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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宝庆十三郎     湘信有鬼txt下载     湘信有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看电影

    大家没有去人凤家里,我想毕竟那里是有个喝药死了的,还摆在家里放着,让人感觉瘆的慌。

    另外人凤堂客娘家那里来人了,这种大事发生了,不可能不通知娘家人。不管堂客平时左邻右里为人如何,这是做人必须具备的。

    何况这个时候的乡里人,还大多数都比较朴实,不会有那么多古怪在心里。即使书读的少,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是大家都还知道,生命是值得敬畏的。

    虽然发生这种事情是大家不想看到的,对于一个女人受了委屈,就喝药葬送自己的生命,也感觉到惋惜和难受。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是谁在这个时候,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必须要现实来面对。

    大宅弘扬堂大屋这边附近的邻居,有两个自然生产小组几乎都在,低声的议论着事情的缘由,自然是五花八门的说法。

    不过说的最多的自然是担心,大家虽然也替人凤难过,替那个年轻的女人惋惜,感觉到留下的那个一岁多的小孩最可怜。

    但是因为大家看到最后,人凤堂客娘家人来势不一般,估计事情不能轻易罢了。老人虽然也为这两个年轻人不值,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家里亲戚之间的纠纷,一般人暂时也搀和不了。

    估计那边吵吵闹闹着,就是人凤堂客娘家为首出面的人。

    还有撕心裂肺的痛哭干嚎声传来,想必是那边来的家人女眷罢。人凤家的几个兄弟妯娌都在,但是都只能大部分围在房子外面。

    难得的是村里几个干部都在,有老一代的书记村长,也有正在当任的书记和村长,牛爷自然免不了是在的,他蹲在大屋边的地基石上抽卷烟。

    显然大家都知道,这事已经不是人凤他们公婆的事,原因涉及到一些别的事情。村里的干部如果不出面肯定不行,他们和人凤的几个兄弟一起,有人站在人凤家旁边的路阶上。

    他们低声的讨论着什么,我自然凑不过去,当然也是不敢过去。平时这些人都难得一起露面,可以想象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要说这村里这些大佬议事,一般的大人都是会回避的,我当然没有去看的份。再说这种家庭矛盾的事情,加上还是死了人的大事,其实也是不敢去看。

    只看到这些大人的神色不善,就知道这里的气氛紧张,似乎比那喝药死人好不了多少。

    别说我这些小孩不敢去那边看热闹,就是这些邻居大人,也就在这边凑凑议论,不敢真的过去搀和什么。

    虽然也有几个本族老人在那边,但是都是一些大宅弘扬堂里年长的女性老人家。其中人凤他们这一房的远亲近支,也有些是过来了的。

    村里最高辈分的那个二十太婆也在,她论辈在村里是最高权威,也是人凤这一房近支最高辈分的。她虽然辈分高,但是一个女人没有说话站在门口,但是看着神色也有些哀伤和凄然。

    常言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两夫妻之间的事情。

    即使最后分出个输赢来,不过终究是没有什么意思。但是也不可能任凭双方闹个不停,毕竟每家周围还有这么多的邻居要生活。

    听大家一边说人凤的不是,一边说这堂客的心也太狠了。有一些好舌的人便隐隐透露出一个消息,为什么有这么多领导来了。

    那时候我便认为自己和一些伙伴有些不一样,我对大人聊的事情还是有些好奇的。看到小伙伴在一旁打着游板玩,我却听到大人们神神秘秘的低声说话。

    其中居然说人凤的堂客喝药是有原因的,提到了和乡里驻点村里的一个女领导有些关系。说是因为那人来到我们村里驻点,一双眼睛时常看人凤的时候,便带着几分风景的意思。

    大家自然便稀罕了起来,八卦这种事情不分古今,人一旦好奇了起来什么都挡不住。

    便有人低声的绘声绘色的描述,说这人乃是别的村里领导,弘扬堂有不少人是见过的。长着有几分容貌和气质,她跟着乡里的领导一起来我们村子驻点工作。

    人凤作为村里的青年骨干,自然便负责接待和引导介绍。其中具体的原因,这些八卦也就只是揣测了。但是中国人对这种揣测很上瘾,大家一边揣测一边添油加醋,最后只是没有说到上床了。

    其实就是事后追究,大家也不过是了解到,当时驻点的干部有一个女领导,在工作的过程中和人凤多说了几句话,一来二去的工作大家便熟悉了。

    其实也就是和乡里人邻居之间的一般,你说哪个人不要和熟人邻居开玩笑,多说几句话呢!

    但是人凤的堂客偏偏就计较了,这天这个领导在人凤家里吃饭,而且是驻点的领导都在。她显然看出来人家领导的眼神,当时便负气没有给大家好脸色看。

    年轻气盛的人凤自然不舒服了,便以为堂客不识大体,当着领导给自己丢了面子。待几个领导走后,夫妻两事后便吵架了。人凤自然便有些言辞激烈了,他堂客便有些互不相让的意思。

    最后人凤急眼了之后,可能有些口不择言的责怪堂客不识大体,可能会影响自己的前途。他堂客便讽刺人凤心里有鬼,两个人最后自然越说越僵。

    结局自然可想而知,但是细节和原有的情节,如今谁也无法再来说清。

    大家因为人凤家堂客娘家人说要来打人愍,便有些人说他堂客的不是,说她心眼太小了。但是也有老人替她惋惜,说人凤这是应酬,何况还有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这么狠心就去了。

    也有女人嘴快便数落人凤的不是,说他接待领导就是接待,干嘛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的。这是不明所以,纯粹是起哄为了让人感觉她聪明的。看到一旁有些人鄙视自己,她仍僵着脖子数落人凤不是。

    我眼巴巴看着大家闹哄哄的没啥意思,何况大人的这些想法也太复杂了,便拉了小华一起回去。我看小华对那打游板有些兴趣,但是可能是他运气一直不好,带着的几个都输了,只好眼巴巴跟着我一起回。

    还没有到大宅的时候,居然便看到我叔叔毓园从家里出来。

    也不知道小华哪根筋不对了,还是一夜之间似乎长大了,居然破天荒对我叔叔打招呼,还问他去哪里。

    叔叔毓园显然也是愣了一下,偏头先是看了我一眼之后,含笑回答说道:“晚上村里要放电影,你们要到周末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吧,我让你们进电影院!”

    我们一听,先是愣了一会儿,继而便高兴的跳了起来。

    那时候的娱乐实在太少,虽然还没有说超过多高的小孩要买票,但是基本上一米多就不让无票的进去了。一般的家庭哪里会舍得,给小孩花钱去看电影,我们听了自然高兴极了。

    这无异于是这段时间,最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看电影!

    对于后来的社会来说,就平常的和在路边买瓶饮料喝,是没有丝毫区别的。可是在那个时代里,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男女青年可以一起去看场电影的话,那基本上是可以确定恋爱关系了,或者是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因为刚刚从那个革命闯将为上的年代出来,加上几千年的封建思想残余,很多人还是很保守的。

    即使人家是订婚了男女朋友,也不敢在大街上公开牵手的。因为要顾及别人的眼光,以及怕自己家里的长辈抬不起头。而看电影无疑是拉近彼此关系,一种最直接最好的办法。

    至于小孩子们,纯粹为了热闹,但是往往百分之九十的,都进不去电影院。一来是因为那时候大家经济不好,大人一般都舍不得给小孩浪费;二来便是因为电影都是给大人看的居多。

    但是那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碰到放电影这种大事,往往是一个村里甚至周边几个村,最热闹最开心的时候。小孩子本来就都喜欢凑热闹,故而我们的高兴可想而知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可能就是喜欢音乐是人的本能。

    而在那个时候,大家要听到一些流行的歌曲,基本上就是通过看电影而已。往往一首歌曲放几遍,大家就都学会了,这可是一个令人怀念的时代。

    我小时候是很喜欢唱歌的,而且据说唱的还挺好。听到那悠扬动听的歌曲,总是哼哼几次便学会了。当年那些字正腔圆,转折有度抑扬顿挫带着轻快的经典歌曲,往往每一首都是词曲作者一生的心血。

    许多年以后,心里虽然对那些歌曲依然还朗朗上口,可是在生活中却再也难得听到,这种类似的经典歌曲。不知道是时代变化的太快了,还是人心在慢慢的浮躁了。

    听到这个惊喜的消息,因为人凤那边恐怖的气氛,顿时一消而散。得到叔叔的证实之后,我们约定晚上七点就去电影院那边等,让叔叔带我们进去看电影。

    回到大宅这边的时候,显然便感觉到了气氛不一样,有些人就坐在堂屋前的前阶聊天。门边小华父亲去世留下的挽联,还没有变色和撤掉去,但是大家似乎兴致不错。

    这里是大家平时茶余饭后最好的去处,而今天大家显然便更加兴致勃勃。

    没有听到几句,便知道也是叔叔说今晚放电影的事情,已经在大宅里开始发酵了。因为那时候放电影也不是经常的,而且往往是几个村子才有一个电影院,这种事情自然要呼朋唤友的。

    大人们去计划怎么通知自己的亲戚朋友,也懒得去管我们这些小孩子。不过当时大宅里正当年的青年很少,倒是挨着大槐树旁边住着一家人,家里有兄妹四个正好。

    他们一家却已经不是大宅本家本姓,而是他们家的老奶奶是我奶奶的陪嫁丫鬟,后来也在村子里落户。这家的老爷爷原姓牛,生了十个孩子,因为本名叫牛高,人家便称他为牛老令公。

    这四兄妹的父亲,正是牛老令公的第三子,人称牛三郎便是。兄妹几个最长的牛永祯正好十**岁,正是要找对象的年龄,自然对看电影这件事情上心。

    他们正在和本家一个叫久园的青年在合计,大家兴致勃勃的,也没有管我们几个小孩在旁边。因为这牛永祯和久园都是高中生,在当时的乡下还是很吃香的,也让我们这些小孩子很崇拜。

第十七章 那个夏天

    大学生在那个时代的稀罕,和我后来成年之后的博士后差不多,一个村子里往往难得有一个。就是像他们两这种高中生,那也是寥寥无几的时代,他们简直就是一个村子里的骄傲。

    即使到了后来的时代,大学生多到回家养猪,稀罕的程度,也远远赶不上这个时候的高中生。

    在很多人小学没有上完就弃学了,在当时并不稀奇。因为这是一个巨大的转型时期,而许多人已经处于彷徨当中。吃饭都吃不饱的时期,有几个人会去想到读书?

    刚刚开始的转型,虽然对乡下的影响还很小,但是因为有了电视这个神器,大家对外面的世界多了许多的了解。对于这个国家正在进行的改变,有些企业的职工已经有了一些意识。

    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那是因为隐隐听父亲回来,和妈妈聊天的时候提到过,他大概在那时候也有了想法。是国企职工在那个时代太吃香,如果要跳出来自己做事,肯定要遭受到巨大的压力。

    父亲在那个时候便有了想法,不过可能还不坚决。但是就今天的我看来,在当时的时代,尤其是在乡下的人家,这已经算是惊世骇俗的一阵行为了。

    我想当时在国有企业里,应该是有一部分人的心里已经活络了,他们后来陆续成了那个时代首批下海者。

    好像和故事没有丝毫关联的事情,其实已经在影响着大家的生活。虽然还没有人主动的行动起来,但是明显大家已经逐渐在追求走出去。

    牛永祯在我的印象里,就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有知识的人,在这个时候肯定是吃香的。当时在农村里的现状就是缺少领路人,大家都还在羡慕国有企业的职工,他们的待遇和方式吸引者无数的老百姓。

    即使有着这种本能的羡慕,老百姓却没有办法进入,只有通过上学来改变。

    牛永祯没有考上大学,而且据说还咬牙复读了一年,这对于一贫如洗的家庭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按照老师的说法,如果再去复读的话,还是会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考上的,但是牛永祯自己放弃了。因为他的复读,他弟弟妹妹都弃学在家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但是他还真是放弃了再次复读。

    按照乡里人的规矩,没有上学的他,托关系拜了一个师傅学开车。那时候学开的还是拖拉机,但是对于乡里人来说,已经是一件很神气的事情了。

    因为拖拉机是那个时代最牛的交通工具,而且一个村里难得有一台两台的,都不可能是私人的财产。

    老百姓有些潜移默化的改变,可是眼见着有些人的日子越来越好,而大多数百姓对这种改变无所适从。

    我第一次见到柴油火把,就是因为牛永祯拿回来的废弃柴油,他和久园一起晚上打火把去抓青蛙。对于大多数家庭还用煤油灯来说,牛永祯的这种任性,还是令人很羡慕的。

    看着他们几个低声的议论着,可能感觉我比较小,他们没有在意我的在场。

    因为听说看电影的事情,久园啜使牛永祯去隔壁村遥巨那边。因为牛永祯有个堂舅舅在那里,重点便是他舅舅有两个女儿。

    我是见过那两个女孩子的,大的叫牡丹,年纪和牛永祯的弟弟牛永杉一般。小的那个叫玫瑰,比我大两三岁的模样。两姐妹都长得漂亮,我想这应该是久园的最大目的。

    他们最终说什么,我不敢在那边一直听,因为久园后来没有给我好眼色。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在一旁搀和什么?

    我虽然没有那个意识,但是我还是走开了。

    因为是牛永祯的小妹牛永蕙的原因,我走到了她们这一堆来。她性格比较温柔,年纪比我小堂叔顾经还大着一点点。

    虽然在那个年代里,可能因为营养的问题,大家都发育的比较慢,但是她已经逐渐有了少女的形象。

    她和久园的妹妹华园,还有就是小伙伴惠江的姐姐惠雨一起,她们三个在一起跳绳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守在她们身边,看着她们一遍一遍的相互比赛,而我却乐此不疲的。

    很多年以后,我的脑海里还是会闪现,时不时出现当年的情形。

    那间古老的大宅子,影壁旁那株大大的柚子树,还有那群欢乐的孩子和少年。虽然后来房子不在了,可是站在那处遗址上,心里还是会无限感慨。

    时代变化的太快,或者说大家心里潜意识感觉到,但是祖祖辈辈靠田土吃饭的百姓,哪里知道怎么去迎合这时代的变化。大家一直认为现有的政策是不会变的,地还是这块土地,山还是那座山。

    乡里人没有看到的是,神州大地正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改变,此后不久的一切变化,都将让这块土地上的人们目不暇接。

    大家心中的幻想依然还是梦想,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梦想,很快会被人摧毁。大家心里依然还有一块净土,却架不住新鲜事物的疯狂进入。

    这些少年和青年,显然已经感受到了时代的不同。他们唱着最流行的歌曲,听着外面最新奇的事物。不管是什么人,逐渐都会被这股潮流所同化。

    依然记得即使在我临近小学毕业时,许多人突然不上学,这在乡下也很正常。因为在我们这一辈出生的孩子比较少了,乡下的未来将要出现劳动力短缺。

    老百姓的想法很朴实,自己的日子过的一般,那是因为家里的劳力不够,所以很早就需要孩子干活,替家里分担一些责任和任务。于是这些上学的孩子都被召回来,成为了家里的半个劳力。

    这还只是当时普通的家庭,还有那些为了生一个儿子,进行所谓的传宗接代。而努力的逃避着当时的政策,偷偷进行造人的家庭,更是往往为了口粮的问题而发愁。

    父母为了每年能够吃饱这个问题,可以说发动家里所有的人口去劳动。刚刚田土到户的年代,亩产不过四五百斤。人口多的家庭单靠粮食生活,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那个时候,地瓜和土豆也是主要粮食之一。而且那时候湘楚也没有引进玉米这种作物,每家种植养的大小麦,往往一年能有两三百斤的收成,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后来大家能够记住杂交水稻之父,那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为了增加家里的劳力,以求田地里多一些收成,老百姓往往都是起早贪黑的劳作。那个时候的乡里人,好像一天到晚有干不完的活。

    于是每个家庭经常是,哥哥姐姐带着弟弟妹妹长大,还要出去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为家庭减轻一些压力。后世的孩子很难理解,我们这个年代的人,为什么基本上什么都会做。

    那是因为家里没有人管你,哪怕你只有三四岁的年纪,也许你都要干一些活,或者干脆就是自己管自己。

    生存是人的本能,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一代人,自然便是大自然里打不死的小强。

    政策下来希望乡里人每个老百姓都扫盲,于是许多人被强制再去上学。虽然真正做到的极少,但是也算因为这个政策,让不少人重新走进了学校。

    每个人可以多学知识,对于生活和各自的活计,自然都有莫大的帮助。可是这个时候的百姓,往往看到的都是眼前暂时的利益。让孩子帮忙干活,自然便变得天经地义了。

    政策出来有些家长虽然没有明面上反对,但是说的最多的便是,家里这活让谁来干,老师和学校便变得无语了。最终进了学校的这些人,导致往往一班的同学之间,年龄相差五六岁的都有。

    如果按照小学五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来算,有些孩子十三四岁小学毕业,如果上到高中的话,那么他们也就已经二十岁了。而这个时候的乡里人,普遍结婚的年龄都是十七八岁。

    所以说能够上到高中,只差没有考上大学的这些人,简直就是天之骄子。比后来到处都是的大学生,和遍地找工作的硕士生,可以说简直牛皮多了。

    至于可以考上大学的人,那简直就和做官了差不多。

    因为这不但代表着,这个家族里出了一个大学生,还意味着他从此脱离了农村。像那个包分配工作的年代,大学生自然会成为一个有工作的人,这可是属于国家管的一群人。

    而且那个时候上大学,让后来的父母简直羡慕的一塌糊涂。因为只要考上了大学,基本上上学也不要钱。不会因为你的家里穷,而担心学费交不起,而不去上学。

    同样是一个国家,为什么做人的差距这么大了。

    当然不管大家如何渲染后来时代的美好,确实在那个刚刚起步发展的时代,国家留给了我们这一代太多的美好。

    听到大人们经常说,只要考上了大学,尤其到了上学的后期,便已经开始有工资,而且是有单位接收的。以后参加了工作之后,还会有房子分,简直就会一辈子后顾无忧。

    虽然我也知道,这种情形没有维持多久,但是这种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深植于百姓的思想里。故而对于读过很多书的人来说,老百姓简直就是格外的看重。

    退而求次的对这群人来说,高中生自然就是地方上的精锐分子,属于人们军队里的预备役。

    平时在地方上,他们不但可以优先找到工作,也许不知道哪天,就被某个企业招进去做了职工。最差也可以在家附近做个民办教师,或者到某个国家单位做个临时工。

    所以这些老人和村里的干部,对他们极为重视,就是想要发展一些先进分子,也是从他们里面挑选。至于入党的话,那自然也是优先考虑有学历的,于是各家经常拿他们给我们做榜样。

    永蕙和华园就是在这种大环境下,为了彼此的哥哥上学,而双双放弃了自己的学业,成了家里的一个劳力。

    因为平时不断的劳动,她们都是发育极为健康的,看着她们青春跃动的身影,我迷迷糊糊地的坐在那长条木方上,居然就似乎神识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们翩翩起舞,在橡皮筋上跃动的身影,是如此深深的映入了我的脑海。谁也不知道,青春就这么悄悄的提前来到了。

第十八章 小花

    等我回过神来,是被小华推醒的。

    看到永蕙几个人女孩子已经不跳绳了,叽叽喳喳的和华园的姐姐梧园在一起凑合。

    梧园拿着一叠鞋样,也坐在那边木方上,显然是要做鞋子。

    那时候大家穿的鞋子,大部分还是自己做的,像皮鞋、高跟鞋都没有见人穿过。哪怕是解放鞋都难得一见,孩子们夏天干脆光脚的居多。哪怕是像梧园这种少女,都很难买一双凉鞋穿。

    家家户户老老少少的女性,可能最早会的手艺,就是纳鞋底了。

    她们这时候虽然也坐在木方上,不过是坐在右边她家阶前的那条。木方足有丈余长,而且是一整根巨大的木方。已经被人坐的光溜,不知道其年月。

    我们虽然都住在同一个大宅里,不过我住大宅堂屋左边,是左边厢房的第一间。而她们家住在堂屋右边,也是右边厢房第一间。这样我们家门口实际上是对着的,算是真正的邻居。

    堂屋门口为界,阶前都差不多,也都摆着木方,用两块很大的石墩架着,给大家平时坐。

    梧园的年龄,按照乡里人的习惯,马上可以说对象了。之所以还没有说,那是因为她哥哥久园还没有找对象。但是纳鞋底这种事,平时是不能断的,不然出嫁的时候哪有鞋来压箱底。

    不过这种情形不会维持太久了,因为听说她们家有计划,要在大槐树那边的山脚,就是挨着大土马路的边上,是要动手修新房子了。

    那边的山脚有条大土路,就是顺着山脚蜿蜒而下,从隔壁的遥巨村而来,经过大院最早搬出去的一奶奶家,和我叔爷爷持净公家,最后经过粮食仓库,路过十九爷家和人凤家,然后和国道汇合。

    所以这条土路算是一条主要的大道。

    她家计划在路边起宅,修三间砖瓦房子,挨着她伯娘一奶奶家不过两百米。脱离了这栋古老的大宅子之后,算是村里新兴独立的院子,别人自然会刮目相看。

    据说是为了给久园以后娶堂客用,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乡里人的规矩和愿望。不但因为有了新的砖瓦房,久园找对象堂客更好,就是她家几个姐妹也会让人刮目相看。

    那个时候看脸的人比较少,一般需要身体健康的,而且必须是好生养的才行。像梧园这种女子,到时候找个好人家不是问题。那是因为她家有了余粮,是大宅里生活比较好的一家了。

    梧园圆圆的脸蛋,身材高度虽然不足一米六,在那个时代里也不算很矮的了。虽然称不上是好看,但是也算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她也早早的就不上学了,平时在家帮着农活,闲时便做些鞋底和打些毛衣。

    看着她们面前摆着一大堆的鞋样,想必一定是一家人,到冬天的鞋子都考虑好了。她们家人口那么多,真正要做鞋的话,还真不是个轻松活。

    按照本家的辈分来说,梧园姐妹比我大一辈的,她们和牛爷唐八天是一房的。但是大家平时都住在一起,还是按照辈分来称呼的。她们平时也很亲和,可是今天我没有凑过去。

    看着她们窃窃私语,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迷迷糊糊地。看着她们手里拿着的鞋样,我心里还是知道一些的,光是这样纳鞋底的话,做好一双鞋就要很久的时间。

    我平时很难理解,但是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因为还很少有人去买鞋穿,虽然街市上已经有各种各样的鞋子卖。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买鞋除非是有各种大事,才会去考虑的了。

    被小华推醒了过来,我心里其实有些懊恼。但是却没有出声,却也坐在木方上不敢动弹。想着刚刚自己做的那个怪异的白日梦,忍不住看向右边永蕙那边。

    永蕙正好看了过来,她只是看了我一眼而已,可能看到我愣愣的样子,眼神里居然有些笑意。她奶奶曾经是我奶奶的丫鬟,虽然到了现代的社会,早已经没有了这种观念和想法,但是我们两家走得很近。

    脑海里还浮现着她跃动的身影,白色的的确良上衣,裹着那满含青春活力的身影。她身材极为较小,却因为平时劳动的缘故,发育的还是极为正常。

    按照如今时代的说法,就是这个少女发育正常,已经是一个前凸后翘的美少女。她外表很是温柔,也在人前不会有太多的话语,所以这些小伙伴平时都喜欢跟在她的后面。

    看着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前几天看的那个电视《卞卡》。

    那是一部国外超长的电视剧,前些日子因为牛爷家里买了电视机,晚上大家必然是要去看的。

    如今电视机也成了大家的热门话题,我想他们聊得最多的,还是电视剧里面的情节,甚至那些中间所谓插播的广告。尤其在外国人的生活里,有太多的东西,足以令小村里的人感觉惊世骇俗。

    开始大人们还不约束孩子们去看,毕竟是稀奇的新事物。后来因为看到一些情节,许多孩子们便陆续被家人骂的狗血淋头。

    因为在那些外国电视剧里面,居然可以看到一些刺激的情节,其中就有国外的人,就在街上相互拥抱接吻。

    这显然是不适合当时还比较封闭的山村,也是不容于国人的传统文化的。不但对成年人是个很大的刺激,就是我们年小的孩子,也耳濡目染的惊讶。

    以前哪里见到过老太太穿花衣服的,还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

    可是,可能因为我经常去看的原因,我居然比小伙伴们显得要懂事一些。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电视剧里面的情形,我既是好奇惊讶,又有些兴奋和激动。

    虽然对我这个还没有太大知觉的小孩子来说,说不上提不起什么格外刺激。但是那些情节已经足以影响我,甚至是我的求知欲。因为听说我们这一年级里,居然有男女同学传纸条了。

    虽然还只限于同学之间知道,可是他们之间的那种态度,让我们这些小小的同学很震撼。以前也没有观察过女同学的摸样,如今都会忍不住去偷偷看看她们,看看她们逐渐改变的体型。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跟着她们去牛爷家看电视,我心里都会有些期盼。此刻似乎脑海里还是她的影子,那青春灵巧的身影。

    看着她胸前凸起的蓓蕾,自然知道她们是和我不一样。那是一种令人悸动的要窒息的地方,随着她轻盈的跃动而颤抖。虽然我心里朦朦胧胧,也有些紧张和不安,还是让我居然有些渴望的看着。

    此刻我脸涨得通红,恍如做了坏事一样。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连小华都不敢看。

    小华可能看到我不理他,以为我生气了,站在那里也有些发愣。可能是想到了晚上的事,还要和我一起去看的电影,诺诺的蠕动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我却一溜烟的突然起身,也不管小华的惊讶,闪身便跑回了自己家里。紧紧的用背顶靠着门,似乎害怕有人会跟进来一样,然后紧紧的关上了房门。

    妈妈平时是有农活的,她很是勤快也好要强,虽然作为一个工人的家属,但是她一样勤奋。

    这个时候妈妈一般干活没有回来的,我倒是不用担心。因为马上就是暑假了,妈妈一般不会管我,何况我平时很听话。

    不说平时早上的饭自己热,就是衣物平时都自己洗。人家都羡慕妈妈好福气,她也每次看到墙上的奖状,和听到别人的称赞,而心里想必极为欣慰。

    大宅子的房子是用青砖建的,可以说是真正的冬暖夏凉。如今正好是夏天到来,房里显得是有些闷热,我却感觉自己双腿更是凉飕飕的发寒。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隐隐记得自己当时一直盯着永蕙看。我不知道她们知不知道,她那已经发育起来的身体,似乎还在我眼前不住的跳动。

    她们没有异样的眼神,虽然让我没有提心吊胆。可是我心中担心,万一被人知道了怎么办。越想心里越是害怕,这样偷偷的看女孩子,被大人知道了会不会挨骂?

    在大人的眼里,我可一直是个乖孩子的。不但在学校里面成绩很好,就是在家附近的话,老人们和大人都说我好。

    就这样纠结着,我以为自己吓尿了裤子,在那里傻傻了一会儿。幸好是自己洗裤子,我可是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遵循回家大便的原则,居然在路上拉了一裤子。

    纠结着换了裤子,干脆便换了一身衣物,都放在木盆里侵泡好。出来居然看到小华还站在阶前,我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过去,问他究竟是怎么了。

    小华自然便说是担心我晚上不去,听说我一定会去的,便难得的高兴起来,说等下早点过来约我。我问他他妈妈会不会骂他,他有些低落的说他妈妈还是难过,还不太管他的。

    我没有纠结于小华的事情,却看到永蕙她们几个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

    妹妹找哥泪花流

    不见哥哥心忧愁

    心忧愁

    望穿双眼盼亲人

    花开花落几春秋

    啊,,,,,,

    花开花落几春秋

    当年抓丁哥出走

    背井离乡争自由

    争自由

    ,,,,,,

    这首悠扬的歌曲在空中飘荡,著名歌唱家李老师的演绎,让许多青年人为之沉醉。

    还没有进场去看电影,但是电影的主题曲已经四处飘荡。在雄威壮观的电影院前,已经围了不少的青年男女,青春的活力在这小村庄里跃动。

    两个银灰色的巨大高音喇叭,即使远在几里路之外,都可以听到这里的声音。

    往往都是在这个时候,四面八方的人都会汇聚过来,虽然不能都一一进场,哪怕是站在电影院外面听听,回去也足以炫耀一番了。

    十里八乡的电影院,只有乡里的和钢铁厂的大喇叭,可以和我们村里的这两个媲美。这显然不但是村里人的骄傲,也是村里放电影这种大事的标志。

第十九章 湘民

    小华果然早早的就来约我,我和妈妈也打了个招呼,她听说是叔叔约的,还是比较放心让我去。

    有大人的允许才能出去,这是一般家庭的原则。我们两个人便沿着左边荷塘边的小路走,飞快的跑到电影院这边来了。

    本来平时这种行动,肯定少不了小伙伴惠江的。可是上次小华的父亲出殡,他抢鞭炮把手炸伤了还没有好,他妈妈肯定不会让他出来。所以我们都没有叫他,省的挨他妈妈说一顿。

    电影院挨着在村里的国道边,就建在村里支部这里,当然这里也属于村子的中间。这里以前据说是片黄土坡,在很多年以前成了坟地,后来到了人们当家做主的时代,又开辟建了不少房子在这里。

    这是一栋很庞大的房子,说它庞大那是因为,就是放到后来我成年的时代里,也很少有建这么大电影院的。不但电影院本身很大,而且它还和周边的房子连成了一体。

    本来两层高的房子,因为门脸修建成欧式风格,却可以赶上平常房子三层的高度。我以前就估计过,电影院前门到后墙荧幕,最起码有超过100米的距离。

    电影院和村里有名的供销社,就在村委支部这个大院前门,一左一右的坐落在那里。电影院是新式的红砖建成,供销社是一半青砖一半土砖的老房子。它们成了村里乃至周边村子,一大有名的风景去处。

    在那个靠物资分配生活的年代刚过不久时,粮票油票都还可以用的时代里。一个村子里不但有一个几个乡集中,作为储备储存物资的粮食仓库;还有不亚于乡里总社那般规模的供销社,实在是极为难得。

    粮食仓库、供销合作社、电影院,成了村里人的三大骄傲。

    电影院侧后面就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和供销社形成一个左右包围的格局。我记得这个院子当时已经属于村委支部,也是村委办公的地方。

    这个院子十分庞大,我记得光是中间那个空坪,就比一个篮球场还要大很多。院子里四周用红砖建了两米高的围墙,把电影院、供销社都连接了起来。

    因为这里面不但有当时村里的支部,而且村里的一些重要现代化的工具,如大小型拖拉机等都停在这里。当然像那些时兴的冰棍厂、柴油发电机、磨碎机这些,也都在这个大院子里面。

    电影院和供销社之间的位置,便是进大院的大铁门所在。这里是两扇巨大的铁栅门,虽然中间开有一扇小门,一般人也不是轻易可以混进去的。

    乡里人比较朴实,但是也不泛一些想占小便宜的人。

    把大院加上大铁门锁上,不但是因为这里面的财物公共,还因为这里是村委办公的地方,和拖拉机的储备油都放在这里。

    据说这里是村里最早建成的,属于村里的物业之一。不但有着两层联排的红砖房,满满当当的上下足有十多间房。

    如今分别罗列成了村里的重地,不但安放了现代化的一些设施,也成了干部们平时集中学习、开会,甚至决策的去处。

    这里本来还有个学校,就是这联排红砖房的前身,它一直在发挥的作用,这也是我们村里以前独有的小学。后来什么原因被撤掉了,我当时是不知道,但是我记得应该是在我上一年级的时候。

    后来隐隐约约的听说,当年乡下任教的老师,大多数都是代课民办的。这些人属于文教办编外人员,工资其实也很低,但是架不住村村都有学校。

    后来文教办为了节省资源,让周围四村学校合并,这边的学校便也撤了。

    这所村里的学校撤了之后,这些剩余下来的房子,便成了如今这些设施的摆放处,也理所当然升级为村委所用。虽然不像后来时代会加上装修,那也是在这个时候最漂亮的了。

    电影院有侧门开向这个院子,用于平时分流正门出入的人群。因为电影院平时不放电影的话,有时候也是村委召集村民开会的地方。这种豪华的待遇,整个十里八乡的范围,也只有乡里和钢铁厂才有。

    据说这里的电影院座位数,仅次于附近钢铁厂的,和乡里的电影院一样。平时可以容纳近八百人的座位,真正是一家很大的电影院。

    我们到这边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不过看到了电影院门口那巨大的电灯泡已经打开,五百瓦的灯泡发出耀眼的光亮。似乎周围几百米都在照射范围内,让人感觉与众不同。

    这个时候的供销社门口,一般都会围着一些人。因为一些青年总会掏一毛两毛钱,买一些瓜子、花生、或者糖果之类的零食,和朋友们一起来分享。

    既可以体现自己生活好了,也是向朋友们示好的最好时机。如果碰上男女朋友来的,那就更不要说了。因为这个时候没有结婚的男女们,很少单独行动的,都会叫上自己的闺蜜或者死党一起。

    我却是不愿意围过去,因为我怕人看着我,让人以为我很嘴馋。其实小孩子那个时候,没有吃过什么零食,看着那些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哪有不眼馋的。

    不过家人长辈一直教导我,不要因为嘴馋盯着人家吃东西。就是有人给自己,也要客气的再三拒绝。如果实在不能拒绝的话,也要衷心的感谢人家。

    为了自己小小的骄傲和害羞,我自然是没有过去。

    小华却没有这个自觉,虽然没有流口水,可是看着别人嘴里、手里的零食,还是不争气的快速吞咽着口水。我看着有些无奈,却也不好催他。

    因为当时的情形看来,他家里的生活状态是显然赶不上我家的。我虽然也偷偷的想着随时有零食吃,至少不会像他这么明显。我们之所以还是走过供销社门口,那是因为这里面有个美女。

    那时候我们显然还不懂得美女的好处,不过她确实是村里周围难得一见的好看女子。

    她如今已经嫁人,当年曾经是我幼儿园的老师。她家里姐妹七个,属于唐姓本家。据说姐妹个个都是长得漂亮,她名叫玉宝排行第四。

    来看电影的有很多青年人,即使有人知道她刚刚嫁人,但是还是忍不住过来买点东西,借口可以和她说上两句话。因为她不但长得极为温柔漂亮,而且性子也极好,并且身边还有三个妹妹没有嫁人的。

    站在门口外,远远的看了玉宝一眼,她似乎比以前更漂亮了。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改变,少女变成少妇的美丽,其实小孩子可以理解的。

    即使我很喜欢看她,但是我没有进去供销社里。如今像我们这些小孩子,身上是不会有一分钱的,进去不买东西难道看着人吃?

    看到她那依旧的笑意,似乎就感觉到心里踏实一般。

    美好的东西,不分老少,那都是会欣赏的。其实我也不懂漂亮,就知道她很好看。

    其实我也不愿意进去供销社,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我早就听说,这供销社当年地下是个乱葬岗。这事千真万确,如今用脚跺地面的话,还能听到地下空处传来声音。

    大人们都是这么说,当年在这供销社地下,不但是有很多棺材,也有不少尸骨。就是建国之后政府号召不信邪,为了证明世上无鬼,村里在这里修建了这个供销社。

    不知道是不是邪不胜正,反正自此建好之后几十年,倒是没有出过什么怪事。但是随着年月久远的原因,屋里的地面也会时不时的塌陷,有时候还会露出棺材盖的样子来。

    这些话自然是住在供销社里的人说的,就是有人听玉宝的父亲慈珍都说过,因为他们家在这住了好几年了。光是听到这些传说,我就已经够毛骨悚然了,哪里还会有心情进去。

    平时如果不是跟着大人,或者和家里人一起买东西,就是喜欢看玉宝的话,我也是只站在外面的门口。

    今天她几个妹妹居然没有在,只有她和她父亲慈珍在卖货。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天色逐渐变晚了,在外面看着她的脸色,居然看去有些发白。即使她带着一丝笑意,可是我都隐隐感觉有些无力。

    可是我有些心里怪怪的,因为毕竟刚刚经历了人凤堂客的事情,似乎空气中还散发着恐怖。如若不是今天看电影的诱惑太大,加上有小华也在的话,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玉宝的神色我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想着她皮肤好白呢!

    我们没有在供销社面前逗留多长时间,我拉着小华便过来电影院面前。因为电影还没有检票进场,我怕叔叔找我们。

    电影院门口和供销社门口,都有个不小的坪地,好多的青年男女来了,自然也有不少村里人,大家都站在坪地里闲聊。因为挨着国道边的原因,路边有房子的人家,一边端着碗吃饭,一边看着这边的热闹。

    我看到很多熟人,也看到有人在卖冰棍。这冰棍就是大院里的冰棍厂产的,一般都是黄糖冰棍和白糖冰棍,但是能够在这夏天吃上一根,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想到叔叔的承诺,我没有敢张扬的和别的孩子一般到处窜,而是拉着小华蹲在一旁的碾米机房前。这里只有两间小小的土砖房,就是供销社联排房子额外间隔出来的,如今成为了村里电动碾米的地方。

    这里最靠近村委大铁门,也就是挨着电影院,我们藏在一些大人的身形之后,好奇的看着形形色色的青年。

    那些大声喧哗的,目光四处游荡,想引起别人注意的,大部分都是来自于临近村子里的。

    其中有五个苟姓兄弟,就是来自于当年国道路过的那个村子向家村。听大人们时常说起,他们的父辈耍得一手好狮子。

    在我们乡下有句俗语叫挨打的把式,会打的戏子。

    说的就是练功夫的人,一般出去都容易挨揍。因为他们自认学了几手功夫,总想找人挑衅一下。但是这个世界高人太多,往往不知道就会挨揍了。

    这件事情我深以为然,因为我们家就有一位高手,那就是我外婆的母亲,我平时尊为老外婆。她平时时常对人说,手似两扇门,全靠腿打人。

    我以前不知道什么意思,上学之后看了《杨家将》《霍元甲》这些书,才知道这是练功夫的人常挂在嘴上的。

    渐渐的我也听人说,老外婆年轻的时候是个练家子,一直随老外公在苗疆的。后来老外公因为一件大事离奇过世,她老人家才带着几个孩子回来原籍。

    而大家说的会打的戏子,好吹的笛子,那是旧时的说法。

    因为在舞台上表演的人,包括唱大戏的、舞龙、舞狮的,他们为了保持身体的柔韧性和灵活,几乎是天天都要练习基本功,拉筋踢腿高上低下的,所以有的时候比练家子还厉害。

    我想大家就是介于这一点,对这苟家的五兄弟有些忌惮,不过看他们的样子有些嚣张。

    他们不但对一些少女和女子带着审视,而且窃窃私语显然让人感觉不好,可是他们好像没有感觉一般。因为他们身边还站着几个结实的青年,所以一些人都敢怒不敢言。

    听大人说,每次放电影的话,几乎都会发生一些冲突。因为年轻人大多数精力过剩,而在炫耀的年龄,都想展现一下自己,于是往往会为了一些口角而发生决斗。

    当然在这个年代里,还极少有人拔刀,最多就是拳脚相向的。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小孩子来说,这已经是很恐怖的事情了。我从小看到打架就害怕,而且会手脚发软,所以一向都是离危险远远的。

第二十章 异象

    这些人有没有他们父辈的身手,可能是没有几个人知道。

    但是光看着他们那眼神,好像旁人都不在他们眼里,便知道他们就是精力过剩。

    这个时候的年轻劳力,都有着几把子力气。这几个兄弟一看体型就知道,平时应该都是干活的好手。不说他们是否继承了父辈,光是按正常劳力来看,一般人也不是他们对手。

    乡里人朴实,谁会没事闲的蛋疼,非要找人打一架?没有人过去掂量他们,但是有人还是会估算的。平时乡里人有个最简单的想法,那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明明看到人家几个兄弟在,身边还有几个朋友,谁会闲着没事和他们去冲突。哪怕在眼神上受点歧视,有些人也低下头无所谓了。

    因为大家对他们兄弟比较熟悉,那还是因为据说他们的父辈的原因。在以前的年代里,人和人之间就是挨近五服之内,或者算在六族之内的,那都算是比较近的亲戚。

    而苟家兄弟的父辈,据说和我们村里某人是堂表亲。所以作为老一辈的人来说,对他们还是比较宽容的。就是有那些不服气的,想站出来出头一下,也被老人们低声训斥了。

    意思自然是因为乡里乡亲的,大家怕到时候有了纠纷,老人聚到一起脸上不好看。

    可是他们自己好像没有这个觉悟,仍然在那里放肆,而且有人不时朝女性吹两声口哨。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虽然还小,就是站在人后,都感觉他们有些讨厌。

    对于这些没事找事的人,我自然不想关注,就是真的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我们可以解决的。然后我看到牛永祯他们几个来了,居然黑压压也有好几个人。

    首先我看到了永蕙和华园姐妹,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永蕙果然来了,忍不住朝他们凑了过去。

    其实想想也很好理解,我和小华终究还是小的。看完电影肯定是比较晚了,我们回去的话心里还是有些计较的。牛永祯他们肯定带着手电筒,到时候可以和他们一起走的。

    永蕙看到我和小华,脸上还是有些惊讶,低声问我为什么晚上可以出来。我便告诉她我叔叔毓园的承诺,她居然甜甜的一笑,听着语气居然有些羡慕的意思。

    我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小华却傻呵呵的说,要不叫我叔叔把永蕙也带进去!我一下子脸涨得通红,小华真是无知无畏。

    要知道我叔叔虽然说带我们去,可是谁知道到时候一忙,他会不会来接我们。

    何况永蕙已经这么大了,别人看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电影院是属于村委管的,要说叔叔带两个小孩子进去,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加上一个大人,只怕他也不好和检票的人张口。

    一旁的华园别了小华一眼,马上便泼了冷水,告诉眼神有些希翼的永蕙,说我叔叔带个大人进去肯定是不好。永蕙自然也马上明白过来,眼神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再吱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小华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居然退了半步站在我的身后。就在我有些恍然的时候,小华又推了推我。我回过神来,顺着小华的眼神看过去。

    果然没有令我意外的是,我在牛永祯和久园的身边,看到了遥巨村那对姐妹。

    牡丹和玫瑰!

    以鲜花为名,美丽而又娇艳。

    起这样的名字,在这个时代并不稀奇。如果放在后来世纪之交的时候,是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牡丹穿着一条裙子,

    天!

    她真的穿着一条裙子!

    她居然穿着一条裙子?

    立时她便成了这里的焦点,因为这个时代除了在街上走,偶尔可以看到一些超前的女性,敢于和传统做抗争穿裙子,乡里的女性还很少有人敢穿。

    突然看到一个女孩子穿裙子,而且是穿露着一截小腿的短裙,这算是很大胆的女孩子了。许多年以后还有人记得,不管老幼都看了过来。

    她剪着齐耳的学生头,脸上似乎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意令人感觉心情舒畅。我是见过她几次的,因为她叫牛永祯的妈妈为堂姑姑。

    在我的印象里,一直认为她挺好看,没有想到今天看到她穿裙子的样子,真的和连环画上的明星一样。

    家里有几本叔叔毓园带回来的电影杂志,他没有当回事,放在家里被我收了起来,如今那是我的宝物。我记得她这个样子,和一部电影《城南旧事》里的女学生很像,当然她是成年版的。

    她的出场自然吸引了无数眼光,她确实文静美丽的惊人。但是我却一直以为,她没有她妹妹玫瑰那么好看。

    虽然玫瑰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全长大,但是那尖细的瓜子脸,灵动诱人的大眼睛,和高挑的身材,无疑已经是令人心动。

    何况这个时候玫瑰的身高已经不亚于牡丹,一对大眼睛看到我,居然冲我甜甜一笑。我们是认识的,因为她来牛永祯家的时候,永蕙带着我们一起玩过的。

    我心里高兴,却矜持的向她害羞的点头。她可能看到我的样子,居然恶作剧一般笑的更加开心。我有些不安的局促,好像感觉到别人都在盯着我一般,竟然往永蕙的身边躲了躲。

    牡丹这一出现,无疑便引起了轰动。那不但是因为她的漂亮,还有便是她这一身衣物,是这个时代最吸引人的样式。不说男人都看了过来,就是许多女子都偷偷的打量着她。

    她上身是一件很薄的白色的确良上衣,这种衣服在这时可以说价值不菲,一般的家庭哪里舍得给家里孩子买。往往许多女孩子直到出嫁,才有婆家的嫁礼买上一身两身。

    我记得我老师就有一件,不过沈老师的那件却是短袖的。

    她每次抬手拿粉笔写字的时候,大家都可以看到她的腋毛。如果放在后来的话,一个女孩子的腋毛放肆的露着,会让人感觉很怪异,而这时候倒是令人悸动的血脉喷张。

    衣服的价值这还不是这件衣服的重点,最主要是这种布料却是漂亮的。这个时代大家都还穿粗布和棉布,就连劳动布都是奢侈。所以一个女孩子穿着的确良外衣,简直就是炫富。

    牡丹家是出了大学生的,她哥哥如今已经工作了。她家所以在附近可以说都是闻名,她能够穿得起的确良,很多人也不会奇怪。

    大家此时对她的关注,却是她衣服敞开一粒扣子,露出的那一小片雪白。

    她本来就长得白净,何况露出的是那白嫩的脖子下,那骄傲的挺起上。在这个时代里,足以令许多正常人流鼻血了,最要命的还有,甚至可以看到的确良布料下,贴身里面时隐时现的内衣。

    要命了这是!

    这个时候能够穿新式内衣的女孩子,也是极少极少的。据我小小脑袋的观察,像永蕙她们都还没有穿过。牡丹那漂亮的容颜,加上白嫩的肌肤,被这的确良衣服一称,她良好的身材令人想入非非。

    不说大人此时的感觉了,就是我们这些小孩子都目瞪口呆。

    似乎意想到大家的感觉,牡丹没有因为大家的目光而怯场,反而依旧和妹妹有说有笑。久园一直微微张着嘴,有些合不拢的感觉,我估计他是太开心了,傻瓜都可以看出来。

    他就站在牡丹身边,拘束的保持着一段距离。

    而且他今天也精心打扮过自己,上身是一件白衬衣,下面是一条喇叭裤。他平时喜欢光脚,今天倒是穿着一双凉鞋。看去既有点潮,又给人感觉不会怪异。

    久园本来长得挺帅气,这个时候在一旁称得牡丹也格外动人。

    她身子下面就是穿一条白色的长裙,裙摆一直只到了小腿上。露着的那小半截腿白嫩细滑,随着她的动作,长裙翩翩舞动,令人目幻神迷。

    她脚下是一双雪白的运动鞋,似乎刚刚扑过雪白的鞋粉,看着让人忍不住也想拥有一双。她整个人就像一个白雪仙子,让人都忍不住看呆了。

    忽然听着有人招呼牛永祯,回头看时是供销社里的人,我认得那人就是玉宝的新婚丈夫命悟。这个人也是我们村里的,而且和小华是一大房的。

    他父亲就是族老入暨公,弟弟命修据说和牛永祯是同学的。

    随后似乎看到玉宝也露出脸来,原来刚刚久园去买瓜子,那边居然忘了找钱。

    玉宝推了一下自己新婚的丈夫命悟,让他送钱过来,眼神中似乎充满了妩媚。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到了玉宝那张白嫩的脸。以前我只是感觉看着舒服,今天因为永蕙的事情,我忽然感觉越看越舒服。

    本来我偷偷的看她,也没有什么不妥。不过我看到他身边的那个身影,忽然感觉有些怪异感。那个人是她刚刚成婚不久的老公命悟,也是一个长得很是帅气的青年。

    我奇怪的是,好像看到两个人站在玉宝身后,我擦了擦眼睛,再看的时候,好像就是命悟站在她身旁。我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等我过了一会儿再看的时候,我毛骨悚然起来了。

    确实是有两个人站在她身边,一个是她的丈夫命悟,一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因为她站的位置正好在暗处,看去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好像是一个人,隐身在暗处一般。

    命悟被玉宝推了几下,拿着零钱过来了。我却呆呆的看着玉宝,只感觉浑身冰凉。

第二十一章 水师教

    这个时候天还没有黑,即使供销社里比较暗,也不至于看不清人。可是我却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他好像就站在门后隐着身子一般。

    当时我敢肯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我想是我宁愿这是一个见过的人。

    虽然村里有很多地方和人我不熟,但是这个人的样子,绝对不是我们村里的。尤其看着他好似在暗处藏着,不但无法看清他的样子,就是衣服都有些怪异看不清。

    玉宝的丈夫命悟本来算个子高的了,可是这个人似乎比命悟还要高不少。我想我是没有看到他的眼睛的,因为如果看到那对眼睛的话,我想我是会吓尿裤子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刻意的回避那个人,但是我当时脑海几乎一片空白了。我很紧张也很害怕,我以为大家都看到了,想着这虽然不算是大白天,怎么说也没有黑吧!我不敢往怪异的事情上想。

    我记得我手上有个东西,那是妈妈给我辟邪的,看了看它还在。那是几根黑白的线缠在一起,编成的一条手链般的东西,大人们说是可以辟邪的。看到它还在我手上,我心里似乎便放心了许多。

    再看向命悟正和牛永祯聊着什么,却把要找的零钱递给了久园。我历来知道久园手里是不缺钱的,因为他很喜欢打字牌。这是湘楚一带流行的游戏,可是随着娱乐的变化,如今成了大家赌博的一种方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许多家长都以小孩能早早认识字牌,或者能够打字牌为荣。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幅字牌,来了什么亲戚或者客人,大家首先想到的娱乐,便是坐下来一起打牌。

    我想着久园喜欢打牌,和他超人的记忆里有极大关系。至于这字牌如何打,我虽然也会一些,却没有深入研究过,也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的清楚。

    不过传说很多人都忌惮久园,因为他基本上对每个人手里的牌,只要大家走了几张之后,就会猜得**不离十的准。所以和村里的老老少少打牌,他很少会输或者输很多。

    在我们住的大宅这边,有时候大家聊天,总是会问他赢了多少。不过他总是淡淡一笑,我感觉有些莫测高深。

    他也比较大方,因为他手里有闲钱,平时看到卖冰棍的来大宅,只要身边有我们这些孩子,他总是会掏钱给我们买,大家自然都对他比较亲近。

    看到命悟递过来的钱,久园居然也没有矫情的接过,不过却随手给了她妹妹华园。华园显然是很欣喜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也隐隐有些羡慕的感觉。

    不过随即看向命悟的时候,我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那种感觉却有些说不出来,但是就是感觉他和牛永祯和久园有些不一样。这似乎是一种不妥,我愣愣的看着他,却一时间说不出来什么。

    永蕙突然在我耳边问我怎么了,我才发现自己居然紧紧抓住了她的右手。虽然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

    可能感觉到我的身子在发抖,眼神里全是恐惧。永蕙居然没有怪我,而是怀疑不定的看着我。她看大家都没有看我,便把我拉到了一旁,又低声问了一遍。

    可能因为她奶奶和我奶奶当初那关系的原因,加上她的妈妈牛三娘娘实在也是个好人,所以她的心地从小很善良。据说我刚刚生下来不久,她便撒丫抱过我的,可想而知我们家的关系。

    平时我很喜欢握着她温暖的小手,虽然她一天到晚的干活,可是她手指纤长柔滑,我想这可能是天生的罢。但是今天我却一点心思都没有,更不会高兴去想这些,因为我心里很紧张。

    我正想告诉她我所看到的,可是我再次抬头看向玉宝那边,想告诉她那个人是谁的时候,我居然没有看到那个人。

    那个人不见了。

    那个人真的消失了,玉宝身后只有供销社的大门,而且供销社里面已经点起了电灯。

    永蕙右手掌轻轻贴着了我的额头,似乎看我没有什么,便低声嘱咐我,等下和她们一起回去,不要跑太远了找不到人。说她们要过去一起买票了,因为知道和我一起进去,是有些不可能了。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我肯定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但是那个人呢?

    命悟也走到了玉宝身边,他们两个人眼神中似乎都充满了爱意。我听人说他们是自由恋爱,这在当时的时代是要顶住巨大压力的。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漂亮迷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看着他们的身影进了供销社里面,我却有些发傻一样站在那里。因为马上就要进场了,许多人都涌到售票口和进场的大门那边了。

    小华有些不解的推了推我,我慢慢回过神来,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小心的看了下四周,低声问他有没有看到玉宝身后的人。小华楞了一下,有些惊讶的看了我一会儿,摇了摇头问我那人的样子。

    我拉着他往电影院门口走,一边低声比划形容。小华这下似乎很清醒,有些不确定的说,玉宝的爷爷大概就是那个样子。不过他说那个老人家平时到处做小生意,很少在村里家里的。

    听到小华的说法,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我没有那么沉重的心里压力。随后我强迫自己认为那人就是玉宝的爷爷,因为那个老人我确实也见过的,身材高大红光满面。

    因为电影院前面的人太多,我逐渐的消失了那种恐惧。看到牛永祯在排队买票,永蕙和牡丹她们站在一起,因为牡丹的招眼,惹来无数的眼光。

    让我惊讶的却是苟家那五兄弟,他们显然也看到了牡丹,不过出奇的却没有对牡丹口哨。虽然其中几个一直盯着牡丹看,但是没有预想中过来找事或者惹麻烦。

    我从牡丹的眼中看出来一些什么,他们似乎是认识的。我忽然想起来,他们的家是属于一个乡的,即使不是一个村子的人,小学虽然不在一起,但是中学肯定是一个学校的。

    看那五兄弟里较小的两个人,还有身边那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我估计他们应该就是和牡丹同学,或者他们平时经常见到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人知道牡丹的身份,以及知道牡丹家里有大学生。

    这个时候似乎大家身份差不多,没有后来贫富差距带来的心里阴影。但是家里有没有读书人,对于乡里的老百姓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鸿沟。

    这就是不同时代对于文化人,和对于社会现状最好的诠释。

    买票的队伍排的很长,不过电影院门口已经开始检票了。小华没有见到我叔叔,显然在我身边很是着急。

    我也有些忐忑,我这叔叔毓园虽然没有说不靠谱,但是毕竟有过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尤其我和小华是小孩子。指不定他一忙,就没有时间来管我们了。

    眼看着牛永祯他们都买到了票,几个人陆续都进场去了,电影院门口的人逐渐少了。李老师那动听的音乐还在唱响,可是听在我和小华的耳朵里,却感觉格外的刺耳了起来。

    眼巴巴的看着人都进去,也有一些小孩子在门口凑来凑去,显然是想混进去。可是门口那检票的阿姨,却是依然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因为电影院属于村里的公产,所以检票员都是妇联安排的,平时不敢徇私舞弊开后门。

    小华有些不开心,我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在我们以为进去无望的时候,头上却传来叔叔召唤的声音。我们抬头看到叔叔就在二楼的楼梯口招呼我们,我们忍不住大喜过望。

    从检票口旁有个楼梯口可以上二楼,似乎知道我叔叔找我们有事一般,那个检票的阿姨还朝我们善意的笑了笑。

    我们一脸兴奋的随着叔叔到了二楼,二楼是个休息室。却又上了半截楼梯,到了他工作的那个独立放映间。

    让我意外的是,这里还有一个人在,我也是认识的,是叔叔的徒弟牛虎禅。

    他主动朝我们招呼,让我们坐到他边上去,因为他那里有两个瞭望口,是和电影机前面那个播放口一样的。想必是给播映员平时看的所在。

    路过那个黑色的留声机时,我忍不住贪婪的看着,那缓慢转动的碟片,是如此的吸引着我。我们乖乖的坐到了牛虎禅身边,果然在那个瞭望口清清楚楚可以看到电影院里面。

    可是,还没有等我叔叔开始播放,电影院里面便闹了起来。开始大家还没有在意,可是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尖叫声起,大家便知道有些不对劲了。

    我从那个瞭望口往下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堆人拥在了一起,拳打脚踢和推挤着,原来有人在打架了。

    因为晚上电影是满座,过道里也坐着有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电影院里,这时候谁敢靠拢了去。

    牛虎禅问我叔叔怎么办,叔叔叫他去找村里的领导,然后坐在那缠着红布的麦克风前面说话。说话的意思无非便是让大家不要打架,不然就要打电话报派出所了。

    即使电影院里面的人听到了,但是哪能那么快停下来。我看到那些人都挤在一起,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打谁。

    这些人正打的不可开交,忽然,我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原来有个人正快速的走向那堆打架的人。

    本来因为大家打架,许多人都挤了过去,而一些女性拼命的拉开距离。这过道不足一米宽,外围的人根本就无法围过去。但是这个人好似一条泥鳅一般,凡是和他沾着的人,都似乎自动就被分开。

    即使我年龄还小见识少,我都知道不是这些人自己分开的,因为这个人一双手在前,好像要分开这些人一般。而且他没有做丝毫的停留,一双手不断的朝前分开,而自己却好像被人推着一般前行。

    他很快便到了那堆打架的人前,一声大喝让大家助手。

第二十二章 作怪

    我在楼上放映间,虽然居高临下能够看到下面,而且视野也足够开阔,但是毕竟有些距离,一些细节还是本能尽兴。

    何况我能够看到这个人的动作,以及他那超乎常人的情形。那是因为我站的位置够高,别人却不一定能够看到这些了。可当时我居然没有这个意识,以为电影院里的人和我一样可以看到。

    当时我心里有个奇怪的想法,不知道被他分开的那些人,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没有像我想象的那般稀奇古怪,我看到他们回头看到这个人之后,却没有因为被挤开而生气,反而和这个人打招呼。

    让我更加惊讶的却是,这个男人却没有回头招呼,依旧快速的往前走。似乎他对那些打架的人比较关注,不知道他是被人请过来劝架的,还是来帮手的。

    小时候比较少见人打架,可能和很多因素有关。有当时社会风气的原因,也有乡里朴实民风的影响。

    可是当时的社会情形,似乎有些百花齐放了起来。外面许多新颖的事物,逐渐进入了乡里。这些新鲜的事物,自然是有好也有坏。

    苟家兄弟正在当年,他们的好斗可能来自于湘楚天生的文化。

    当时放映间就只有我叔叔和小华,叔叔的徒弟牛虎禅,却被叔叔派去找村里的领导了。虽然我还小,也知道这是因为叔叔怕打架的事情,最后越闹越大不好收场。

    出奇的是叔叔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听到下面吵嚷嚷的不停,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何况又出现了这个奇怪的男人。我不知道叔叔心里想什么,眼睛的余光看向叔叔。

    让我惊讶的是,他好像一直盯着下面看,不过看他的神色,似乎对下面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个令人惊奇的男人,没有感觉到奇怪。

    我心里自然更是惊讶,对这个奇怪的人也更加的好奇。下面人头济济纷乱虽然仍有拳打脚踢,看到那个男人到了打架那堆人边上。叔叔肯定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没有惊讶的神色。

    而一旁小华却似乎缺根弦一样,虽然在我身边站着,也看着下面的人打架,却愣愣的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就是这个奇怪的男人出现,他似乎都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

    因为还没有开始开演,电影院里面还亮着灯,那个男人突然的一声低喝,让很多人惊醒。人已经到了打架这边,声音虽然低沉浑厚,却清楚的连我都可以听清。

    他就站在纠纷的那里,看着有人还没有住手的意思,他便又似乎要分开几个住手的,朝那些还在拳打脚踢的人走过去。

    随着他的制止声和行动,我终于也看清了他的样子,我自然是见过这个人的。

    可是当时让我足足惊讶了好久,因为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居然就是回去省城不久的骆伯伯。我记得有人说人凤的堂客出事,给他打过电话的,想不到这么快他就回来了。

    和莫老爷他们去岩洞拿符纸,还听说他赶不回来的,真是让人感觉到意外。

    他身材在我看来是高大魁梧的,一张脸在灯光下看去红光满面。一双似开未开的眼睛,让微微浮肿的眼袋一称,不经意看人之际,给人一种精光暗闪的感觉。

    后来我时常听老人们说,这种眼神是冷静沉着,是胸有成竹。当然,也有一些诋毁不满的人,说这是一种阴狠毒辣。

    说句心里话,第一次看到他这眼神的时候,我心里其实也挺害怕的。尤其听到有人说到关于他的传说,我感觉那眼神背后有太多的故事,自然他在我心里就像是一个谜。

    不过我心里的念头还没有纠结清,却看到他已经把两拨还在打架的人制止,彻底已经分开了。准确的说是一边扒拉开双方的人,一边也抓住了其中一个打架的人。

    这时候我虽然可以看到,但是毕竟电影院里人多,又听不到那里清晰的争吵声音。我这时候更是奇怪,为什么刚刚骆伯伯一声吼,我听得清清楚楚,而如今那有人吵的狠,反倒是听不清楚。

    看着虽然还有些乱,可是骆伯伯站在了中间,有人便互相拉住了双方还在激动的人。虽然不知道下面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结局,但是看到打的乱成一团的人,最后终于是分开了。

    大家虽然也还在争吵,但已经只限于站在原地了,我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下来。

    不过令人好奇的是,骆伯伯的右手一直紧紧的抓着一个年轻人,好像对这个年轻人他不想放过。而那个年轻人在他身边也低着头,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我不知道下面最后会怎么样,但是看到叔叔毓园的脸上却带着了笑意,他一边准备着电影带,也不再看下面的热闹。

    心里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是我也没有敢马上问叔叔,随后便看到牛虎禅陪着村里的领导进去了。

    我还是很好奇的,尤其是在那刺激的群架之后。虽然我也很害怕打架,但是看到打架还是会热血沸腾。

    再次看向电影院里面,只见一些年龄偏大的人,有村里的也有外村的,逐渐走到了骆伯伯身边,低声在和他说着什么。我想那即使不是劝架,想必也是解释这打架的原因罢!

    显然这架已经是结局了,一时是不能再打起来了。不过这些人刚刚的冲突和动手,因为在场参与的年轻人太多,甚至还包括几个四五十岁的老人。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打了谁,或者谁专门干伤了谁。除了那几个开始就对着干的,很多人遭受的想必都是池鱼之殃。虽然没有动用刀枪之类,但是即使是拳脚,还是有人受伤了。

    在这个时代打群架,那可是真拳实脚的对着干。自然也不会像后来那样,发生纠纷直接就抡刀子拼生死,但是拳脚也够人受的了。

    当然后来据我的分析,因为刚刚从那个动乱的年代出来不久,大家都怕惹祸上身。加上也没有生死大恨,谁也不会过分的极端。

    借着电影院里的灯光,我可以看到有几个人脸上有血,甚至还有个老人受伤。

    骆伯伯在调解,那个老人依然情绪激动的挥手,我看他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他究竟是劝架的,还是也动手打架了。还有人似乎左眼都肿起来了,就是骆伯伯抓着的那个年轻人,脸上似乎也有血迹。

    这是一个很时髦的年轻人,烫着潮流的卷发,穿着白衬衣和喇叭牛仔裤。这种样子我在街上的磁带上看到过,很令人感觉到惊讶,也让人有些崇拜。

    不过现在他似乎有些狼狈,不但左眼有些肿了,就是左边衣服上都染了一些血迹。

    这是动真格真的见血了,我心里都不由打了个突。

    看热闹的人自然慢慢退开,而和这些打架相关的人,尤其是村里这些年轻人,都站到了骆伯伯身边。即使对方以苟家兄弟为主的,那边一伙年轻人,也感觉到了情形不对。

    他们都站到了那个情绪激动的老人身边,虎视眈眈的看着这边的人,却没有再次挑衅。因为看到那个老人不住和骆伯伯说话,显然大家都认识他,需要一个人来收场。

    虽然还有人不服气,但是可能看到骆伯伯抓住那个年轻人不动,而有人也走到对方那个老人耳边说话。或者听说了骆伯伯的名字,讲给他们听之后,还在嚷嚷的几个年轻人都慢慢熄火了。

    我自然便看到,这边打架的头头,果然便是向家村那五个苟家兄弟为主。这边便是骆伯伯手里那个年轻人,自然还有几个我们村里的,其中有几个是骆伯伯住处那边小组的。

    苟家两个兄弟还极为嚣张,指手画脚在那里唾沫乱飞。那个老人可能听到旁边有人说了,看到骆伯伯的神色有些阴沉,便端了身份阻止那苟家兄弟。

    人都是需要台阶的,苟家兄弟虽然还有些嚷嚷的意思,但是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也知道骆伯伯身份不一般了。脸色有些尴尬的一边借话,一边让那个老人出来说话,不像开始那般指手画脚了。

    骆伯伯似乎脸色一直比较平静,一直在倾听大家说话,尤其是听那个老人在说。对于这几个年轻人的无礼,他似乎没有生气,但是脸色似乎沉静的让人有些发沭。

    具体是如何情形,我当时自然是听不到,不过骆伯伯一直没有松开手里的那个年轻人,我后来却知道是他在省城里的儿子岗山。

    后来听人说,却是苟家兄弟里的老三和老四挑事,在电影院里面朝两个女孩子吹口哨。而这骆伯伯的儿子岗山正好在,他在省城里就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回来村里自然看不惯苟家兄弟的行为。

    要知道,骆伯伯住在村子里,岗山自然感觉这就是自己的地盘,你这苟家兄弟居然在自己地盘闹事,自然是不给自己面子,便站起来教训苟家兄弟。

    开始大家还只是口角争吵,可是看到苟家兄弟几个站起来,岗山就不愿意了。冲过来便要教训苟家老三和老四,这一下自然便有人来劝架的。

    而那个老人便是苟家兄弟一个村里的,乃是向家村三大姓之一的向家子弟。虽然年已过五旬开外,却依然是一股暴躁脾气。

    当年家里六兄弟也不是省事的主,开始还是劝架的身份,后来居然也参与了进来。

    我看到这个时候似乎平静了,我们村里这边的另外一个青年干事沈元桥,在牛虎禅的陪同下过来了。看着他客气的和骆伯伯招呼,自然要问明白这边的情形。

    没有人知道就具体怎么解决,那个向家的老人可能看到苟家兄弟不占理,后来反过来赔笑我们村里的干事沈元桥。

    骆伯伯似乎没有以势压人和责备,只是说了一句话,我自然听不到他说什么。后来听人说那话就是,年轻人不要一天到晚无聊作怪,然后拉着岗山直接走了。

    苟家兄弟似乎感觉有些无趣,也可能有人在他们耳边说了什么,心里自然能够明白,自己这究竟是干什么。电影还没有开场他们也主动走了,倒是向家那个老人一直看到最后。

第二十三章 讲古

    (今天回深开工。春节是中国人最隆重的节日,十三郎在这点上比较传统。春节在家陪父母家人,所以没有动笔码字。希望可以把拖欠的字数补回来,努力中!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

    小时候看的电影,不管电影里演什么,都是感觉很好看的。

    长大了之后的电影,基本上就没法看,可是大家再也找不到那个时候的感觉。

    不知道是人在变,还是时代变得太快。反正还是叫电影,却再也没有让人疯狂追逐的念头。

    人说当选择多了的时候,就不会对一样东西珍惜。

    其实,我感觉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爱好!

    看电影应该也算是一种吧!

    感觉!这种在电影中寻找的感觉,很是令人怀念!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情结!

    不过随着我们自己的长大,主动的去分别了自己和别人的爱好,有了这种分别自然便有了不同的区别。这种分别和好恶,使得我们会去反感和排斥很多美好的东西。

    世间万物本无不同,因为有了区别才会出现差异。

    人如若心已经复杂,眼睛所看到的一切还会简单吗?

    我很快便从这场风波里解脱,因为随着电影的开播,我几乎便全神贯注了起来。

    依然清晰的记得,小时候我是喜欢看电影,听人唱大戏的。

    何况今天的电影,还是叔叔主动叫我和小华过来看的,这更加令我开心和激动。虽然叔叔很少和我们交流,但是肯定对我们这些小孩不错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打小我就很少和大人们聊天,看到大人有些紧张。而且我也不喜欢和一般大的朋友玩,却喜欢找比自己大几岁的朋友,跟着在他们身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感觉我有些孤僻。叔叔虽然对我不错,依着我的性子也很少和他聊天。尤其是随着上学之后,我逐渐的懂事了,心里的想法多起来之后,更加和他说话少了起来。

    据说他当年也极是风光,是村里有名的青年,乃至是乡里有名的文艺骨干。虽然他这个时候也不老,但是乡里人的想法却是不一样。

    我这个叔叔毓园有着一手不错的乐器吹奏,他最擅长的竹笛很是有名,我在上中学之后随他学过。就是这时候住在大院里,我都还能经常的听到,他坐在大院自己家里吹奏笛子的声音。

    这个时候我还只是感觉好听,还没有上升到想学习的程度,但是因为这种喜欢,我对叔叔无疑更多了几分亲切。

    可能因为亲情的原因,叔叔却一直没有因为我的孤僻而疏远我。他对我很好,其实我一直是知道的。

    不过可能因为我自己很孤僻的原因,不愿意挨近他们这些,和他们去交流,所以我估计他们也不了解我。但是他收藏的那些电影杂志书,他知道我是很喜欢的。

    不然今天他也不可能,叫上我和小华来看电影。这个时候的小孩子,能够被家里的大人带着,出来看电影的极少。不但因为经济,我估计也是大家思想的问题。

    我的开心和高兴可想而知,小华就更不用说了。我估计他这高兴了回去,肯定还要挨他妈妈骂的。即使是我叔叔叫我们过来的,一般乡里人也不想接受这种人情。

    小华和我似乎根本没有想这些,即使发生了苟家兄弟和骆岗山打架的事情,但是丝毫没有影响我和小华看电影的兴趣。我们坐在牛虎禅搬过来的高架木凳上,对着小窗口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让我意外的便是,居然还有些插曲让我稍微分神。这便是我好奇的原因了,因为牛虎禅在一边和我叔叔聊天。

    他们聊的不外乎就是晚上刚刚的事情,涉及的人自然便是刚刚见过的骆伯伯。

    大人说话不回避,其实也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他们肯定没有在意我和小华在一旁,我却怕他们看出我在听,便也没有偏头看他们,其实一直在注意他们说什么。

    虽然眼睛看着屏幕,看着上面精彩的画面,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心二用。耳朵却听着他们说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已经足以让我清晰的听到了,我便知道了骆伯伯为什么又回来了。

    原因是他小儿子骆岗山在省城不听话,在技工学校读书的时候,居然和人打架,据说还把人给打伤了。对方家里倒不是有多大势力,而是人家父母告到骆伯伯厂里去了。

    在这个还是传统的时代,这种天天打架斗殴,到处晃荡的行为,都是被人所不齿的,也被人认为是不务正业的一种行为。

    乡里人就把这种人时髦的称作阿飞,因为舶来品有个词叫流氓。

    骆伯伯也是个极爱面子的,哪里会允许自己被人所看轻。这下突然被骆岗山折了面子,心里有些难受和不舒服。正好乘着学校是要放假了,骆伯伯便把骆岗山和他妹妹带着,一起带回到小村里来住。

    因为村里这边不但是骆伯伯第二个家,何况还有他几个孩子住在这里。他把村里当成他的家乡,村里的干部和领导还是很高兴的,很早就说过,希望他退休之后可以回来。

    一个村里如果有几个工人,在这个时代似乎是令人荣耀的。何况是像骆伯伯这种人物,大家是喜于乐见他住下的。牛虎禅说的津津有味,据说他大儿子骆鹰还和牛虎禅是同学的。

    另外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便是骆伯伯的意思是真的想提早退休,回到村子里来住。虽然还只是一个说法,但是据说已经在计划中了,不过听说他堂客便有些计较和不愿意。

    因为这个时候在国企上班的职工,如果退休之后,家里的子女是还可以接班的。大家都明白这些,骆伯伯如果退休的话,势必要在几个子女里面找个人来接班。

    听牛虎禅说的意思,在骆伯伯的子女里面,只有那个最小的女儿还小,因为年龄的原因还不能接班,其余的哪一个都可以了。

    如果按照乡里的习俗,接替父母事业的必然是长子。这样的话自然是骆鹰来接替,不过我从牛虎禅的话里听出来,骆伯伯不想让长子去接班。

    虽然这件事外人无法揣测,不过骆鹰这个人我是见过的,因为他是我外婆的干儿子。如果按照乡里人的习俗,虽然只是一门认的干亲戚,我也应该叫骆鹰为舅舅。

    有着这层关系,我对骆鹰来说,心里自然便有着几分亲近。而且那个认了壹太婆做干奶奶的骆亭,据说就是骆伯伯的长女,骆鹰的大妹妹。

    不过乡里人也有一个习俗,那就是父母疼晚仔。骆岗山就是骆伯伯最小的儿子,家里人对他疼爱似乎理所当然。我从牛虎禅的话里,似乎听出来了不平,骆伯伯的堂客想让骆岗山接班。

    据说骆伯伯历来便对子女严厉,可能家里堂客太过溺爱,骆岗山自小便有些不听话。这次的事情虽然骆岗山不是挑事的,后来听说是他先动的手,还把向家那个老人打了。

    具体最后骆岗山回去,会遭受骆伯伯什么样的处罚,我自然不会知道。倒是和小华津津有味的看着电影,又听到牛虎禅八卦了人凤家的事情。

    原来刚刚他去找村里的干部,大家都在商议,人凤堂客娘家要来打人愍的事情。对于一个村里的大姓来说,这是一件很难解决的大事。有人听说骆伯伯回来了,便有人建议请骆伯伯出面。

    他提到了人凤堂客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居然又害怕了起来,忍不住问叔叔什么时候回去。叔叔却似乎没有听出我的害怕,随意的应了声说要散场的最后。

    叔叔便也没有在意我,一个劲的和牛虎禅说起打人愍的事情来。

    其中便讲到当初村里一件打人愍的事情,那是在民国初年的事了。算起来也是一件古事,至于其中的细节,后辈大多数便是道听途说了。

    大家不知道听没有听人说过古,我想在乡里长大的人,一定都会听过。叔叔和牛虎禅说的这件事,却也是我们唐家本家的,不过却是当初人凤这一支的长辈了。

第二十四章 小路惊魂

    故事不外乎涉及外嫁的女子,在婆家不明不白的死去,娘家的宗族上婆家讨说法。

    打人愍这种大事,不是说你想去就可以去的。小门小户的人家,受了这种委屈,只能眼泪往肚子里流,而大户人家的子弟,自然为了脸面要整个对错了。

    出现这种事情,一般不会问事故的原因。只要男方没有主动站出来和娘家协调,或者让娘家满意的话,而娘家恰好又有几分态度,那么打人愍这件事情必然会发生。

    唐家当初在附近也不是小户,算是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姓氏。那个外嫁的女子的事情,自然是越闹越大。在族老的安排之下,在青壮年的配合之下,愣是在对方家族里闹翻了天。

    我没有太在意的听,这种没有名字的故事。当然我晃神的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叔叔刚才没有准确回复我怎么回去。

    那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胆小的原因,我不敢问叔叔第二次。即使硬挺着在那里,我心里其实害怕着回家的事情。毕竟他们刚刚聊到了人凤,而人凤家堂客刚刚喝药死了。

    那女人什么时候死的,我倒是一直没有听说。不过大早上的就听到传的沸沸扬扬。在乡里人说来,她的这种死法,就是遇到农药鬼了。

    不说那虚无缥缈的,没有人见到过的鬼,就是这喝农药的事,对于小孩子来说也是杀伤力太大。一个普通人一直好好的活着,突然便喝药死了。按照乡里人的说法,不是遇到鬼了是什么?

    我似乎就特别害怕听别人说这种事,不知道是不是从小特别没有安全感。我之所以怕,一来是因为喝农药这种事是死了人,二来何况以前还见过那个女人的。

    因为认识那个人,便总是好像看到那个人在面前晃来晃去的。其实这个时候,即使还在放着电影,我却感觉周围那些黑暗的地方,到处都很恐怖。

    似乎不知道怎么,就会突然出现恐怖情形,从那黑漆漆的地方蹦出来一个鬼一样。我感觉浑身毛骨悚然,后背有些发凉心口发虚。就是小华站在我的身边,放映间还有大人我都感觉不安全。

    什么时候看完的电影,我居然都不知道,即使脑海里还有电影里的画面。不过好像叔叔也问了我句什么,我似乎都没有回答,反而是小华带着我下楼来。

    小华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着急回去,我后来想到他可能是预料到了,回家是要挨妈妈骂的。虽然我心里发虚,也有些懊恼他不陪我,但是我没有说出来。

    看着电影院陆续的涌出人来,我看小华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便似乎也回过神来了,问他一个人敢回去吗?他像个愣头青一样,居然说这么近的距离怕什么。

    我看他要走,胆子不知道为什么也突然大了些,毕竟因为外面的人多起来了。他看到有人似乎就要从我们来的小路走,便想提步走跟去,我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制止他。

    即使电影院门口大灯泡下通明,我站在一旁都有些忐忑,毕竟没有看到大院里的人,似乎牛家兄妹失踪了一般。我越发有些心虚了,看着那晃来晃去的人影,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扑过来一样。

    小华是知道我胆小的,临走居然问我要不要等叔叔一起回去。我看他眼神有些焦急,知道他怕那些人走远了,便说没有关系的,反倒是催他快点跟上那些人去。

    我其实忽然想到了牛家兄妹,因为即使还没有看到他们出来,我想是我和小华下楼太早。其实开始永蕙也让我等她的,我相信她是不会忽悠我的。

    看小华似乎还有些迟疑,便说要不等着和永蕙他们一起走。

    谁知道小华其实早就想走了,看我这样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说让我一个人等他们,他要先跟着那些人先走了。我没有吱声看着他快速跑去,似乎很快便消失了。

    我本来是可以和小华一起跟着那些人走的,但是我却没有跟过去一起。一来是我走不了他那么快,二来我看着他也没有安全感,居然站在原地没有和他一起走。

    又过了一会儿,居然还是没有看到牛永祯几个,我有些着急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我眼睛的余光,似乎看到有人对我招手。待我看过去的时候,似乎那人就站在电影院和碾米房中间的铁门边。

    我有些惊讶的看过去,心里却没有丝毫的他想,以为是哪个人认识我,甚至以为是牛永祯他们从侧门出来了。因为那个人就站在小门边,小门还有人不断的往外走,因为散场的时候,这边的门也是开着的。

    待我情不自禁的走过来的时候,不断往外走的人的交错,我看到铁门边根本就没有人。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抬头四下张望着,却看到供销社的门还开着,似乎玉宝的丈夫命悟就站在门口。

    我愣了楞,我记得自己是看到一个人的,怎么会就没有了?

    可是我张目四望的时候,确实没有发现可以招呼我的人。我惊讶了一下,看到电影院里走出的人比较少了。

    就在我急的有些难受的时候,居然便看到牛永祯几个了。不过却是他和久园在前面,还有牡丹、玫瑰两姐妹跟着,但是却没有发现牛永杉和永蕙她们。

    我惊讶了一下,这个时候就是我再不懂事,看到牛永祯和久园都不和我打招呼,我也知道自己不能跟着他们走。但是如果永蕙她们真的不见了,我只有改变主意了。

    但是让我意外的是,那个玫瑰看着我的时候,居然微微笑了。这倒是令我莫名的脸色发红,不过我想在这晚上应该没有人会看出来。而且我不争气的微微低下头去,待我抬头时他们已经走出好远。

    我心里在纠结着,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看到他们又走进了供销社里面,这倒是让我没有马上跟着去。他们想必是要去买东西,一定不会走的那么快。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永蕙几个。

    永蕙看到我似乎丝毫没有意外,走到面前看着我的时候,只是低低的说了声:“走啊!回去罢!”

    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好像我在这里等她们是正常的。

    我心里顿时感觉到一阵安心,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似乎刚刚的恐惧烟消云散了一般,猛的点头应着她。

    她虽然没有住在大院里,但是也离着大院极近。她家住大槐树边,到大院不过两百米。一惯以来,每次我跟着她们身边,永蕙都会注意到我,据家里人说,这来自于她奶奶和我奶奶关系的缘故。

    即使她家离着大院有段距离,她不送我过来的话,何况还有华园两姐妹呢!虽然和华园她们是邻居,她们待人也是极好的,但是和永蕙比起来,我们的关系似乎还差着一点。

    可以跟着她们一起,我顿时便安心了下来,自然便也就保持了安静下来。

    没有人会在意我在干什么,或者心里会想什么,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小孩。即使许多年以后,我回忆当时的情形,感觉到自己已经很懂事了,但是谁会去想你这些东西!

    看着永蕙她们几个女孩子高兴,一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似乎还停留在剧情当中。她们兴奋的聊着刚刚的电影,还一个劲的说着那首歌好听。

    虽然大家都出来电影院了,而且有些人也开始离开这边,可是电影院前的灯还没有熄灭,那两个大喇叭里也还响着,电影的主题曲也还在唱着。

    于是有些年轻人人便还在徘徊着,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是在期待着什么,就是心里似乎有着一些想法,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这个时代就是一个还比较单纯的时代。

    大家不但没有离开,而且还站在不同的位置,跟着大喇叭里一起哼曲。

    永蕙几个不知道是不是一样想,我是不知道的,但是看着她们得意的跟着哼唱,便知道她们一样极为不舍。但是看到牛永祯四个人从供销社里出来,她们居然没有跟上去,我便有些奇怪了。

    心里虽然隐隐知道什么,却也想的不是太多,何况我那么小,哪里轮到我跟着。

    月亮像把镰刀,黑漆漆的夜色中,亮起了火把和手电筒。伴着那刚刚学会的歌曲,荡漾在乡间的小路上。四周都是年轻人的鬼哭狼嚎,和兴奋的和唱声,还有各种各样的照明物事。

    我便知道有些悲催了,我们这伙人是没有手电的,仅有的两个手电筒被牛永祯和久园拿走了。如果不是借着那隐隐可见的石板,还有田间那有些发亮的水洼间,我估计我们就是一抹黑。

    不知道这些女孩子怕不怕,但是我听到她们一路聊着,我几乎是拽着永蕙的衣服的,不敢走在最后。

    田间蛙鸣伴着嬉笑,一路倒也顺利。

    华园揣测着哥哥和牛永祯,要送牡丹和玫瑰两个人回去。自然便聊到了牡丹的裙子,听她们的口气极是羡慕,还商量着到九月份,看看自己能不能也买一匹布来做。

    牛永杉不知道怎么搞的,却没有跟着一起去送牡丹和玫瑰,他和梧园走在队伍的前面,他性子和牛永桢却是有些不同的,一直便显得很安静。

    我的后面却是华园,我已经快到她的耳朵高了,她还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

    大家走的很慢,倒不是因为没有手电筒的原因,因为夏天到了,我们最怕的便是路上出现蛇来。

    因为有着他们在,我倒是不用怕有蛇窜出来。开始我一直拽着永蕙的衣摆,她可能感觉到不好走,居然便用右手搭着我的肩,和我一起并排着走。

    这个时候的乡里人,还没有谁会用香水,可是少女身上那清香的气息,却是让我感觉很舒服。我左手本能的紧紧抓着了她,两个人挨着极近,虽然我年纪还小,我也感觉很是亲近。

    我们走的是荷塘这边的小路,本来石板小路应该很是安全,忽然便听到华园的姐姐梧园一声尖叫,吓得大家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永蕙紧紧的抱着了我,我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我能够感觉到她在发抖,那是因为我紧紧的贴在她的胸前。我惊呆了也吓呆了,这种变故始料未及。

    牛永杉在前面说:“没事了,没事了,”但是我感觉到他的声音在发抖,我想他应该也吓到了。就是因为大家安静了下来,我才感觉到永蕙在发抖。

    她可能都忘记了,紧紧的抱住我,我感觉到她胸口的温软清香。我双手忍不住的抱着了她的腰,低声发颤的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没事了!”永蕙的回答有些无力,大家一时间都站着没有走。

    就在我们认为没有事的时候,前面的荷塘突然传来一阵怪声。

    这下的惊吓让大家更紧张,那边初始还是咕咕的响着,接着便是荷叶乱摆。我敢肯定大家都吓坏了,因为大家不由自主的都靠近了。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抱的永蕙更紧。

    “是不是谁在那边!”牛永杉壮着胆子大声叫着,不但是希望荷塘那边有人回应,也是希望大院里那边有人听到,我感觉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第二十五章 湘里人

    牛永杉叫了几声,那边都没有人回应,反而好像水里有什么东西,扑腾扑腾哗哗的在打架一样。荷塘里都是荷叶,应该不可能是有人在洗澡,可以说大家这时都有点吓坏了。

    不过至少有几个年轻人在,大家还不至于尖叫,虽然没有手电筒,好几个人便一起喝问。因为荷塘那边的声音没有停,而且也没有人回应这边,让大家心里便都没有底了。

    我听到梧园问牛永杉,是不是有什么怪东西。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声音都在发颤。而我听到她这么说,双腿也在发颤了,如果不是紧紧抱着永蕙,我想一定吓软了,因为这时那边的动静又不同了。

    听着变成了另外一种声音,就好像是大风刮动树枝的声音,大家可以说又惊又怕。

    牛永杉虽然平时不爱吱声,倒是有着几分胆量,呵斥着那边听没有人回应,便弯身在田边抓了一把田泥扬了过去。口里也骂骂咧咧的故意大声,似乎想吓跑什么东西。

    乡里人都说,一些不好的东西如果出现,阳气高的人只要正气,是可以吓跑的。偏偏今晚只有牛永杉是个成年男子,像我就完全只是一个小孩子了。

    就在大家六神无主的时候,牛永杉的叫声终于惊动了大院里那边的人,而居然是我爷爷在那边问起来。

    爷爷住的大院前面的左厢房,和荷塘这边只隔着两块水田,而且朝这边也开着门的,屋里的灯光虽然昏暗,但是也照射在水田里。虽然照不到这边来,可是远远看到那灯光,也让人胆气足了不少。

    听到我爷爷问讯的声音,牛永杉似乎有些欣喜的大叫起来,尤其看到开门后那灯光,就像黑暗中指引前进的明灯。他一边大声嚷嚷着呵斥这边,一边还不忘叫着说我和他们在一起回来了。

    这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和我爷爷一通说完之后,荷塘里的声音明显便小了。

    不但是我吓得够呛,一股尿意明显的涌了上来。就是一直紧紧抱着我的永蕙,我都感觉她的紧张,因为她的身子一直在抖动。这时候听到爷爷的声音,我胆子大了很多。口鼻中的香味,让我不住移到起来。

    早知道大家都这么胆小,还出来干什么呢!

    爷爷站在在那边门前问,怎么大家没有带手电筒,黑灯瞎火的摔了怎么办。牛永杉说手电筒被哥哥拿走了,哥哥还要去送人了,但是他没有说是牡丹玫瑰她们姐妹。

    这个时代年轻人约异性出来看电影,如果不是实在亲戚,或者订婚的对象,那是会被人说道的。哪像后来的时代,如果能够约出异性来约会,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我爷爷没有接口说牛永桢的事,而是问牛永杉要不要拿马灯过来接我们。他一向是那么不咸不淡的语气,虽然给人不徐不疾的感觉,却也让我感觉有些温暖。

    这一刻,我似乎也更加清醒了不少,夏日的夜晚似乎突然有些凉风吹过,让这个夜晚不再那么令人讨厌。不过我感觉自己有些小小的激动起来,哪怕刚刚还受了一些虚惊。

    以前亲近永蕙,那纯粹是感觉她很善良,今天两次我却感觉到心脏跳得比较快。虽然不能做什么,却也把头脸往永蕙怀里窜。我不知道永蕙会如何反应,因为感觉到了那里有两团温柔的火包着我。

    可能听到有人回应了,牛永杉倒是胆大了起来不少。一来可能是听到我爷爷说话,大院里这边还有很多人没有睡,他胆壮实了不少,二来荷塘里的古怪声音小了,他也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便继续往前走了。

    别人有没有乱想我不知道,反正他便回应我爷爷说不用了,说大家马上就可以走过来了,而且声音洪亮有底气。

    我很惊讶的是,华园在这一刻居然溜到前面去了。因为我听到永蕙的呼吸突然大了起来,身子一直在颤抖。我抬头便看不到她表情,却看到华园匆匆的过去。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她把永蕙和我留在了最后,而且跨过田埂走得很快。直到我感觉她们已经走出了十多米,我才想起来我们是落在了最后。

    看到永蕙还不走,我便有些奇怪和害怕,以为她生气了。我心里不舍松开她,因为我忽然又想起散场的时候,在铁门边看到的那个人,那人似乎在和我打招呼,后来却没有找到,不知道会不会冒出来。

    “咱们走啊!”我声音都有些发抖,似乎好像感觉有人会在背后拍我肩膀一样。

    尤其看到永蕙,忽然便站着在那里不动,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我其实也希望她不要动,因为我抱着了她的时候,一对手却紧紧抓着她。触手可及便是温软,那是她后腰光滑细腻的皮肤。夏天她穿的不多,而且她也不像后来穿文胸,里面就一件白色的无袖汗衫。

    “刚刚吓到了,让他们先走一会儿,我要方便一下。”乡里人没有拐弯抹角的说法,但是永蕙还是低声在我耳边说。

    不知道她是担心刚刚的惊扰,还是有些怕别人听到,贴身细语唇齿间清香宜人。毕竟她哥哥在前面,她可能把我当小孩子,却没有这个顾忌,温柔的说着:“等下一起走,我怕蛇!”

    前面的人模模糊糊,似乎已经看不清了,但是我知道也不远。弯弯曲曲的田埂小道,跨过这个田坝,前面就是荷塘边的小路。

    沿着荷塘一百多米的田埂小路,拐过去往右就是小华的家,那是我们正常出现的大路了,就算是到大院附近了。

    可能感觉到这么近了,也没有人问我们两,我们挨得更是近了。我紧紧挨着永蕙,即使在黑暗中,我也感受到她温暖的身体。平时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什么,可是今天我却感觉她温软的身子好舒服。

    乡里人的教育很简单,像永蕙这种少女,根本没有太强的异性意识,何况她还不算是个完全成熟的少女。我当然还是个小孩,可是天性使然,对异性的身体也会感觉到好奇。

    这个时候基本上看不清,也看到她忽然便蹲了下去,明明知道她要做什么,我还是忍不住看过去。这似乎是一种本能,看到自己身前那蹲着的白花花的臀部。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到了下午在大院看到她跳绳的事情,那跃动颤抖的身体,是如此的令人悸动。此时我也忍不住看过去,似乎想在黑暗中看清楚什么。

    自然看不清那凹陷的神秘,和后股那足以诱人的神秘。却听到了细细嗦嗦流水般的声音,可能对异性的向往是人的本能,我感觉好像天籁之音一般。

    可能是适应了黑暗中的光线,越发看得清她那白嫩肌肤的迷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尿意更浓,便也蹲在了她的后边。

    “呀!”永蕙有点小小的惊讶,我们本来就挨着近,不过她没有太奇怪,似乎我蹭到了她后臀的肌肤。她没有再出声,而是在几秒之后反而站了起来。

    月色虽然暗,但是她那白嫩的双腿并拢,好似一道美丽的弧线。在那玉柱一般的双腿间,几丝细草从柱廊下冒出来,好像秋日被霜侵染过的一般,草尖上还带着几滴晶莹的露珠。

    可是玉柱颤动,露珠滴落而下,就连玉柱也随之消失。

    这一刻,我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当我起来时,永蕙还是搭着我一起走,我却感觉希望这小路再长一些!

    刚刚靠近小华的家门口,便听到屋里他妈妈骂人的声音。爷爷拿着一盏马灯站在小华家门口不远,靠近大院门口影壁边那株柚子树。

    我想让永蕙送我过来,她却没有这个意思,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让我自己过来。

    这晚我是陪爷爷睡的,妈妈骑车去爸爸那里了。我没有感觉到奇怪,她在我的童年里就是这样。这晚做了很多梦,一段一段的,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晰,一会儿是永蕙,一会儿变成沈素。

    沈素是华园的堂嫂,也是我的老师之一,不过她只教了一学期,因为生孩子的原因,我又换了老师。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调到了别的学校去。

    本来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不过上半年华园伯伯家的新房盖好了,他们一家都搬出去住了!房子就在华园家准备建房那地方挨着不远,也是依着山傍着水,门前是那条土马路。

    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她,我记得大院里有人不喜欢她,因为她是大院女子里最漂亮的。

    此前我一向认为永蕙好看,但是她当初来到大院的时候,我是感觉到她的漂亮的。永蕙没有她那么高挑,她笑起来眼神让人着迷!用男人的话来说,那就是一对勾魂眼。

    她嫁过来不到十八周岁,今年还不到二十,按后来社会的习惯,她这个时候基本上还是个孩子一样。当然,事实上这个时候她已经是个妈妈了,但是依然漂亮,而且似乎更加漂亮。

    我没有去想原因,也不知道原因。早上我却起的很早,因为我记得这天是要考试的,考试完就是暑假了。

    可能因为我自己会炒饭,爷爷没有管我,我却先自己回去房里,里里外外先换了衣物。我没有等惠江和小华一起去学校,他们永远比我慢太多,我出门的时候,他们一般刚刚起来不久。

    本来以为会圆满结束这学期,到学校的时候,却看到有同学在议论什么,一问才知道出事了!我同学喜珠和另外一个男同学传纸条,居然被老师抓住了。

    天,这可是大事!

    我们虽然对有些事情朦朦胧胧,可是男女同学私下传纸条,还被老师抓住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教室里有些人眉飞色舞,有人却提心吊胆!

    我没有参与进去,虽然心里很震惊,平时也隐隐听过,那个男同学跟着喜珠屁股后面跑,但是没有想到他胆子这么大。

    临近考试的时候,他们垂头丧气的进来了,显然是被叫到老师那里去了。不过让我惊讶的是喜珠一脸高傲,那个男同学一脸不忿的样子。同学们没有人敢问,看老师进来都低头准备考试。

    最后虽然不知道考的怎么样,但是老师说考试完之后要放假了,我还是很开心。放学的时候破天荒没有和大家走大马路,而是跟着几个同学从学校边的小溪往回走。

    到了我们村里这一段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哭嚎声,又像是哭又像是在骂人。

    我看到前面的同学飞快的往前跑,那边挨着小溪的田埂边,似乎有一堆人围着,大多数都是刚刚放学的孩子。我便也跟了过去看,想看看究竟怎么了。

    原来是一个老女人坐在田埂上,卷着裤腿浑身发抖!

    她右腿外侧被什么掀开一块巴掌大的皮,那撕开的皮肤掉在一旁,已经有些抽皱了。显然被撕开已经有些时间了,那伤口看去好像长方形的样子。

    让人不安的是,那撕开的皮肤下便是血肉,里面猩红的血肉和血管清晰可见。田地里有一滩血,她腿脚上也满是殷红的鲜血,不过此刻她腿上却似乎不再流血了!

    我感觉心里发慌双腿发软,听到边上有个大人说她被狗咬了,却不知道狗是哪里的,不知道是不是疯狗。

    我不敢再看掉头就走,而且顺手捡起小溪边菜土里一根小木棍。这是平时农家用来搭菜秧的,虽然只有大人两指粗细,四尺来长,我也感觉拿在手里安全了许多。

第二十六章 民风 湘民 狗

    小溪依然清澈,临近两侧岸边是碧绿的水草,顺着流水欢快的向下流淌。如果仔细去看的话,是有无数的米虾在水草边嬉戏。当然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螃蟹,悠闲的在水草上停留,或者随意的游过。

    我估计很多人后来喜欢养鱼,很可能就来自于小时候看到的,一些场景或者难舍的片段,那是一种追忆,也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

    水面上有时跃动的,是一些不知名的小鱼,这些小鱼小虾如此的不起眼,但是却让乡下的孩子童年多了许多乐趣。最让人惊喜的,是那乡人最喜爱的石板鲫鱼。

    按后来的说法,那就是它们营养价值极高。它们都有着青黑色的背脊,银白色的肚皮和身子,和后来那硕大的鲫鱼不同,它们一般最大不会超过手板大小。

    对于乡里人来说,这些源于大自然的给予,是可以偶尔作为美食和惊喜的。不过它们灵活的反应,即使是善于洗澡的小孩,也只能看着它们而已。

    因为它们不但反应迅速,而且极为难寻的躲在水草和石板底下。不时从水草边石头下冒出头,凑近水面吐出几个水泡来。看得人心里痒痒的,却也只能看看而已。

    夏天的小溪水并不深,说不深其实是对于大人而言,但是我也不敢下水。大人们总说溪水看着不深,其实是因为清澈的原因。有些孩子总是赋予冒险,想去试试深浅,于是每年夏天总会听到一些事故。

    这些事故带来许多教训,也让我这种小孩胆小如鼠。不过乡里的孩子大多数皮实闹腾,像我这般胆小的,而对于什么危险都不敢去试的人来说,水深水浅基本上是安全的。

    这天之所以走这溪边的小路,一来是因为夏天的时候,两边路旁的荆棘丛里,开了很多无名的小花;二来便是但凡有小溪的路,两边总是有些奇树怪石,让我们这些孩子感觉稀奇和好玩。

    金弹子、野柿子、红黄火棘、金银花、杜鹃花、古赤楠、黄栀子树、老紫薇、怪檵木等等,这些可以叫上名字的,还有一些不能一一叫上,而又漂亮诱人的,总是这些孩子们的最爱。

    我们这个小村其实就是几大块区域分住,村里有着三座大山环绕包围,还有一条小溪绕村穿流而过。

    依照老辈人的说法,那是住处前有活水入海,左右有琚如握,后有高山为靠,是风水中难得的宝地。想必当年的祖辈就是看中这块宝地,才在这里落叶扎根繁衍生息。

    而随着小溪的流向,大家傍水修建的房子,在这村子中间便有一处,如今也已经形成了一处居住的群落。

    这里便是村子的中央位置,不但村里的村委都在这里,最有名的电影院也是在这里。这个地方大名叫虎丘坝,据说这名字的来由,便是当年这里有老虎出现过。

    后人对这种传说不管是半信半疑,还是有着坚定的信任。反正一代一代便流传了下来。这里不但出现过老虎,而且在民国时期,还在这里打死过一头。

    而那头被打死的老虎,居然便是和小华家有些干系。我想到过他家长辈的一些事情,但是没有敢去问大人。之所以没有去问小华,我想以他的性子,只怕知道的比我还少。

    这些虽然是传说,不过虎丘坝这个名字,我却一直挺喜欢的。喜欢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我的老外婆从苗疆回来之后,便定居在这个地方。

    她老人家的后辈太多,虽然她不一定记得我的存在,但是每次跟随大人见到她的时候,感觉她还是很慈祥的。那时候她大多数会摸摸我的头,说几句赞扬的话,给我几块零食。

    如今我逐渐长大,虽然离着极近的距离,但是没有什么事情,大人也不会时时去串门。虽然每天上学都会路过这边,但是我也不会常常去她家,因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晚辈很少去她家里。

    老外婆是典型的湘里老人,虽然如今年纪大了,却是仍然精神矍铄。而且不但走路有风,身板硬朗的很,大家都说老人家能活百岁。我丝毫不怀疑老人家年轻时的身手,因为她七十多岁了还能爬树。

    乡里人聊天的时候,都说这老人家不是一般人。加上如今我外公外婆在村里的声望,加上她三个儿子都在身边,常人在她面前只有尊敬的份。

    我虽然嘴巴上从来没有提过,但是也有些小小的骄傲。每次路过这边的时候,都会远远的朝她家看看,不知道是不是希望她看到我。

    路过虎丘坝小溪上石桥的时候,看到几个小孩在拦坝口里中间的水口里游泳。这是当地人在小溪上面十米的地方,用石块拦坝阻止了水流的速度之后,再在下方用石块拦坝形成一个蓄水池。

    这个蓄水池的作用就大了,平时不但有很多水储存,枯水的时候可以放水灌溉。旺水的时候也就可以控制水流速度,还可以让乡民日常用水方便。

    几个小孩年龄和我差不多,赤条条的在水里闹腾,看去我都认识他们,但是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他们看到我,也有人朝我泼水,大家都笑嘻嘻的没有恶意。

    当然还有几个女人在那,蹲在石坝上棰打浆洗衣物。她们一边聊着家长里短,一边看着几个小孩,不时还骂上小孩几句。看着他们泼我的水,便笑着呵斥他们。

    我很喜欢这个地方,这里很宁静。

    这里有小桥流水,这里也有黛瓦人家。

    小村本来就不大,大家基本上都认识。不管谁家娶亲嫁女,建房上梁,甚至孩子考了好学校,但是几乎人人都了解。当真有些是鸡犬相闻,和睦相处的感觉。

    我将要路过石桥,看到坝边那硕大的无花果树。树就扎根在一旁石坝的石缝里,树干犹如虬龙一般盘曲,然后探身到石坝下流水的溪池里面。大腿粗的树干十多米的树冠,看去令人惊叹。

    树上结满了各种生熟不同程度的果实,快要熟的是带着紫皮的,青色的自然是还刚刚结出不久的,但是圆圆的都招人喜爱。我们大院里也有一株大无花果树,不过没有长在水边。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熟的,我还是忍不住往树上看。看到岸边人家有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其实我也只能看看而已。

    我没有看到老外婆,也没有看到她出现在家门口。不过我跨过马路的时候,倒是隐隐听到人凤家那边传来吵闹声,想必还是因为他堂客的事情。

    倒是我抬头看到供销社面前的坪里,一个穿着深蓝布衣的老人,正在一张大竹垫上晒腊鱼。那个老人身材高大,红光满面带着笑容,正是玉宝的爷爷品第。

    我不确定昨晚是不是见过他,但是看着他高大的身形,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没有丝毫的感觉。一个那么大的人站在那里,我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般,我心里有些奇怪和惊讶,无法表达出来意思。

    穿过了马路,沿着供销社坪里下边的小路,可以看到坪边虬曲大树的老根,还有惹人喜爱的青苔蕨类。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一些荆棘刺类植物,那冒出来的新芽扒皮后可以吃的。

    我又走到了石板小路上,这里可以看到供销社和村委大院,围成的那座巨大的建筑。

    这里明显高出许多,下面就是新开辟出来的水田和菜土。当然还可以看到那巨大建筑下的黄土,据说黄土地埋人是最好的。我之所以突然有这个想法,是因为我记得人凤的堂客死了,而这里当初是坟地的。

    阳光很大,天气也很晴朗,我却是没有害怕。不过刚刚绕过几丘水田,迎面看到了唐遇仙抡着一把扁担,正快速的朝这边冲过来。他面色似乎有些狰狞,吓得我呆立当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快到上面去,快到田埂上面去!”唐遇仙一边冲着我大叫,我才看到他恶狠狠的神色,居然不是对着我的。

    因为来势太快,加上又是突然,我吓得呆了一呆,也忍不住往田埂边坡上爬。幸好离着有些距离,等我爬到边坡上拉着野草站住的时候,才看到他一边抡着扁担打什么。

    “汪汪!”一阵狗叫哀鸣声传来。

    一条灰麻色的土狗,消瘦的似乎只剩皮包骨头,尾巴完全的都勾在了屁股下面,呲牙咧嘴一瘸一拐的从田埂小路上跑来。

    唐遇仙在后面抡着扁担恨恨的打,可能因为那狗有条腿受伤了,被狠狠的打了几下。尤其最后一下扇在它左腹上,那巨大的力道直接把它打到了下面的水田里。

    旁边田土里有人在干活,便扬嗓子问唐遇仙干嘛!我看着他一下一下的抡,打的那狗哀鸣渐渐变小。可能感觉到有些安全了,我又下到了石板路上来,却看到那狗缩在那田里,已经只能吐血沫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条狗在狠狠的盯着唐遇仙,一对眼睛有些血红的感觉。虽然已经不能起来,而且口里还在哼哼的哀鸣,但是我丝毫不怀疑,只要唐遇仙一停手的话,它就会扑过去。

    唐遇仙一边用扁担打,一边说这狗尾巴都勾到两条腿下面了,又不是附近人家养的,肯定是条疯狗了。如果不马上打死的话,咬人就不好了。

    那扁担暴雨一般落下,看得我心里发沭,最后那狗呲着牙不动了。鲜血也染红了水田,虽然踩到了不少水稻,但是唐遇仙也没有在意自己的举动。

    我忽然想到刚刚那个被咬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这条狗咬的,我感觉双腿有些发软,飞快的往家里跑。即使脑海里都是那狗的样子,血红的眼睛,呲着牙的嘴巴,唐遇仙已经打死它了,我也很是担心。

第二十七章 相孵

    大人对我气喘吁吁的跑回家,似乎没有感觉到惊讶。妈妈似乎也没有在家,无人来干涉我疾跑的这些细节。

    大院里这个时候还住着不少人,闲暇的时候就都会聚在一起。不过听说过了这个年之后,就有不少人家是要搬出去了。因为很多人感觉老房子太旧了,要在外面建砖瓦房。

    就是后来的人们也是一贯如是,他们有了砖瓦房,就想把房子建成和城里一样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子。可是他们没有想过,就是因为这些冷冰冰的房子,让他们逐渐少了许多的温情。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将来,这个时候大家感觉能够搬出去住,是一种能力和骄傲。

    乡里人夏天的下午还算悠闲,外面的太阳还是很大。老爷们都光着膀子,就是一些妇女也只穿着一件棉背心,大家都找阴凉的地方舒坦。

    我们住的这种大院老屋的建筑,都是老式的飞檐高耸,前有梁阶避雨遮阴,旁有影墙挡风和遮阴,比后来的钢筋混凝土房要舒服。按照中国传统的建筑来说,也是要漂亮很多。

    我回到大院的时候,大院里大部分的人都闲着,坐在大院堂屋门口的木方上避暑,闲聊着一些乡里的家长里短。

    因为家家户户没有什么**,大家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所以说话都是很实在。有人估计着今年自家田里水稻收成的,也有预测山上柑橘柚子是不是会丰收的。

    自从国家政策下来田土到户之后,外面的城市已经开始发展,而乡里人的反应还是比较慢,很多人还是在温饱里挣扎着。至于每年的劳作能不能挣到钱,对于乡里人来说,还是一个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想到的问题。

    这个时候的家庭,一些有手艺的人家,往往出去帮工的话,倒是能够得到一些额外的家用补贴。至于出门做生意,还是很多人不敢想象的事情。

    不过据说乡里已经有人,因为做生意和忙副业,家里已经挣到有几千块的身家。但是这些数目和家产,对于大多数的农家来说,这还是一个遥不可及,和不敢想象的事情。

    像我父亲在钢铁厂上班,据说一个月工资也就几十块钱,就是加上奖金和厂里效益好,一个月也不会超过两百。家里有几千的剩余,对于老百姓来说,很难去想象和极度的羡慕。

    我们这个村子还算比较开明,和接受外面的事物比较早的。因为有些农家会厮弄一些青菜,挑到村口挨着钢铁厂的位置,卖给那些双职工家庭。虽然每天收入不多,至少比别处已经好了太多。

    我知道就是我们这个小村里,还有人家人口太多,还要担心田地里的水稻不知道够不够吃,还要想着红薯土豆来补充。我记得我爷爷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受到打击,我上学以后他便自己种一些调料小菜卖。

    这些大多数便是湘里盛产的葱蒜,不过爷爷种植的用心,一般都要比别家好。可能顾忌到我父亲的颜面,爷爷没有挑到厂区去卖,而是每次都在村子的路口这边,也有些供不应求。

    我便陪爷爷出去过几次,每次爷爷卖完之后,都会带着我去街上走走。一路会捡一些烟蒂,拿回来研磨好之后,重新自己用纸片卷好用来抽。

    乡里人一般抽的都是自己种的旱烟,自己晒自己切自己卷。像供销社里卖的卷烟,一般的农家谁会舍得买。爷爷其实并不穷,他有退休的工资,但是我知道他很节俭。

    即使这样,我每次看到他用手绢包的那些钱,也会有些羡慕和惊讶。那都是一些分钱和毛票,都是他种菜额外挣来的。他总是拿那几分钱给我买个油饼,或者一个香喷喷的菜包子。

    至于哪天花一毛五分钱,给我在供销食堂买上一碗肉丝面,那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喜事,或者菜卖的很好。我怀念那碗肉丝面的味道,后来却再也没有吃到过。

    就像这样的奢求,也就只是我可以享受到,村里的那些小伙伴,居然没有人有过。因为这个时候挣一毛钱都是很难的,大人哪里会舍得给家里的小孩浪费。

    逢年过节可以吃上一口肉,或者碰到一些吃酒宴席,会有一些荤菜上桌,这是这个时代里,大人小孩都最开心的事情。

    至于想赚钱的事,一般人还只是想想。有能力的是那几个承包柑橘园、柚子园、桃子园这些水果园的人,才能去想的事情。就是那些承包了水塘的农户,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想法。

    一年下来鱼满塘,只要年底有个两三百的剩余,已经是很高兴的事情了。

    赚钱我还没有能力去想到这些事情,不过挺喜欢听他们聊天。说谁家谁家今年好,谁家谁家又准备买电视了,谁家谁家买了一辆自行车。

    最后搬着一把凳子,就坐在光滑的门槛上,一边做着作业,一边听他们聊着。

    大人们对我的这种行为更是没有过问,倒是有人赞赏了几句。我对这些赞扬没有在意,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听他们天南地北的,言辞间最后说的都是人凤家的事。

    这可能是这几天最热烈的话题,虽然我不敢过去那边看热闹了,但是大家都在说这件事。对于人凤大家倒没有人去指责,反而有人担心那个小孩,看人凤最后如何去收场。

    不过有人说道那边娘家又来人了,确定是要过来打人愍的。而且张扬的说要人凤背尸,不然不会放过人凤。这边家族里的人急了,不但怕出大事,也怕影响人凤的前程。

    听说对方言辞比较激烈,不过村里的领导已经出面,而且还请来了乡里的领导。大家说道问题不是那么简单,怕人凤堂客娘家的人把事情最后闹大。

    阶前那棵巨大的柚子树,遮挡了大部分的太阳。我坐在门槛上感觉很舒服。对于他们的这些揣测和八卦,我虽然听着倒是没有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唐遇仙刚刚打死的那条狗。

    还有那个被狗咬了的女人,她那血淋淋被撕开的皮肤,还有那不断搏动的血管,都让我心里有些悸动。

    那条狗临死的时候,呲牙咧嘴的神态,还有那血红狼性的眼睛。尤其那利牙边流出的血沫,似乎都在我脑海里回荡。

    “快来,快来,快来看哈!”

    忽然听到一阵呼叫的声音,把大家聊天的声音立时打断了。听来这声音里,有些惊讶有些嬉笑的意思。

    乡人这个时候大多数无聊,不然也不会坐下来避暑聊天。那些真正闲不住的,也会乘着太阳出去劳作。下午的太阳极是毒辣,大家没有重要的事情都想歇下。

    何况这个时候的乡人,娱乐的东西太少,听到有事情便涌过去。我听那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秋儿的爸爸卓宜。看到大家都循声过去了,我便也意动的放下笔过去。

    在我的印象里,秋儿爸爸这个人是一个比较老实,待人比较诚恳的人。也是一个不会哗众取宠,和莫名其妙的人。忽然间听到他的招呼,大院里的这些人自然有些惊讶。

    声音是从大院右侧的后面传来,也是在华园她家后面。我跟着走的比较慢,待我过来的时候,才看到是在华园的伯伯家后面,几棵大棕榈树旁边。

    大院后面这里有一株巨大的枸骨冬青,树高足有七八米高,被十来棵大棕榈树围着在三十来坪的范围里。平时到了秋末,树上红的黄的果实,让人看了十分心动。

    很少见过这么大棵的品种,大院里的孩子对这棵枸骨冬青树,是又爱又恨。因为一般的枸骨冬青都是树叶有刺,这棵虽然没有大刺,扎在身上也是生疼。

    孩子不听话的话,长辈便会折一枝枸骨冬青,不说对着身上抽一下,就是在面前晃一晃,小伙伴们也会吓得乖乖听话。另外一点让人喜爱的便是,这棵树因为有刺,平时里面有许多的鸟窝,叽叽喳喳好不喜人。

    大家都站在树旁边的棕榈树边,围着那鹤立鸡群的卓宜。我好奇的围过去,立时吓得浑身发麻。

    原来只见在一棵棕榈树根部,两条小孩手臂粗的菜花蛇,正紧紧的交缠在一起。

    出乎我意料的是,大人们都嘻嘻呵呵的笑着,卓宜那紧绷的脸儿难得的也有丝笑意。大家都看着那两条蛇,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啊个折寿!”一奶奶却一反常态的啐了口口水,用布鞋在地上蹭了几下:“惊蛰动,蛇相孵!这六七月天的,先来个落水鬼,又来个农药鬼,啊个折寿短命的!你们男的快撒泡尿,堂客用期抹布去歳气!”

    大家立时停住了笑,都一脸惊恐的看着一奶奶,看她一脸严肃,知道不是说笑话了。

第二十八章 一碗水

    大家听到一奶奶在旁稍微提醒,便想到了乡下惯常说的一件事情。虽然我听不太明白,后来听大人说了,渐渐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乡里历来传说,蛇相孵是在每年惊蛰左右。

    每年在万物复苏的季节。这时候蛇一般从冬眠里醒来。就和许多冬眠的动物一样,带着一年的秽气和毒气,寻找同类交配衍生下一代。而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们身上的毒气和秽气是最重的。

    而如今在这种夏天异常的季节看到,显然是违反了自然规律。

    在乡里人看来,虽然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但是对于万物生存方式,却是有各种各样的忌讳。不管往常是看到动物交配,还是意外看到同类交配,似乎都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情。

    何况是在这对于蛇类来说,是属于不正常的时节。

    一般说来乡人是没有什么文化,他们对历来的文人和传统文化便很敬畏。他们相信文人说的是有理的,也值得相信的。所以对这些传统的文化也是保存的最好的,坚持的最彻底的。

    故老相传的东西,大家自然便会敬畏,如今突然看到蛇相孵这种现象了,确实显得有些不吉利了。本来大家感觉好玩,忽然间便感觉到有些不安。

    因为人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毕竟卓宜的弟弟细脚刚刚夭折,加上大院里小华的父亲去世,似乎刚刚过了头七没有多久。马上就碰到了这种事情,就是任谁都会感觉到古怪。

    大家看着卓宜的眼神,似乎便有了不同的意思。我虽然没有马上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但是看到有些嘴碎的女人,已经开骂卓宜了,男人大叫晦气。

    我不知道这些大人是怎么想的,自己感到好奇听到怪异就来凑热闹,遇到事情便马上翻脸了。这似乎有些过分,但是在乡人看来又有些合情合理。

    也就是卓宜这个老实人,不安的站在那里,顿时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大家都看向一奶奶,话是她说出来的,现在就要看她会说出什么来。谁知道老人家背了双手,转身便走了回去。她家的新房子已经建到大土路上去了,平时也不是天天过来大院。

    “蛇相孵,快脱裤!不相信,死无路!”就在大家都彷徨无助的时候,已经走到那边田埂上,也就是她家老房子后面的时候,她忽然又看过来,看着这些人一脸严肃的说。

    一个个大男人、老爷们都光着膀子,因为是下午太阳最毒的光景里。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事情,没有公开骂卓宜的人,嘴里也忍不住的嘀咕了起来。

    过来看热闹的女的,倒是没有几个,因为大院翻来覆去只有那几个人。反倒是梧园姐妹这些女孩子,站在一旁有些茫然失措。真的如果按照一奶奶说法去做,只怕真够尴尬的。

    挨了大家的责骂,卓宜不知道怎么去回答,突然在尴尬之余也自骂了句:“凭的这么多晦气,闪开闪开!老子撒泡尿!”

    一旁看热闹的人,有些人还是不信邪的,看到卓宜这么说,正好找了个台阶下,哄的一声便散了。不过这些人倒不是全部,有些信一奶奶话的人,便站在那里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看着卓宜真的便转过身去,悉悉索索的对着一棵棕榈树撒起尿来,虽然乡里人不太在意,这也有点太突如其来了。我看有些人脸上带着笑意,有些人皱着眉头,大人神色不善,一溜烟的便往回跑。

    自然也不敢再看热闹了,其实是怕他们说我。

    心中对一奶奶的话有些疑惑,但是摸不准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来的。我回来收拾了自己在门槛边的作业,便想回自己房去,却远远的看到自己的父亲回来了。

    他平时很少在这正常日子大白天回来的,而且更令我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骑他平时的坐骑,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正慢慢的从秋儿家门口那条石板路过来,显然是从国道大马路回来的。

    我还是有些意外的高兴,虽然父亲在我小时候很少和我聊天,甚至都没有带我出去玩过几次,但是这种亲情还是天生的。我飞快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对面的小路迎过去了。

    妈妈是出去干活没有回来的,刚刚到家我就知道了。如今看到父亲回来,我还是很高兴的。我跑的很快,过来小华家门口这边不远,便接到了父亲。

    但是父亲似乎没有高兴的意思,看到我迎过来之后,脸上居然没有笑意。不过他还是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却出奇的没有说话。

    我心里有些忐忑,也不敢问父亲,但是知道他肯定是有什么事。陪着他往回走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问我妈妈是否在家,我老老实实告诉他妈妈去田边了。

    父亲开始没有吱声回答我,到了大院边空地的时候,看到几个老人念念叨叨的,从华园家侧面的弄廊里走出来,这些也是刚刚跟过去看热闹的,显然是先过来了。

    他们看到父亲都微微点头,虽然父亲比他们小很多,但是这个时候对于工人的重视,还是极端放在极高位置的。父亲脸上堆着一丝笑意,在我看来终于脸色有些发白。

    而这些老人,有人却很是好意的和父亲打招呼,大意自然便是问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看到父亲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舒服,却还是回道说自己回来有事。

    老人大多数都是老人精,察言观色极为厉害的。何况当时的这些老人,大多数都心地善良,看到我父亲没有接下去的意思,马上便没有再问。

    他们继续在木方上坐了下来,也不再管我父亲的意思,反而低声再说着,刚刚卓宜引出来的事情。

    父亲回屋便让我去找妈妈,我看他脸色不对,心中也很是担心,飞快的跑到爷爷那边。一来是说自己去田边找妈妈,也告诉他爸爸回来了。

    爷爷似乎也愣了一下,看我有些紧张的样子,也嘱咐了句让我小心后面路边的水塘,任我从大院后的小道出去了。

    爷爷住的这边厢房,沿着弄廊的方向,往后面有条小路,可以出到我们大院后边。因为这边是大院的左边,当然路过的是我小伙伴惠江的家。

    惠江家当初分的也是左边,因为他大伯也是个工人,是不在村里住的,惠江的父亲达风便分了左边,在后面就是他叔叔殿风家。不过他大伯顺风的家人,却还在村里住。

    他们家也修建了红砖混合土砖的房子,房子就在永蕙她家隔壁不远。

    沿着惠江家旁边的竹丛,这里是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小路笔直转折,都是青石铺成的,大约有一百多米长。沿着这条小路出去,后面便是在大运动时代开辟出来的水田。

    其实在靠近大院这边,惠江家和他叔叔殿风家后面,是一片棕榈和古柏为主的林子,据说是当年大院主人的后花园。这边的格局和刚刚卓宜发现那两条蛇的地方,和那株枸骨冬青树的位置,大概是大院后院一左一右的意思。

    而这边小路往外的地方,靠近我爷爷住的厢房外边,则是有一株大的无花果树,和一排土砖建的杂物房。如今这杂物房养着猪牛之类的畜牲,是大院里住户分别占有的。

    这小路便是挨着杂物房往外延伸的,我开始一直没有明白,后来无聊的时候揣测着,这石板小路应该不是特意修的,它应该是当年大院的围墙。

    在某个时期里,我问过我爷爷才知道,确实如我所揣测的一样,这条青石小路是有来由的。一块块长方形的条石,如今已经被走得光滑,当年真的就是围墙下的基石,不过后来围墙被拆掉了。

    走出这条青石小道,然后便是大院后面的水田,一丘一丘的好像梯田,虽然梯田的层数不多,其实我感觉也挺好看的。

    我走到田埂上的时候,忽然便想起了刚刚卓宜看到的蛇,心里有些发突起来。我走得很仔细的,来到水田外面的时候,有条石板小路在这里。

    石板小路外面的水塘里,许多鱼儿因为天热浮在水面。这条石板小路就是我放学从供销社走过的那条,可以延伸到隔壁的遥巨村。我没有心思看那些鱼儿,远远便看到了妈妈。

    妈妈回来后匆匆出门去了,我看到父亲躺在床上不动,便在一旁不敢吱声。

    没有多久妈妈便满头是汗的回来,却拿一个饭碗装了半碗凉开水,然后拿出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烧了。我愣愣的看着那烧成的黑灰化到水里,然后妈妈端着那碗水给父亲喝了。

第二十九章 跌打损伤

    不说这符纸烧成黑灰,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光是这黑灰调到水里,再让人一起喝下去,我都不敢去想象。看着妈妈扶着父亲,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我感觉自己肚子有些发抽。

    但是令我惊讶的是,妈妈虽然脸色有些焦急,肯定不是担心这符灰水难喝,而是等了一会儿扶着父亲问了声:“好点了么!”

    这是什么神仙,我记得我小时候是经常生病,往往吃药打针也要很久才会好。谁知道父亲微微眯着眼睛,居然轻轻的舒了口气,低声说:“好多了!”

    本来回来之后躺在床上的父亲,此刻居然自己起床了,他看我在一旁盯着,难得的脸上微微带着了一丝笑意。虽然脸色似乎还有些憔悴和失神,但是明显比进屋的时候好多了。

    我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父亲开始的难受我都看得出来。不知道妈妈烧的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父亲身子是怎么了,居然喝了这些符水之后,整个人便好多了。

    虽然带着许多的疑问,甚至村里的赤脚医生唐遇仙就在后面,他也不去看医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不过随着爷爷过来我住的这边,父亲缓缓的便和大家说了出来。

    原来父亲居然是受伤了!

    父亲工作的工厂,是我们这个县府,甚至这个城市附近最大的钢铁厂。

    这家钢铁厂能够坐落在我们附近,据说还是得益于最初的这条经过我们村里的国道。在解放之后国家发展时期,南方不少的城市需要工业,在这种大环境之下钢铁厂应运而生。

    而我们市附近,当时只有这条国道。因着我们这个乡乃是南下两广的重要枢纽,加上附近还有乡里的那条大河,这座庞大的工厂最后成功落户在我们乡里。

    工厂在最初发展时期,厂里的工人就达到一千多人,后来随着大炼钢铁时期的发展,如今工人和家属超过了万人以上。而这些工人最初来自于四面八方,都是以军队转业然后再就业的人员为主。

    所以在父亲厂区家属区里面,住的一些同事和家属,可以说来自于国内各个地方。这些不同习惯,不同地方来的人,在那个特殊时代里汇聚,居然很快便融为了一体。

    而父亲最早也不是在这个厂里工作的,据说是后来因为某个机缘所致。即使是生活在钢铁厂附近,这附近的百姓里面,能够进入厂里工作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的,而父亲就是其中的幸运儿之一。

    父亲为人比较和气,在工厂里倒是结识了不少朋友,因为这种广交朋友,令父亲受益匪浅。

    其中有个湘楚西部小县的一个同事,这人据说便有少数民族的血统。而且这个人我是见过的,大名叫做龙峰治。之所以说到这个人,那是因为父亲随着这个人学了一些东西。

    这件事情家里人,包括我爷爷他们是知道的,我也是从懂事起,听他们聊天逐渐才明白的。因为父亲随着这个龙峰治学过一碗水,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我肯定当时是不知道。

    作为家里名义上的权威,爷爷出奇的没有反对,而且每年过年打糍粑的时候,还总是让父亲给他拿一些过去。在这个物资比较缺乏的年代,可以送这些东西给人,那关系一定是极好的。

    父亲受伤这件事情,倒就是这个龙峰治的事引起的。因为在工厂里工作也有闲的时候,这些工友同事便有些无聊。大家这天都聚在一起,突然说到了打赌。

    具体打赌的事由,父亲一说我就想到了。因为钢铁厂我偶尔也去玩的,对那边的环境依稀记得。当时这些工友便说,谁能够把堆放物资的那地方,有一根大槽钢抬起来便算是赢了。

    这事本来和我父亲也没有关系,因为打赌的是锻压车间的同事,那个龙峰治便是这个车间的,而我父亲在工厂里是属于保卫科的。不过听说我父亲想转到汽车班去,但是好像也一直没有成功。

    偏偏这天龙峰治回老家探亲去了,而我父亲带着人在厂里巡逻,便碰到了这档子事情。这锻压车间历来便有几个力气极大的工人,这龙峰治便算是其中的一个。

    据我父亲以前在家里提及,说这些人平时能够挑动四五百斤的物事,那个龙峰治两膀子更有六七百斤的力气。大家那天知道他不在,故意便挤兑这些在的工友。

    看到在的几个人都没有抬起来,大家便开始起哄了。父亲到的时候,听说输赢便是大家集资出来的十块钱,谁抬起来便归谁。我父亲虽然动心了,也没有去试的意思。

    因为那个叫龙峰治的伯伯肯定和他说过,大家都是在工厂里,父亲跟随他学过一些东西,怕让他知道自己显摆,于是没有在外人面前显露的意思。

    可是这天跟随父亲的,是我们本村的一个人,这个人还是父亲的朋友,大家都叫他唐启功。他听到大家说龙峰治不在,而我父亲平时和龙峰治又走得极近,便鼔兑我父亲去试试。

    我想找些人应该是不知道,我父亲和龙峰治师傅的具体关系,但是在他的鼔兑下,那锻压车间有人知道一些事情的,顺势便鼓吹让我父亲去试。大家推波助澜,虽然我父亲有些为难,其实心里也根本就没底,但是最后还是试了。

    为什么试了?

    那是骆伯伯来到我们家,我才听父亲说出来。因为有人把那赌注又加了五块钱,目的便是让我父亲去试。父亲当时是知道那个人的,那人在车间和龙峰治有些不对付。

    不管是为了那口气,还是因为那加码的诱惑,或者说为了给龙峰治长脸,父亲真的去试了。

    骆伯伯居然赶了过来,我才明白那符纸是骆伯伯给的,妈妈去的急,他因为家里的事情,没有一起跟过来。但是听妈妈说父亲受伤后,他先给了一个符纸让先回来烧了,他随后便到了。

    让我惊讶的是,看到骆伯伯一脸和气的样子,手里居然拿着一支植物的枝叶。我看到那东西,虽然叫不出名字来,却是知道我爷爷住的房子外边空地里,长了很多这些东西。

    我看到父亲的神色也有些惊讶,看了眼骆伯伯手里的东西,但是他却没有张嘴问,后来我才知道原因。因为这些植物居然是父亲种植的,平时我们这边是没有的。

    骆伯伯示意父亲脱了上衣,我也站在一旁看着。但是看到父亲身上的样子,饶是我以前见过,这时候也吓了一大跳。

    原来父亲并不瘦,可是这个时候他两侧腹部,皮肤下的肋骨似乎都映出来一般。虽然隔着一层皮肤,但是皮肤下或者说就是皮肤上,清晰的显露出肋骨的样子。

    这让我心里有些发麻,更让我吃惊的便是,父亲的肚脐眼也似乎受伤了,因为那里还有着一些血迹。

    “很严重啊!”骆伯伯眉头皱起,沉声说道:“运气的时候,承受不住外力,显然是岔气了!”

    我显然是听不懂,可是看到父亲却点了点头,无力的说到:“本来用腰带束紧了,刚开始试的时候,以为差不多可以,谁知道这腰带不如布斤,一口气挺不住泄了气,我就知道坏了!”

    骆伯伯没有说话,一边用手摸了下我父亲两侧肋骨位置,他手刚刚触及到,父亲便吸了口冷气,显然手触之处很是痛。他看骆伯伯没有吱声,忍不住又看了眼那棵植物。

    “是我大意和唐突了!骆伯伯,您看看会不会造成大问题!”父亲显然很是忐忑。

    “恢复的程度现在还不好说,受罪肯定是免不了,幸好我这些天回来了,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骆伯伯有些无奈的看着父亲。

    他又看着了那棵植物,沉思道:“本来我是没有把握给你治好,因为你学的这个东西我不了解,但是算你运气好!”

    骆伯伯拿起了那棵植物,脸上居然有了丝笑意,低声说道:“想不到你们家这边居然有它,我也是第二次见到这个,只能说算你运气好!”

    我妈妈惊讶的看向父亲,又望着骆伯伯说道:“骆伯伯,这是什么东西?”

    骆伯伯显然愣了一下,看向我父亲,我父亲却苦笑的接口说道:“我看到龙师傅家里种了这个,因为很茂盛颜色也好看,我便要了几棵来种在老屋边。”

    看到骆伯伯神色有些激动,父亲显然知道是好东西,便白了我妈妈一眼,说道:“她们平时看着芽嫩,都割了去喂猪了!这究竟是什么?”他知道龙师傅种的,肯定是不错的东西。

    “西南那边叫白药草,苗疆那边叫跌打草,专门治跌打损伤和五劳七伤的灵药!”骆伯伯静静的说道:“认识的就是好药,不认识的就当猪草罢!”

    想不到这平时不起眼的植物,居然便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良药。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几乎也会和别人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世事就是如此的神奇

第三十章 同行相轻

    妈妈在骆伯伯的吩咐下,连忙去爷爷住那边的空地,割了一大把的白药草回来。

    当初父亲在栽种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到过,这药草生长是极快。倒好像是落地生根一般,短短时间里,在那边的空地里便生出很大一片来。

    现在说来骆伯伯和我家,其实还算是亲戚了,因为他大儿子骆鹰是认我外婆做干妈的。他平时叫我妈妈为小姐姐,也算是走得比较近的了。

    但是我没有见过骆伯伯来过我家,印象中听说过他偶尔去我外公家坐坐。可能因为长期在省城工作的原因,一般也很难见到他。这次得以近距离见到他,我居然莫名其妙有些兴奋。

    所以自从他过来之后,我便一直在一旁关注他。这时候因为知道了原因,爷爷也站在一旁看,就是那个很少露面的叔爷爷持净公,居然都闻讯过来了。

    这倒是令我很惊讶,因为叔爷爷现在住在大土路那边,离着大院这边还真有一段距离。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居然特意从家里过来了。

    不过让我更加惊讶的是,叔爷爷在别人的口里,属于那种性格有些桀骜不驯的人,但是此刻在骆伯伯面前,他却有些恭敬的感觉。

    骆伯伯言语间也是客气,却没有和叔爷爷不断接话的意思。不过他神色似乎一直比较慎重,我看到爷爷也没有吱声,便知道他们的事情不能打扰。

    话说妈妈她们需要这白药草的是嫩芽,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喂猪。而骆伯伯专门便挑选那颜色深的,看起来便知道是老根茎的植株。我虽然很是好奇,却也不敢开口问人。

    骆伯伯似乎知道我在看他,几次都瞟向了我,却没有对我说什么。我知道他看到了我,心里莫名其妙忐忑起来,而他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手里的活计。

    他也挑选的很仔细,嫩叶嫩芽全部去掉了。就是一般矮小的植株,我倒是看到他选的都是那种极老的。

    然后骆伯伯又吩咐妈妈下去,找过来爷爷家那个大的石头擂钵,骆伯伯便一边把这些白药草擂碎了,一边把药汁水用碗装好。然后他让妈妈继续擂那些剩下的草,他却开始给我父亲治伤。

    这个时候连唐遇仙都过来了,他可能是听到堂客莲花说的。因为我们毕竟共用一个厨房。他虽然是个赤脚医生,在村里和附近也算小有名气了,但是居然在骆伯伯面前没有吱声。

    他进来我家这边之后,礼貌的和骆伯伯打招呼,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我父亲身上,有些真诚的问我父亲这是怎么了。父亲没有隐瞒他,但是也没有诉说细节。

    虽然差着一辈,但是父亲似乎和唐遇仙的关系极好。唐遇仙安慰了我父亲一声,骆伯伯看了他一眼,唐遇仙便知机的闭上了嘴巴。骆伯伯神色自然,对着唐遇仙只是点点头示意,却没有再吱声。

    唐遇仙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低着头看着不再吱声。他明白别人在做事,尤其是和自己职业接近的事情,自己站在这里实在有些尴尬。但是骆伯伯丝毫没有介意,他倒是安心了不少。

    毕竟骆伯伯虽然会治伤,但是和唐遇仙这新时代的西医比起来,方法还是有太多的不同。唐遇仙似乎想通了这点,或者心里还有些别的想法,他最终是没有走。

    这时候父亲已经平躺,便是在那张祖传的木榻上,就光着上身静静的躺在那里。我听到他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显然是那伤就是躺下来都很疼。

    看着两侧肋骨显露的样子,就好像看到别人刮痧之后的淤痕。随着父亲的呼吸,那肋骨伤处好像会动一样。即使我还小,看到这情形都知道很是严重。

    爷爷看了唐遇仙几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叔爷爷持净公却轻轻摆手,轻轻摇头看了骆伯伯一眼,示意我爷爷暂时不要说话。爷爷便又看着骆伯伯的举止,神色有些严肃的低声问了声。

    “骆伯伯,良园这伤让你费神了!”爷爷的语气很是诚恳,他可以说经历无数,看到父亲这样子,显然知道不是轻易可以解决的。

    这时候,骆伯伯倒是没有吱声,反而静静的看着我父亲。他看的很仔细,眼睛几乎没有放过两侧肋骨任何地方。我看他的右手拇指飞快,在自己其余四个手指关节处乱点,口里却念念有词。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妈妈点了两盏马灯在两旁,还在高的那个衣服柜子上,点了一支红色的大蜡烛,我记得那大半的蜡烛是拜神剩下的。

    这样屋里光线便很亮,看起来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

    骆伯伯让我父亲张嘴,然后用酒杯开始给他喝了一杯白药草汁。我站在一旁看到那绿绿的药汁,心里都感觉到一阵发抽。不过我看叔爷爷居然目不转睛,一直看着骆伯伯的右手。

    他神色肃然的看着,好像骆伯伯的右手有什么玄机一般。我自然是不懂这些,但是平时听人说过,自己这个叔爷爷持净公,也是会一些东西的,可能他想从骆伯伯身上看到什么罢!

    我的揣测是对的,我后来才知道这件事。因为在湘楚会法水的人看来,每个人会的咒语和法术是不一样的。但是因为法水的源流毕竟最初来自于一个地方,在这复杂神秘的仪式中,总有东西可以借鉴。

    虽然学不到其中精髓的东西,至少看到别人的施术,自己也可以积累很多经验。何况据说这种法水虽然很少失误,但是成功的几率和效果,却是大不相同的。

    叔爷爷持净公的孤傲,在乡里是素来有名的。想必骆伯伯也是听过他的事情。所以我后来才想到,为什么骆伯伯在给我父亲疗伤的时候,一直都是背对着我叔爷爷居多。

    我想倒不是骆伯伯想瞒着我叔爷爷,实在是有些事情让他也有耳闻。不然骆伯伯也不至于一直当着唐遇仙,任唐遇仙在一旁看着。当然这些事情,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这时候我只会看热闹。

    确实,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热闹。

    即使是因为父亲受伤,骆伯伯才来了我家。如果换一个人的话,骆伯伯也许不一定上门,而我妈妈和骆鹰是干亲姐弟,妈妈亲自去请他过来,他也正好在家里,想必是不会拒绝的。

    如今骆伯伯不但来了,而且是聚精会神的疗伤。只见他审视了一阵之后,再把那碗药汁端起来,慢慢的倒了一点在我父亲的肚脐眼里面。他的动作很慢,刚刚好让药汁不溢出来。

    看着父亲的腹部轻轻的抽动,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吱声。可能父亲慢慢的适应了,也许是不那么紧张了,或者说身上的上难受过肚脐眼里的动静,躺在那里终于平静了下来。

    然后看到骆伯伯脸色居然缓和了一些,居然偏头朝爷爷笑了一下后,淡淡的说道:“持节兄,不必太担心,没有想象中麻烦!用点白药汁揉开淤血和破气,再用碗水就会慢慢恢复的!”

    他似乎对我爷爷比较敬重,说话语气缓和凝重,神色也比较轻松一点。果然他没有看我叔爷爷,叔爷爷似乎也没有在意,脸上居然还陪着笑意。

    骆伯伯再拿起妈妈准备好的软排笔刷子,蘸着那擂好的白药汁,轻轻的细心的刷在父亲肋骨上。

    父亲的身子在排笔接触到的时候,有些微微发抖的颤动,显然是触及便有些疼痛。

    骆伯伯却眉毛一挑沉声说:“稍微忍忍就好!”

    然后只见他微闭双眼,双手轻轻搓动着手掌,然后把手掌轻轻放在我父亲肋骨上。看到我父亲适应了他手掌之后,他的手掌便慢慢的揉动了起来。

    “啊!”父亲却忍不住低声叫了起来,显然是极为疼痛,但是看到骆伯伯停下来,紧紧的盯着自己,只好忍痛咬牙止声。

    我想骆伯伯的那种轻柔的揉动,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但是父亲豆大的汗珠涌了出来,显然是极为难受的疼痛。骆伯伯却低低的说了句:“显摆是有代价的!”

    本来因为疼痛颤抖的父亲,这个时候居然不像开始那般痛苦。神色极为尴尬,又不好来回答骆伯伯。果然,过了一会儿之后,他似乎适应了这种揉动,慢慢平缓了神色下来。

    大家都松了口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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