时候,再回首看着卓宜,唐八天忽然感觉自己浑身冰凉。

    两个人这边还在惊魂未定,那边忽然哭天抢地的喊叫了起来。唐八天心里一松,以为二十九爷那口气终于是断了,看了一眼那莫名其妙的景象,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大步往岔路这边走去,前面便是唐遇仙父母住的地方了。卓宜似乎还在忐忑不安的张望,可是四周没有异象,紧了紧自己的衣物,匆匆的赶上去了。

    “不得了,不得了!”有人大声的叫唤着从二十九爷家跑出来,却是往弘政堂那边跑去。

    唐八天和卓宜看呆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正好看到唐遇仙出来,还没有说话唐遇仙已经看到了,大声说:“殿风家里出事了!”

第一百七十章 胡说八道的师公

    弘政堂堂屋里似乎乱成了一团,各种哭喊声、安慰声、叹息声、询问声,各种各样的话语声,听在耳里就好像一出复杂的口技。真正明白的人感觉到,这七嘴八舌的动静就像演戏。

    唐八天和卓宜赶过来的时候,看到堂屋门口阶前有一堆人。其中唐殿风的堂客向茜菲正被几个堂客围着,她坐在阶前那冰冷的木方上,旁边的人不住的低声安慰着。她整个人傻呆了一样,双眼发直的不知道看着哪里,痴痴的坐在那里不住的低泣,似乎是已经哭哑了。

    两个人听到唐遇仙的吆喝后,也没有来得及进二十九爷家里,便匆匆的赶过来弘政堂这边。在一路上便碰到一些本来守在二十九爷家的人,虽然大家和唐八天保持着一些距离,但是隐隐也听到他们说了一些东西。

    据说是唐殿风家的那孩子出事了,因为不知道原因,怎么好好的在床上睡觉,等她堂客向茜菲去看的时候,忽然便发现那本来活蹦乱跳的孩子居然没有气了。

    唐八天听的不明不白的,到了弘政堂堂屋门口的时候,便看到唐久园也蹲在门槛边,看着这些人围着哭的死去活来的向茜菲,居然也一脸凄然的不吭声。

    他看到唐八天过来,好像有些为自己的神态而不好意思,他马上站起来客气的朝唐八天招呼了声八蛮蛮(蛮蛮:湘楚土话叔叔的意思)。

    唐八天和久园是真正的本家,久园的这声招呼倒没有巴结的意思,叫的顺口自然。唐八天懒得计较这些,倒是卓宜多看了久园两眼。唐八天也怕再次刺激到一旁的向茜菲,一边往里走一边示意唐久园跟上。

    “怎么回事?”唐八天沉着脸,低声问道。

    “大家上午没有事,都三三两两烤火闲话。晌午刚刚吃了饭没多久,向茜菲看孩子堪堪睡了,就跟着殿风没有走远。就在隔壁和小雨在闲聊,当时华园几个都在陪着她们呢!我和殿风还有黑鹿三个在打扑克,谁知道好好的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她进去看孩子的时候,就发现那孩子不对劲了,叫大家进去看的时候就不行了!”

    可能是怕自己摊麻烦,唐久园倒豆子一样快语,马上把事情的缘由说了出来。

    唐八天听着不置可否,在卓宜的领路下,已经快速到了唐殿风住的门口。

    只见屋里屋外都挤满了人,唐殿风一个大男人,可能伤心过度,居然倒在一旁的竹躺椅上,愣愣的睁着眼睛看着屋顶,整个人魔怔了一般。他哥哥唐顺风居然在,正在低声的安慰他。而他们家老太太也在,就在里屋看着那木床里哭着。

    唐殿风本来成家就晚,加上生孩子更晚,乡里乡亲的大家都知道情况。忽然间这孩子没了,这家子的打击可是大了。

    唐遇仙本来自己的父亲要断气,几天了还没个着落,这两天阖家都折腾的也够呛的,打了电报之后,广西的两个兄长也先回来了一个。作为一个赤脚医生,自己父亲居然搞成这个样子,唐遇仙心里正憋屈和难受着。

    但是忽然接到这档子事,而且就在自己隔壁,只好匆匆撇下父亲跑了回来。如今正在屋里床边检查,他完全的把那孩子的衣物都解开了,反反复复的检查,仔仔细细的诊听,他到的最后也只好放弃了,知道自己这是无用的举动,因为孩子死了很长时间了。

    看到唐遇仙回身无奈的举动,屋里本来明明知道的结果的人,终于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许多人都陪着唐殿风一家落泪起来。

    一旁的达风家的堂客更是放声大哭了起来,不知道下这么大的雪天,唐达风怎么没有在家?倒是这堂客伤心欲绝的干嚎,引得本来只是抹泪的人,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而本来躺在那里愣愣的唐殿风,忽然似乎听到了什么信号一样,更像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一般,整个人像个弹簧一样的跳起来,直接的便向床边冲了过去。

    他这种突然的举动很多人来不及反应,只听他嘴巴里疯狂的叫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我的孩子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怎么会,不会,啊!,,,,,,”

    “快拉着他!”看到唐殿风要疯狂的去抱床上那小小的,已经被解开衣物,最后唐遇仙虽然合上了一些的孩子,跟进来的唐八天不由冷静的叫着。

    看着床上那孩子浑身铁青,脸儿白的和纸一样,明眼人一看他双目紧闭,早就没有了个活人样。但是想必大家都祈求出现奇迹,所以才叫唐遇仙过来看,如今得到了结果,大家自然明白透彻了!

    唐八天突然出声,这纯粹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因为他居然想到了开始卓宜说看到了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床上的小东西,唐八天忽然感觉到自己浑身发麻!

    他这声吆喝,大家看来自然是怕唐殿风刺激过度,有一些惊人的举动。却没有人知道,唐八天忽然感觉到床上那小东西有些怪异,来不及思考这么多,只希望屋里的人阻挡一下他反常的行为。

    果然便有一个堂客挡住了唐殿风,但是一个女人哪里是伤心过度的男人的对手,拉了不到三下便被唐殿风疯狂的挣脱了。幸好后面跟过来的唐顺风抱住了弟弟,加上久园也跟过来拉着,一旁的唐遇仙也拦着。

    “殿风啊!你要节哀顺变”唐遇仙苦口婆心的安慰,眼眶居然有些发红的看着唐殿风。

    说来也奇怪,看到唐遇仙这神态,唐殿风似乎忽然便清醒了过来,呆呆的看着唐遇仙,也没有再挣扎,却整个人一软双腿便像被人抽筋了一样。幸好唐顺风死死的抱着弟弟,一旁久园也搀住了他!

    唐殿风却傻傻的看着唐遇仙:“遇仙,我的孩子没事!是不是,告诉我,我的孩子没事是不是!”他好像喃喃自语,又像是谨慎的询问着唐遇仙,似乎生怕唐遇仙不回答一样。

    唐遇仙知道他神态已经不对,心里不由也发酸,不由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只感觉到他双手冰凉,心里更是难过,强忍着伤心,堆着自然的神色朝他说:“殿风,你要坚强一点,这孩子几个月的人命薄,他不属于你们的,你不要太伤心了!”

    屋里大家听了心里都发酸,就是唐八天都有些黯然。便听到有人附和唐遇仙的话,来安慰他的老娘!

    可是屋里忽然似乎静了一下,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床上的小东西。几个月的孩子死了,虽然摆在哪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倒是唐殿风却没有吱声,死死的看着床上的孩子!

    “我的孩子!”唐殿风忽然一声干嚎!声音便哑了,然后双眼一翻忽然便晕了过去!

    屋里的人又是一阵折腾,再次把唐殿风扶到了竹躺椅上,唐遇仙过来给他掐人中和虎口。

    等唐殿风悠悠的醒过来时,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往外涌。一旁唐八天看着这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看向一旁唐殿风的老娘,正想说两句的时候,谁知道唐顺风家的堂客听到消息过来了。人还在堂屋的时候,便哭哭啼啼的一路进来了!

    唐八天恨的几乎想踹她两脚,但是想到人家是兄弟妯娌,只好鼻子一哼推开了一些,让这堂客径直往床边去了!

    谁知道这堂客胆小,看到脸色发青的小东西,心里便打了个哆嗦,站在自己婆婆身边便嚎开了,和一旁唐达风的堂客两个人居然和应着。

    唐八天听着心烦,本来想折身出去,便听到唐殿风忽然叫道:“我孩子面相不凡,只要长大的话必成大器!只要长大的话必成大器!什么师公?骗人的师公!你是个骗子!”唐殿风失控的哭了起来,指着兰花湾的方向破口大骂了起来!

    屋里的人没有人吱声,当天骆冉给孩子看面相的事情,大院的人几乎都知道,而且基本上都在。听到唐殿风忽然这么骂,大家一时间倒是没有人能反驳了!

    唐八天的眉头紧皱了起来,看了一旁不知所措的大华一样,示意他替下久园来,一起到了门外,问久园这是怎么回事!

    久园有些尴尬,毕竟他师傅的说法和骆冉不一样,他本来张口想说,但是他历来是个警醒的,忽然想起来唐八天和骆冉的关系,便有些揣摩了起来。

    幸好一旁的卓宜是知道一些的,便低低的把当天骆冉看相的事情说了一下,甚至把后来彭柏全也看过都说了!

    如果换个人早就骂出来了,因为唐殿风一直在骂,不管是胡言乱语还是絮絮叨叨,反正都是在骂骆冉是个骗子。唐八天听了心里感觉古怪,但是想到唐殿风受了刺激,心里便也没有想太多。

    看了屋里乱糟糟的情形,唐八天便也吩咐了下来,让大家好生安抚唐殿风,更把唐遇仙叫到了一边,问他这孩子怎么处理。说来也奇怪,唐八天平时很少参与这些东西,但是今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卓宜似乎看出唐八天有些顾忌,心里虽然有些纳闷,但是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在一旁朝唐遇仙说:“这小东西刚刚百天也不久,甚至都听不懂人话,省的殿风两个人伤心,叫顺风他们商量下,早点处理了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被阴霾笼罩的一天

    唐遇仙显然对卓宜的说话有些惊讶,这显然不符合他平时的性子。但是看到一旁唐八天点了一根烟,却没有吱声的意思,他顿时便明白了一点!

    揣摩着一会儿,心里却不敢多想。刚刚唐八天过来,显然是自己这边叫卓顺过去请,他给面子过来的。自己家里的事情还没有整明白,唐遇仙可不想给自己裤裆里整一窝泥巴。于是稍低了身子,放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这事太突然,孩子还小,二十七娘这边倒是好劝,但是现在殿风两个人的状态只怕不好说!”

    唐八天心里有些惊讶,不由得抬眼看了唐遇仙一眼。这个小子在自己眼里一直很谦卑,虽然学会了一样手艺,但是唐八天一直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但是看到他的心思,唐八天心里忽然有些感慨了起来,难道真的是自己老了?这些小子的心眼一个个都不简单了,自己平时倒是真有些自大惯了!

    “你家老爷子那边怎么样了!”唐八天捋了捋心思,却没有提这块,反而问起二十九爷的事情。

    “八蛮蛮费心了,老爷子的情况就是吊着气,太遭罪了!”虽然和唐八天是一辈的,但是一来年纪比唐八天小很多,二来从小受到唐八天的照顾太多,唐遇仙还是跟着自己的侄子辈叫着。

    “这意思要等广西的都回来了!”唐八天感慨了声,偏头看向闹哄哄的屋里,便沉着脸低声说道:“你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妥的事来!”

    唐遇仙愣了一下,他虽然学医不过十来年,但是近两年越来越顺手,经验自然也是越来越多。尤其每年跟着县里的短期培训和学习,对唐遇仙的帮助更大。唐遇仙自认自己的眼力还是有的,经过自己的检查,这个小东西自然是死亡无疑了。唐八天秘密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自己?

    难道唐八天怀疑什么?或者是看出了什么不妥?唐遇仙心里忽然一惊,他一点都不傻,甚至说是年轻一代里比较优秀的人才。当初唐八天曾经和人说过,唐遇仙不喜欢交际,不然一定会是青年干事的最佳人选。这话传到过唐遇仙耳朵里,自然知道是唐八天看重自己。

    看唐遇仙沉吟着不说话,一旁的卓宜看到屋里的唐殿风情绪激动,在唐八天的眼色中再次进去帮忙,抱着了唐殿风任唐顺风安抚。唐八天却没有着急的意思,静静的看着唐遇仙。

    可能明白了唐八天真的有别的想法,唐遇仙不由朝自己家门边走了几步。唐八天不动声色的跟了过来,一边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示意唐遇仙抽不抽,唐遇仙很想去接这种时髦的过滤嘴香烟,但是想到自己从来没有买过,便有些不好意思

    “这小东西死了有一会儿了,要说奇怪还真是有些奇怪!因为他太小,只有两种可能就是被盖着口鼻窒息,或者是口去接这烟。里有奶没有咽下最后呛到了。但是我刚刚检查的时候,好像都不是这种情形!”唐遇仙沉吟着低声说,看到唐八天紧紧的盯着自己,不由小心的朝唐殿风家门口看了眼。

    “嗯!”听到唐遇仙这么说,唐八天心里明显的忽然一惊,更是没来由的颤了一下,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饶是唐八天也算是经历过大风浪,不由紧紧盯着唐遇仙,也低声说道:“那他这种死法,你看出什么不妥?”

    这下唐遇仙倒是沉吟了起来,他知道唐八天不可能饶舌,把话传出去。但是自己的话说出来,可是要负一定责任的。看着唐八天有点严肃的神情,唐遇仙忽然感觉到自己口舌有些发干,听到唐殿风屋里屋外的哭喊声,他还是咬了咬牙低声凑近了唐八天说:“这种情形我没有见过,但是听县里的主任提起过,这种情形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快说!”唐八天有些惊神。

    “一个人身体里的血液忽然快速的缺失丧命,就会是这种惨白发青的样子!”唐遇仙感觉到自己的牙齿有些发颤,他倒不是害怕这小东西死的样子,而是想到自己说出来的话,和自己刚刚检查的时候,却看不出来的结果,唐遇仙心里有些发虚。

    唐八天深思了起来,他虽然没有靠近床边去看,但是仅仅一眼也就够了。这小东西确实就像一个煞白的人,皮肤下透着一种让人惊讶的青色。他的眼睛首次露出了一股寒意来,他虽然不敢肯定什么,但是心里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妥。瞟了一眼唐殿风屋里的情形,狠狠的抽了两口烟。

    那边向茜菲伤心过度,但是心里还是明白的。看到不断有人进来堂屋,屋里却传来了哭声,便知道自己最后的那丝幻想破灭了,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后,整个人便晕了过去。几个堂客看到情形不对,便有人过来叫唐遇仙过去看看。

    唐遇仙为难的看了唐八天一眼,唐八天没有阻拦他,而是快速的低声说道:“你先看看怎么回事,我去门口等着你,回那边看看你家老爷子,有事等下再说,不过刚刚的话千万不要对第三个人说!”他居然没有停留,直接走到唐殿风的门口,对着安慰弟弟的唐顺风说道:“好好安慰下殿风两个,孩子不在了,活人还是要想开一点!”

    屋里的堂客男人抱的抱着唐殿风,安慰的不断的安慰着唐殿风和他娘老子二十七娘。唐八天却一个人慢慢从这大院后厢房从堂屋里出来,看到一帮堂客把向茜菲扶抱着,唐遇仙正在给她检查眼睛,似乎看出没有大碍之后,正在替她掐人中复苏。

    感觉到脖颈里灌进来一丝凉风,唐八天不经意抬头望堂屋里的亮瓦看去,忽然便好像整个人被人定住了一样。

    原来,这种老式的三进堂屋,本来光线不是太好,便在每一进的屋顶装有几块亮瓦。这种亮瓦和青瓦一模一样,不过是用玻璃做成了透明的。平时光线可以穿过亮瓦进来屋里,白天就会亮堂很多,晚上有月亮的时候,甚至可以透过亮瓦看到外面的天空。

    这几天外面下了大雪,按说每家屋顶都盖着厚厚的积雪。哪家屋顶的积雪比较薄,那一定是这家的厨房。而堂屋顶根本就没有热气往外冒,按说这亮瓦也一样被雪厚厚的盖着。但是此刻唐八天惊恐的是,屋顶那被积雪盖着的亮瓦,其中有一块亮瓦上有一个四方巴掌大的透明口子,没有一丝积雪在上面。

    这是什么情况?

    唐八天浑身冰凉,难道有人在屋顶往下看?别说现在是大雪天,就是平时的日子,要上这屋顶也是很难的事情。谁会爬到屋顶上去?可是这露出来的亮瓦是什么情况?唐八天感觉到自己一下转不过弯来了。

    堂屋里和阶前闹哄哄的人声,在唐八天的耳朵里似乎听不清,虽然感觉到在眼前人来人往,甚至有人向自己问好,可是唐八天都没有听进去。好像那屋顶随时有着一对眼睛,正紧紧的盯着下面的人一样。唐八天感觉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他不相信那是野猫扒拉出来的,怎么可以那么干干净净的?他快步朝天井后面走去。

    因为大家都聚集在门口和唐殿风家里,这边拆了半边的天井并没有人。唐八天抬头朝屋顶看去,屋顶上的积雪没有一尺也差不多了,让唐八天浑身发冷的是,那里果然有着一道痕迹。那道痕迹是如此的清晰,也让他感觉到有些熟悉。竟然是自己刚刚和卓宜在土马路上看到的,引得卓宜怪叫的那道痕迹一模一样。

    本来接近一尺的积雪,因为这道痕迹,让积雪陷进去了三四寸高,宽度还是差不多两尺。站在天井下的唐八天虽然看不到屋顶上很远的距离,但是看到这道痕迹的方向,让他心里更加发寒了起来,显然正是刚刚自己看到那块亮瓦的屋顶。

    虽然知道这件事太过蹊跷,唐八天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心病过多,但是心里不好的感觉更浓了起来。本来看到边上的墙角倚着一杆楼梯,但是他强忍着没有搬过来,而是马上折身进了堂屋。看到唐遇仙站在门口阶前等着自己,而向茜菲显然已经醒来了。

    “八蛮蛮,你看他们两个人状态都不太好,咱们是不是稍等下走!”唐遇仙以为走过来的唐八天想催自己走,于是主动的说话。

    “不忙!”唐八天沉着脸,低声看到卓顺也从路外边奔过来,一边看了眼傻呆呆的向茜菲,一边低声说道:“这边你先担待着,老爷子那边我也要等下再去了,我先去趟兰花湾,千万不要和别人说!”

    “我晓得!”虽然不知道唐八天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一脸凝重的唐八天,连忙毕恭毕敬的应着。

    卓顺还没有站稳身子,便被唐八天叫了声跟着,一起走刚刚来的路快速往回走。卓顺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他也不敢问这么多。唐八天在他心里的份量太重,虽然两家的关系超过一般人,但是卓顺的年纪太小,在唐八天这个大人物面前,平时一直敬畏的很。

    唐八天一直没有说话,脸色却沉的很,路过大槐树边的时候,居然不经意的朝双园家方向看了一眼。但是他脚下没有停的意思,而是快速的沿着大家踩出来的雪路,往土马路方向走去。路过开始卓宜惊叫的地方,唐八天再次站住看了一会儿,确实是一模一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看不到的阴谋

    路过弘扬堂的时候,居然也听到传出来乐器的声音,偶尔还会有鞭炮声。这边有个老人没了,因为积雪太深都很少有人过来凑热闹,加上犯了重丧,在家里已经摆了三天了。

    唐八天按照平时的想法,早就应该过来看看了。不但是因为自己村委领导的这重身份,还有共着一个唐字。

    但是带着卓顺走到马路上的时候,看到白茫茫的马路上虽然积雪被人踩出了很多痕迹,但是现在看不到一个人。想必弘扬堂这边的白事,每天来往的还是有些的。不过唐八天都顾不得这些,今天更是没有半点思绪。

    本来唐八天平时也算胆大的,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卓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叫上了他陪着自己过来。十七八的年轻人,火气正旺劲头正足。有着他跟在自己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唐八天都感觉心里踏实一些。

    忍不住朝唐人凤家里看了眼,即使老房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唐八天的眼里看来,似乎冷清落寞了很多。路上没有人行走,那丧事的主家也没有看到动静,于是唐八天没有停留的意思,而是快速的往兰花湾方向走去。

    一路上的人家,大白天的好像都关着门,虽然已经没有下雪了,但是厚厚的积雪看着让人添堵。好多人家门口的积雪都没有扫开,让唐八天的眉头紧皱。再看看就连供销社的大门,都是只开着一条小缝隙,似乎正不断的往外冒着热气。

    路过花子水库流下的小溪,倒是看到一路蒸腾的热气,还有叮咚的水声缓缓流淌。唐八天的神色稍微好看一些,因为小溪边的小路是通往干事沈元桥家的,看到积雪不多的小路,说明行走的人还是有的。唐八天舒了口气,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这个沈元桥,至少这么冷的天,他也没有蜷在家里享受。

    走到进兰花湾的小路,唐八天的眉头却不由再次皱了起来。原来,这里居然很少看到脚印,那洁白的积雪好像没有被惊动过。这边住的人不多,但是也不算少,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什么人出入。唐八天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远远的朝白茫茫的兰花湾看了眼,唐八天眉头皱的更紧。

    卓顺却是个有眼力的,看到唐八天的神态,率先便朝前走开路。

    他也穿着齐膝的雨靴,却丝毫没有寒冷的感觉。在前面一边走一边用脚下的雨靴左右扫开积雪,居然一路清开了一条一两尺宽的路来。然后他踩在上面让下面的积雪踏实了一些,虽然没有露出路面来,但是唐八天再穿着毛皮鞋踩上去,就不会有松软的积雪进靴子里。

    唐八天对于卓顺的懂事脸色舒缓了一些,也没有催卓顺的举动。年轻人有着这眼力见,唐八天还是很欣赏的,也不由对卓顺重新的审视了起来。

    两个人走的很慢,但是胜在踩在路上便干净,积雪压不到鞋面就不冷。卓顺虽然一直往前清理,更是口鼻里呼呼冒着热气,但是看着他的劲头好像乐此不疲。

    在路上看到兰花湾老屋的时候,居然看不清那边的樟树水库,好像整个水库都被积雪盖着了一样。同样是水库,大小还差不多,显然樟树水库的水流不如花子水库。虽然水库的方向好像有雾气蒸腾,但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好像一个巨兽呼了口气一样,很快便不显眼了。

    让唐八天有些惊讶的是,居然看到唐家山和唐家绍兄弟,他们站在自家土砖屋门口。唐家绍手里拿着个小火桶,唐家山老远就堆着了笑。两个人看着唐八天,居然都有些谨慎的堆着笑意点头问好。唐家绍眼睛有些不好,但是可能听到唐家山说了,很是谨慎的站在那里。

    “这么冷的天,你们不在屋里待着烤火,怎么站在阶外!”唐八天有些愕然的看着这对兄弟,虽然如今山上的大树不多,但是每年入冬的时候,乡民大多数会准备足够的柴火渡冬烤火的。唐八天这样和两个人说,除了是正常的问候,当然心里也是有些复杂的。

    因为当年大运动的时候,自己可是乡里最红的革命成员。这两个人因为出身的问题,大家吹毛求疵的找他们麻烦。他们即使小小心心的,最后也受到过不小的打击。如今早就过去了很多年,甚至已经到了开放的年代,但是他们似乎还没有完全走出来,显然对唐八天有些畏惧。

    “刚刚去帮慈珍家往老骆家里送东西了,这不看着天好像亮堂了点,屋里也不暖和,喘口气就还没有进屋呢!”唐家山老老实实的陪着笑,对着唐八天如实的说道。

    看着前面往水库那边的路上,一边是去唐慈珍家方向,一边是往义庄的方向,果然在积雪上都踩出了一串脚印。唐慈珍平时都在供销社,家里这边有人可能也是老人和女人。唐八天不置可否,看了两兄弟一眼,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一扬眉说道:“你们刚刚去老骆家呢?看到他在干嘛呢?“

    ”没有看到老骆啊!东西是骆鹰收的,这么冷的天气,也没有让我们进屋去。不过听说慈珍家那四丫头,住在老骆家好些天了!慈珍堂客让送去一袋炭沫子,还有一些地瓜去!“唐家山赔笑说着,好像生怕自己说的不够详细,让唐八天生气的样子。

    唐八天听了虽然纳闷,但是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嗯了一声之后,丢下一句话:”好了,好了!天太冷,你们赶紧进屋待着去吧!如果要是冷就去弘扬堂,那边陪夜吊唁的人是有的。我去老骆家一趟!“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到两个人还没有进屋,便沉声说道:“不要和别人说起我来过!记住了哈!”

    唐家兄弟会不会多嘴,唐八天倒没有时间去理会,而是在卓顺的带领下往义庄走去。不过刚刚走到水库边的时候,居然看到唐慈珍家门边站在一个女子,正在屋檐下看着两个人。

    “那是唐慈珍的女儿宝宝!”可能看到唐八天有些疑惑,卓顺便主动的介绍,虽然口鼻热气不断,却依然神色有些兴奋,背着唐八天的视角朝那边站着的唐宝宝挥手。

    唐宝宝站在那边虽然脸色也晕红,却没有回应的意思,反而看到唐八天看过来之后,折身便进屋去了。这边卓顺有些尴尬,偷偷看向唐八天,却发现他愣愣的看着被积雪覆盖的樟树水库,似乎在想什么东西。卓顺不敢打扰,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

    “小顺,下这么大的雪,你说说这水库水面上的雪上可以站人不!”唐八天忽然头不抬的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卓顺虽然有些诧异,但是看到满塘是雪的水库,想了下便说道:“往年雪没下这么大,但是冻的厉害的时候,屋边几个池塘上冻了之后,是可以站人的。这水库这么大,虽然看着好像不流动,但是凝固的肯定不如池塘。别说站个人上去,估计一脚踏上去,咕咚一声就要沉进水里去!”

    “我也是这样想的!”唐八天居然笑了,从身上掏出烟点着了,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后,居然看着心情不错的四处张望起来。“走吧!咱们过去看看,听唐家山一说,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老骆呢!”

    卓顺没有多想,依旧在前面开路往前走。唐八天抬脚往前走的时候,一直紧绷着的脸居然松开了,好像心里豁然开朗了一样。

    刚刚到门口的时候,让两个人惊讶的是,吱呀的一声,义庄的大门居然打开了。只见骆鹰含笑站在门里,两个人看去院子天井里的雪好像没有动过,已经溢到四周的内阶边了。骆鹰穿着棉鞋棉衣,没有一丝风雪的样子。

    卓顺虽然很少来这里,但是也知道从大门穿过天井的院子,对着的就是义庄的堂屋,那里平时摆着很多棺材。这个时候堂屋的门是闭着的,一身素黑的骆鹰站在里面,让人看来虽然有些笑容满面,也令人有些心里发虚。

    因为义庄的特殊性,所以整个建筑是呈巨扇大半圆形的。义庄里面从左到前面的位置,内墙里都是两尺来宽的内阶,而且在靠近左边的位置,还间开了一块区域作为守山人的住处,右边挨着堂屋则是一排给祭山人住的客房。看到里面骆鹰脚不粘雪,卓顺甚至有些小小的羡慕了。

    “爷老子(爷老子:湘楚人晚辈对父亲的称呼之一)说有客人来了,我还不相信。这么冷的天谁会来这里,没有想到还是稀客呢!”骆鹰含笑着侧身请唐八天进屋,看到卓顺也跟着进来时,却抢先站到了卓顺的前面。看着好像是关门,其实是把卓顺挤到了后面去。

    “就你不服你们家爷老子!”唐八天咧嘴一笑,显然对骆冉这个大儿子极熟,走进义庄里的时候,回头看到骆鹰把卓顺挡在了后面。他心里没有多想的朝左边内阶走,随口说道:“老骆现在派头越来越大了哈!算到我来了,也没有见到个人!”

    骆鹰没有马上回答唐八天的话,却朝身后的卓顺说道:“三妹她们在隔壁屋里正无聊呢!你过去陪陪她们!”卓顺看骆鹰盯着自己指着隔壁的圆月门,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想到唐八天可能找骆冉有事,只好抬脚往左边去了。

    唐八天显然有些诧异,但是也没有吱声,跟着骆鹰径直进了堂屋。堂屋里很暗闪烁着长明灯昏暗的光线,还有空气中淡淡的檀香味。

    “你感受到了什么不对是不是?”看到坐在内屋矮榻蒲团上的骆冉,和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听到面容消瘦的骆冉这么说的时候,唐八天站在那里有些目瞪口呆。

    “不是不对,是感觉好像出了什么大问题!”唐八天感觉到自己口舌有些发干,朝骆冉看看又朝那个男人看看,放低了声音:“今天唐殿风的孩子突然死了,我感觉到不是那么简单,好像有什么阴谋!”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无形的压力

    天空上又飘起了雪,看着灰暗的天色,让人感觉到有些压抑。空气里似乎寒流更甚,即使是坐在屋里的人,都感觉到有些冷意。

    “下了这么些天了,还在下,这路都不能走了,真是要留着我不放呀!”唐玉叶看着玻璃外面的景象,忽然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呵呵,你们姐妹嫁了之后,可是很少回来住这么久的!”坐在火塘里的政平十三娘却含着笑意,看着唐玉叶的身影对自己妯娌治平五娘说:“看看,若不是玉叶回来这两天陪着我,这天气接连走了这么多人,我这小胆子只怕早就吓坏了!金枝那丫头现在还不知道窝在哪里舒服呢?哪里还记得我哟!”

    “看娘娘您说的!”唐玉叶嗔怒着回头:“金枝可是没有少回来陪您!这么大的雪天,她们住在县城郊区,往日取暖只怕还没有家里方便。这时候只怕指不定她有多想您呢!家里的火桶可是舒服的紧,要不是我那两个孩子还小着,我还恨不得在家里多住几天呢!”

    “呵呵!”听着让人舒服,政平十三娘干笑了两声,却没有马上搭嘴的意思。

    似乎看出政平十三娘有心事,治平五娘虽然没有马上说话,却也若有所思的沉吟着。看到女儿依旧看着窗外,虽然早已经不是自己眼中当年的小孩子,但是看着女儿时眼神中却依旧有些慈爱,缓缓的说道:“金枝是挺长时间没有回来了,别说金枝她呀,就是玉叶我也不想你总回来的!”

    听到治平五娘这么说,不但窗边的唐玉叶愣了一下,就是火桶里的政平十三娘都有些愕然。看着自己这个老妯娌老神在在的样子,她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心里不由有些不舒服,但是脸上神色依旧不变,看了唐玉叶一眼,然后盯着了治平五娘,淡淡的说道:“你倒是担心别人说了?”

    看到政平十三娘听出自己的意思,治平五娘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就我这身子,这些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哪抵得起再被折腾一下?人凤天天呆在屋里也不出去,过去这么久了,那孩子也是命苦,偏偏作死两个人都毁了!如今虽然村里没有说什么,但是显然唐八天他们忌讳这件事,瓷器厂那边马上要招工了,居然从来没有叫人凤去参加过!”

    “咦,难道金枝在家被人说闲话了?”本来和唐金枝情同亲姐妹的唐玉叶,听到两个人的话,便听出了味道。想到还在娘家做女儿的时候,唐玉叶并不奇怪。

    治平五娘白了女儿一眼,看到政平十三娘脸色不愉,虽然知道她的性子,但是心里也有些无奈:“前段时间传的邪乎,忠珑堂那边有人过来,胡说八道了一大通,大屋这边嚼舌根子的人多,把你娘娘气坏了!要说这些事啊!还不是当年难免姐两个一天到晚没事到处跑,给人留下了话头来!”

    “当年怎么了?”唐玉叶回头来声音有些拔高,脸色也有些不舒服了:“不说当年没有什么事,就是现在这些事,如今都什么年代了?还不兴让人四处走动了?”唐玉叶心里有些郁闷,自己虽然生了两个孩子,但是娇艳的容貌和极好的身材,平时走到哪里都还是别人的焦点,这点唐玉叶还是知道的。

    要说唐金枝回来被人说,唐玉叶绝对是相信的。但是听到这意思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唐玉叶沉思了一下,看着火桶里的两个老人,声音淡了下来:“是不是和哥哥这干事扯上关系了?”看到两个老人都没有说话,唐玉叶的目光忽然看到窗外有人经过,不由有些诧异的快速开门。

    “八蛮蛮这么冷的天是去哪里了?”唐玉叶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迎着外面的寒风,笑盈盈的朝刚刚进到土马路上的唐八天说道。至于旁边那个看着自己有些诧异的卓顺,唐玉叶却没有太在意。

    “哦,是玉叶啊!这么冷的天,还回来看娘老子了!”对于唐玉叶的突然拦截,唐八天显然是有些诧异的,不过看到唐玉叶那含笑带羞的笑容,本来有些心事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居然乐呵呵的说道:“以后使不得哈,你和我可是一辈的,叫我蛮蛮的话,人家会背后指我脊梁骨的!”

    “这声蛮蛮是当得的!”一脸含笑的政平十三娘也出现在门口,听到唐玉叶说外面是唐八天,她首先利索的从火桶里出来了。看到风尘仆仆的唐八天和卓顺,她满脸是亲切的笑意:“虽然是这个辈分,但是毕竟不是一房的人,何况当年大哥和政平在的时候,还不是和你称兄道弟的。玉叶和金枝就该叫你蛮蛮!”

    对于一脸和善的政平十三娘,唐八天虽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是想到当年的事情,他不由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不计较这些了,玉叶难得回来陪你们了多玩几天,天太冷我先回了!”唐八天这段时间很少来这边,因为看到政平十三娘身后的治平五娘后,便想到了前段时间在风高浪急上的人凤,怕她们又喋喋不休的不停,便想马上便走人。

    不知道唐玉叶想什么,看到唐八天想走,居然跨步便出来阶外,温柔的赔笑道:“我平时也算难得回来的,不想这些天下雪便被阻这里了!天这么冷是不该留八蛮蛮你的!”

    唐八天听出唐玉叶话里有意思,便偏头示意卓顺先回去。卓顺目光有些不舍的看向唐玉叶,不过看到唐玉叶看过来的时候,便落荒而逃的径自走了。

    屋里的两个老人也知趣的没有出来,尤其看到唐八天站在马路上没有走,唐玉叶走过去的时候,两个人便身子缩了缩。

    “八蛮蛮,问你个事好不好!”唐玉叶含羞站在阶边靠着土马路的石头边,虽然隔着厚厚的积雪,但是似乎有着她的笑意,倒是让人感觉到没有那么寒冷了。

    看到唐玉叶似乎要跳到土马路上来,唐八天忍不住便出声:“你小心点,站在那里就好了,这边雪深着呢!”可是看到唐玉叶跳了过来,忍不住便伸手接着了她扬起来的手,一把扶着她站在了雪地上。虽然感觉到她的小手温暖,但是也忍不住往屋里看去。看到屋里的两个人没有看过来,唐八天的心里倒是松了下。

    “大冷天的,什么事这么着急了?”唐八天的语气都柔了很多,还是不由自主有些不舍的松开了那手,一本正经的看着口鼻冒着寒气的唐玉叶。

    “这半年时间,家里一直有些不顺,你说说这事是咋回事呢?我平时也很少回来,不知道咱们村里的情况,你说说是不是我们弘扬堂风水的问题啊!”唐玉叶一副不解的看着唐八天,那种求知的神态让人感觉随时会为他解答。

    如果换个人问这句话,唐八天一定会跳起来痛骂几句,然后拍屁股闪身走人。可是看到唐玉叶那对无辜的眼神,还有一脸求教的样子,唐八天忍不住便出声说道:“这边有问题是肯定的,但是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的清的,你哥哥好像情绪有些不对啊!你难得在家可要好好劝劝他!”

    “上次隐隐听到骆伯伯说过一嘴,家里人当时焦头烂额的,谁也没有在意这些,如今想来都不知道怎么去和他说。后来闹成那样,成了村里的笑柄,人家还说这一家人不通情理。一直想着和八蛮蛮说说,却没有找着机会呢!”不知道是唐玉叶有些害羞,还是她一对眼睛天生带着风情,让人看来指感觉心里发痛。

    “这样罢!晚上有时间我过来这边,反正那家子人没了,我还没有过来过呢!到时候你没有休息,咱们便聊下!”唐八天微微含笑,如果不是实在太冷,还有想着刚刚去兰花湾有事,唐八天倒是不介意停下来和唐玉叶多聊会儿。

    “那可真是太好了!天太冷了,八蛮蛮你赶紧回!”唐玉叶微笑着站在寒风里,就像一朵盛开的梅花,让人看着在这积雪中多了几分艳丽很温暖。

    唐八天看着唐玉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思绪忽然有些飘远。即使临近黑天的寒风有些刺骨,他的脑海里回荡的却还是刚刚在兰花湾时骆冉的话。

    “事态未明,毫无证据,神鬼莫测,寻找机会!”

    这是在听唐八天诉说自己所见所闻,综合目前的状态,伤势并未恢复的骆冉对他说的话。他从来没有见过骆冉如此憔悴,而且需要静养的样子。骆冉虽然没有对他提起三个人的大战,但是唐八天也知道在骆冉身上发生了大事。本来希望骆冉出来主持大局,如今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指望了。

    对于自己心里的疑惑,骆冉显然也是很震惊。唐八天虽然不知道骆冉会采取什么行动,但是知道自己和他说了之后,他一定会给自己一个交代的。几乎没有得到骆冉任何回复,但是作为和骆冉相交二十多年以来,唐八天认为自己还是很了解他的。

    忍不住摸住了胸前刚刚骆冉给了符,那是骆冉特意准备的。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但是在骆冉刻意的指定下,唐八天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不过想到骆冉的手段,即使此时站在寒风里,自己浑身似乎有些火热起来。

    在唐玉叶轻轻的追问下,唐八天回过神来,看到唐玉叶有些疑问的眼神,不由微微一笑:“没什么,刚刚恰好想到一些事情!我等下要去看看遇仙的父亲,要过来这边的话可能会比较晚一些,如果太冷的话你早点休息哈!”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临死的恶业 屠夫之逝

    看到唐八天并不高大的身影,逐渐的消失在茫茫积雪覆盖的土马路上,唐玉叶才感觉到有些寒冷。似乎看到他要消失在弯处,还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看到自己还站在路上,他居然驻足挥手示意。

    唐玉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砰砰乱跳了一下。唐八天可以做自己的父亲,平时在乡里极具威望。唐玉叶虽然没有想过别的事情,但是她现在可不是当年的小女孩,而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唐八天刚刚看到自己的眼神,唐玉叶知道有些不同,但是唐玉叶也没有多想。

    毕竟自己哥哥能够成为这村里的干事,受到唐八天的器重那是肯定的。唐玉叶不认为哥哥的崛起,和家里没有丝毫的关系,更不要是自己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刚刚自己主动和唐八天说话,想到自己当年和金枝两个人在文艺队的往事,不由她居然眉头皱了起来。

    直到屋里妈妈召唤,浑身冰冷的唐玉叶才想起进屋。屋里的两个老人居然没有说话,看到进来的唐玉叶口鼻冒烟,她们居然老神在在的蹲坐在火桶里面,好像刚刚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

    不说这边唐玉叶的纠结,却说唐八天回到家里的时候,便听到母亲正在和堂客聊天,说的正是唐殿风家的事情。看到唐八天回来,沈宝珍自然马上过来帮忙拍打衣服上的雪花,一边告诉说刚刚有人过来告诉,二十九爷在广西的儿子都回来了,但是那口气还是没有断。

    唐八天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喝了一口堂客倒来的开水,居然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壹太婆看到儿子的神情,难得的没有张口数落,而是淡淡的说道:“二十九爷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拉扯大了这些孩子!没有想到当初选择了这个行当,临死却要遭这个恶罪啊!”

    “老娘,难道这些人说的,做屠户的杀生太多,临死要受到恶业折磨吗?”沈宝珍想想都害怕,看着一旁开着的电视机,心里感觉到有些怪怪的。

    “恶业折磨?这还是轻松的了!”难得的是壹太婆居然一脸严肃,看着自己儿子和儿媳说道:“我小时候可是看过,有人因为杀业太重,临死的时候不能断气,最后干嚎了一七,最后还是有人把屠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自己拿刀直接从血膛捅进去,最后才算死了个干净!”

    “什么?”

    听到壹太婆这么说,不说沈宝珍几乎跳起来,就是一直没有做声的唐八天都惊讶的看着自己母亲。

    “难道二十九爷断不了气,最后也要这样?”唐八天感觉到自己的头脑有些转不过弯来,看着母亲一脸严肃的神情,都感觉到自己后背有些发冷。

    “难说!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好!“壹太婆叹了口气,神色居然有些悠悠的:”二十九爷这辈子受了不少罪,不过他的几个儿子也做了不少好事的,就算他杀了那么多的畜生,我想着这罪也不应该让他受了罢!“

    ”要是真的断不了气怎么办?“沈宝珍问出这话的时候,唐八天感觉自己堂客有些犯傻。

    ”他也活到八十岁了,这些年很少有人活这么长的了,他家那几个儿子应该想的开,倒是他这口气下不来,干嚎着让人心里难受啊!那罪我当年可是见过的,身上的肉都抓烂了!“壹太婆虽然没有去看过二十九爷,想必也是听孙子说过一些。如今二十九爷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但是居然已经看着让人很难受了。

    唐八天没有和她们聊这些,作为一个有着信仰的党员,唐八天有自己的处事之道。但是听到说吃完饭要再去看二十九爷,早就准备好了的沈宝珍马上张罗着把饭菜拿过这边来。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没有什么话,唐八天也吃的比较快。不过在快要吃完的时候,便顺口告诉了,自己去二十九爷那边看看,然后顺便晚上去弘扬堂那边坐会。至于青茅岭那边没了的老人,唐八天就不打算去了。因为不但路不好走,而且那边的距离也是太远,基本上挨着凤岭村地盘了。

    壹太婆和沈宝珍自然都是赞成的,毕竟这些年唐八天虽然声名赫赫,但是只有家里人知道他的辛苦。不过场面上的东西,如果别人感觉到他没有去的话,自然会有很多想法。但是这些天的天气看来,别人也是会理解的。

    出门的时候唐八天带着了双节手电筒,还特意到卓家门口叫卓顺。没有想到卓顺居然没有在家,倒是卓宜出来了。听说唐八天要去二十九爷家里,卓宜倒是没有二话又跟了出来。难得的是卓宜自己也有个手电筒,这倒是不用一个手电筒两个人照明了。

    ”我走了之后,殿风家里怎么样?“走在土马路上,积雪被踩的格叽格叽的响,唐八天没有闲下来的意思。不管有没有手电筒,似乎看到周围白茫茫的,即使是晚上居然不影响视力。

    ”倒是大家哭闹了一阵,殿风和那堂客都不行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遇仙给两个人都打了一针,两个人都睡了过去!“卓宜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唏嘘,显然想到了自己那夭折的弟弟细脚,沉声说道:”最后那堂客娘家的人过来了,大家商量了一下,顺风和达风点头,把那小孩子裹了,让牛赤水和唐四元背到王家园子那边埋了!“

    听到卓宜这么说,唐八天有些沉默,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那片被拂开了积雪的亮瓦。虽然骆冉给唐八天讲过一种可能性,但是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不提也罢省的烦恼。

    ”这天气,多事之秋的样子啊!“唐八天忽然低低的叹了口气。

    卓宜还没有接话,后面却传来了吆喝的声音。两个人站住了身子,便看到后面光线乱舞,有人在后面招呼。待走得近了才看到,居然是住在粮食仓库便的唐跃文。唐八天平时和唐跃文私交还算不错,两个人年龄差距也不大。听到他说也是去二十九爷家,才想到他们却原来是一房的近支。

    可能多了一个人,这路上边愈发的热闹了一些。加上唐跃文平时是个性子极好乐观的人,唐八天听到他几句插科打诨,本来有些不乐的心情便也舒畅了起来。

    三个人来到二十九爷家门口的时候,居然看到大门的打开的。虽然不像大家说的听到二十九爷的干嚎,但是看到门口阶前烧的纸钱,也让人心里有些发紧。

    屋里的人还真是不少,二十九爷在广西的两个儿子都在家,还有周围的一些邻居,听到是唐八天和唐跃文结伴来了,二十九爷的几个儿子都迎了过来。唐八天虽然不是行亲,但是是这弘扬堂本家唐姓最大权势的人,唐跃文就更不用说了,是本家子侄辈的亲戚。

    唐八天没有矫情的意思,在二十九爷几个儿子的簇拥下,来到了里屋他住的房间。还没有进屋就听到一股恶臭,和一股纸钱没有烧尽的味道。唐八天感觉有些作呕,如果身边不是有人陪着,只怕都有些不想进去。看到他的女儿和儿媳都在屋里,便忍住了变脸。

    二十九爷这么冷的天气,屋里也烧着炭盆,居然就像一幅骷髅一样躺在木床上。他的嘴巴一直半张着,可以看到牙齿几乎都没有了,皮包骨头的样子让人感觉到恐怖。他身上没有衣物,只在下身的位置用一条大毛巾盖着。身上已经没有丝毫的肌肉,除了皮就是都露出来的骨头样子。

    如果不是唐八天经历过太多,只怕看到二十九爷这幅样子就会心里发虚。一旁的唐跃文早已经身子有些发颤,看着大家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几天了粒米未尽,看着眼睛睁着合不上,人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糊涂,倒是不时排便出来!“唐遇礼叹了口气,眼圈有些发红的说道:”这口气咽不了,还不时干嚎,如果不是亲人,这屋里的人都不敢靠近了!“

    ”遇仙你是医生?也没有办法?“唐八天的语气有些质问的意思,大家随着他的目光也都看向唐遇仙。

    ”这能有什么办法?“唐遇仙眼圈发红,看向自己的几个哥哥,虽然话没有说出来,大家心里都明白。

    一旁本来没有进来的二十九怜怜,这几天早就折腾的不行了,坐在一旁休息着。这个时候听到唐八天过来了,想着心里便有些难受,让人扶着挨着门槛坐着,便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这边有个彭师傅,村里有个老骆,居然没有人愿意过来看看老头子。可怜老头子一辈子好人呐,为什么临死要遭这活罪呢?“二十九怜怜想到伤心,不由放声的嚎了起来,想必是这两天伤心够了。这个时候哭起来,让人听了就像是有人在喃喃自语一样。

    屋里二十九爷的孩子都黯然,看到他忽然身子一颤,居然再次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声来。这是一种近似于某个人受了重病的折磨,心里无法承受那种苦痛,忍不住发出来的呻吟。尤其看到他一对深陷的眼睛,像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一样,发出让人浑身发寒的惊骇。

    唐八天感觉自己浑身发寒,看到自己儿子唐宗也站在外面,不由朝唐遇礼几兄弟说道:”这事说来有些失礼,但是很多东西咱们也说不出来的道理!看着老爷子这么难受,要不要按照传统的法子来?“

    ”传统的法子?什么法子?“二十九爷另外一个在广西的儿子唐遇勘,他年轻的时候就离开了弘扬堂,后来一直在广西工作,对于唐八天这个说法有些惊讶。因为这些天大家什么法子都想了,可是老爷子这口气就是不断。

    看到二十九爷的孩子和一些过来的邻居都看着自己,唐八天不由站直了身子。想到下午在骆冉那边,他说的一些事情之后,便沉吟着说道:”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杀生太多,对于老爷子这种情形,历来有个说法!这是平生犯的恶业太多,临死要遭受反噬,,,,,,!“

    唐八天虽然有些威望,但是当着人家后辈诉说人家不是,何况自己还是个有名的党员,说出这些东西只会惹人耻笑。但是看到大家表情各异,虽然有些惊讶,但是没有人出声驳斥自己,心中便稍微的定了一下,再次出声说道:”端一个杀猪盛血的把盆过来,拿老爷子的屠刀过来架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相信有鬼

    屋里顿时间怪异的静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唐八天说的这样,究竟是用来干嘛!但是毕竟屋里还是有人听过一些的,不由都看向屋里跟进来的二十九爷这些后辈。

    这些人里面以唐遇堪为长,偏偏他自幼便出去广西,可以说对老家的习俗掌握的还不如自己在家的兄弟。而他的这些兄弟看到老大都不吱声,也便都选择了沉默。旁边的不是同姓行亲就是邻居,要不就是唐八天这种有些威望的人。不过毕竟外人就是外人,即使有些知道的,一时间也没有马上吱声。

    可能晚上天气太冷,本来在这边的入暨公,这个时候居然是不在的。再说以唐八天在村里的威望日久,一般的人还真不敢马上接口,毕竟大家不知道唐八天说的好坏。大家看到二十九爷家的晚辈都不吱声,这些外人又不便马上接声,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了起来。

    唐八天心里有些郁闷,知道虽然没有人敢当面骂自己,但是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无异于就是戳穿了这个行业传说中的残酷。虽然很多人都传说着这种话头,但是当着受折磨者的亲属的面,一般人都会含蓄不说的。自己却是忍不住的出声来,这不是找挨骂是干嘛!

    不过唐八天毕竟也算久经考验,这种小尴尬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掏出了自己的香烟,准备点上回避一下尴尬。一旁的唐遇堪看到唐八天的举动,马上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来,忙着说这是去京城的时候买的,听说如今京城住着的那位大佬是最喜欢的。

    唐八天这个传闻倒是听过的,看到他递过来的香烟货真价实,便收起自己的接过他的烟。

    因为唐遇堪的轮圈发烟,屋里的气氛马上缓解了一些,大家便又都看向床上呻吟着的二十九爷。他那古怪的呻吟声不但让人听着难受,加上他恐怖的体型更让人发寒。

    唐八天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缓缓的吐出了烟草带来的缓解,似乎感觉到屋里的那股怪味便淡一点了。偏头四顾的时候,却看到人群中唐虎胜看着自己。这唐虎胜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也是个老老实实的人,但是说起来如今自己和他有些渊源了。

    原来骆冉的大女儿骆亭是自己母亲的干孙女,其实算是自己的干女儿,不过自己没有公开对外说而已。而骆冉的儿子骆鹰,却是认了这唐虎胜的堂客十四怜怜做干妈的。如果按着这干亲的关系算来,自己和唐虎胜倒是亲戚。想到这里的时候,唐八天心里不由一亮,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八天刚刚说的这事我是听过的!我们村里当初那位老屠夫,临死的时候也是不能断气的,后来还是请了一个师公摆坛,把盆架刀才断气的!“人群中唐虎胜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唐八天的意思,还是确实是经历过这种事情,居然在大家安静中缓缓的开口说话。

    有了唐虎胜的出声,旁边便也有一些老人帮腔了起来。这个说听谁谁说过,那个又说在哪里是有这么回事的。唐八天心神稍微的松懈下来,看了一下屋里屋外尴尬的气氛顿时松了。

    ”哦!还有这档子事?这把盆架刀究竟是怎么回事?“唐遇勘其实和唐虎胜有些渊源,当初能够去广西,最初就是跟随了唐虎胜的弟弟唐虎赢出门的。虽然后来唐虎赢没有再回来过,但是每当思及最初的缘分,唐遇堪对唐虎胜一家还是很感激的。

    这个时候听到他这么说,便也知道自己家人刚刚对唐八天的质疑,其实已经是很失礼了。

    他终究是在外面多年,场面见过不少,知道唐八天在这十里八乡的,还算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而且自己在解放后也成为了一名国家政府人员,当初为了户口的问题,家人也是托过唐八天的。更不用说自己几个弟弟的出身,那都是和唐八天离不开关系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唐遇堪居然有些汗颜了起来,他平时自然有着几分气度,因为父亲的问题居然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这个时候唐虎胜的提点,倒是让他回过神来了,为了抹去屋里的尴尬,便主动开声询问唐虎胜,这也是为了缓解刚刚对唐八天出声的尴尬。

    看到大家都看向自己,一向话语不多的唐虎胜有些不慌不忙,这里大家虽然不算一个村子的人,其实距离近得和是自己本村人没有区别。何况大家又是一家唐姓,最重要的唐虎胜的女儿就嫁在弘政堂里。

    大家便都恭恭敬敬听着唐虎胜缓缓的分说道:”把盆架刀,就是历来传说中一种化解煞气的方式,也是为了让二十九爷早点落气最好的方法!他做了一辈子杀生屠宰这种事情,按照佛菩萨因果的说法,阴间拘人的牛头马面,在人要死的时候就站在他身边,是要看到他也遭受杀生这样的恶业,才会把老爷子带走的!“

    在乡里乡亲的眼里,唐虎胜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绝对是周边人缘极好的一个。平时老老实实的话语不多,从旧社会受苦的时代过来,到了现在一直勤劳朴实,是个一辈子都被人说好的人物。他一生的经历太多,满身都是说不完的故事。他要说出来的事情,显然是有些根由的。

    听到唐虎胜这么说,一直站在那里莫测高深的唐持净,抽了一口大前门之后,居然也开口说道:”我们学法水的师傅,当初也有这个说法的,但是因为这事太过冒犯,我一直不敢开口啊!“大家听到他这么说,没有人质疑他的说法和意思,而是都看向了唐八天。

    ”八蛮蛮懂这个法子,想必是知道怎么办的!我们这就让人去准备物事如何?“看着脸色沉着的唐八天,唐遇勘试探着问他。他和唐八天是一辈的,年龄差距也不是太大,但是比唐八天年长几岁。他忽然这样称呼唐八天,一来可以化解刚刚的尴尬,二来也是代表家人重新示好,提醒自己家和唐八天亲密关系的意思。

    唐八天本来不想说二遍,但是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尤其唐遇勘的话示好的意思明显。自己虽然没有什么好求唐遇堪的,但是据说他现在在广西混得也不错,何况他另外一个弟弟唐遇奉也是自己送出去的。想到自己的身份和脸面,唐八天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暴脾气,而是慢慢舒缓了脸色。

    便有人去端过来一个平时用度的木盆,拿来了一把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已经好久不用的牛耳尖刀。

    唐八天看了一下物事,便吩咐卓宜去门口磨刀石上,重新把锈迹斑斑的牛耳尖刀磨锋利了。让堂客们把那木盆放点盐,加上两勺井水,摆放在二十九爷的床前地上。

    大家看着唐八天慎重,便都腾开了一些地方来。看着这阵势,肯定是有一些说道的。果然看着唐八天负手站在二十九爷的床前,静静的看着床上干嚎着的二十九爷。这个时候其实二十九爷脸上抽搐的厉害,那骷髅一般的外形让人看来浑身发寒。甚至他盖在下身的那块浴巾掉开了,都没有人去在意这些细节了。

    因为二十九爷双手居然慢慢举了起来,好像要在空中去抓什么东西。一旁的唐遇仙看着自己父亲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想过去把着他的手,谁知道唐八天居然伸手便拦着了,一脸慎重的不让这些人过去床边。

    可能饿了太多的天,即使二十九爷的样子吓人,看着那动静好像要起身,其实他也躺在那里起不来。尤其看着他拿手去抓自己脖子的时候,很多人的心都不由吊起来了。

    唐八天却是只让大家看着,不让这些人靠近。一些女眷便哭着让二十九爷走,别遭这罪了。可是二十九爷不但没有好转,反而看着痛苦的样子更加令人难受。

    “刀来了!”外面卓宜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屋里因为二十九爷难受的情形,带来的巨大悲痛。只见不一会儿功夫,他居然在外面把那锈迹斑斑的屠刀,磨得两面发光蹭亮,刃口更是锋利的在灯光下让人发寒。

    “持净,你来!”唐八天脸色严肃,接过明晃晃的牛耳尖刀,朝人群里的唐持净说道:“你有炼烷水一碗,拿刀站在二十九爷床头!”

    唐持净脸上神色不变,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听到唐八天亲自首先叫自己,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些荣光。快速接过唐八天手里的牛耳尖刀,便站在了二十九爷床边枕头的位置。手里拿着那锋利的尖刀,让人感觉还真像一个要命的屠夫。

    “虎胜、跃文你们来!”唐八天继续朝人群里吆喝:“跃文你厨艺过人,六道轮回度过不知多少。虎胜诸活皆会,也算是世态炎凉尝遍。你们两端住了这把盆!咱们送二十九爷一程,这就请二十九爷上路咯!”

    看着唐八天站在那里吩咐,二十九爷家的这些晚辈都呆了,这是要干什么?

    大家哪里经历过这种古怪的仪式,不由都看向伤心过度的二十九怜怜这边,以为这个老人会有话说。可是让人惊讶的是,本来一直伤心的她,这个时候居然没有太惊讶。虽然眼眶里都是泪水,可是看着这些人的动静,反而静静的没有丝毫的意外。

    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唐八天忽然朝着家属说道:“大家准备好纸钱和鞭炮,让迎接二十九爷的老爷们知道了!”

    因为二十九爷折腾了几天,家里人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何况湘楚人爱热闹,这种习俗是绝对不能免的。早有人捧了一叠纸钱和两挂鞭炮出来,只等着唐八天一声令下。

    唐虎胜和唐跃文端着那木盆到床边,唐持净却拿着那牛耳尖刀便敲木盆边,口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二十九爷你受苦了,家里人不忍心呐!现在下面有老爷来接你,我、持净、虎胜、跃文和家里人送你一程,你老上路吧!”唐八天忽然便叫了起来,虽然在屋里,可是声音在这夜里也传出老远。

    听到唐八天这么叫,二十九爷的这些晚辈亲属便有人哭了起来。一时间虽然二十九爷还没有断气,屋里却已经是哭声一遍。旁边亲戚朋友看到床上的情形,大家无不暗暗抹泪伤心一把。

第一百七十六章 雪夜奇谭

    一阵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电光和声响在雪夜里传出老远。隐约不断的声响震耳,只见阶前飞扬的雪花都被炸飞。天上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站在二十九爷家阶前的人,无不感觉到这冬夜的寒冷。

    屋里哭声更响,因为大家看到唐八天几句吼完,床上的二十九爷果然逐渐便不动了。大家虽然感觉到怪异,但是透过几个人的身影,看到他双眼圆睁的样子,扁扁的鼻翼张开,完全贴住口腔的老嘴半开不合,双手虽然微抬却不再动弹。

    大家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是亲属们心情复杂,既不舍二十九爷的离去,又担心他这些天所遭受的折磨过度。看着他在床上终于是没有了反应,不由看看唐八天,又看向懂医的唐遇仙。心里极度的忐忑,但是谁也不敢率先肯定。

    唐遇仙自认是猜到了什么,他是赤脚医生,总归还是有着几分眼力的。知道父亲和开始完全不同了,但是看看站在那里不动的唐八天,一时身子不断的轻轻发抖,也不好马上过去床边证实。

    床边还是这四个人站着,唐持净仍然用牛耳尖刀敲着木盆,唐虎胜和唐跃文面无表情。唐八天却缓缓的回头,看到二十九爷的双手终于慢慢的落在了床上,虽然一对骇人的眼睛更加的圆睁,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下午去兰花湾,得到骆冉指点的那些东西,如今看来果然是有用的。和骆冉相交近二十来年,对骆冉自然有着足够的信任。想到骆冉所说的那些,心里不由更加的坚定了起来。

    虽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唐八天脚下退开了半步,侧着身子朝外喊道:“二十九爷解脱归天了,鸣炮烧纸钱送老爷们呐!”

    突然听到唐八天这么一嗓子,屋里的人都先是一愣,确定自己听清了之后,唐遇仙再也忍不住便抢到了床边,也不顾床上那股难闻的味道,一把抓住了父亲的手。只感觉到那皮包骨头的手,其实早已经有些发凉。心中不信的颤抖着伸手,去咂巴开他本来已经圆睁的眼睛。

    当唐遇仙身子颤抖不停,看到那惊恐的瞳孔已经完全扩散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爹爹啊!”一个大男人紧紧的抓住父亲的手,却已经是泪如雨下的浑身发抖。

    屋里的人顿时都明白了过来,大家哭喊着便涌到了床边来。

    唐八天几个人看到黑压压一屋人,便主动都退开到门边,让这些亲属都靠近了过去。唐虎胜和唐跃文放下了木盆,唐持净却依然把牛耳尖刀架在了木盆上,唐八天不置可否的神态,几个人依次的退到了外屋来。外面的人听到这动静,看到二十九爷的这些亲人已经哭成一团,心中都有些不胜唏嘘的神态。

    折磨了二十九爷几天的痛苦,亲人自然无法亲手断送他的最后一程。哪怕是他承受着巨大的磨难,在当时的这种情形之下,大家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八天带来了一种不能言传的信息,作为大多数的亲人来说,自然是能够接受,也希望二十九爷能够免除这痛苦的。

    终于就在大家眼前的一个小小仪式,和几句听来很正常的话语里,最后尘埃落定下来。不管结局如何,亲人这种亲情是无法割舍的。哪怕是二十九爷承受着巨大的苦痛,亲人依然是不舍居多。如今终于看到二十九爷解脱了,这种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终于无法抑制的迸发了出来。

    外屋的老人们默不作声,似乎多了几分肃穆,看着唐八天几个人的神情,忽然间有些敬仰和畏惧。一旁的年轻人似乎还没有醒神过来,看到这戏剧化的一幕,和让人莫名其妙的仪式,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事情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

    卓宜和牛赤水在外面使劲的烧纸,纸钱燃烧的火光,外面照的通亮。虽然也有烟雾缭绕,但是看着飞舞的纸钱,真的犹如飞起来的铜钱,化作了飞灰消失在空气里,或者是积雪上。

    在一些堂客的张罗下,唐八天和大家在八仙桌边坐下,桌下是早就备好的炭火,倒不会让人感觉到寒冷。堂客们也把烧好的开水泡好了茶水,给大家一一的端上来。

    唐遇堪哭了一阵,率先出来感谢唐八天几个,并且询问该如何主持大局。跟着他的是做老师的弟弟唐遇礼,他也是卓宜的亲姐夫。还有二十九爷住在一起的唐遇义,如今都跟着唐遇堪在广西,这个时候也跟了出来。

    唐八天却没有马上说话,反而看向了在座的几个老人,当然其中也有村里的老会计辛康,和他本家的兄弟唐一元和唐四元这些人。

    看到大家都没有说话,唐八天便轻轻咳了声,淡淡的说道:“我也就是程咬金三板斧,撒出去就不管了!这些事我还真插手不了了。不过虎胜也不算是外人,持净、跃文虽然年轻一些终究是你们本家,就是辛康也算是村委的代表,也算你们小组的老人代表!一元也有些经验,你们一起看着合计罢!”

    果然,唐八天话一说下来,旁边大家便有了表情。

    “二十九爷受了不少苦,抹尸换衣服的事情,等下我来做吧!”唐虎胜看到大家看着自己,想到自己以往的经历,只好主动的出声表态。生生死死见过太多,唐虎胜和二十九爷也算是老相识,一点也不忌讳这些。出声愿意来把持这事,也算有着几分感情在里面。

    “打谯取水,送老爷,需要是本家的人,现在外面又下着大雪,年纪大的还真不行,还是我带个年轻人去大槐树井边吧!”唐跃文主动的站出来,这里几个本家同辈的人他是最年轻的。唐持净坐在他身边没有吱声,对于唐跃文的反应他微微点头。

    一直坐在那里烤火,没有吱声的辛康不是唐家的人,但是也算是弘政堂这边小组的邻居。看到唐八天过来之后,他便保持了沉默。他在弘扬堂算是个外来户,建国以后才在这边安家。在村里村委又只是个会计,虽然比唐八天进入村委还要早一点,但是凭借唐八天的名声,他哪里有说话的份。

    这个时候听到唐八天发话了,虽然没有指名什么,可是想到唐八天那老神在在的表情,他莫名其妙的有些激动了起来,毕竟以唐八天的性格,很难给别人机会表现的。想到这里的时候,辛康不由坐直了身子,轻轻咳了声道:“乡里乡亲的大家,这事主家肯定不能出面,我也算是这弘政堂的人,张罗的事情我来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声音不是特别大,但是依然一副凛然的样子。目光不由瞟了唐八天一眼,看到他脸色淡然的吞云吐雾,心里更是知道自己这算是得体了。

    不说这边闹闹哄哄的张罗着丧事,唐八天却想到了自己还要去弘扬堂的,不但有着骆冉的一些嘱咐,自然还有临晚的时候答应唐玉叶的事情。其实唐八天感觉到都是村里的离着也不算太远,自己还管着村里的事情,就应该要过去走个过场才行。

    看到大家逐渐有了个章程,便过来和唐遇堪兄弟告知。唐家这些兄弟也知道弘扬堂有人没了几天,如果不是大雪天的缘故,村里只怕早就热闹了起来。因为那边没了的老人年岁也算是很大了,说起来算是一件喜事了。唐八天要过去这是应该的,大家千恩万谢的再次感谢了一番,便送唐八天出来。

    唐八天也没有让儿子唐宗跟着回去,而是嘱咐他在这边帮忙,却给一旁烤火的卓顺使了个眼色。

    可能跟着唐八天走了一遭,卓顺灵性了许多,便和身边的人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要先回去一下。身边这些人没有在意,毕竟谁会刻意的想这么多。不过卓顺临走还想了下,顺便把大哥卓宜的手电筒拿着了。当然这些小事自然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知道卓顺是跟着唐八天走了。

    土马路上依旧冷清,四周的积雪不打手电筒也可以看到路。天上还在飘雪,好像很均匀的飘飘摇摇。

    “这么大的雪,几天时间死了好几个了!要是再不停的话,只怕还要死人咯!”卓顺忽然没来由的说了句。

    因为土马路毕竟宽,两个人几乎是并排走的。唐八天偏头看了眼这个熟悉的青年,忽然心里有些震动:“天气冷,家家户户准备不足,老年人过冬就难!要说还真是的,好多年冬天里,在几天时间没有死过这么多人了!”一瓣雪花融进了嘴里,唐八天感觉到自己清醒了一些。

    “殿风家那孩子没了,你后来去看了没!”格叽格叽的踏雪而行,唐八天忽然问卓顺。

    “不想去看!”年纪轻轻的卓顺忽然有些黯然,居然低着头往前走:“听大哥说了,那孩子只怕死的不简单!”他一直低着头,“细脚当初出事,我就知道是撞了什么邪,这孩子死的蹊跷,只怕也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知道卓顺是想到了自己夭折的小弟,唐八天一时间也没有说话。这种失去亲人的感觉,确实令人很伤心。想到下午骆冉和自己分析的,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弘政堂如今人越来越少,住在后面的那些好像阳气低些。这孩子不管是不是有什么古怪,这些天如果这边还出事的话,那可真就是有古怪了!”

    “骆伯伯为什么不出来管管,我听大哥说殿风一直骂他是骗子,看他情绪不好,不知道会不会去找骆伯伯麻烦!”卓顺忽然愣愣的说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雪夜行

    弘政堂笼罩在大雪中,看去孤零零的,好像一只躲在天穹下避雪的野兽,蹲在那里默不作声。

    远处虽然不时传来鞭炮的声音,似乎也不能惊醒这只巨大的怪兽。而在不远的后山脚下,那里似乎也有些声响,甚至都有些隐隐的哭声,但是这只怪兽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漠视着这个世界的苍白。

    天地间飘飘摇摇的雪花稀疏,不像开始那么浓密了,但是在空中飘飘荡荡的晃悠着,就像漫天飞舞的花瓣,让人感受到这白茫茫的世界里,好像不是真实的人世间一样。

    空中是灰暗的世界,然后是漫天飞舞的雪花,下面便是寂籁的积雪大地。好像这三重世界没有了生命,唯一存在的就是这飘荡着的雪花。

    忽然一只野兔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灰麻色的皮毛在雪地里格外的扎眼。

    它蹦蹦跳跳的迂回反转,在洁白的雪地里留下眼花缭乱的踪迹,一对大大的眼睛机警的四处张望着,不知道是在寻找食物,还是找不到了回家的路。虽然不知道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四周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出于本能的小心,让它还是在弘政堂这大院后的稻田里,便四处的窜动着身子。

    四周寂籁,雪花飘落似乎无声。当初稍矮一点的地方,如今已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那本来高一点的地方,却好像摞起来一层层高高的雪糕。到处都是雪白的世界,到处似乎都一尘不染。小水沟不见了,池塘也不见了,就连那本来一丘丘的稻田,都已经完全看不出形状。

    这天地间忽然有了一个生命,好像让这冰雪的世界多了一丝生机。它就好像是这个世界里最早出现的生命,点缀了这个安静的世界,也唤醒了这个洁白的世界。

    雪花依旧,不快不慢的悠扬。

    忽然,这只野兔机警的站在原地,这是一阵骤然之间的反应,它半个身子居然人立了起来。没有找到食物的它,一对圆圆的大眼睛紧紧的看着远处,一对长长的耳朵完全的竖起来了,好像聆听到有什么动静传来。

    那个方向曾经是一条小路,一条弯弯曲曲蜿蜒在乡间稻田、水塘之间的小路。连续的几日大雪,加上没有太大的风吹动,如今小路早已经被积雪覆盖了。不过因为有着这小路的形状,大雪纷飞之后,便把周边的田地和池塘分割,形成了一块一块漂亮的雪糕样的样子。

    野兔看着的就是那个方向,那里曾经是白茫茫起伏的山峦,那里有着弘扬堂一处有名的地方,那里叫做兰花湾。

    是什么情况让野兔这么紧张?危险的感知,是这个世界生物的本能!

    很快便可以看到了,因为在那堆满了积雪的小路上,由远而近的有两个影子正在快速的移动着。他们就像两个忽然印在这苍白世界的影子,把这朦朦胧胧的洁白世界印染。

    随着影子越来越清晰,便逐渐的可以看到情形。前面那个影子似乎在不断的动作,手里拿着一杆平时乡里人用来摊晒谷子的木谠,顺着这条弯弯曲曲已经完全被覆盖的小路,往前推开着那厚厚的积雪前行。

    因为松松的积雪虽然堆积了很厚很高,可是毕竟本身还没有凝固,被前面那个影子手里的长木谠一推而下,直接便纷纷分开,散落或者倾斜到了两边的田地里或者池塘里去了。

    然后露出来的小路上,剩下的积雪便不足半尺左右了,那条原有的小路,在寒冬的夜色里,在苍茫的雪地中再次展露出来。

    这种方法在雪地里行走,倒是一个极好安全的方法。而且因为有了这个几尺长的长木谠开路,两个影子前后移动的速度便很快。在这寒冷的冬夜,在雪花漫天的野外,白茫茫的天地之间,有着这两个怪异的影子。如果让人突然看到的话,一定会惊讶的目瞪口呆。

    仔细看清的话,这其实是两个人,不过两个人都包的严严实实的。

    就是熟悉的人碰到的话,一定也认不出这是谁。他们只露出了一对眼睛和嘴巴,身子都盖着一块大大的印花布,就是脸上也包着一块白色的棉布头套。因为两个人几乎没有停下前行,所以在这寒冷的夜里,在空旷的野外里口鼻都冒着粗粗的雾气。

    他们顺着这条小路前行,显然是朝这个方向而来。看到隐隐在望的弘政堂大院,两个人居然在小路上靠近一口池塘边的位置站住了。

    这只机警的野兔,也许就是发现了两个人的到来,天生的警觉让它瞬间反应过来。不但在雪地里闪身行动,而且马上便藏身躲避。最后在一处原来是石块的大雪堆后面,张眼看着远处那朦朦胧胧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远远的站着,自然无法发现野兔的身影,甚至都看不清弘政堂这边的情形。虽然天上飘落的雪花好像是小了很多,可是纷纷扬扬的飘落不停,还是迷蒙了视觉。

    “这么冷的天,这么晚了,还下着雪,会有人出来吗?干嘛非要像做贼一样?”这是一个低低的女声,她一对眼睛看着身边的人,似乎眼神里有丝羞涩和疑问。

    “这么晚了有没有人出来我不知道,但是肯定只要有人出来,我们就一定会被人发现了!”这把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听着很是干脆,可能想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直接,便又缓声一点说道:“你要小心一点注意安全,路边下面就是池塘,如果滑下去,这天可不是玩的!”

    前面的他伸出带着薄棉纱白手套的右手,握着了身后身边女子的左手。

    女子似乎想轻轻的挣扎了一下,最终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也轻声说道:“小河那你说说为什么这么晚,骆伯伯还叫咱们过来你家这边,这究竟是想干什么?”女子的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晰了,不知道是不是刮起了微风,感觉到一丝更甚的寒意,还是远处那后山脚下响起了鞭炮声,忽然便惊扰到了她,她居然主动的靠近了一些。

    “骆伯伯不是嘱咐我们了吗?咱们过来这边之后,不管它有什么事情,咱们只要看看有没有人来过大屋这里就好,不要奇怪不要干扰,然后把那东西放到那树脚下,咱们就可以回去!”声音清晰的明显,看着面前有些熟悉,但是似乎有些陌生的地方,我居然心里没有害怕。

    这是一次奇怪的决定,甚至很久没有见到骆冉的我,忽然便再次接到了骆冉的任务。这其实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任务,对于我个人来说甚至有些特别的意义。骆冉也没有对我提起过弘政堂发生的事情,我甚至不知道唐殿风和向茜菲的孩子已经没了。

    我有些意气风发和激动,听到骆伯伯亲自摊派任务,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不知道骆冉派我过来的目的。而且这么晚的时候天这么冷,但是我心里没有感觉到寒意,反而紧紧的抓着身边玉宝的手,心里却格外的兴奋了起来。

    在那间让我梦幻一般的黑屋里,憋屈了这么多天,即使在我心里感觉到像天堂一样,也明白终有梦醒的一天。能够真正的出来透风,对于这个时候的我来说,甚至算是一种解脱。要说他开始叫我过去的时候,我自然没有看出来他的身体状态,更没有想到晚上骆伯伯会交给我任务,还是让我带着唐玉宝一起出来。

    在屋里静下来的时候,我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侥幸,但是有些想明白了的我,不会认为骆伯伯不知道我和玉宝的猫腻。但是看到骆伯伯丝毫没有提到这些东西,反而鼓励玉宝和我一起出来,我甚至以为骆冉这是在鼓励和暗示我。

    更没有想到的是,一直闷闷不乐的玉宝,在听到半夜三更,又是大雪天的夜里出来行动,她居然也有些兴奋了起来。

    尤其是骆伯伯让我们两全副武装的出来,就是一向胆小的我,都有些格外的激动了起来。骆伯伯说的任务并没有详细说,但是在我看来这并不重要。我在意的是居然在冰天雪地里出来冒险,而且带着唐玉宝。其实这两天我的思想已经彻底的成人,虽然不知道玉宝以后怎么办,但是这几天她没有拒绝我,还是让我格外的亢奋。

    从兰花湾出来,经过了兰花水库边,我们走的还算很快的。而且骆伯伯教的这个方法,还是让我们一路免除了很多危险,几乎完全的清除了积雪带来的路障。其实晚上这个时候还是很冷的,但是我感觉到自己满身是劲。好几天没有回家这边来,不知道爷爷奶奶去了姑妈家怎么样了,还有永蕙她怎么样了?

    忽然想到了永蕙的时候,看着自己牵着的唐玉宝,我忽然心里有些迷茫了起来。这是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我居然在这些天里忘了她。这个时候我忽然有种荒唐的感觉,好像自己是在做一场梦一样。很多事情甚至不敢提和说出嘴,就好比肥皂泡泡一样,好看但是不能用手去碰。

    “你怎么啦!”唐玉宝忽然有些小紧张,看到我站在那里发呆,她心里忽然也有些纠结了起来。她心里其实是很乱和矛盾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自己有些依赖这个少年。

    “没什么!”我匆忙掩饰自己的尴尬,马上说道:“咱们快点过去大屋吧,真的好冷呢!不过那边的路比较窄了,咱们要小心一些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各有手段

    “那里好像是一只兔子!”唐玉宝好奇紧张的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又有些兴奋的低声和我说道。

    我自然是看到了,但是有些紧张的神经质一样。因为在没有看到一个人的雪地里,居然看到一只大灰兔子在跑,自然是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在兔子不知道是冻坏了,还是在这种冰天雪地里饿坏了,居然在松软的雪地里跑不快。它开始慢慢移动的时候,我们还不觉得稀奇,可能是它感觉到危险之后,想跑的快一点的时候,没有想到反而一跳便陷入了一个雪窝,一跳便是一个大坑。等它再次爬出来的时候,它几乎已经移动不了。

    唐玉宝如果不是在夜里的话,想必一定会哈哈大笑。即使是这样,我也感觉到她身子已经颤抖个不停,笑得腰都弯了下去。

    我还真的没有见过她这么开心过,尤其是在这种尴尬的时候。这个时候看到她这么自然,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居然有些发痴了起来。

    “要不要去抓住它!”我忽然说出一句傻傻的话来!

    “不要!”唐玉宝却紧紧的抓住了我:“你看,那边的水田低那么多,雪没有一米也差不多了,这要是过去的话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何况咱们不还是有事吗?”她言语有些迟疑,那依依不舍的眼神显然是有些心动。

    我头脑发热,自然很想去把这只大野兔给她抓过来,这种表现自然是有的。不过看清下面矮了一截的水田,心里也有些发虚的。因为我是知道这丘水田平时比较肥沃,就是往常水田里都是很湿润的。不说我这要是去抓的话,必然是要趟进去的。这么冷的天,鞋要是湿了的话,肯定难免大病一场。

    唐玉宝没有在意我的迟疑,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让我去抓的意思,她只是看着感觉到好玩而已。“你说说多奇怪,这么冷的天,它居然敢从洞里出来。”

    “下了这么多天的雪,想必它的洞窟也掩住了,如果准备不足的话,它们也是会饿的!我倒是相信它是出来觅食的,不过如今看来它想回去很难了!”我忽然静静的看着那只进退两难的野兔,也感觉到它有些乌龙。想必即使我不去抓它的话,它照这个情形下去,应该也很难回去自己洞穴了。

    “这大院的狗没有出来,如果有狗的话,它可就遭殃了!”唐玉宝忽然感觉这只野兔很可怜,居然紧紧的抱着了我的手臂。

    我也很奇怪,唐玉宝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确实我们这个院子近段没有人养狗。以前我没有感觉到奇怪,可是这个时候唐玉宝一说出来,我忽然有些感觉到愣了下。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唐玉宝忽然紧张的和我说,可能已经回避了羞涩,这么晚也没有见到人,她忽然贴近我不安的说道。

    “什么味道?”我明显的愣了一下,不过马上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味道,这是一种熟悉的味道,因为这段时间我接触的有点多了好像。寒冷的空气里本来只有寒意,还有那冰凉的雪花味道。不过这个时候在空气中,居然隐隐的传来了一股淡淡的烧纸味道。

    大院很宁静,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发现,在大院后面的棕榈树下,一堆纸钱正在烧起。

    周围是洁白的积雪,还有沁人的寒意。

    向茜菲苍白的脸呆呆的看着前方,那里是茫茫的积雪。她一双眼睛似乎完全的茫然,手里捏着一把纸钱,一张一张的不断扔到燃着了的火堆里。

    一对美丽的大眼睛完全没有了生气,那有些性感的唇部不住的哆嗦着:“我的孩子,我个崽也!你为么子会这样啊!你为么子要丢下爸爸妈妈呢?崽呀!我苦命个崽呢!”她开始还低低的念叨着,可能是想到了伤心处,居然泪如雨下的浑身抖动了起来。

    寒夜里太过寂籁,大院的乡亲都已经入睡。她幽灵一般的低低呼唤,在这后院回荡,传散到后面空旷的野外,让人听到不寒而栗。

    “喵!”

    一声突然的猫叫,在这轻轻的抽泣声中更加的妖孽。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肯定会吓得寒毛直竖,但是偏偏是陷入了悲伤中的向茜菲。即使她听到了这声猫叫,可是心中的悲伤远远大于这种突然的惊悚,她呆呆的蹲在那里,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的抽泣着。

    一直巨大的黑猫,忽然出现在大院的墙垛上,一对漆黑闪着金光的眼睛,在寒夜里犹如两道利剑。它站在截下墙垛的房梁上,紧紧的盯着这个哀伤的女人。忽然它似乎感应到什么,一对眼睛居然看向后院那处倒塌了一般的土墙,似乎看到了那里有什么存在。

    喵喵!

    黑猫看到向茜菲没有反应,居然紧盯着远处那里,似乎那里有什么引起了它的愤怒。不过它似乎知道,自己如果跃下房梁,一定会陷入那深深的积雪一样,它居然虎踞龙盘一般,站在那房梁上示威。

    但是它似乎注定要失望,那个方向没有动静传来,也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事物。空气中只有向茜菲烧纸的味道,散发到飘飘摇摇飘荡着雪花的空气中。

    向茜菲虽然似乎感觉到什么,可是她没有在意这只黑猫,而是忽然抬头看向飘雪的天空。她蹲在那里似乎像一个受伤的精灵,一对绝望的眼睛,空灵的看着飘荡的雪花,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呐喊:“我的孩子啊!,你是不是听到妈妈在叫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要离开爸爸妈妈呀!”

    这种断断续续的抽咽,在她身处黑暗中的呐喊声中里,让人听来浑身都有些发抖和难受。可是没有人来回应她,让她在绝望的黑暗中几乎跌坐在地上。看着黑暗中纸钱燃气的光亮,向茜菲似乎看到每一次光亮中,都是自己孩子的笑脸。于是她发疯一般的烧着纸钱,希望看到这种笑脸不断在自己面前闪现。

    可是有人按捺不住了,房梁上那只大黑猫,忽然虎立起来,再次紧张的看着远处。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看到什么,它再次看向下面蹲着的向茜菲的时候,一对乌亮的眼睛居然迷离了一般。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看到了一件美丽的事物,心中不舍和不忍离开目光。

    虽然听到猫叫声,向茜菲并没有在意,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关注,这只一直关注着自己的大黑猫。陷入过度悲伤的她,不断烧着手里的纸钱,想到了和孩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里不由更加的悲伤,情到深处更是放声的哭了起来。

    “它会不会过来!”唐玉宝紧张的贴紧我,眼神里全是恐惧。

    虽然我也不敢肯定,那只张牙舞爪的大黑猫会不会过来,不过感觉到自己胸口那块木牌微微发烫,想到临走时骆伯伯的嘱咐,我的胆子顿时便大了许多:“不要怕,别说只是一只黑猫,就是一只大狗咱们也不用怕!我手里不是有这个木谠吗?它敢过来我一谠把它砸到雪里埋了!”

    可能听到我的说法好笑,唐玉宝忽然轻笑道:“你和以前是不一样,现在胆子倒是肥了!”

    我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一时不敢接话,倒是看到蹲在阶前哭着的向茜菲,心里忽然有股不好的感觉。我慢慢把骆伯伯给我的东西拿出来了,在雪夜里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因为开始看的清楚,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

    “你说这东西有什么用呢?”唐玉宝依旧好奇的看着我手里的木剑,虽然不过半尺长,但是在剑柄中间的位置,骆伯伯用血乌桃木雕了一个指头大的八卦,就镶在那个位置。

    “开始我还真的不知道做什么的,不过现在我隐隐感觉到它的作用了!”我似乎有些喃喃自语,手里摩挲着这柄木剑,眼光却紧紧盯着这边。

    向茜菲哭着伤心,居然已经已经坐到了地上去。而她头顶房梁上那只凶狠的大黑猫,正在焦躁的移动着,显然似乎要从房梁上找合适的地方下来。

    不过它显然不是想下到后阶向茜菲的位置,而是不安焦躁的找到了一处土砖砖缝,飞快的窜到一处空档不见了。待到它再次现身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这片棕榈树旁的那株古柏边。也不知道它怎么从雪地上跨过,居然渡过了十多米的距离。它凶狠的想朝那个方向过去,虽然不知道它想干什么,但是看着它焦躁的神情,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它过来了!”唐玉宝紧张的在后面抱着了我的左臂,不安的看着古柏树下的大黑猫。

    我首次有些紧张了起来,本来以为它会和那只野兔一样,踏步这松软的雪地便会陷进去。没有想到它不但没有陷进雪地,而且以超乎我想象力的速度来到了面前。我忍不住拿起了手里的木谠,这个位置有些方便,那就是站在后阶棕榈树下的向茜菲应该看不到。

    喵!

    它终于对我的挑衅而愤怒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在雪夜的雪地中,居然快速的朝我们冲了过来。我紧张的举起木谠看到它越来越近了,忍不住便要挥扫过去的时候,忽然怪事发生了。

    只见它好像一只被人突然踩住了尾巴的狗,就在离着我不过三四米的时候,忽然便凭空跳了起来。再次在口里发出一声尖叫,我本来以为它会扑过来。谁知道它在跃起两三米高之后,突然便毫无征兆的一声凄叫,身子便如石头一般,直接的便落进了雪地里,直接的砸出了一个雪坑来。

    我以为这只死猫真有猫腻,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雪坑不敢异动,谁知道盯了好久也不见动静。

    “快看,快看,流血了,流血了!”唐玉宝忽然紧张的低声惊呼。

第一百七十九章 看不见的手

    殷红的鲜血在雪里里,犹如浓墨倾倒在白纸上一般,迅速便晕染开了去。

    那个深深的雪坑没有窜出大黑猫来,而是被一股鲜血快速的融化。鲜血从下往上隐出,因为温度和血水活跃的原因,快速的融化了周边的积雪。

    那殷红的血水快速渗开之后,周边的积雪都飞速的塌陷融化。因为是在晚上,甚至因为没有光线,这鲜血被周边的积雪辉映,恍如一池化开的浓墨一样。

    这突然的变化,让我们看得目瞪口呆,也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恍如遭受了一只魔手的牵引,情不自禁的便呆呆的看着那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这只诡异的黑猫突然间怎么了,甚至不知道那边的向茜菲怎么样了。我们离得不算太远,但是在这雪夜的笼罩下,刻意藏身的我们还是有着极好的隐蔽。向茜菲在那边也看不到我们,也许她根本都不知道有人这么晚会躲在这里。

    四周寂籁,随着黑猫最后一声尖叫的寂灭,四周又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我们甚至都能听到飘雪的声音,和自己那急促紧张的呼吸声音。我们都想让自己放松一点,可是空气中似乎有个古怪的声音在吼叫,就像一个被掐住了脖子的人,在发出临死的挣扎一样。

    这种恐怖的情形,不说我吓得毛骨悚然,就是唐玉宝都忘记了尴尬,紧紧的抱着我浑身发抖。

    “小河,小河!这,这是怎么了!”唐玉宝发现自己的牙齿都打颤。

    “不要怕!”虽然对她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也很紧张,甚至也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其实她比我还大很多,她是个真正的成年人。虽然现在我比她看起来还高一点点,但是面对她的惊恐,我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低声的安慰着她。心里默默的念着《清心渡恶决》,一手把那把桃木剑举着,一手紧紧拿着木谠,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雪洞。

    不知道是不是我念诵的咒语经过加持,懂得了真正修炼的技巧,它真的发挥了作用。还是我心里那股王八之气在作怪,居然感觉到自己胸口一热,似乎连手心都热了起来。这个时候甚至以为,哪怕是雪洞里的那只黑猫窜出来,我也能一杆把它再次扫到雪地里去。

    其实四周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雪花依旧在空中飘飘摇摇的洒落,天空似乎更加的阴暗了一点点。

    我当然看不到手里的桃木剑发生了变化,一股淡淡的清气从剑柄那颗镶着的八卦升起,快速的贯通了整个剑体。然后整柄不长的木剑居然发出一股无形的气机,快速的从我身周散开,犹如一股无形的气波一样荡漾开去。

    这好像是白日里的一股威风,或者水面上荡起的一片涟漪。虽然有着一些外在的形象,可是没有恰逢其会的话,谁又会发现这种小小的变化。何况这种微博有质无形,当这股气波笼罩雪洞上方的时候,一团怪异的气体突然从雪洞里窜出来。仿佛发出一阵惊悸的怪叫,然后在空气中变形,快速的往大院逃窜。

    这种尖叫居然没有人能够听到,只是感觉到面前的空气里似乎有着微风拂动,然后吹动了一些雪花的乱舞。

    天上的雪花忽然间好像密集了一些,在我们面前飘落,在我们的眼前犹如一树繁花摇落,甚至纷纷落在了我们身上。

    这股气机虽然有质无形,这是较对于能够看到的人来说。我这个时候自然不具有这种眼力,更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表面上看来这股升起的气机,好像对这雪花也没有影响,却以我手里的桃木剑中的八卦为中心,一直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气机。

    当然这股气机是先以桃木剑为媒介,贯通了整个桃木剑之后,然后从整柄桃木剑往外散发。虽然我握着桃木剑感觉到这木质的木剑有些温暖,可是剑柄中间的血乌桃木八卦颜色在慢慢改变,但是我和唐玉宝根本就发现不了。我还煞有其事的念着《清心渡恶决》,紧紧的盯着面前雪洞的变化。

    其实我们穿着古怪的接近雪色的衣服,别人没有用手电筒直接照着的话,还真的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可是我们两的胆子都不大,何况遇到了这只古怪的黑猫,这让我们心里都发毛了起来。本来还肩负着任务,这个时候任务都忘了,只希望身边不要蹦出什么古怪的东西来吓人,我们甚至都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这边雪洞随着血水的侵蚀,已经变得越来越宽,甚至已经要看到了黑猫那黑乎乎的身体,可是一直都没有发生再古怪的事情,它一直静静的在雪洞里没有什么变化。倒是大院那边忽然有了动静,甚至那动静在黑夜里让人听来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吼!吼!吼!”

    后院残破阶前的棕榈树下,向茜菲一直蹲在那里伤心,也一直喃喃自语的念叨着烧着纸钱。后院拆掉的建筑裸露着,可以看到浓密葱郁的树林,和后面开垦的农田。她甚至也听到了黑猫的惨叫,虽然心里感触到了一丝波动,但是相对于自己心里的痛来说,这些根本就不能激荡她的思想转移。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手里的纸钱将尽,再次想那纸钱点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抱出来的一捧纸钱居然全烧没了。即使手里抓了个空,可是她的眼睛似乎在余光中忽然发现了什么。那是几张将要完全消失的灰烬,还有着几丝殷红的光亮闪现。而就是这些妖艳的火光余烬,她似乎突然看到了一些令人惊恐的东西。

    这是一种怪异的场景,她眼睛的前方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有的也是积雪和黑暗,可是她却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一样。本能的便后退坐到了后阶地上。而且突然也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一双眼睛突然有些往外鼓出。她忍不住伸出自己双手,便往自己脖子上抓去。

    如果有人看到这个情形的话,看着她就好像是要抓开一双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或者是自己喉咙里有什么东西难受,她恨不得挠开了自己的脖子,把那样东西抓出来一样。

    这真是一件怪异的事情,甚至是一种诡异的情形。因为黑暗的大院里没有人出来,寂静的冬夜没有因为她的动静而喧嚣。甚至可以听到远处不时传来的鞭炮声,可是对于这座古老陈旧的大宅来说,在这破败的后院阶前,随着那纸钱最后火光的幻灭,一切都犹如进入了地狱。

    呃!呃!

    一阵孤独无助的恐惧,掩盖了迷茫的伤心。即使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和伤心,其实她心里一直隐隐明白。但是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的残酷。所以她真的很想逃避,逃避这种真实带来的悲痛。甚至掩盖了平时的恐惧,和黑暗寒冷带来的无助。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心里似乎又有些清醒,好像有些不甘愿一样,想让自己一双手离开自己的喉咙。于是她的那双修长的手指,便好像被什么定住了一样,挨着自己的脖子,使劲的想掰开了。她双眼里充满了恐惧,鼻孔里发出的呼吸声好像吼叫一般。眼看着自己无能为力的坚持,不由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呻吟。

    “姐姐,姐姐,你在干什么!你这是怎么啦!”终于有人感觉到向茜菲不对,因为没有睡的很深,听到动静之后,在这关键的时刻,从大院的屋里冲了出来。

    后院阶前顿时光线大作,一个棉衣都没有系好的少妇,拿着手电筒过来找人,因为看到情形的紧张,不由失声的惊叫了起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居然手电筒慌乱的朝天乱射起来。

    因为看到倒在地上的向茜菲,不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脸色惨白,而且在地上不断的抽动。更吓人的是,在她看来向茜菲就是想自己去掐自己的脖子,看到这么恐怖的情形,紧张的她不由吓得一声尖叫:“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快来救救我姐姐啊!”

    这突然间的呐喊,在夜空里传出老远,似乎在雪夜里有着足够的穿透力。不但激荡了飘飞的雪花,甚至让人感觉到一股无助的凄厉。虽然一时间没有人回应,但是逐渐的大院这边,甚至不远处的人家,都逐渐的有人亮起了灯。

    因为看到向茜菲双眼发突,脸色苍白的样子,躺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形状恐怖。她一边叫着紧张,一边浑身发抖的恐惧和害怕。确实此刻向茜菲躺在地下的样子,就好像受到了惊恐的厉鬼一样!不说那张苍白惊悸的脸色,光是那双发直的眼神,和突出的眼球,就令人浑身发寒和颤栗。

    而这个少妇正是向茜菲的胞妹向菁菲,因为向茜菲的孩子突然没了,这边去人通知向茜菲娘家的人,很快周边的亲属都得到了消息。向菁菲虽然比姐姐小了不少,但是两个人感情深厚。她因为就嫁在弘扬堂隔壁的遥巨村附近,便也跟着报信的人一起过来安慰姐姐。

    这个晚上唐殿风和向茜菲都精神失常的厉害,这边的家人虽然悲痛,但是还特意把两个人分开了。向菁菲和娘家的人陪着姐姐在这边住,晚上好不容易看着姐姐睡了,但是她心里却一直有些不踏实。

    迷迷糊糊的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动静,向菁菲却看到姐姐不在床上,便吓得魂不附体的。甚至来不及叫大家,自己便匆匆的出来寻找。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果然在后院发现了不对劲的姐姐。

第一百八十章 意外的流言

    “怎么办啊!”

    唐玉宝细细的声音有些发抖,看着后院后阶陆续有人出来,看到向菁菲的惊叫,和向茜菲那似乎痴傻惊恐的样子,许多人已经叫着造孽了。

    随着人的增加,即使是冬夜里的最寒冷的时机,人声嘈杂了起来之后,有人也大声张罗着先把向茜菲带回屋里去。毕竟外面这天气可不是一般的冷,加上向茜菲那骇人的脸色,许多人也看出来不对了。不管是她冻着了,还是因为丧子的悲痛让她无法承受,反正在外面待着没有一点好处。

    可是向茜菲居然依旧喃喃自语的低吼着,那疯狂的举动让人无可奈何。有人建议叫唐遇仙过来,有人提醒二十九爷也没了,唐遇仙两公婆都在后山脚那边。于是有人说给向茜菲掐掐人中,甚至还有人拿出了装着热水的输液的玻璃瓶,想给向茜菲暖暖身子。

    唐殿风却一直没有看到出来,倒是那个唐达风的堂客闻讯过来,看到向茜菲的样子,忍不住便又是嚎啕大哭了起来。她不知道是担心刚刚向茜菲的变故,黑猫的反常举止,还是担心涌出来的人发现我们。反正看到那人声鼎沸的后阶,居然比开始还害怕了起来。

    这个时候我倒是没有害怕,因为我莫名其妙有种熟悉的感觉,那是一种微妙的感知。在我想来,应该是我出生在这里,对这一切太熟悉了。看到后阶那些因为听到动静出来的人,他们虽然暂时看不到我,但是看到他们之后,我却感觉到亲切,也感觉到自己居然安心了一些。

    当然,这个时候最明白的就是,我终于想到了自己回来的目的。

    “咱们把这剑埋下就走吧!”不知道是自己心里隐隐有着一些害怕,还是看到向茜菲那呆呆惊悸的样子被刺激到了。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孩子没了,但是刚刚隐隐听到了她的哭喊,如今想起来我却感觉到浑身寒毛直竖。

    即使我再没有反应过来,我也猜想到什么,就在我离开大院,住在骆伯伯家里的这几天,大院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甚至我都没有想到死人这回事,因为大院虽然每天很枯燥,可是对于生死这种大事,大家还是有些很难接受的。大家都住在一起,很多人已经没有了直接的血缘关系,可是这种天天见到的近邻,感觉到和亲人一样熟悉。

    哪一家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也是大家不愿意见到的;那家有了喜事,大家也会真心的祝福。所以我根本不会想到她孩子没了的事情,心里却嘀咕着碎碎念,不知道向茜菲怎么突然这样疯疯癫癫了?

    她在我心里是极美的,按照后来的话说叫性感。可是这个时候我虽然不明白这些,但是她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看着舒服。当然如今唐玉宝在我身边,这几天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之后,我对于当天那种朦胧的冲动又有了新的认知。看到自己眼里极美的人变成这样,想到她往日温柔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唐玉宝以为我是害怕,她根本都没有轻视的意思。天上飘落的雪花很多落在了我们身上,但是已经懒得去拍掉它,而是看到那个本来已经快融化的雪洞,居然重新的落了很多雪花在上面。虽然有些很快跟着融化,但是还是有一些落在了边上,随着气温没有增加,逐渐很多雪花显露在那身黑毛上,雪花便越来越多了。

    大院的人无非善良的居多,大家看到向茜菲的样子,想到她刚刚失去孩子。最后抬到王家园子去掩埋的时候,唐殿风和向茜菲都没有看到。大家陪着抹了一会儿眼泪,在几个堂客的靠近下,向茜菲终于逐渐的清醒了过来,可是看到身边的妹妹向菁菲一眼,无助的再次晕了过去。

    大家七手八脚的帮忙,自然无人发现在后院荒地里的两个人。寒冷的冬夜却依旧,似乎更加的增添了几分伤感,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诡异。

    虽然大院暂时没有安静下来,隐隐传来阵阵哭声,可是已经没有了人到后院这边来。雪花似乎无声飘落,却飘飘洒洒均匀的再次装扮整个天地。

    回头看着依旧灰茫茫苍茫茫的弘政堂,站在那条被我清出来的小路上,我心里忽然有些哀伤。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发生在向茜菲身上,但是我已经发现了一丝诡异。那是一种我还暂时无法言喻的感觉,却跃跃欲试的在我心里反复的酝酿着。甚至我都想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可能,但是都和真实的事实不尽相同。我也想不去想这些,可是它偏偏怎么也无法去掩饰。

    唐玉宝似乎看出了我的神奇,挽着我的手小声的说道走。我便毅然的前行,一路上再也没有回头,直接的往兰花山走去,径直的进了兰花湾去了。

    弘扬堂接连没了三个人,按说出了这种白丧的话,不管这个家庭的状况如何,村里村委的几个领导是必须要到位的。但是因为今年这些时日的大雪连绵,导致了乡民的出行受阻。

    且不说别的,光是弘扬堂这家的老人,她是有很多子女的。其中长子虽然不是她所出,却也极其孝顺。长子唐平南有一子乃是钢铁厂工人,所以平时积攒了不少煤炭在家里。老人没了之后遇到了犯重丧,摆在家里要超过一个礼拜的时间,这一切的用度便大了起来。

    不过因为老人子女众多,对于这些事情大家倒是没有太在意。甚至对于来宾取暖的这个事情,完全便采取了保暖为主的原则。故而虽然家人亲属一片悲哀伤心,这些来宾因为年岁极高,加上屋里暖和舒适,倒也聚集了很多人在这边。

    唐八天虽然到这边的时候比较晚,可是他的到来还是引得大家一阵骚动,尤其是这家的亲属都纷纷起来迎接。唐八天没有拿作半分,依照规矩先给老人上香烧纸,也默哀了一下之后,才接受大家的接待,过来堂屋这边的八仙桌坐下。

    依照规矩,都是村里的乡亲,唐家这一支和唐八天并不是一行,大家共着一个唐字,礼节还是要有的。所以陪着唐八天坐下的,不但有家属里有话语权的后代,也有这一房的长辈。

    礼节过后自然便是正常的场面程序,唐八天不但是弘扬堂最有话语权的领导,也是直到市里都是鼎鼎大名的。别说一般的乡里领导来了,就是县里有关系的人,在唐八天面前都不值一提。因为唐八天那是真正去过京城,在最大的领导开会的礼堂里坐过的人。

    能够得到唐八天亲自上门吊唁,何况还不算是主场吊唁的日子,这便是给主家最大的面子了。唐八天的性格大家都知道,几句寒暄之后,唐八天询问了一下正常的因由。老人的长子唐平南便一一告诉了,还说老人不但犯了重丧,而且好像本月不宜入土,按照惯例要先先拉到义庄那边去待灵。

    唐八天听着他们说着,目光却看到嘈杂的乐器声中,唐玉叶便依靠在左边厢房的门边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唐八天忽然心里微微一动,一边似乎靠近唐平南听着,其实却是对着唐玉叶微微点头。唐玉叶含羞一笑,似乎明白了唐八天的意思一样,折身便不见了。

    旁边的人包括在座的这些,都不知道唐八天和唐玉叶两个人有说法,一边和唐八天说着这边的安排,一边请教着这些安排是否妥当。唐八天其实是不想参与的,但是作为村里的话事人,人家一脸诚意的请教,他自然不好马上闪身就走人。不过随着他含含糊糊的回应,大家看出来他是不想参与的,大家便也有句没一句的闲聊了起来。

    因为入暨公也在场,加上他辈分比较高,其中忽然便聊到了二十九爷的事情,和唐殿风家那小孩的事情。唐八天本来想着差不多自己便找个借口闪人,没有想到听到入暨公忽然说道这档事,便坐在那里没有动了。

    “听说二十九爷那口气断不下,但是刚刚听到那边鞭炮响,想必是终于走了!”说话的是入暨公的弟弟入海公,说起来他在村委也还是领导,和唐八天也算是走的极近的。不过因为年龄的差距,唐八天和他算不上是朋友。

    “嗯!他断了气!家里人松了口气,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唐八天没有隐瞒的意思,反而回想到自己遵循骆冉的做法,给二十九爷架刀,心里忽然有股凄凉的感觉。“太受罪了,一口气咽不下,整个人弄的像个痨病鬼!如果不是咽了气,只怕他家人和自己都难受呢!”

    “他这遭的罪,造孽啊!折磨了这么些日子,不说他自己,家里的那些后人看着都难受!”入暨公半眯着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可是去过二十九爷家看过的,那种凄惨的情形如今还历历在目。“看着他吊着那最后一口气就是不断,没有想到这一阵儿便断了哩!”

    “这老人按说还好,就是殿风家那小东西,却不知道为什么了?”入海公又抢话道:“八天!,你说会不会是弘政堂风水不好!莫名其妙的据说那孩子就没了!”

    “胡说八道!”唐八天眉毛一挑,丝毫没有因为入海公比自己年纪大而冷静:“风水不好?要说风水不好,我们这些搬出来的,当初不是都住在弘政堂里?”

    “我可是听说有人想出气,拿着这几个倒霉的老老少少的人出气呢!”忽然一个出奇的声音响起,这些话说出来有些太突兀了,顿时听到的人都静了下来,半天才有人想起寻找这说话人的声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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