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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犯规的游戏全文阅读

作者:宁航一     必须犯规的游戏txt下载     必须犯规的游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必须犯规的游戏全文阅读

第一季 缘起 缘起

    这个恐怖事件的开始,就像是一篇小学生的流水账作文。

    南天是一个单身的自由作家。早晨按自己的生物钟起床,洗漱、吃早餐;接着在电脑前敲字直到中午十二点;出门,到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午餐;回家睡午觉;下午三点起来,玩电脑游戏;晚饭是叫的外卖,吃完后写文章直到十一点半;之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节目很乏味,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诡异的状况,就发生在他睡着之后。准确地说,是他睡醒之后。

    南天迷迷瞪瞪地眼睛,当他看清周围的时候,愣了足足半分钟。

    我还在睡梦中?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不对,触感是真实的。南天捏了自己的手臂一把,疼。

    他瞠目结舌地环顾着这个狭小而陌生的房间——总共大概只有7、8平方米,斜前方是一扇关着的木门。房间没有窗户,顶上是一盏日光灯。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一座布艺沙发,角落里有一个抽水马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南天倏地从那张小床上坐起来,惊愕而紧张地思忖着——这是什么鬼地方?不管怎么看,他都敢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不是自己温暖可爱的家。

    我之前不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吗?南天想了起来,那电视节目真难看,让他不自觉地睡着了……可是,现在这是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思绪混乱不堪,喉咙一阵阵发干。他无法判断自己遇到了什么样的状况。

    就在这时,南天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女人惶恐的声音:“啊!这是什么地方?”

    还有别人在这里!南天激动地跳下床来,两步跨到门前——感谢上帝,门不是锁着的,一拉就开了。

    他跨出门,来到走廊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一头棕色卷发、面色惊惶的女人,他们俩短暂地对视了几秒,仿佛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就在这时,南天旁边房间的门也打开了,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以同样诧异不已的表情出现在他们面前。紧接着,走廊上的房门纷纷打开,不止是这一边,还有隔着好几米远的对面走廊也是——每个小房间里,分别走出来一个人。所有人都张着嘴,瞪着眼睛,一副惊愕莫名的神情。

    这个时候,南天将所处的环境彻底看清楚了——这是一个几百平方米的大空间,分上下两层,下面是狭长的大厅,摆放着一圈深棕色皮椅。而自己和其他人现在正处在二楼对称的两排走廊上。南天数了一下,两排走廊上各有七个房间,加起来一共14个。没错,每个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一共有14个人。

    “我们这是在哪里?”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茫然地向众人发问。

    “看格局,这里应该是个监狱。”中年男人眉头紧蹙。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每个人都显得紧张不已。对面的一个短发女人叫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没有人能回答得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同样的问题。

    这时,一个戴帽子的小伙子从一侧的楼梯走了下去,来到一楼中间的大厅,仔细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个布局。楼上的人面面相觑,也跟着走下楼来,大家都聚集在一楼大厅里。

    “这里有扇门。”穿白衬衣的男人走到大厅的一道铁门前,用劲拉了拉,摇头道,“锁死了。”

    戴帽子的小伙子点着大厅中间那围成一圈的棕色皮椅数了一遍,用手托住下巴,说道:“有意思,刚好14把椅子,和我们的人数一样。”

    一个头发是淡茶色的年轻帅哥双手在裤包里:“这么说,这些都是早就安排布置好了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安排的这些?”有人问。

    “会不会是一个电视节目?”一个高个子男人说,“现在有一些真人秀节目,将不知情的嘉宾带到某处,进行秘密拍摄,最后才告诉嘉宾,这其实只是一个电视节目而已。”

    “不可能。”一个冷冷的声音,来自一个面容同样冷峻的男人。“没有哪家电视台或者制作单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不经得我允许的情况下,把我弄昏,并带到这里来录制什么节目。”

    这男人说话的口气非同一般,似乎来头不小。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南天注视着他的脸,觉得有些面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也说道:“没错,这不可能是那种无聊的电视节目。”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4月22号上午9点17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大家和我一样,已经被非法拘禁12个小时以上了——这绝不可能是一个游戏,完全是不折不扣的犯罪。”

    看到这中年男人看表,大家才想起时间这个问题。一些没有戴手表的人开始摸自己衣服或裤包里的手机,随即听到他们的惊呼声。“手机不见了!”

    “要是谁把我们抓到这里来,还会留下手机给我们报警或求救,那才是怪事呢。”面容冷峻的男人“哼”了一声。

    “这么说,我们是被什么人秘密地抓到这里来的?”那个有着一头漂亮卷发的女人捂着嘴骇然道,“那人想把我们这么样?”

    “我看不止是一个‘人’吧,可能是一个什么组织。想想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把我们十多个人同时一起抓到这里来?而且,全是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男人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说。

    “有没有谁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淡茶色头发的年轻帅哥说。“我是意思是,有人有被绑架或者是胁迫的印象吗?”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然后纷纷摇头。

    “这么说,我们全是莫名其妙地昏迷后,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南天开口道:“我是睡着后……然后醒来就在这里的。”

    “我也是。”那个戴着闪闪发光的钻石耳坠、短头发的女人望了南天一眼,“我跟他一样,也是睡着后就没有了任何知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不管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把我们秘密囚禁在这里的人到底想干什么?”淡茶色头发的年轻帅哥说。

    沉默了片刻,戴帽子的小伙子指着那一圈围成一个大圆的皮椅说:“也许这些椅子就是答案。”

    “什么意思?”南天问。

    “我刚才就说了,我们现在一共有14个人,而椅子也有14把。这肯定不是巧合吧?”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抓我们到这里来的人希望我们在这里开一个茶话会?”面容冷峻的男人冷笑道。

    戴帽子的小伙子并不觉得好笑,他仔细观察着周围:“谁知道呢?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大厅里没有其他更醒目的东西了。而这14张皮椅整齐地摆放成一个圆圈——这种暗示再明显不过了——这个神秘的主人希望我们都坐到这些椅子上来。”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南天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理解的。”

    大家现在都靠近这一圈皮椅。短发女人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全坐在椅子上?然后呢,又该干什么?”

    “或许坐下来之后,就会出现下一个‘提示’。”穿白衬衣的男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提示’,什么意思?”短发女人问。

    白衬衣男人耸耸肩膀:“我不知道,随口说的。只是觉得如果是在小说中,就会出现这样的情节。”

    “对,我也这么想。”戴帽子的小伙子竟显得有些兴奋,他走到一张皮椅旁,准备坐下来,“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等等,别坐!”漂亮卷发的女人突然叫道,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身材高大的男人问她;“你怎么了?”

    众人都注视着她,她的脸一下红了,窘迫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小心点。”

    “你好像认为我们坐到这椅子上,会发生什么事?”短发女人犀利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漂亮卷发女人咬着下嘴唇,眉头微蹙。片刻之后,她说道:“因为,我以前的一篇小说中,就出现了这样的剧情——椅子上藏着机关,坐下去的人……会死。”

    这句话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南天在内。但卷发女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大家吃惊的是什么。

    “你说,你的一篇小说中?这么说,你是个作家?”南天问。

    “对。”卷发女人点头道,“我是个推理、悬疑小说作家。”

    “真是巧了!”南天忍不住惊呼道,“我也是啊,我也是写悬疑惊悚小说的。”

    接下来,更另他们吃惊的是,戴帽子的小伙子也叫道:“什么?你们都是写恐怖悬疑小说的?和我一样?”

    “等等,难道我们大家都一样吗?都是悬疑小说作家?”白衬衣男人瞪大了眼睛。

    “没错,我也是!”短发女人叫道。

    面容冷峻的男人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转动着眼珠,随后低声道:“哼,看来真是这样。”

    戴帽子的小伙子望着冷峻男人,忽然叫道:“啊!难怪我刚才觉得您面熟呢,您是大作家荒木舟吧!”

    大家都望了过来,带着些许惊讶。他们没想到,堪称悬疑小说界领军人物的著名作家荒木舟竟然也和他们一起经历着这起诡异的事件。

    荒木舟淡淡地说:“嗯,那是我的笔名。”

    戴帽子的小伙子好像忘了自己处在什么状况中,竟兴奋地感叹道:“14个悬疑小说作家离奇地聚集在一个神秘的场所,面临着未知的危险和谜题——实在是太有戏剧、太有意思了!

    我们现在的经历,简直就是一部最好的悬疑小说!”

    他说完这番话,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男孩突然盯住了他,嘴唇微微张开,好像是意识到了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荒木舟仍然是那种慢条斯理、冷若冰霜的口吻:“现在不是为这种事情激动的时候吧?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好。”

    “对。现在看来,我们这些人会聚集在这里,绝不可能是巧合了。既然大家都是些推理悬疑类的行家,那就一起来分析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穿白衬衣男人说,“另外,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做个自我介绍——我的笔名叫龙马。”

    “啊,龙马,我知道!”戴帽子的小伙子指着他说道,“我看过你那本《逃出恶灵岛》,很棒!没想到就是你呀!”他兴奋地直搓手。

    龙马浅浅笑了一下,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他转向众人,“大家都分别做个自我介绍,没意见吧?”

    淡茶色头发的年轻帅哥正要开口,戴帽子的小伙子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抢在他之前说道:“啊……你——我也想起来了。我看过你的专访——你就是被媒体称为‘偶像作家’的歌特吧?”

    年轻帅哥捋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点头道:“对,是我。”

    戴帽子的小伙子确实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在这种大家都惶惶不安地时候,他却有心情在众人中收寻着明星人物。“你是白鲸吧!”他指着一个一身休闲打扮的男生说,“新晋的悬疑小天王,我在网上读过你的作品。”

    这个笔名叫白鲸的男生,南天也听说过,他是去年才在悬疑小说界崭露头角的,作品并不多,但势头却锐不可挡,蹿红的速度之快令很多前辈都为之咋舌。

    白鲸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同时问那戴帽子的小伙子:“那你呢?”

    “我就不能跟你们比了。”小伙子不好意思地取下帽子,挠了下头,“我没什么名气,都没出过实体书,只能算是网络写手吧——我的笔名叫北斗。”

    高个子男人接着说:“我的笔名叫暗火,也不是什么名作家。”

    一头漂亮卷发的女人微皱着眉说:“我叫纱嘉……嗯,是笔名。”

    短发女人有着和小女人般的纱嘉截然不同的成熟韵味。“我嘛——笔名叫千秋。”她拖长的声音极具磁性,蕴涵着和妩媚。

    后面的人挨着介绍自己——三十多岁的削瘦男人笔名叫莱克;穿方格子衬衫的白皮肤男人叫尉迟成;微微发胖的中年男人笔名叫夏侯申;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形象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的,名字叫徐文,他说那是他的真名,他从不用笔名。

    在南天做过自我介绍后,最后就只剩下那个十多岁的男孩了。他看起来是这14个人里面年龄最小的一个,之前一句话也没说过。见大家都望向了自己,他开口说道:“唔……我的笔名叫克里斯。”

    “克里斯?”大家都怔住了,连荒木舟都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这个男孩。

    北斗惊讶地张大了嘴,几乎是大喊道:“你真的是克里斯?写《冥顽世界》的那个16岁的天才作家?”

    男孩淡定地说,“嗯,是我,不过我现在已经18岁了。”他腼腆地笑了一下。

    大家面面相觑,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和其他人一样,南天也感到不可思议。之前,他认为在这14个人当中,荒木舟就是最大牌的作家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连克里斯都在他们当中!要知道,天才少年作家克里斯在全世界来说,都是个名人。他16岁写成的长篇小说《冥顽世界》一问世便获得国内外的多项文学大奖,被翻译成十多种文字出版,位居畅销书排行榜多周。之后,克里斯转为写悬疑小说,每本书都有几百上千万册的销售记录。据媒体介绍,克里斯智商高达150以上,但这个天才少年作家却十分低调,基本不接受任何采访和报道,所以对很多人,包括业内人士来说,他都是个谜一般的人物。

    而这样一个人物,现在居然也经历到这起诡异的事件中来,别说是性格外露的北斗,就连自认为沉得住气的南天都感觉心潮澎湃。

    同时,更深一层的震惊和恐惧也向他笼罩而来——到底是什么神秘的力量,能把这么多不简单的人聚集在一起?目的又是什么呢?

    此时,北斗简直已经兴奋地难以自恃了,他面红耳赤、手舞足蹈地说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昨天晚上还跟朋友在街边的烧烤摊喝酒,今天醒过来居然就跟克里斯身处一室,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你还觉得很高兴是怎么着?”荒木舟瞪着他说,“别做这种不知所谓的感慨了,还是想想我们现在的处境吧!我提醒你,我们不是在聚会或度假,而是被非法囚禁了,并且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十有**都不会是好事!”

    北斗吐了吐舌头,埋下头不说话了。

    “那么回到之前的话题吧。”夏侯申说,“我们到底要不要坐到这些椅子上试试?”

    尉迟成望了一眼纱嘉,说:“我认为这位女士的担忧是不必的。想想看,我们在这里昏迷了十多个小时,如果谁想取我们性命的话,早就可以下手了,还用得着采取‘椅子机关’这么麻烦的杀人方式吗?”

    “没错,要杀我们的话,根本没必要把我们弄到这里来杀。”夏侯申说,“可见那家伙想要的不是我们的命。”

    说话的时候,北斗蹲去仔细检查了一把皮椅。“我看过了,没有什么机关,就是普通的椅子。”

    那个叫暗火的男人似乎觉得有些不耐烦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疑神疑鬼的。”说着,他径直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了下去,并自然地翘起二郎腿。

    大家见没发生什么事,纷纷走到一把皮椅跟前,挨着坐了下去。

    其他人都纷纷落座,唯独纱嘉还站在最后一把椅子跟前,手抚在胸口,似乎还在犹豫着。

    南天恰好在她的旁边,看到她一脸忧虑的模样,忽然有一种想保护这小女人的冲动。他拉了一下纱嘉的手,同时站起来说:“别担心,没问题的,要不你坐我这里吧。”

    说着,他坐到纱嘉面前的那把椅子上,向她示意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纱嘉微微张着嘴,盯着南天看了几秒,随即露出感激的神情。“谢谢你。”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同时坐到南天让出来的那把椅子上。

    此刻,14个人全部落座。与此同时,空旷的房屋内突然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欢迎光临,客人们。”

    坐在皮椅上14个人全都惊诧地左顾右盼,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北斗抬起头,最先有所发现,大喊道:“在那里!”

    大家抬起头来,望向四周,这才发现原来房子顶端的四个角落都安装着一个小音箱,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抱歉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把14位悬疑惊悚作家‘请’到这里来。不管你们现在处于何种心境——愤怒也好、恐惧也罢,都请暂时冷静下来听我说完以下的话,因为这是关系到你们性命的大事。”

    坐在椅子上的14个人屏息静气,偌大的空间里没有一丝杂声。

    “我猜,你们刚才已经有过一些交流了。所以各位的名字和来历,就不用我来一一介绍。我相信你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就是——我把你们请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

    “简单地说吧,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一个悬疑小说作家。多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怎样,才能写出一本震惊出版界、乃至全世界的伟大的悬疑小说呢?我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答案——你们,就是我的答案。”

    围成一圈的14个人面面相觑,神情复杂,难以概括。

    “现在在座的各位,不管知名与否,在我看来,是国内最优秀的14个悬疑小说作家。我把你们‘请’到这里来,是想和大家玩一个‘游戏’。”

    “我来说明一下游戏规则。现在请你们注意大厅东南方向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个小箱子。”

    众人朝他说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他说的那样东西。

    “这个箱子里,装着14个乒乓球,每个球上面写着一个数字,分别是1—14。一会儿,我希望你们按照我说的那样去做——每个人到那箱子里随机地摸一个乒乓球出来,上面的数字就代表你的‘号码’。确定之后,游戏就开始了。”

    “游戏内容是这样的:从拿到号码‘1’的那个人开始,每天晚上7点钟,每人讲一个自己新构思出来的悬疑恐怖故事。讲完之后,除了讲述者之外的其他人跟那个故事打一个分数,以10分为满分。打完之后,由一个人统计,并算出平均分——最后得出的数字就是这个人所讲故事的总得分。那么,14天之后,得分最高的那个人就是这场游戏的胜者。”

    “有人会问,赢得这场比赛有什么好处呢?我想,各位都是行家,肯定能意识得到,你们现在所经历的这件事情,实在是一个绝好的悬疑小说题材,而且最难得的是,它不是编造出来的事情,而是你们亲身经历的真实事件。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对于一个悬疑作家来说,这是一生中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把这件事情改编成小说,绝对会轰动世界、创下书市奇迹。”

    南天在心中暗暗惊叹——他说得一点都没错,且不说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就单凭目前的状况——14个悬疑作家(还包括了克里斯、荒木舟、白鲸、歌特等名作家在内)被神秘人绑架到一个封闭场所,并强制他们在这里度过近半个月的时间,每晚讲一个故事——光凭这个就已经够有噱头了。毫无疑问,这本书光凭介绍,就会引起无数人的兴趣和好奇心,简直是一本不用翻开看都能吸引人购买的超级畅销书!

    神秘人的声音将南天从遐想拉回现实。“但是有一点,你们肯定都想到了——总不能这么多人去写同一个题材吧?所以,这本未来畅销书的写作权,只属于最后得分最高的那个人,也就是这个游戏的胜者。这个人可以将他所经历的整件事,包括这14天以来听到的所有故事写成一部书。最后谁能成为这个幸运的人,对在座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挑战。”

    “当然,也许有人会说——我不同意,我也不想玩这游戏,我现在只想回家。对于有这种想法的人,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但是显然,我也不能就这样让你离开。只有很遗憾地让你‘出局’了。”

    “他说的‘出局’是什么意思?”徐文鼓着一对向外凸出的眼球问坐在他身边的白鲸。白鲸摇了摇头,做了个叫他暂时不要说话的手势。

    “现在,游戏内容大家都了解了吧。那么接下来,我来说一下这个游戏的规则,这是最重要的部分,请你们听好。”

    “首先,是关于你们每天晚上要讲的那个故事。除了必须是一个精彩的悬疑恐怖故事之外,更关键的一点是——后面的故事绝不能和前面的故事有任何构思上的相似或剧情上的雷同。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犯规的那个人就会‘出局’。这一点希望你们引起重视。”

    声音暂停了几秒,好像是有意留时间给众人思索。接着,那含混沙哑的声音继续道:

    “另外,告诉你们一件事,这个活动的主办人,也就是我,现在就跟你们坐在一起。没错,我就是你们当中的一个人。”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愕地倒吸了口凉气(显然有一个人是在演戏),目瞪口呆地望着身边的人,一瞬间,好像所有人都成了嫌疑犯。

    那声音像是算准了众人的反应一般:“你们还是以后再花时间慢慢猜测我是谁吧。我现在要你们知道的是,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向你们余下的13个人做一个公平的挑战。自然,我到时也会讲一个故事,然后等待着你们评分。但是,我要你们听清楚,如果最后胜出的那个人恰好是我的话——”

    那声音骤然停下了,大厅里静得可怕。而那恐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后背发冷。

    “假如结果是这样,那你们剩下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两个女士都惊恐地捂住了嘴,事实上,所有人都是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音箱里的声音继续道:“所以,唯一能活着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按我的规则讲好你们的故事,并公正地为每个人打分。最后获胜的那个人,不但会获得这个故事的写作权,还能获得所有活着的人的生存权——打开这扇铁门的钥匙,只有获胜的那个人才能得到。当然,如果你们评选出来的那个获胜的人是我,你们就只能到地狱里去后悔了。”

    “好了,该交代的我都说了,最后提醒你们几点。第一,你们应该看出来了吧,这里是一所旧监狱改造成的,除了打开大门能出去之外,别无他法。你们不用枉费心机地做各种逃生尝试了;第二,在大厅西北方向的那个柜子里,有供你们半个月生存的食物和水,只要你们不浪费,捱过半个月完全没问题;最后一点,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的生命掌握在我的手里,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既然能把你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请到这里来,也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你们的性命。游戏从今天晚上就开始了,各位好自为之吧。”

    等了好一阵,音箱没有再发出声音。

    “呼……”荒木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毫无疑问,这是个疯子所为。”

    “可怕的是,这疯子现在就在我们中间。”莱克说。

    “对了,我们刚一坐下来。那音箱就响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房子里还有人,在暗处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徐文紧张地环顾周围。

    白鲸缓缓摇着头说:“那声音多半是事先录好的,用遥控的方式控制音箱。我们全都坐下来后,当中的某人就悄悄按动了隐藏在某处的遥控器。”

    “这么说,我们现在只要搜出谁的身上有遥控器,就能将‘那个人’找出来?”尉迟成瞪着双眼说。

    “如果是微型遥控器的话,可以藏在身上的很多小地方,根本搜不出来。”白鲸无奈地说,“况且怎么搜?由谁来搜?现在的关键就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该相信谁。”

    听了这话,大家都感觉到一阵寒意,彼此警觉地互望着。

    这样可不行。在这种困境中,如果大家不团结的话,那情况会更糟。南天呼了口气,说:“我觉得,我们不要互相猜测、疑神疑鬼。毕竟我们14个人当中,有13个都是无辜的。”

    “这小伙子说得对。”夏侯申说,“也许那疯子告诉我们这一点,就是为了达到让我们互相怀疑的结果,我们别中了他的计。”

    低头沉思的北斗,忽然咧嘴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千秋凝视着他。

    北斗抬起头来,发现大家都望着他,“唔”了一声:“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我居然能跟克里斯、荒木舟老师他们一起被当作‘最优秀的14个悬疑小说作家’之一。”

    千秋翻了下眼睛,讥讽地说:“真荣幸啊。”

    南天望着夏侯申说:“现在几点了?”

    夏侯申看了下手表:“上午10点36分。”

    南天点了下头,将头扭到一边,凝望着墙边的那个小木箱。

    徐文说:“难道我们真要按照那人说的那样去做吗?”

    “要不然呢?你觉得我们还能怎样?”龙马说。

    “我们这么多人,就没办法对付那疯子一个人?”暗火说。

    “问题是,你能分辨出我们当中谁是那疯子?”龙马问他。

    “他的声音……我们当中,有没有谁的声音跟那人相似?”徐文说。

    荒木舟冷笑一声:“别犯傻了,你觉得能策划这种计划出来的人,会蠢到用他(她)真实的声音跟我们说话吗?那显然是使用变声器之后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了。”

    克里斯转了下眼睛,望着荒木舟问道:“叔叔,您用过变声器吗?”

    荒木舟一怔:“……没有用过。”

    “那您怎么知道使用变声器后的声音该是什么样的?”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荒木舟的身上,荒木舟露出不自然的神情,解释道:“我以前在电影里看过……应该就跟刚才发出的声音差不多。”

    克里斯“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龙马说:“看起来,我们真的只有按照那个人说的那样去做了,否则的话,我们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正如他所说,现在我们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里,没有选择的余地。”

    “主要是他在暗处,而我们在明处。只要找不出这个人来,就意味着我们要一直处于被动。”白鲸补充道。

    “那我们就如他所愿,来玩这个游戏吧——最后赢了的那个人就能获得钥匙,救大家出去。我不相信,我们13个人的智慧还比不过那一个人。”南天说。

    “可是别忘了,他早就在策划这件事,是有准备的。”歌特提醒道。

    南天托着下巴想了几秒,居然和克里斯一起异口同声地说道:“不,他不可能事先准备好故事。”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为什么?”徐文问道。

    “按照他说的那种规矩,我们抽签决定顺序是随机的。而后面故事的内容又不能和前面的雷同。那么,如果他的号码排在后面,而之前又恰好有人讲了个跟他差不多的故事,那么,他想好的故事就不能用了。”

    纱嘉“啊”地低呼了一声:“这么说,我们谁都无法提前把故事想好?只有轮到自己那天才可以开始想?

    “就是这样。”南天望着她说,“所以正如他所说,这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公平的比赛,那个人想用自己的真正实力来挑战我们13个人。”

    “不,有一点是不公平的,对后面的人来说。”克里斯说。

    大家都望向他。

    “规则是——前面的人讲过的内容和题材,后面的人就不能再用了。这意味着,越到后面,故事的题材就会越狭窄,显然对后面的人是不利的。”

    “你说得对。”白鲸微微点头。

    “也许,他认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南天若有所思地说。

    夏侯申再次看了一眼手表:“我提醒大家一点,那人说游戏从今天晚上7点开始,也就是说,我们当中抽到‘1’的那个人,只有不到9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了。”

    大家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一起,用眼神做出了决定。

    “我去拿那个木箱。”北斗朝大厅的角落走去。不一会,他捧着那小木箱回来了。这是一个类似商场抽奖那样的箱子,顶端开了一个圆洞,刚好能让人把手伸进去。

    “谁先来?”北斗问。

    “我先来吧。”龙马走上前去,手伸进木箱里,摸出一个乒乓球,上面写着数字“6”。他转过身,把号码展示给众人看了一下。

    南天跟着走过去,从木箱里摸出一个小球,他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心中颤抖了一下。

    什么?这么巧?

    小球上的数字是14。

    我是最后一个?这到底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在他发怔的时候,其他人都挨着走上前来,分别从木箱中摸出小球。

    所有人都拿完之后,北斗说:“里面剩下的那一个就是我的了。”他伸手进去拿出那最后一个乒乓球,看了一眼——9。

    现在,每个人的号码都确定了,这将是未来14天晚上讲故事的顺序。

    尉迟成转动着手中那个写着“1”的小球,有些紧张不安地说:“我居然是第一个。”

    “那还不好吗?第一个讲的人,可以任意选择题材和构思,不用担心会和别人的重复和雷同。”歌特扬起自己手中那个写着“12”的小球给尉迟成看了一眼,“我就没这么幸运了。”

    “可不是吗?越到后面,故事的题材和情节就会越受限制。”白鲸说。

    尉迟成听他们这样说,似乎放松了许多,他微微点头道:“这倒也是。”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么,我到房间里去构思我的故事了。”

    “等等。”克里斯忽然开口道,“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众人都愣了一下。千秋问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反正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我想,也许我们能通过各人被带到这里来的不同时间和方式,发现其中的一些端倪。”克里斯沉静地说。

    南天一怔:“你是说,也许能推测出谁是那个神秘的‘主办人’?”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觉得可以试试。”

    “我赞成。”夏侯申望着众人,“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分别说一下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可以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千秋说。

    “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回忆一下出现在这里之前,自己在做些什么。”夏侯申说。

    “好吧,就这样。”荒木舟说,“我们现在就按照这个顺序来依次说吧。”他举起自己手中的小球。

    从尉迟成开始。“嗯……我记得,我昨天下午是从一个朋友家出来,然后开车回家。开车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很疲倦,就把车停到路边,想稍微休息一两分钟。结果居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的一个房间里了。”

    “你睡着之前有没有看时间,那时是几点?”克里斯问。

    尉迟成思索着说:“我从朋友家出来是下午三点半左右,之后开了最多十分钟的车……。”

    “就是下午三点四十左右?”

    “差不多。”

    尉迟成说完后,拿着号码“2”的徐文皱着眉头说道:“我昨天下午在自己公司的办公室里看文件,看累了就闭上眼睛想养会儿神,结果——后面不用说了吧?”

    “具体时间你记得吗?”克里斯问。

    徐文想了想:“应该是下午四点过一点儿。”

    号码“3”的主人是夏侯申,他说:“我昨天下午在公园的长椅上冥思,寻找创作灵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反正睁开眼睛就已经在这里了。”

    “时间?”

    夏侯申耸了下肩膀:“我不知道,当时我没看时间。”

    “大概是什么时候你能判断吗?”克里斯问。

    夏侯申眯着眼睛想了片刻,说:“我记得当时公园里打拳的老人们准备回家了,大概就是快五点了吧。”

    “嗯。”克里斯应了一声。

    后面的人挨着说了下去。

    莱克(号码“4”):“我在家里上网,莫名其妙地就失去知觉了。时间……大概是五点半左右。”

    暗火(号码“5”):“我和朋友在一家餐馆吃饭,喝了些酒……我去上卫生间,后来就不知道了。具体时间我没看,但吃晚饭的时间,应该就是六点过吧。”

    龙马(号码“6”):“我昨天七点在外面吃完晚饭,坐地铁回家,忽然觉得有些头晕,之后就跟你们差不多了。”

    千秋(号码“7”):“我昨天晚上到一家美容中心做全身保健按摩,那个按摩师的手法相当到位,我非常舒服,很自然地就睡着了。”她摊了下手,表示后面的不用讲了。

    “时间呢?”克里斯提醒道。

    “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按摩前我看了一下手机,刚好七点半。”

    “喂!等一下,这……这是怎么回事?”一直在旁边认真倾听着的南天突然惊呼一声,露出惊愕的神色。

    “怎么了?”徐文诧异地望着南天。

    “难道你没发现吗?从号码‘1’的尉迟成开始,每个人失去知觉的时间顺序,跟我们随机抽的号码顺序一样!”南天大声喊道。

    几乎每个人都惊诧地,感到匪夷所思。

    “难道后面的人也是这样吗?”夏侯申愕然地望着余下的几个人。

    “听他们说完吧。”克里斯说。

    白鲸(号码“8”):“我昨晚和一个朋友在咖啡厅里喝咖啡、聊天。后来她出去接电话,我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失去知觉的。时间是八点左右。”

    北斗(号码“9”):“我昨晚和一群高中同学在外面喝酒,一家普通的烧烤摊。我们大多数人都喝醉了,几乎记不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我发现自己躺在这里的一张床上。我清醒时看的最后一次时间是晚上九点十五分。”

    荒木舟(号码“10”):“我昨晚哪儿都没去,就在自己家中。我妻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在卧室看书。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去知觉的,时间也不敢肯定,只能估计是十点以前。”

    纱嘉(号码“11”):“昨晚,有个朋友来我家找我聊天,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她走之后,我躺在床上听音乐,不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朋友是接近十点时走的,嗯……那我失去意识的时间应该就在二十分钟以内(十点二十左右)。”

    歌特(号码“12”):“昨天晚上,我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看到中途不知怎么觉得很疲倦,之后就渐渐没意识了。我记得电影是九点四十分开始的,我看了大概一半,那时应该是十点五十左右吧。”

    歌特说完之后,没有人说话了。南天(号码“14”)以为自己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他说道:“我昨天晚上在家里写小说,写到十一点半,然后在客厅看电视,没看多久就睡着了。”

    南天刚一说完,北斗就叫了起来:“天哪,真的是这样!我们随机选出的顺序,就是每个人失去知觉的先后顺序!”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诡异的状况?”夏侯申眉头紧锁,“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难道我们每个人的‘顺序’,是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的?”尉迟成惊愕地猜测道。

    “我们被带到这里来的先后顺序,是可以控制的。但我们刚才每个人挨着在那小木箱中号码,是完全随机的,这怎么能控制?”白鲸也感到不可思议。

    就在大家惶恐地谈论、猜测着的时候,荒木舟说道:“先别忙,我们当中还有一个人没说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呢。”

    大家扭过头去,见荒木舟的眼睛盯着克里斯,这才想起一开始提出这个问题的克里斯自己还没有说。

    但此时,所有人都盯着克里斯,他却缄默不语了。

    “怎么了,天才少年,你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我们都说了,你却不愿意说?”荒木舟用审视的眼光注视着克里斯,“难不成,你来这里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

    克里斯沉默许久,目光迎向荒木舟,说道:“对。”

    荒木舟眯起眼睛:“那你是怎么来的?”

    “我不是昏迷后出现在这里的。”克里斯说。

    众人全都,白鲸说:“难道你……”

    “对,我是在清醒的时候走进这个地方来的。”克里斯平静地说。

    “什么!”众人惊呼起来。

    面对一片怀疑的目光,克里斯沉着地说:“你们别误会,我不是那个神秘的‘主办人’,如果我是的话,就会编一个谎话,而不会把真实情况告诉你们了。”

    “很难说。”荒木舟凝视着他,“你也许就是利用我们的这种思维,才故意这么做呢?”

    克里斯没有说话。

    南天伸出手比了一下,望着克里斯说:“那请你告诉我们,你具体是这么来这里的?”

    克里斯说:“昨天晚上,我按约定来到指定地点,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那里等着我。我上车之后,被黑色布条蒙住了眼睛。车子开了大约半小时,停了下来,我被一个人带着进到一个室内场所,当然,就是这里。我取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带我进来的那个人不知道哪儿去了,就好像消失了一样,而门已经锁上了。”

    所有人都屏声敛息地盯着克里斯,像在听一个奇幻故事。纱嘉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从大厅来到二楼,发现14个房间有13个的门都是紧闭着的,只有一个房间的门开着。我走了进去,将门关上,躺在床上睡觉。直到早上听到你们的声音,我才起来——就是这样。”

    克里斯说完后,众人凝视他足足有一分钟。

    “你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所以才会如此从容地面对此种状况,是吗?”夏侯申问道。

    “对,我知道。”克里斯低头沉思,“但是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这可能是个圈套。”

    荒木舟说:“你不妨把话说清楚吧。究竟是什么吸引你到这里来到?你来干什么?和你约定的人是谁?”

    “对不起,这些我暂时不能说出来。”

    荒木舟瞪着眼睛问:“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对不起。”

    大厅里短暂地沉默了一阵,南天说:“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们,你昨天晚上到这里的时间吧?”

    克里斯点了下头:“那个人没把我的手表收走,我进门后看了时间,刚好十一点十分。”

    “你的号码是?”

    克里斯展示手中那个写着“13”的小球。

    南天深吸一口气:“没错,你在时间上的顺序也刚好是第十三个人,在歌特(十点五十)和我(十一点半)之间。”

    “真他妈见鬼了。”暗火低声骂道。

    龙马这时想起了什么,问克里斯:“对了,你之前是怎么想到这个的——我是说,你怎么会想到从我们每个人到这里来的时间顺序中看出端倪?”

    “因为和我约定的那个人非常强调时间,他在车上跟开车的人说了一句‘我们必须在十一点十分之前到达那里’——所以我觉得时间顺序对这个神秘的‘主办人’来说,可能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

    “那么,通过我们刚才所有人的叙述,你有没有推测出……谁可能是‘那个人’?”千秋紧张地问道。

    克里斯摇头道:“不可能,那个人隐藏得很深,不会这么容易暴露的。我现在只能肯定一件事——”他顿了一下,凝视着众人,“这件事情绝不是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

    南天躺在“牢房”的床上,思索着这一起诡异莫名的事件。

    这件事情绝不是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克里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内情?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

    现在看来,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他了。但是,这可能只是表象。

    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呆了一下午,南天已经感到心烦意乱了——各种猜忌、推想困扰着他,担忧和焦虑也让他难以平伏。他想象自己远在他乡的父母拿起电话,拨通儿子的电话号码,却发现无法联系到的时候,他们会着急成什么样。不用说,他们会立刻到自己所在的城市来,这时发现儿子失踪了……南天用手按住额头,他不愿再想下去了,这种想象令他心中绞痛。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南天从床上坐起来,问道:“是谁?”

    “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

    南天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纱嘉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盒午餐肉罐头和一瓶矿泉水。

    “都六点过了,你不饿吗?”纱嘉把手中的食物递给南天。

    “谢谢。”南天接过水和罐头,冲纱嘉笑了一下。他见纱嘉还没走,就问了句,“嗯……要进来坐会儿吗?”

    “好啊。”纱嘉走进来,坐到布艺沙发上。

    南天提着拉环将罐头启开,却发现没有餐具。正在窘迫的时候,纱嘉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把不锈钢小勺,递给南天,“喏。”

    南天接过勺子,笑道:“你想得真周到。”

    纱嘉淡淡笑了笑。

    南天舀了几口午餐肉到嘴里,又喝了些水,对纱嘉说:“这个‘主办者’跟我们准备的食物还蛮不错的,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纱嘉点了点头:“柜子里的食物种类还挺多的,看来那人还考虑到让我们换换口味。”

    “大概是他自己也在我们当中的原因吧。”南天若有所思地说。

    吃完了罐头,南天用手背抹了抹嘴,对纱嘉说:“我觉得你挺坚强的,一个女孩,遇到这种情况,很快就能恢复从容。”

    “你叫我女孩?”纱嘉笑道,“我都27岁了。”

    “反正没结婚就能叫女孩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结婚?”纱嘉睁大眼睛问。

    “我觉得,如果你结了婚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从容了。”

    纱嘉微微点头道:“是啊,我无牵无挂的,确实没太多值得忧心的地方。”

    “你父母呢?你失踪的话,他们肯定会担心吧。”

    纱嘉低下头,轻声道:“我的父母已经过世了。”

    南天微微张开嘴,抱歉地说:“真对不起。”

    “没关系。”纱嘉抬起头来,将话题岔开。“我觉得,咱们虽然碰到这种事情,但是也要乐观一点。彼此之间应该多沟通、多交谈。否则的话,还没到14天,我们恐怕就会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日子,精神崩溃了。”

    “嗯,你说的很对。”南天赞许道。

    “那个叫徐文的就有些这种倾向了。刚才我给他拿吃的东西去,他连门都不敢开,就像是把我们每个人都想成是要害他的坏人一样。”纱嘉叹了口气,“唉,人如果一直处于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是会出问题的。”

    “是啊。”南天也跟着叹息一声。

    纱嘉看了下手表:“快7点了,我们下去吧。今天晚上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好的。”南天和纱嘉一起离开房间,从楼梯走到大厅,这时,14个人都聚集在一起了,每个人还是坐在上午的那个位子上,围成一圈。

    南天的旁边一边是纱嘉,一边是龙马。他看到龙马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短杆儿的圆珠笔,问道:“你准备把他讲的故事记下来?”

    “嗯。”龙马点头道,“也许可以当成某种资料保存。”

    南天望向尉迟成。作为第一个“选手”,他显得有几分紧张,特别是当时间接近7点,大家都望向他的时候。尉迟成清了清嗓子,说道:“也许大家觉得我作为第一个讲故事的人,占了某些便宜。但是,我的构思时间却是你们当中最短的——也许这就扯平了吧。所以,我希望,在我讲完后,各位能客观公正地为我的故事打分。”

    说完这番话,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赢得这场“比赛”,获得故事的写作权。南天暗暗想道。那主办者说的话看来对每个人都有影响。

    荒木舟说:“我们当然会客观公正地跟你打分,这跟你是不是第一个没关系,所以你不用担心。”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尉迟成似乎安心了许多,他舒了口气,说道:“这我就放心了。说实话吧,这个故事虽然是我仅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想出来的,但也许是受这特殊的境遇所启发——我觉得,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构思出来的最好的一个悬疑恐怖故事。”

    七点钟到了,他开始讲。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怪病侵袭 序章 突发事件

    200x年9月22日晚上9:25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表。

    身处这家超市的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会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事实上,把这家总共不到300平方米的店称为“超市”多少有那么一点讽刺意味。诚然,这里没法跟城市中那些大型商场相提并论,但店里的货物还比较齐全,所以在这片偏远的郊区中,已经算是一家很不错的店了。

    店里总的来说很安静。十几个互不相识的顾客默默选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只有一个妇女一边提着购物篮,一边打着手机。

    “不行,我跟你说过,吃太多糖你会长蛀牙的。”她压低声音,尽量使用一种严肃的口吻。“你又想去牙医那里了吗?”停下来,倾听一会儿,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就一包巧克力和薯片——但你得答应我每天坚持刷牙。什么……喂……噢,儿子,这里信号太不好了。算了,等我回来再说。”

    她将手机手提包里,在货架上选着零食。

    九点半,超市的小扩音器里传出女店员温柔甜美的声音:“各位顾客,你们好。本超市将在十五分钟后关门,请您尽快选好所要购买的货物,到收银台付费。欢迎您明天再次光临。”

    顾客们在听到通知后,加快了选购的速度。不一会儿,十几个人陆陆续续地来到收银台前,排队付费。

    “让一下,让一下。”一个满脸胡渣的粗犷大汉嗡声嗡气地从后面赶过来,毫不客气地拨开排队的人,径直走到一对正要把货物放到收银台上的男女面前,抢先将自己抓在手中的几袋食物丢到女收银员面前:“先跟我算,我有急事。”

    被挤开的是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孩,她正要开口说什么,身边的男友轻轻扯了她的衣服一下,示意她不要开口。那女孩白了男友一眼,气鼓鼓地将脸扭过去。女收银员自然觉得不合规矩,但瞥了一眼满脸横肉的大汉,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拿起划价器挨着跟那几包东西扫价。旁边的男店员无奈地看着这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呯”地一声巨响,超市的玻璃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男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离他最近的女收银员一眼便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啊!”地一声惊叫起来。

    “不许动!你们——全都不许动!”那男人举起手枪,神色疯狂地大声嘶喊,尖厉刺耳的声音充满整个空间。“所有人都呆在原地!”

    超市里的十几个人全都惊呆了,他们谁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那歹徒似乎无暇去进一步控制局面,他一边举着枪,一边惊惶地向后望。突然,他将枪口指向门边的那个男店员,大声喝道:“关门!快,把卷帘门锁上!”

    “好的,好的……”那男店员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了,完全不敢反抗。他哆哆嗦嗦地走到门前,拿起门边靠着的一根铁钩,将顶上的卷帘门“哗”地一声拉下来关拢锁好,然后自觉地丢掉铁钩,举起双手,战战兢兢地望着持枪的男人。

    那男人见铁卷帘门确实已关拢,似乎稍微安心了些,神色比起初缓和了不少,但他仍然举着枪,对着男店员扬了一下:“你去,跟他们站在一起。”

    男店员乖乖地照办了,站到女收银员的身边。

    现在,超市里所有的人都集中在持枪男人的面前,那男人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用他那种刺耳、难听的声音说道:“别用这种眼神望着我,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抢劫犯。没有哪个抢匪会笨到把自己锁在一家密闭的商店里。”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你们听好了,我要告诉你们一些事情——我猜你们现在谁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搭话。

    那男人的表情是神经质的:“听清楚了——外面现在爆发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可怕的病毒!这种病毒正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大概十几分钟前,整个市的人几乎都被病毒感染了。我是幸存下来的,因为我在被病毒感染到之前逃到了这片郊区来——”他咽了口唾沫,瞪着眼前的众人,“我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你们没被感染,这说明这片地区目前还是纯净的。但我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会遭到侵袭……所以,你们听懂了吗?我们现在就呆在这家超市里,等待救援!谁都不要试着出去!你们不知道,被这种病毒感染的人,会……”

    乓!一声闷响,持枪的男人摇晃了两下,直愣愣地倒了下去。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染一头红发的年青男子,他穿得像个嬉皮士,确切地说就是个街头小混混。此刻,他手里拿着一瓶沾了血的葡萄酒瓶,怔怔地瞪着趴在地上的男人,看见血从那人的后脑勺慢慢沁了出来,他抬起头来错愕地望向我们。

    “嘿,干得好,小子!”站在前面的那个粗犷大汉冲过来,蹲下去将被打昏的男人手中的枪缴了过来,对红发男青年说,“你制服了这个疯子!”

    后面的人全涌了过来,见歹徒已经昏死过去,大家都松了口气。买零食的母亲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天哪,太可怕了,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还会遇到这种事情!”

    大家都嘈杂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时尚女孩的男朋友摇头感叹:“这是个疯子,十足的神经病!可问题是,他的枪是从哪儿来的?”

    “可能他在来这里之前还去干了些别的事。”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女人皱着眉头说。

    “也许那把枪根本就是把玩具枪。”时尚女孩说。

    “不,是真枪。”大汉捏着那把手枪,瞥了说话的女孩一眼,“而且我检查过了,确实有子弹。”

    众人都吸了口凉气,为刚才的危险感到后怕。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大叔说:“不管怎么样,赶快报警吧。”

    “对,对。”大家这才醒悟过来,一致附和。女店员赶紧走到柜台前,抓起电话听筒。

    “喂,等一下。”大汉将那把枪放在柜台上,斜睨着正要报警的女店员,“你们要报警也好,或者是怎么处置地上这个疯子也好,那都是你们的事。但是在那之前,先把门打开,我要出去——我说了,我有急事。”

    “啊……对。”女店员这时也意识到大家还被关在这里面,她冲男店员点点头,“你把门打开。”

    男店员机械地点了下头,从裤包里摸出钥匙,刚要蹲下去打开卷帘门的地锁,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等等,别忙打开。”

    男店员茫然地转过头去,发现所有人目光的方向都和他一致,盯着说话的那个胖女人。

    “什么意思?”大汉盯着她。

    胖女人的打扮有些不合时宜,现在才初秋,她却穿着一身黑色毛料大衣,脖子上还围了一条羊绒围巾,看起来就像才从挪威北部旅行回来,还没能及时对衣装做出调整。此刻,她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使她有些不自在起来。大汉又提高声音问道:“为什么别忙开门?”

    胖女人迟疑着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汉盯着她看了两秒,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咕哝一句:“又是个神经病。”接着对蹲在门口的男店员说:“别理她,把门打开!”

    男店员犹豫了片刻,将钥匙锁孔,旋转一下,地锁“啪”地一声打开了。他“哗啦”一下将卷帘门拉开半个人高,外面透出漆黑的夜色。男店员蹲着转过头来对顾客们说:“好了,门打开了,大家可以出……”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倏地一下,那男店员不知被外面的什么东西猛地拖了出去。他本来用手撑着的卷帘门。“哗”地一声又垮了下去,“啪”地一下,地锁将卷帘门再次锁住了。

    这几乎是一眨眼的事,后面的人根本就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发现那男店员不见了。大家惊诧得还没能做出反应,更令他们感到骇然的事发生了。他们听到门外传出男店员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有他拼命挣扎、击打铁卷帘门发出的巨大撞击声。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一种混合了无穷惊悸和恐惧的可怕噪音,令听者感到毛骨悚然、心胆俱裂。

    大概半分钟之后,门外安静了,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超市内的人神情骇然、面面相觑之际,又一声尖叫划破安静,是那个时尚女孩,她面色惨白地指着门口,惊惶地叫道:“血——血!”

    所有的眼睛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阵彻骨的寒意从他们的后背油然升起。

    男店员刚才被拖出去的位置,一淌鲜血正从卷帘门的门缝慢慢渗透进来。

    “啊——”女店员惊骇地捂住嘴,几乎要昏厥过去。店内的其他人,包括那个大汉在内,也全都被吓得目瞪口呆、全身僵硬。

    超市内的空气凝固了大概一分钟。这时,好像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互视了几眼之后,一齐望向趴在地上昏死的那个男人,并想起他刚才说过的那番话。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最先走上前去,蹲摇那男人的身体,一边喊道:“喂,你怎么样?醒醒!”

    没有反应。中年男人将他的身体翻过来,不觉心中一抖——他没想到那男人后脑勺流出的血已经把身体前方全都浸湿了,地上的血有一大滩。中年男人把手指伸到那男人鼻子前试了一下,心里咯噔一声,呆住了。

    身后有个年轻男人问道:“怎么样?他……”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转过身来,望着身后的十几个人,低沉地说:“他死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我心里立刻产生出一种遍体生寒的恐惧感觉,仿佛有人在耳边对着我说:噩梦开始了。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怪病侵袭 2.怪异的两个人

    200x年9月22日晚上10:13

    经过一番商量,大家决定把尸体搬到某个看不到的角落去,明天来了人再处理。毕竟一具尸首横卧在这里,总让人疹得慌。

    “卫生间旁边有一间储物室。”女店员远远地不敢靠近尸体,指着里面说,“就在那边,你们把他抬进去吧。”

    中年大叔从后面架起尸体的上半身,抬起头来:“谁来搭把手?”

    红头发小混混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抬起尸体的,两个人搬起尸体朝储物室走去。刚才是那小混混打死的这人,现在他又在处理着这男人的尸体。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跟我一样,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几分钟之后,他们弄好了,关上储物室的门。中年大叔又从卫生间拿出拖布,将门口和地上的血迹都清理干净。女店员指着柜台上那把手枪,迟疑地说:“这东西怎么办?”

    中年大叔指着收银柜说:“把它先锁进去收好吧,警察来了就交给他们。”

    女店员依言照办了。

    现在,整个超市暂时没有什么看起来不舒服的东西了,大家的心情都平和了不少。人们散开,各自找了个地方呆着,大多数都是靠在墙边席地而坐。女店员则是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发呆;大汉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手抱在胸前睡去了;那位母亲坐立难安地在两个货架之间来回踱着步,显然还在担心着她的儿子。而我,靠墙坐在正前方的地上,所处的位置刚好能看见超市中的所有人。

    我呆呆地坐了十多分钟,不知道该干什么好。睡觉?在发生了这种怪异的事件之后,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极度无聊之下,我开始观察周围的这些人,并在心里猜测他们的身份和职业。

    首先,我觉得最容易判断的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毫无疑问,从他的穿着和举止来看,他是个以下苦力为生的大老粗,也许就是附近哪个建筑工地上的工人。和他相反的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中年大叔,他知书达理、遇事沉静,可能是个教师,没准儿还是个教授。瘦瘦的那个红头发小子一脸的桀骜不羁、玩世不恭,那身打扮看上去就像是皇后乐队的主唱,只是差那么点气质。除了认为他是个小混混之外,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也许是个搞摇滚的。穿黑衣服的中年胖女人我还真看不出来她是干什么的,只觉得她像个清教徒。那对情侣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也许是哪儿的大学生吧。至于那个单身母亲——嗯,我这么想是因为之前听到她说了句“我五岁的儿子还一个人在家里”——她的年龄大概跟我差不多,应该不到三十岁。那她的职业会不会也跟我类似呢,是某个公司的普通职员……

    突然,我停止思考,目光聚集在两个人身上。我骤然发现,除了刚才那些人之外,这个超市里还有两个存在感很弱的人。这两个人从事发到现在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也没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以至于我差点儿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其中一个是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年龄大概十四、五岁,应该是个初中生。他的镇定和冷静使我暗暗吃惊,我没想到我们这群人中最小的一个居然是最处变不惊的。我回忆起从那个男人闯进来到现在,这男孩脸上就一直挂着副冷峻阴沉的表情,他既不慌、也不急,就像现在这样,只是随遇而安地靠在一个货架边静坐,好像今天晚上遇到的事对他来说并不奇怪,他只是忘带家门钥匙在这里停留片刻而已。可在我看来,这恰好是最奇怪的地方。

    另外一个人和这个小男孩所有的状况刚好相反。首先从年龄上来看,这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年龄可能是小男孩的五倍,她的头发几乎都白了,满脸的皱纹像一道道的沟壑。相对于那男孩的镇定来说,这老妇人表现出来的是另一个极端。此刻,她离我们众人远远地蜷缩在两面墙所夹成的角落,双手抱着身体,不停发抖,显得比任何人都要恐惧。这不禁使我感到纳闷——固然,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每个人都应该感到害怕。但现在毕竟平静下来了,为什么这老妇人还惧怕得如此厉害呢?而且我注意到,有一点,她跟那男孩一样,就是至始至终她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在我默默注视着他们,暗自思忖的时候,中年大叔从另一边走过来坐到我身边,跟我打招呼道:“嗨,你好。”

    “你好。”我冲他笑了一下。

    他扶了下眼镜,温和地询问道:“你的父母呢?”

    我回答:“他们都在外地。”

    中年大叔显得有些惊讶:“你一个人生活?”

    我耸了耸肩膀:“也不能算是一个人吧,我还有些朋友在这里。”

    他轻轻点了下头,对我说:“知道吗?我有个女儿,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所以看见你让我有种亲切感。”

    我想说,看见他也同样让我感到亲切。起码他现在坐在我身边,和我说几句话,已经让我感到十分温暖了——但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看他的年龄,也最多就是四十来岁,他的女儿怎么会跟我差不多大呢?但不管怎么样,他的关心和安慰都让我感动不已。我望着他说:“你肯定很爱你的女儿,对吗?”

    他轻轻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无限关爱:“我爱我的女儿,也爱我的妻子,她们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宝贝。”

    “那……你现在一定很担心他们。”

    他深深地叹一口气:“当然。但我知道,现在着急也没有用。而且我知道此刻她们也在挂念着我。所以我得坚强些,不然她们会更担心的。”

    听他这么说,他和妻女之间似乎有某种心灵感应。这种爱的力量使我深受触动。我不想再和他谈论这个问题,使他伤感。这一夜,我和他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并排坐在一起,幻想着外面的夜空星光熠熠。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怪病侵袭 4.男孩的秘密

    200x年9月23日上午11:05

    “对不起,那是……要付钱的。”

    红发小混混转过身去,望着提醒他的女店员。他将手里剩下的半根火腿肠嘴里,一边满不在乎地嚼着,一边“咯咯咯”地发笑。本来一脸严肃的女店员反倒显得困窘起来。

    咽下了火腿肠,红发小子低下头,将脸靠近女店员的面庞:“说实话,你还蛮可爱的。你再这样望着我,说不定我会喜欢上你。”

    “你……”女店员的脸刷地一下红了,眼神变得闪烁不定,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她再次强调道,“这里是超市,吃东西是要付钱的。”

    “这正是我说你可爱的地方。”红发小混混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女店员,低声说,“你好像还完全不明白我们现在处在什么状况中啊,居然还在乎什么钱不钱的。”

    女店员一时语塞,面容更加窘迫了。

    红发小混混当着她的面又撕开一包牛肉干,还递了一块到她嘴边,被女店员用手挡开了。红发小子笑道:“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或者说多撑一阵子,就应该感谢上天了——你还期待怎么样?在这段时间仍然维持应有的营业额,以便受到老板的嘉奖?”

    这番略带讥讽的话说得女店员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她正想反驳什么。身后走来的胖女人说道:“这小伙子说得也有道理。我们现在能活着就算是不错了,何必去计较一些小事?”她走到女店员身边,“不过,你也可以把我们吃了、用了哪些东西记下来。要是什么时候我们还能平安地离开这里,到时再把钱补上也不迟。”

    女店员想了想,似乎觉得这种特殊情况下也确实没必要太认真,便没吭声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货架的另一边,络腮胡大汉早就拆开一袋面包啃起来。现在,那对情侣也在食品架上选起了食物。我的肚子其实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只是刚才一直忍着,此刻见大家都在选着吃的,我也就用不着客气了。

    说实话,我小时候一直有个梦想,希望有一天能够扑进一间堆满了零食和糖果的房间里,敞开肚皮吃它个够——没想到,这个愿望居然在现在这种诡异的状况下变相地实现了。可惜我现在没法感到高兴,也没心情去品尝各种零食。我只是在货架上随手拿了两包饼干,撕开包装,塞到嘴里。吃了几块之后,我看到超市里只有三个人还没吃“午餐”的意思。其中两个是中年大叔和单身母亲,他们一人耳朵里塞一个耳塞,坐在墙边专注地收听着电台,从他们的表情上能看出现在还是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迄今为止几乎没挪过窝的那个老妇人。她还是一个人远远地蜷缩在角落里。

    我在货架上选了几袋蛋糕,再拿了两罐牛肉罐头,走到中年大叔和单身母亲身边,蹲下来将食物递给他们:“先吃点东西吧。”

    “谢谢。”大叔接过食物,分了一半给单身母亲,并帮她打开罐头盖。但那位母亲摇头拒绝了,看得出来她现在除了自己的儿子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关心,甚至连进食这种本能都被置之度外了。大叔劝了她一会儿,她才拿起一个蛋糕勉强咬了两口。我敢说现在递给她一块肥皂她也吃不出来和蛋糕的区别,因为她的全部神思都集中在正在收听的电台上。

    “怎么样,听到什么相关的新闻了吗?”我感觉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没有。”大叔低声道,“不过再听来看看吧。”

    我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心中并不抱什么希望。

    我真的是饿了,很快就吃完了那两包饼干,还觉得没怎么饱,打算去货架上再拿点儿吃的。这时,我发现那个一直阴沉沉的、从没说过话的小男孩正在最靠边的那个货架上选着东西,离众人都远远的。突然间我对这个孤僻的男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想试着去接触和了解一下他,便起身向他走去。

    我慢慢走到他身边,他却像没看见我似的,只顾低头挑着零食。我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那包薯片是我也喜欢的口味,顿时我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我尽量使自己露出亲切的笑容,跟他打招呼道:“嗨。”

    小男孩抬起头来漠然地望了我一眼,并没有搭腔,继续选零食。

    他的反应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我并没有放弃,再次跟他套近乎:“知道吗,我也喜欢黄瓜味的薯片。”

    他仍然不理我,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这一次,我觉得有些尴尬了,我想我再呆在这里自言自语完全就是在自讨没趣。就在我打算走开的时候,那小男孩突然转过身,从身后的货架上拿了一样东西,递到我手上,并对我说:“你需要这个。”

    那是一把超市里出售的水果刀。

    我完全呆了,后背甚至冒出一股凉意。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正打算问个明白吗,那男孩已经转身离开了,留我一个人怔怔地站在两排货架之间。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愣了将近一分钟,脑子里一片迷茫。我低下头,看见自己手里还拿着那把水果刀,赶紧把它放回原处,也离开那两排货架。

    走了两步,我忽然看见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个老妇人正探出头来朝我这个方向望。我猜她是听到了我刚才和那男孩的对话才朝这边望的。当我和她的目光碰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我想起他大概没吃东西,便从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两袋面包走过去,对她说:“吃点东西吧,老太太。”

    这个时候我还没完全走近她,离她起码还有两米远,但那老妇人神情惶惑地摇着头,分明不想让我靠近她,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我叹了口气,将食物和水放在她面前的地上,然后走开了。

    可怜的人,她真的被吓傻了——我在心中想道——不过,她到底在怕什么?

    还有那个男孩,为什么他的举止如此怪异?另外,他说我需要那把刀是什么意思?

    毫无疑问,在我心中已然确立——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是我们当中最神秘和古怪的。我甚至隐隐有种感觉——这两个人身上也许隐藏着什么秘密。

    而且和我们现在所遇到的这件事件有关。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怪病侵袭 6.骇人的新闻

    200x年9月24日上午9:00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昨天晚上的恐怖阴影还没能从众人的心中散去,所有人的脸上都还挂着惊悸和后怕的表情。而且大家都还像惊弓之鸟一样,时不时地专注于门口,神经质地判断着外面是不是又传出了什么声音。只是大家都没有再提起昨天的事,大概是没人愿意再去重温一次那可怕的回忆。

    我像其他人一样,在超市的货架上寻找着能充当早餐的东西。这时,身后传来的稀里哗啦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大家回过头去,见络腮胡大汉从卫生间旁边的储物室中翻出来电钻、铁锤、铆钉和钢锯这样一些东西,他双手拿着这一大把的工具,径直朝铁卷帘门走去。他将电钻的插头门口的一个线槽中,打开开关,“嗡嗡”地试着电钻。

    胖女人走上前去问道:“喂,你要干什么?”

    络腮胡大汉鼓着眼睛说:“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我要打开这扇该死的门,然后出去!”

    女店员跑过来说道:“这些东西……是我们老板用来修理货架和货柜的,你在哪里……”

    没等她说完,络腮胡大汉恶狠狠地指着她道:“小妮子!你早就该告诉我这店里还有这些工具。我要是提前发现,早就弄烂这扇铁门出去了!”

    “你不能这么做!”胖女人紧张地说,“你忘了昨天晚上听到的怪叫声了吗?现在外面肯定十分危险,贸然出去会送命的!”

    “她说得对,外面可能有十分可怕的怪物!”小白脸男生也走过来。

    络腮胡大汉“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那你们就留在这里吧,我可不想跟你们这些胆小鬼、孬种呆在一起。我受够了,不管外面有什么,我都要出去看看。”

    “可问题是你把门砸开后,就不是你一个人出去的问题了。我们失去了这扇铁门的保护,那些怪物和病毒也会趁机钻进来。”胖女人神情严肃地说,“这不是只关系到你一个人的事,你不能这么自私,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害了我们所有的人!”

    络腮胡大汉吼道:“那你说怎么办?在这里住一辈子?这个超市里的水和食物迟早是会吃完的,到时候我们还不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趁现在出去死个明白!”

    “我们再守在这里等等,说不定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发现个屁!都两天多了,要是有人路过这里早就该发现我们了!”

    “别吵了!”就在他们争执不休的时候,蹲在墙边的中年大叔突然大吼一声,他手里握着那部mp3,神色严峻地说道,“我听到电台里的新闻报道了!”

    所有人一愣,赶紧围拢过来。单身母亲几乎第一个扑到了中年大叔的面前,急促地问道:“新闻报道说什么?”

    大叔眉头紧蹙,迅速地比出一个手势,示意大家别忙说话。他沉声道:“信号很不好,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内容。”

    “那你听到一句什么,就马上把这一句说出来!”单身母亲焦急地说。

    中年大叔点了下头,照她说的那样做:

    “……现已查明,我国东部地区m市确实爆发了一种相当罕见和特殊的病毒,这种病毒的产生源和传染途径尚不明确……从目前患者的情况来看,此种病毒所引起的症状十分可怕……该地区绝大多数人已被病毒感染……为了控制疫情,卫生部做出决定,将该地区所有幸存人员全部转移并送往全国各大医院隔离治疗。而遭病毒感染最严重的m市也于昨天被彻底封锁和隔离……目前所有人员已基本撤离完毕……在病毒被医疗单位研究出预防和治疗的措施之前,m市将不允许任何人前行和进入……有关专家称,疫区的病毒存在变异和恶化的可能,而疫情最严重的m市在未来几日会发展变化成何种情况,目前尚不能确定。专家表示,如果m市的状况一旦出现不可控趋势,将不得不采取某些特殊措施对该地区进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中年大叔偏偏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不说了。单身母亲急迫地问道:“然后呢?后面又说什么?”

    中年大叔神色凝重地又听了好几分钟,最后沮丧地取下耳塞,对众人说道:“信号完全中断了,后面是一片噪音,什么也听不清。”

    “妈的!到最关键的地方就没有了!”络腮胡大汉怒吼道。

    “m市!不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城市吗?”时尚女孩尖声道,“这个地方的人果然都被病毒感染了!而且这些人昨天就被转移到别处去了?那外面现在岂不是一座空城?”

    胖女人面色惨白地说:“天哪,太可怕了,新闻里说现在我们市的所有人员都已经撤离完毕——这么说,我们这些人是被遗忘在这间郊区的小超市里了!”

    小白脸男生呆若木鸡地说:“我们真的被遗忘在这里了……我猜,政府肯定在之前派人到这一片来看过的,只是那时我们大概没有敲门求救,门又关着……所以他们以为这里面没有人,就离开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可能是这座城市里仅存的没有被病毒感染的人。只是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我们便被滞留在这座已被病毒侵蚀的空城里了?”胖女人惊骇地面无人色。

    “我看与其说是空城,倒不如说是座‘死城’贴切些。”一个冷冷的声音。是那个红头发小混混。

    女店员已经被嚇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那现在外面还剩下什么?该不会活着的人都撤走了,只留下因病毒感染而死的……死尸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昨天晚上听到的怪叫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时尚女孩颤抖着说,“为什么新闻里完全没提到这个?而且,那新闻里说的病毒存在变异和恶化的可能,又是指什么?”

    红头发小混混一脸厌恶和不屑的表情:“你对这些所谓的‘新闻’还没看透吗?对于这类重要事件从来都是模棱两可、隐瞒事实、避重就轻的。刚才听了半天,连这种病毒到底有何表现也没说明白。哼,别说我们本来就因为信号不好而没听完全,就算是全部听完了,也未必就能弄清楚外面的真实情况。”

    “可是,那新闻里最后说的那个意思,你们听出什么来了吗?”胖女人胆战心寒地说,“那里面说我们市目前的状况一旦出现不可控趋势,就会对这里采取某些特殊措施……”

    “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尚女孩问。

    “我以前看过一部美国电影。”胖女人打着冷噤,“那里面讲有一座城市遭遇到类似我们现在遇到这种可怕病毒的侵袭,最后,为了防止病毒不向全国、甚至全世界蔓延,政府不得不选择将该地区全部炸毁……”

    听到这话,女店员吓得脸都扭曲变形了。时尚女孩难以置信地说:“炸……炸毁?这也太夸张了吧,我们现在又不是在拍灾难片!”

    我就这样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议论着,头脑里感到一片乱麻,嗡嗡作响。我觉得越听他们这样谈论下去,我们所处的境况就显得越糟糕。我的心一层一层地往下沉,甚至感到万念俱灰、走投无路。就在这时,络腮胡大汉一声猛吼:“既然如此,那你们还犹豫什么?我们既然被不明不白地遗留在了这里,现在当然就应该将门砸烂,离开这里呀!”

    中年大叔从地上站起来望着他说:“你还没弄明白状况吗?外面现在已是病毒蔓延、危险重重。我们这个时候出去,无疑于自寻死路。”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络腮胡大汉厉声责问道,“我们已经被遗留在这里,没人管了!难不成真要守在这里等死?”他指着胖女人,“而且她刚才不是也说了,如果我们这个地区的情况再继续恶化下去,政府就有可能将我们这里全部炸毁!你想等到那一天吗?啊!”

    “我想那只是最极端的猜想而已。况且这位女士也说了,她的猜测只是来源于一部电影,那里面的剧情是虚构的。在现实生活中,政府怎么可能轻易地将某座城市炸毁?所以我们用不着这么担心。”中年大叔冷静地分析道,“另外,我不认为我们真的被丢在这里没人管了。新闻里说了的,现在只是因为医疗机构还没能研究出预防和治疗病毒的措施,所以才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我们市。这意味着一旦这个问题解决了,就会立刻有医疗队伍或别的什么组织重返此地,我相信到时候我们就会获得救援!”

    “可是,谁知道他们要研究多久?”时尚女孩担忧地说,“要是一年半载都没能研究出来呢?或者是,在他们研究出来之前,我们这里的情况就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程度,谁知道那时他们会做出什么决定来?”

    “那我们也只能耐心等待、相机行事。”中年大叔举起手中的mp3,“我们不是还有这个么?可以通过它了解每天事态的变化,再灵活做出决定。”他回头环视了整个超市一圈,对众人说,“起码我们现在要意识到,有一点我们是幸运的——我们并不是被锁在一个车库或者是体育馆这样的地方,而是一家超市。我刚才估算了一下,如果我们省着吃这里面的食物的话,要撑个一年半载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络腮胡大汉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吼道:“你还真打算在这里面长住啊!我跟你讲,我们要真在这里呆上一年半载的话,就算不闷死也会被逼疯的!”

    “我只是说这里的食物够我们撑一年半载,并没有说真的要在这里呆这么久。也许幸运的话,我们再在这里呆上一两个星期就能获救了!”

    “啊——”胖女人忽然浑身一阵,脸色煞白地猛烈摇着头道,“不,不行……”

    众人都诧异地望向她,时尚女孩问道:“你怎么了?”

    胖女人哆嗦着指向卫生间的方向:“你们是不是忘了……那间储物室里还有具尸体?时间长了之后,它会腐烂、发臭的,到时候……”

    所有人都愣住了,脸庞同时笼罩上一片阴影。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怪病侵袭 8.断电

    200x年9月24日上午10:05

    突然陷入到黑暗之中,所有人都在瞬间变得惶恐起来,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争执。我现在看不见任何人的脸,只感觉黑暗中有些身影在晃动。我听到胖女人惊恐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停电了吗!怎么会这样?”

    “大家别慌,也别忙乱动。谁有打火机?”中年大叔的声音。

    “我这儿有。”随着说话的声音,“啪”地一声,黑暗中燃起一丝火光,我看到红发小子那张昏黄的脸。他点着打火机走到我们这边来,火光跳跃着,每个人脸上都变换着明暗不同的色调,使这些面孔在此刻看起来显得阴森可怖、诡异莫名。

    中年大叔问女店员:“你们这超市里面有什么停电的应急措施吗?”

    “没有,我们这里只是家小超市,不可能自备发电机的。而且……以前也没停过电。”

    “那现在又什么可以照明的东西,比如说手电筒、蜡烛之类的。”

    “超市有手电筒卖。”女店员指着一边的货架说,“好像就在那边最上面的一层。”

    大叔对红发小混混说:“走,我们过去拿。”他们举着打火机朝那一排货架走去。而我们这边,时尚女孩掏出手机,按亮背光,勉强带来一点光亮。

    不一会儿,大叔和红发小混混各拿着一个手电筒返回来了,他们将手电筒对着上方打开开关,两束光线照来,就像是黑暗中的两座灯塔将我们的周围照亮。

    时尚女孩问大叔:“你们怎么不多拿几支手电筒过来?起码一个人要有一支吧。”

    “手电筒倒是有这么多支,但超市里的电池是有限的,如果我们不节约使用,以后可能就完全没有亮光了。”

    时尚女孩嘟嚷道:“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在这里呆下去……”

    这时络腮胡大汉不由分说地从红发小混混手中抢过手电筒,径直朝门口走去,他将灯光照向墙上的电闸,看了一阵后,骂道:“妈的,没有跳闸,真的是停电了。”

    小白脸男生望向中年大叔:“听你的意思,这电是不会再来了?”

    “你现在还在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他的女友惊讶地说,“你觉得这个时候突然停电是种巧合吗?你该不会还天真地认为这是暂时性的停电吧?”

    胖女人神情阴郁地提醒道:“新闻里说我们这个地区的人都撤离完了。发电厂当然也……停止工作了。”

    小白脸男生呆呆地张着嘴巴,他的声音好像离他而去了。

    “该死!”门边的络腮胡大汉又一声怒吼:“电钻没法用了!”他顿了片刻,愤愤然地道,“不过没关系,我就凭这把铁锤和钢锯也能把门弄开!”

    中年大叔走过去,对他说道:“我知道这时候再劝你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是,在你把门弄开之前,我想跟你提最后一个要求——相信我,这对你也是有好处的。”络腮胡大汉迟疑地盯着他:“什么要求?”

    “再等十几个小时。也就是说,等到明天早上,你再把门砸开。”

    大汉眯起眼睛问道:“这是啥意思?既然要砸开门,今天和明天又有什么区别?难不成多在这里面呆一天,你都要舒服些?”

    中年大叔从衣服口袋里掏出mp3,捏在手中:“起码,我们再通过它来多了解一天情况。如果到了明天早上,事态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或者说状况更糟了,到时候我都会帮你把门砸开出去。”

    络腮胡大汉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提醒你一件事,现在断电了,这个mp3已经不能再充电。你用它来收听电台新闻,最多也就只能坚持一两天而已。”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再多等一天的时间。”

    他们俩对视了好一阵,络腮胡大汉微微点着头道:“那好吧,我就再听你一次,等到明天。不过我告诉你,明天早上九点钟,不管怎么样,我都肯定会动手砸门。”

    他从地上捡起那把钢锯,在空中挥舞了两下,转过头恶狠狠地望着众人说:“到时候要是谁再来阻止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怪病侵袭 10.猜疑

    200x年9月25日凌晨5:17

    “喂、喂,大姐,醒醒。”

    轻微的呼唤声中,单身母亲睁开惺忪的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见了面前的两个年青人。她问道:“怎么了,你们?”

    “有人被杀死了,你还能睡得着吗?”时尚女孩问。

    单身母亲苦笑一下:“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就一直不睡了吧。”

    小白脸男生眨着眼睛说:“你好像没意识到,凶手就是我们这些人当中的一个,我们还处在危险之中。”

    “我当然意识到了。可我们本来就处在危险之中。又何必惧怕多出一个杀人凶手呢?”单身母亲身心俱疲地说,“况且我又不知道他(她)是谁,也无从提防啊。”

    “我们确实一直处在危险之中,可以前的威胁都是来自外面的,而且并没有确切地伤害到我们。但这次不同,危险产生于我们内部,并且时时威胁到我们的性命,我们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单身母亲盯着时尚女孩:“那你想怎么做?”

    “你记得那个被杀的络腮胡子昨天晚上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时尚女孩问。

    单身母亲想了想:“他好像是说,今天早上九点钟,不管怎么样,他都肯定会动手砸门,而且威胁我们谁都别阻止他。”

    “对。”时尚女孩压低声音说,“想想看,他撂下这些话之后,就在几个小时之内被人悄悄地杀死了,这意味着什么?”

    单身母亲直起身子,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说……”

    “当然是这样。那大汉毫无疑问是被不赞成砸门出去的那些人中的一个杀死的,否则的话,我想不出别的任何动机。”时尚女孩神色肃然。

    “想一下吧,今天早上九点不会再有人提议去砸那道门了——当然前提是我们三个人都不再坚持要出去。”小白脸男生补充道。

    单身母亲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他们两人来找自己的用意了,她说道:“我懂了,除去那大汉之外,还赞成要出去的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如果我们早上还坚持要砸门出去的话,那下一个受害者就有可能是我们当中的某一个。”

    “谢天谢地,你终于弄懂我们的意思了。”小白脸男生吐出一口气。

    单身母亲说:“那你们来找我商谈,就是想让我早上别再提起要出去的事?”

    “不仅是你,我们也需要。”时尚女孩说,“我看我们得赶在凶手想对我们下手之前主动表明态度,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已经放弃要出去这个念头了。”

    单身母亲皱着眉说:“我想还不至于这么可怕吧。毕竟,那大汉对他们来说才是最主要的威胁,我们都只是附和他而已。现在那大汉已经死了,还有必要把我们三个也赶尽杀绝吗?”

    “谁知道呢?反正那凶手已经开杀戒了,对他来说杀一个和杀几个还不是一样。”小白脸男生担忧地说,“我就怕他一不做二不休。”

    单身母亲悲哀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倒不怕他来杀我什么的。反正我也有些万念俱灰了,他要真把我杀了,倒是把我给解脱了。”

    小白脸男生担心地望着她:“你这么说的意思……该不会早上你还要坚持出去吧?”

    单身母亲心灰意冷地摇着头说:“我一个人坚持有什么意思?我就是有心也无力啊。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肯定不可能砸得开那扇门的。事到如今,就听天由命吧。”

    时尚女孩看着她沮丧的模样,安慰道:“你也别这么泄气,说不定我们运气好,再耐心等个几天,救援的人就来了。”

    单身母亲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接着,时尚女孩和小白脸男生又互相说着些鼓励、安慰的话。我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

    现在才凌晨六点过,我猜他们肯定以为他们那轻声细语的对话没有被任何熟睡的人听见。但他们不知道,和他们只相隔两个货架的我从杀人事件之后就根本没睡着过,他们刚才的对话全都被我收入耳中了。

    我认为时尚女孩分析得很有道理。确实,具有杀人动机的显然是反对出去的这些人之一。我猜她和她的男朋友此刻又躲到另一个更隐秘的角落去,进一步分析道:中年大叔、胖女人、女店员,当然还有我——这些人谁更可能是杀人凶手呢?

    我在心中悲哀地叹了口气——她的分析固然有道理,但是却有严重的疏漏——那些没发表意见的人,不见得他们的内心就真的没有想法。事实上,这种默不做声、隐藏自己真实想法的人,有时才是最可怕的。

    可问题是,他们没有一丝一毫想到,凶手可能会是那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这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我忽然意识到,我有可能是这些人当中唯一一个真正猜到了凶手身份的人。可是我该怎么办呢?如果我去告诉别人,我仅仅因为在之前看到那男孩半夜在超市中走动就怀疑他是凶手,那未免有些太没说服力了。别人只会认为他是起来上个厕所而已,而我也确实没有真凭实据能证明是他杀了人。至于他在几天前暗示性地递了一把水果刀给我这件事,连我自己都觉得诡异某名、匪夷所思。所以还是别讲给他人听了吧。

    可我又想道,如果我不采取什么措施的话,那男孩会不会继续杀人呢?或者是,他会不会对我下手?想到这里,我感到惶恐不安,却又无计可施。

    我一直苦苦思索着,陷入到深深的迷惘和困窘之中。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怪病侵袭 12.怪物袭击

    200x年9月25日晚上10:22

    整个一天,我就像是一个暗夜中的窥视者,一直密切注视着那个小男孩的行踪举止,虽然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怀疑他是凶手,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遗憾的是,我密切关注了一天,却并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

    他很狡猾。有时,我甚至怀疑他知道我在悄悄看着他。他从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停留太久,身影总是闪现几秒就一晃而过。下午的时候,我有将近三个小时没看到他的人影,便起身在各个货架间寻找他,同时假装在选吃的。我自以为做的很自然,但没想到的是,当我转到一排货架前时,骇然发现那男孩正等在那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就像知道我是为找他而来。我当时心中猛地一颤、惊诧不已,表面上却要装得平淡无奇。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在那排货架上胡乱拿了包什么零食,就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了。

    我在想,他不会是知道我在怀疑他吧?这样的话,我可就危险了。想到这里,我后背泛起一阵凉意。我不敢再一个人呆着了,我搜索超市里的人,发现此时最值得我信赖和依靠的也就是那个中年大叔了。我朝他走过去。

    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看到中年大叔刚好把mp3的耳塞从耳朵里取出来,然后低沉地叹了口气,神情恍惚,我坐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大叔望了我一眼,阴郁地说:“这个mp3,终于没电了。”

    我的心也往下一沉。本来,我们都还指望着靠这个mp3来了解外面的一些动向,但随着它电量的结束,能指引我们的最后一盏明灯也就熄灭了。从今往后,我们将何去何从将是一片迷茫。我尽量控制住自己悲哀绝望的情绪,点燃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你今天……听到什么新的新闻报道了吗?”

    中年大叔神思惘然地摇着头说:“没有,今天的新闻里完全没提到这件事。”

    我诧异地问:“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情,新闻里怎么可能完全不报道?”

    坐在附近的单身母亲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歪过头来说:“新闻里没报道,说明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我愕然的望着她:“为什么?”

    “如果这件事情还在政府的控制之中,那就不怕让大家知道。依我看,正是因为事态已经十分严重了,到了无法控制和遏制的地步,所以政府才只能选择避开不谈,怕公众知道后引起大范围的恐慌。”

    听了她的分析,我浑身都发冷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这里已经无药可救了,而且政府打算掩盖事实真相?”

    单身母亲神情木然地耸了下肩膀,表示无可奉告。

    我望向中年大叔,以往在这种时候,他都会说出一些安慰或鼓励的话,叫大家不要灰心丧气、自怜自哀。但这一次,他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我不敢相信,连他的心都死了。

    就在我快被绝望吞噬的时候,胖女人从一侧走过来,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那老妇人真的是被吓傻了,我看她现在已经话都不会说了!”

    我几乎都忘了她说过要调查杀人凶手的事,现在看起来她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也许是为了转换一下心情,我站起来问道:“怎么样,你调查出什么来了吗?”

    胖女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暂时还没能找到确切的证据,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还会继续查下去。”

    我心想她不知道是仍对红头发小混混怀恨在心,还是实在太无聊了,竟然玩起侦探游戏来,不过我对她不抱什么希望,因为我觉得她的怀疑和调查目标首先就是错的。

    胖女人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她靠近我,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虽然我还没能完全确定凶手,但我的调查也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告诉你吧,我已经有些眉目了,只要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一定会弄清楚凶手的真面目!”

    我有些惊讶,好奇心也随之被点燃了,正打算问个究竟,单身母亲忽然站起来冲我们“嘘”了一声,紧张地说:“你们听——外面。”

    我和胖女人也立刻警觉起来,仔细倾听,却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响声。过了半晌,我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外面又有什么声音吗?”

    单身母亲神情骇然,全身战栗:“我又听到……那种怪物的叫声了!”

    我心中一惊,其他人也都听到她说的话了,纷纷聚集过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侧耳聆听,超市里一片死寂。突然,一声巨吼突兀地从门口传来,叫声凌厉刺耳、震人心魄,把我们吓得魂不守舍。胖女人尖叫道:“天哪,它就在门口!”

    “别说话!”中年大叔沉声一喝,然后对众人说,“我们全都朝后退!”

    不用他说大家也在本能地朝后倒退着脚步。又一声巨吼。更恐怖的是,这次还伴随着一记重重地撞击声,是一个巨大的东西在撞击铁卷帘门声!我已经被嚇得灵魂出窍了,感觉快要昏厥过去。

    “砰隆——砰隆!”撞击声一次比一次更响,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着我们的心脏。我们这些人就像是被恶猫逼到角落的老鼠一样,束手无策、惊恐万状。那个女店员已经撑不住了,昏倒过去,被中年大叔扶住。时尚女孩扑在男友的怀里,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那东西……知道这里面有人!”

    红头发小混混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枪!那把手枪呢?”

    中年大叔说:“锁在收银台的抽屉里,钥匙在这个女店员的身上!”

    红头发小混混不由分说地冲过来,从女店员的衣服口袋里掏出钥匙,然后壮着胆子走到铁门附近的收银台边,哆嗦着打开抽屉,拿出手枪,然后快步退了回来,手枪正对着门口。

    我们和那个“怪兽”就这样相隔一道铁门对峙着。那怪物好像知道这里面的人拿出了武器,吼叫声和撞击声都停了下来。我们静待了几分钟,确定外面是静下来了。时尚女孩试探着问道:“那怪物……走了吗?”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还紧张地盯着门口。又过了一二十分钟,众人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声响了,才纷纷松了口气。红头发小混混缓缓将一直举着的手枪放了下来。

    “你们那天……谁说的这个怪物已经走远了?”胖女人惊魂未甫地说,“我看它根本就没有离开,就一直守在这附近呢!我们只要一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外面有这么恐怖的怪物,政府真的就不管了吗?”女店员苏醒过来,流着泪说。

    “谁知道外面的情况有多糟糕?也许政府已经控制不住了。”小白脸男生说。

    红头发小混混走到收银台前将手枪放进抽屉里,然后走到女店员身边,把钥匙递给她,说:“这回别把抽屉锁上了,我看那怪物随时都有可能又回来,我们得随时准备拿那把枪防身。”

    “天哪,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提心吊胆地呆在这里面?”时尚女孩焦虑地说。“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恐惧像有毒的气泡一样在我的身体里着,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不适。我在心里默想着——里面有杀人凶手,外面有怪物。上帝啊,我要疯了,我要死了。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怪病侵袭 14.第二个死者

    200x年9月26日早上7:50

    半梦半醒之中,我听到呼喊、惊叫的声音。睁开眼睛,我看到左前方的墙边围着好几个人,直觉告诉我,又出事了。

    我掀开身上的“被子”,从地上站起来,快步凑拢过去,走上前去一看,我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

    又一个新的被害者产生了,是那个胖女人。她的死相和络腮胡大汉几乎如出一辙——扭曲的面容、惊恐而圆瞪着的双眼、张开的嘴巴。唯一不同的是,那把夺命的水果刀不是插在她的脖子上,而是心脏正中。

    尽管我之前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但当我看到又一个惨死的受害者时,仍感到一阵惊悸和眩晕。

    超市里的人现在几乎都围了过来,好几个人都捂着嘴,恐惧之情溢于言表。

    “谁最先发现她的?”中年大叔问。

    “是……是我。”小白脸男生神情骇然地说,“我醒得比较早,想到这边来拿点喝的,就看到她……被杀死了。”

    中年大叔蹲下去摸了摸尸体的手和脚,说:“她的肢体完全僵硬了,看来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她是在夜里就被杀死了的。”

    时尚女孩像是有些站不住似的,身体摇晃起来:“她……她怎么会被杀死呢?”她语气听起来有点滑稽,好像之前那个大汉就是该被杀死的一样。

    “我们这里出了一个杀人魔,他杀人已经不需要理由了。”单身母亲低沉地说。

    “天哪,怎么会这样……”女店员捂着嘴,眼里噙着泪花,“这么说,我们谁都有可能被杀死?”

    她的话令我心中一颤,感到不寒而栗。有那么一霎那,我真的差点被她的话所误导,相信我们之了一个不需要理由的变态杀人魔,但好歹我及时冷静下来,让头脑中的理性思维占据了主导。我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胖女人昨天说过的几句话这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相信不管什么事情总会留下痕迹的。我就不信有人在这间封闭的超市了杀了人,会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留,我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我深吸一口凉气,我想,我有点明白她为什么会被杀死了。

    突然,我的心中又震动了一下——对了,那胖女人昨天晚上神秘兮兮地跟我说,她已经调查出什么眉目来了,只要顺着那个线索查下去,就会弄清楚凶手的真面目——她在说了这番话之后的几个小时内,就被凶手杀死了。很显然,凶手也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是个威胁。可是——我又有些疑惑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胖女人的调查应该是针对红头发小混混而来的,也就是说,对红头发小混混的威胁最大。现在,她被杀死了,难道凶手真的是……

    我的眼睛在眼眶里转动了几下,然后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个红头发小混混,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也刚好望见了我。我心中一惊,赶紧收回目光,但他却恶狠狠地盯着我问道:“喂,你用那种眼神望着我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向我们两个望过来,我紧张而难堪地辩解道:“不……我只是……无意间望过去,没什么意思。”

    红头发小混混横眉竖目地说:“你该不会也认为我是杀人凶手吧?”

    我抖了一下,心中的惊骇更甚了。中年大叔走过来对红头发小混混说:“喂,人家都说了没有那个意思,你干嘛还不依不饶的?”

    红头发小混混点了支烟,转过身去冷冷地说道:“哼,反正你们就没把我当好人,对吗?”

    我不想他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以免对我心生怨恨。我将话题岔开,向众人问道:“对了,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脚步声?”

    小白脸男生说:“晚上有人起来上厕所什么的,当然会听到脚步声,怎么了?”

    我摇着头说:“不,那不是普通的脚步声,而是一种缓慢而沉闷,没有生命气息的、怪异的脚步声。”

    时尚女孩打了个冷噤:“你别说得这么恐怖好不好?现在的状况已经够瘆人的了。”

    “可是,我听到的脚步声真是这样的……”

    面向我的单身母亲、时尚女孩和小白脸男生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的茫然。小白脸男生摇头道:“我们都没有听到你说的这种怪异的脚步声啊。”

    我十分惊诧:“这怎么可能?那声音虽然不是太大,却十分清晰,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听到?”

    小白脸男生说:“不会是你睡迷糊了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不太确定昨晚的事是真实还是虚幻了。我只记得当时确实有点半梦半醒的。但不管怎么说我对那恐怖的脚步声印象十分深刻,不过现在也说不清楚那种印象是来源于梦里还是现实了。我后悔当时没掐自己的大腿一把来确认一下。

    正在暗自懊恼之际,我无意间瞥到旁边的女店员,发现她低着头,脸上略过一丝惶惑不安的神情——分明是对我刚才所说的话有所反应——但只是一瞬间,这种不自然的表情就被她掩饰过去了,她又恢复成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心中暗暗生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异表现,更不明白她为何要刻意遮掩。

    中年大叔这时说:“算了,现在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先把她抬到储物室里去吧。”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现在的状况越来越复杂了。我怀疑的目标开始飘忽不定,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对谁的怀疑成份要多一些。但是我知道,让我们揭开谜底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储物室里已经有三具尸体了。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怪病侵袭 16.惊人的请求

    200x年9月26日晚上11:10

    我苏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大叔呆在我的身边。他见我睁开了眼睛,问道:“怎么样,没事了吧?”

    我微微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刚才发生连环惨剧的地方——三具尸体都不在了。我想到那个储物室,心中不由得一紧。

    中年大叔叹了口气,对我说:“我们好像真的错怪了那个红头发的青年了。刚才女店员跟我说,她想起今天下午的时候,看见那个母亲在柜台前徘徊了一阵——可能就是在那时,她悄悄地拿走了抽屉里的手枪,就是准备自杀用的。唉,结果后来一连串的误会和混乱,竟然导致三条生命都离我们而去了!”

    我心中感到阵阵发堵,像被一些无形的东西压住了肺腑。我不敢告诉中年大叔,那三条生命的远去,竟然都跟我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如果我能及时做出一些判断和行动,说不定就能留住他们的生命。可惜现在什么都迟了。

    我不想一直处在自责和后悔中,便转换了一个话题问大叔:“那个女孩呢?她怎么样?”

    中年大叔叹息道:“她受到的打击很大。男朋友死后,她就一直抱着他的尸体在墙边哭泣。我们劝她把尸体放下,振作起来,却完全没有用。”大叔望了我一眼,头朝斜后方扬了一下,“要不,你再去劝劝她吧。”

    我朝大叔指的地方望去,果然,时尚女孩靠墙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男友的尸体,埋着头黯然啜泣,看上去可怜到了极点。我迟疑着说:“你们劝她都没有用,我去劝又会有用吗?”

    “试试吧。就算劝不了她放开尸体,陪她说说话总是好的。”

    我想了想,说:“好吧。”

    我在心中酝酿和组织起一些劝慰的语言,朝时尚女孩的方向走过去。来到她身边,我却发现自己准备好的那些安慰话全都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我感觉到在巨大的悲痛面前,任何劝慰都是苍白无力的。我本想退回去,还是让她静静地呆一会儿算了,但又想到是答应了大叔的,只有勉强蹲下来,说道:“别太伤心了,好吗?毕竟……我们活着的人也不比死去的人好过。”

    她整张脸埋在胳膊肘里,、啜泣,对我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我又说道:“我记得你男朋友对你说过的,要你照顾好自己。你就当是完成他最后的心愿吧,别再伤心难过了,不然你男朋友在地下也会不放心的。”

    她还是保持着一样的姿势,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我叹了一口气:“好吧,也许你想一个人静一会儿,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但是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了。没想到,时尚女孩忽然伸出手来拉住我,抬起头来对我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我立刻点头应允:“当然可以,你要我做什么?”

    “请你……去把那把枪拿过来,开枪把我打死吧。”

    我大惊失色,向后一退,连连摇头:“这……这怎么行!”

    “求你……”她哀求道,“我本来是可以自杀的,但我就是缺乏那一瞬间的勇气。所以,求你成全我,让我结束这种无止境的折磨,彻底解脱吧!”

    我蹲下来望着她,肃然道:“你别说这种话了,也别这么想!我知道你失去了心爱的人一定伤心难过、悲痛欲绝。但你不能让这种情绪一直侵占着你,使你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你要坚强些,好好地活给你男朋友看,那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不……”她痛苦地摇头道,“我不是为了追随他才想死的。我只是受不了这种折磨了。我知道,我早迟也是逃不掉的……与其在担惊受怕中被杀死,不如提早自行了断还痛快些。”

    我心中一怔,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望向我:“那个红头发的小混混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没听到吗?他说他从来都没有蓄意杀过人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他总不至于在开枪自杀前,还要说谎话来骗我们吧?那他说的这句话,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我呆了片刻,随即心中一紧:“你的意思是,真正的杀人凶手,还在我们中间?”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道,接着又向我哀求,“所以我才求你,帮我解脱了吧!我受够了,厌倦了在这种无止境的猜忌和恐慌中苟且偷生,遭受这种身心的摧残和折磨,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那丧心病狂的凶手杀死,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所以……求求你,好吗?”

    我像触电般地一下弹开,背对她晃着脑袋说:“别再跟我提这种可怕的要求了,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你不能逼着我去当一个杀人凶手!”

    她沉默了几秒,好像是绝望了。半晌之后,她低声讷讷道:“既然你们都不肯帮我,那我只好选择另一种自保的方式了——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丧失狼,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我缓缓地扭过头来望着她,感觉她的话分明带着几分威胁和疯狂,竟使我心中升起阵阵寒意。“你……想干什么?”

    她不再和我说话,低下头紧紧地抿着嘴,又和她死去的男友融为一体。

    我在原地伫立了一阵,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慌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我瞥见斜侧面的一排货架边,那个小男孩正定定地望着我,我猜他听到了我们刚才所有的对话,他的脸上还是那种诡异莫测的表情。我永远都读不懂他的表情,就像我永远都做不到和他目光对视。我快步走到大叔那边去,像躲一个瘟神似的避开他。

    中年大叔见我脸色灰败地走过来坐下,问道:“怎么,你劝了她,还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我黯然道:“不但是没效果,她还向我提出了十分可怕的要求!”

    “什么要求?”

    “她说她受不了目前这种折磨了,竟叫我找来那把手枪,开枪把她打死,好让她从中解脱!”

    “天哪,这太荒唐了。”中年大叔也大为震惊。

    “是啊,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么残忍的事?”

    中年大叔急促地摇着头说:“那把手枪放在柜台抽屉里太危险了。”他想了一下,好像又觉得没有其它更适合放的地方,喃喃自语道,“看来得采取点儿防范措施才行……”

    我心中却在想另一件事。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我对于那个小男孩的所有猜测和怀疑全都告诉中年大叔,好让他也引起警觉。但话到嘴边又被我强行咽下了,我想起那个如同鬼魅般存在的男孩随时都可能又躲在某个暗处窥视或偷听着我们,如果让他知道我怀疑他是杀人凶手的话,那我也许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中年大叔察觉到我欲言又止,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啊……”我一时窘迫,正在不知如何作答时,忽然想起时尚女孩刚才跟我说的最后那句话。“对了,那女孩见我不肯‘帮’她,便说了一句令人不解地话。她说既然如此,她就只好选择另一种自保的方法了,还叫我们别怪她丧失狼后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叔瞪大眼睛问。

    “我也不知道,但这话让我感到不安。”

    中年大叔眉头紧蹙地思索了片刻,骇然道:“她说的丧失狼的极端行为,该不会是把我们都杀了,以求自保吧?”

    我大惊失色:“不会吧?那也……太疯狂了!”

    中年大叔神色忧虑地说:“这可说不准。人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封闭空间里呆久了心理可能会变得扭曲、不正常,许多平时想都不敢想的极端行为,在这时就做得出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吓得面无血色,惶恐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中年大叔叹息着说:“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多提防着点儿,处处小心了。”

    我想告诉他,我早就是这么做的了,而且其他人多半也跟我一样,可问题是还是不断地有人被杀死,可见这是防不胜防的——但是,就像他所说,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真的应了那女孩儿的要求,把她枪杀了吧?

    迟疑了好一会儿,我突然鼓起勇气对大叔说:“要不,我们把门砸开出去吧!我想现在这里面的危险已经和外面差不多了。”

    中年大叔将脸缓缓地转过来望着我,神情复杂得令人难以捉摸。

    我想他还是踌躇不决是因为信心不足,便说道:“我们闯出去求救,好歹还有一条生路。呆在这里面饱受折磨自相残杀,到最后反而是死路一条。”

    中年大叔突然神色黯然道:“求救?只怕是……没有救可求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中年大叔沉闷了好久,终于将一口气艰难地从胸腔中吐出来:“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当时是怕告诉你们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变得悲哀绝望,完全丧失活下去的信念。不过现在看起来,大势已定,说出来也无所谓了。”

    他将脸别过去,有意不望我,像是不愿看到我听他说完这段话后的表情。“记得那个mp3吗?它电量耗尽的最后一天,我告诉你们我没有在新闻里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真实的情况是……那天所有的电台信号全都消失了,我根本就收不到任何一个台。”

    我像没有生命的雕塑一样定住了。全身感觉不到一丝体温,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已经无力去思考这对于我或者是其他所有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因为在好长一段时间内,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怪病侵袭 18.谁是凶手?

    200x年9月27日凌晨4:50

    时尚女孩的死是唯一不让我感到意外和震惊的,我几乎已经预料到了她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也许是因为在这几天中我们所目睹的死亡已经太多了,当我和中年大叔、女店员站在时尚女孩惨死的尸体旁时,竟然都没表现出过多的惊骇,反而是被一种茫然和麻木的情绪所取代。我们好像已无力为他人感到悲哀或难过,在看到他们尸体的时候,我们也看到了自己可悲的命运。

    女店员最先把头扭过去,呜咽地哭起来——这次又是她最先发现的尸体。但她处理的方式已比上回冷静和稳重了许多,她没有再浑身颤抖、失声尖叫,只是把我和中年大叔叫醒,并带我们来到现场。

    时尚女孩惨死的模样我不想去细看了,和前面两个被杀死的人几乎无异。唯一引起我重视的,是杀害她的凶器——三次凶杀案所用的凶器都是同一种水果刀。毫无疑问,凶手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是谁,我认为此时已没有必要再质疑了。

    我搜索周围,那小男孩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这更让我确定他就是凶手——他几乎没有一次在凶案发生后来直面过尸体。

    我正暗自思忖,女店员终于哭喊出来:“她说得没错……昨天她告诉过我的,说那个小混混并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真凶还在我们中间,他还没有停手……天哪,那女孩说了这话就被杀死了,那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了?”

    中年大叔试图劝慰她,她却哭泣得更厉害了,并一转身朝柜台那个方向跑去。大叔大概是怕她做出什么傻事,紧跟着追了过去。

    我在原地呆站了大约有十分钟,终于做出一个决定——我要告诉中年大叔和女店员,那小男孩就是杀人凶手,并且我要和他们结成统一战线,一齐制服那男孩,并逼他说出所犯的罪行。对,我现在非这么做不可!如果我现在还因为惧怕而不将怀疑已久的情况说出来的话,就等于还在放纵那可恶的杀人凶手,这无异于自掘坟墓。

    主意拿定,我朝柜台那边走去。在快要靠近那里时,我突然听到中年大叔和女店员在小声谈论着什么。我停下脚步,判断出他们是躲在最右侧那排货架边窃窃私语,这种神神秘秘、躲躲藏藏的情形使我不得不好奇他们在谈论些什么——我敛声屏息、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他们的对话。

    “……其实我早就有些怀疑了,只是一直忍着没说。现在看来,肯定就是他(她)了。”女店员有些颤抖的声音。

    我心中一紧——她说的是谁?

    “可毕竟我们都是猜测,并没有亲眼目睹他(她)杀人,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就是他(她)吧?”中年大叔。

    “现在就剩我们几个人了,不是他(她)还会是谁?我们要是再不采取行动,下一个受害者就是我们了。”

    “你真的这么肯定吗?”

    我听到女店员清晰地说出一句:“是的,我敢肯定,凶手就是那个小男孩!”

    没错,就是他!我心中一阵激动,差点儿想立刻跳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我也正是这么想的,但中年大叔接下来的一句话仿佛将我重重地摔到一个冰窖中,全身发冷、动弹不得。

    “可是,万一是她呢?”他说。

    天哪!我惊骇不已,他居然怀疑是我!

    “她?我觉得……不大可能吧?”女店员说。

    “这可说不定。有些时候,表面上看越不可能的事偏偏确是最有可能的。”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儿,我听到中年大叔低声说:“没别的选择了,我们只有对他们俩都采取行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我深吸一口凉气,背后泛起的寒意使我连打了数个冷噤。我现在脑子里像飞进了无数个蜜蜂,嗡嗡作响。这时我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商量好了,然后正朝我走来。我心慌意乱,一时间不知该往哪儿走好——不管我躲在哪里,他们都是会找到我的!最后,我瞥见了门口的角落,那里是光线最暗的地方,微弱的电筒光线几乎完全照不到那里。我没有选择的时间,赶紧轻手轻脚地猫着身子躲到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去,蜷缩成一团。

    我身子不住地打着抖,浑身上下一片冰凉,自从被困在这里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害怕成这个样子。不单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凄凉、寒心、委屈、愤怒,种种负面情绪交织盘旋着向我侵袭过来,使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悲哀和绝望。我原以为,我把中年大叔当成这些人中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他多少也会同样地看待我。没想到,最后他竟然怀疑我是杀人凶手,还打算对我下手、以求自保!我本打算来和他结成同盟,不料他早已和那女店员搭成一伙儿了,并将其他人全看成是敌人,准备一齐消灭——这实在是天大的讽刺!想到这里,我胸中涌起一团恶气,令我不自觉捏紧拳头,身子也跟着了一下。不想我的手肘竟碰到铁卷帘门,发出“哗啦”一声响动。

    糟了!我在心中惊叫道——我暴露位置了!

    果不其然,发出这声响过后不出五秒钟,中年大叔和女店员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看到我蜷缩在这里。中年大叔竟装作不知情一样问道:“你怎么躲在这个角落里?”

    我惊恐地瞪着他,身子紧紧地贴着墙壁:“别……别过来!”

    他却反而蹲了下来,身体朝我探过来:“你怎么了?”

    我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只有恐惧地摇着头。他伸出一只手来试图的额头,被我迅速地用手挡开了。就在我头偏向右侧的那一瞬间,我赫然看到了他背在身后的那一只手,那只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刹那间,我感到天旋地转、呼吸骤停,我想他马上就要下手了!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我的手下意识地在周围地上摸索着有没有可以救命的东西——摸到了,一根铁钩!是那个男店员用来拉下卷帘门的那根铁钩!我没有犹豫和选择的余地了,抄起那根铁钩,用尽全身力气向中年大叔横扫过去——

    时间好像暂停了,我和中年大叔四目相对,都直愣愣地盯着对方,只是他的双眼中渗出了鲜血,脸上也丢失了生气。这时,我才看到,铁钩的尖刺那一端不偏不倚地钉在了他的右侧太阳穴上。

    我吓傻了,目瞪口呆地丢下铁钩,中年大叔的身体像失去了支撑的稻草人一样斜着倒向左方,一动不动。女店员上前一步,看到了中年大叔惨死的模样,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继而,她望向我,又尖叫着朝柜台方向跑去。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别的举动,就见她双手紧握着那把手枪又站到了我跟前。她浑身筛糠似的猛抖着,那把手枪随时都有走火的可能。我不想重蹈小白脸男生的覆辙,拼了命的解释道:“不!别开枪,我不是有意想杀他的!我只是……想自卫而已!”

    令我始料未及的状况发生了,那女店员居然完全不听我的解释,将手枪对准我的身体,扣动了扳机!

    我死了!

    我紧紧闭上眼睛,却没有听见枪响,反而听到“咔”一声响。我睁开眼睛,看到女店员错愕地望着手枪,似乎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其实我跟她想的一样——那枪膛里不是还应该剩最后一颗子弹吗,怎么打出来会是空枪?

    突然间,我明白了。我想起昨天晚上跟中年大叔说起时尚女孩打算用手枪来自杀时,他说过要对那把手枪采取些防范措施——一定是他把枪膛里最后那颗子弹给下下来了!

    女店员见手枪没用了,惊骇地将它丢掉,同时朝后面缓缓倒退着脚步,一边左顾右盼地朝两边搜索着什么能用来攻击我的东西。我盯视着她,心中燃起一团无名火——这女人太过分了!全然不理会我的辩解,不分青红皂白就向我开枪。如果不是枪膛里的子弹被下了,那我现在不是已经成了她的枪下亡魂?我大叫一声,再次握住铁钩,并将它大叔脑袋里的那一端狠狠地抽了出来,站起来朝那女店员走去。

    那女人完全嚇得发疯了,她彻底失去了控制,不顾一切地抓起任何手边的东西就向我没命地砸过来。我被她丢过来的一些食物和小件物品击中。当她抓起货架上的一个铁制平底锅就准备向我砸过来时,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大叫一声,将手中的铁钩向她抡了过去。这一击又正中她的头部,她惨叫一声倒下地去,不省人事。我无法判断她是被打昏了还是死了,只知道她比中年大叔幸运,只是被铁钩的背面击中,并未被尖钩所伤。

    眼前的威胁终于解除了,我大口喘着粗气,情绪慢慢平和下来。呆站了大概两、三分钟,我才彻底恢复了冷静和狼。这时,我举起手中的铁钩,看到它上面的斑斑血迹,再望向被它所击杀的两条生命,不禁心胆俱裂。我将铁钩倏地丢开,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放声痛哭。

第一天晚上的故事——怪病侵袭 20.真相

    200x年9月22日晚上9:29

    他别无选择了,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很快,那些“怪物”就会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自己将成为瓮中之鳖——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他慌乱地左右四顾,突然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希望之光。

    超市?那里还有家超市开着门!他心中一阵乱跳——我有救了!

    他狂奔过去,超市的玻璃门关着,他猛地撞进去,同时将别在腰间的手枪举起来面对排队付款的众人,大声喝道:“不许动!你们——全都不许动!”

    局面被成功地控制住了!超市里的人都吓呆了,没一个人敢轻举妄动。他急促地朝后望了一眼,心里明白,在那些“怪物”追过来之前,必须采取行动!他将枪头指向门边的男店员,喝斥道:“关门!快,把卷帘门关上!”

    “好的,好的……”那男店员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走到门边拿起一根铁钩,勾住顶端的铁卷帘门,“哗”地一声,卷帘门拉了下来,“啪嚓”一下被地锁锁住了。

    几乎与此同时,几辆警车疾驰而来,刚好目睹卷帘门关拢。为首的那辆车中一个开着车的年轻警察懊丧地一拍大腿:“唉!刚好晚了一步!”

    他侧脸问坐在旁边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警察:“队长,目标逃到超市中了,还强迫店员关了门,现在怎么办?”

    “下车再说。”刑警队长命令道,果断地推开车门。

    后面几辆警车上的警察也从车中走了出来,聚集到队长身边,其中一个请示道:“队长,要不要朝里面喊话?”

    “别忙。”队长做了个手势,掏出手机,“我先向局长汇报一下情况。”

    刑警队长拿着电话走到旁边去与局长通话,他将目前的情况简要向局长汇报一番之后,仔细聆听着局长所作的指示,几分钟后,他神色肃然地应道:“好的,我明白了……知道!”

    放下电话,刑警队长对部下说道:“局长刚才说了,这次是相当特殊的情况。我们追踪的目标并不是某个嫌疑犯,而是一个可能携带极强传染性病毒的病人,之前与其接触的一个医生和三位护士无一例外,均被感染。也就是说,目前的被感染率是百分之百,相当危险。”

    “他携带的是什么病毒?”一个女警察问。

    刑警队长摇头道:“不清楚,据说可能是一种新的恶性病毒。被这种病毒感染上之后生理上不会出现任何不适,但精神会出现病变和紊乱。具体地说,被感染者只要受到某种暗示或心理影响,就会产生相应的幻觉和臆想……”

    “就是说,会出现一些精神病患者的状况?”年轻警察问。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刑警队长说,“而且局长说,被感染的那几个医生和护士还会相互影响,出现相同的臆想画面——一般的精神病患者是不会这样的。”

    “难怪……”女警察回忆道,“我说他为什么一直要逃跑呢,看见我们的车在后面追他,就吓得魂不附体,没准儿是把我们当成什么怪物了吧。”

    “队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另一个警察问。

    “局长刚才做了指示,叫我们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只要里面没有人出来,我们就不要惊动里面的人,更不能硬闯进去。”

    “队长,那个人手里可拿着枪啊!”年轻警察提醒道,“我们要是完全不管的话,超市里面的人会有危险的!”

    “我知道,但这是上边下的死命令,我们必须服从。”队长神色严峻。年轻警察疑惑地望着他,似乎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队长将脸缓缓地调过来望着他:“你还没明白吗?那个携带病毒的人逃到了超市里面去,那里面的人现在多半都已经被感染了。而这种新病毒现在医学专家都还没研究出它的传染途径和治疗方法。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现在将超市的门打开,和里面的任何一个人接触的话,那我们也就会成为感染者,继而传染给更多的人,最后状况将一发不可收拾,乃至完全失控。”

    “所以,你们都明白了吗?”队长扫视了所有的部下一遍,“我们现在的任务,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要从现在起24小时监守着这座位于城郊的小超市。在得到上级的进一步指示之前,严格杜绝这座超市中的任何人出来。一旦情况有变,我们还必须相机做出对应的措施。简单地说,这座超市里的人现在已经被隔离了。听懂了吗!”

    “是,明白了!”十几个部下齐声应道。只有那个女警察咬着嘴唇说,“队长,我们这么做……岂不是弃超市中的那些人于不顾?要是那个持枪男子行为失控,开枪射击里面的人,那怎么办?”

    队长思忖片刻:“我想应该不至于。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男子持枪的目的,就是针对我们对他的追捕。现在他逃了进去,应该认为里面是安全的,没有理由向超市里的人开枪。”

    女警察忧虑地叹了口气:“看来超市里的人只有自求多福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两辆救护车开了过来。从车上走下来几个白大褂医生和七、八个护士。刑警队长赶紧迎上前去问道:“怎么样。医生。你们知道怎么对付这种病毒了吗?”

    为首的一个男医生摇头道:“没这么快,医院的专家还在研究当中。我们到这里来,是提前做一些应急准备,如果里面有人出来,我们只能相机行事。”

    刑警队长微微点头道:“看来你们的目的跟我们是一样的,现在……”

    “队长!”女警察突然惊呼道,“我听到超市里传出开锁的声音,他们好像打算出来了!”

    “快!”队长脸色一变,“上前去阻止他们!”带队的医生也立刻吩咐道,“准备好口罩、镇定剂和输液瓶,走!”

    十几个人蜂拥朝超市门口跑去,刚到门口,卷帘门“哗啦”一下拉开半个人高,最前面的两个警察一眼就看见了蹲在门口的男店员,他正背对着他们朝里面说着什么。这一瞬间,两个警察突然迸发出同一个念头——他们平时的职业操守和道德规范都使他们做不到将这个立刻要脱离危险的人活生生地给推进去!两个人眼疾手快,几乎是同时伸出双手,将蹲在门边的男店员猛地一下拽了出来。只不过是一霎那的时间,铁卷帘门“哗”地一下又垮了下去,“啪”地被地锁锁住了。

    男店员没看清拖他出来的是什么人,嚇得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惊叫,并拼命挣扎,双脚踢在铁卷帘门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他乱踢乱动的双脚将离他最近的一个女护士端着的一瓶药水掀翻,那瓶暗红色的药水打翻在地,顺着卷帘门的门缝慢慢渗透进去。

    门边的警察和医生没有料到这男店员像发了疯似的挣扎得如此厉害。但人已经拖出来了,总不能再把他送进去。几个警察一齐涌上来,分别压制住他的双手双脚,男医生再强行套一个口罩在他脸上,另一个女护士赶紧撸起他的袖子,将一支镇静剂注男店员的肌肉之中。几分钟之后,他终于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像是睡去了。

    担架抬了过来。男医生吩咐另外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你们把他抬上救护车,赶紧回医院,途中不要跟任何人接触,直接送到隔离病房!”

    几个医护人员照办了。经历了刚才那番险情的警察和医生、护士都离开了门口,纷纷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静待了十多分钟,见那卷帘门没任何动静,众人才纷纷松了口气。

    刑警队长这时像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那两个拖人出来的年轻警察怒斥道:“太不像话了!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叫你们阻止他们出来,你们倒好,反倒把人给拖出来了!还算好,只出来了一个。但是我们刚才都跟那个人身体接触过了,要是我们也染上病毒怎么办?要是病毒扩展出去怎么办?啊?”

    刑警队长骂得那两个年轻警察一声不敢吭。过了一会儿,见他们一脸无辜的表情,又像是觉得这任务实在是让人为难,也怪不得他们,只有暗叹一声,转身回到警车里去了。

    女警察走到车窗旁边问道:“队长,我们要不要跟超市里面的人打个电话,告诉他们目前的状况,叫他们稍安勿躁?”

    刑警队长一下从座椅上直起身子:“对了,你提醒了我!现在叫人赶快去切断超市外边的电话线,同时叫相关人员利用手机屏蔽器将这家超市附近的手机信号全部屏蔽!”

    女警察大惑不解:“为什么呀,队长?”

    “你想想看,如果超市里的人和外界联系,得知了现在的状况,也就是他们已经感染上了未知病毒,并且还被隔离起来不接受任何治疗的话,他们会心甘情愿地呆在里面吗?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出来的!要是超市里的人像逃命般的一齐涌出来,我们怎么办?又不敢贸然接触他们!所以你明白了吗,我们现在就是要避免他们和外界取得任何联系——只有指望他们困在里面摸不清状况,不敢轻易出来才行!”

    “我懂了,队长。我这就去办。”女警察点了下头,迅速地离开了。

    200x年9月23日早上9:11

    在超市面前驻守了一整夜的警察们听到超市内传出轰隆巨响——那分明是有人在里面击打着铁卷帘门。同时还伴随着粗犷的谩骂和呼救声。年轻警察有几分紧张地对队长说:“看来他们有点沉不住气了。”

    “你给我沉住气就行。”刑警队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卷帘门,“密切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人要强行出来,必要的话,就使用那个。”

    年轻警察张了张嘴,瞥了一眼警车里放着的几支麻醉枪。

    200x年9月23日晚上11:55

    “老天啊,她终于停下来了。”女警察伤神地掐着额头说,“那女人再这样敲打下去,我都要受不了了。这样下去我会神经衰弱的。”

    “从下午开始敲到现在,她也该累了。”年轻警察对女警察说,“你也累了,去车里睡会儿吧。”

    “你呢,不休息会儿吗?”

    “我刚才已经在车里眯了一小觉——唉,这次的任务没日没夜,我们要是不轮流休息的话,最后全都会垮的。”

    “好吧,那我去车里睡会儿。”女警察正要钻进警车里,抬眼望见前方的道路上一辆破旧的货运三轮摩托车朝这边开过来。这辆摩托车不知是发动机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装载的货物超重,整个机身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这种巨大的噪声听起来简直就像野兽的嘶吼。随着它朝这边缓缓驶来,这破烂摩托车发出的嘶吼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女警察忍不住皱起眉头,堵住耳朵:“什么烂车子,肯定是不能进城的,也只有在这郊区才允许开。”

    年轻警察注视着三轮摩托车行驶的方向:“它好像是朝这座超市来的。”

    “走,我们去拦住它问一下,别再让它靠近这里了。这种惊天动地的噪声有可能会惊动超市里的人。”

    年轻警察点了下头,和女警察快步迎上前去,在前方道路上拦住了这辆三轮摩托车。

    女警察向驾驶者出示了警察证,问道:“大半夜的你开着这辆烂摩托车到这里来干什么?”

    驾驶三轮摩托车的是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他也看到了超市前包围着的数辆警车和救护车,显然是从没见过这阵仗。他瞪大眼睛,答非所问地说:“警官,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的?”年轻警察加重语气。

    “我……我是负责跟这家超市配送货物的,以往都是这个时间来送货。”驾驶者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警官,有什么问题吗?”

    女警察对他说:“我告诉你,这家超市因为某种特殊原因被暂时封锁了。你现在把车开回去,这段时间不要再来送货——还有,你这辆烂车子的尾气和噪声都严重超标,不能再继续使用了。如果下次再让我逮到你开这辆破三轮摩托的话,我就立刻通知交警来收你的车子,听到了吗?”

    “是、是、是……我知道了!”驾驶者忙不迭地点头,赶紧驾驶三轮摩托调头往回开了。两个警察只有再次忍受这破烂马达发出的巨大轰鸣,目睹着它越开越远。

    200x年9月24日上午9:11

    一个警察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说道:“队长,我听到超市门口传出电钻的声音,大概里面的人想要破门而出了!”

    刑警队长从椅子上站起来:“电钻?那超市里面还有这东西?”

    “这下可糟了,队长。他们要是用电钻来破坏卷帘门的话,大概不出十分钟就能破门而出了!”年轻警察说。

    队长短暂地思考片刻,下令道:“你们几个,去找到连接这家超市的外部电线,将电线剪断!”

    “啊,断电?”其中一个警察迟疑地问道,“对于里面一无所知的人来说,这样做会不会引起恐慌啊?”

    “没办法,不这样做来阻止他们的话,很快外面就会发生恐慌了。”刑警队长将手里那支香烟掰成两段。

    200x年9月25日晚上10:41

    一辆银白色的小轿车疾驶而来,在距离超市一两百米的地方停下来。几个警察正要上去询问来者。那辆轿车中已经走下来两个面容焦急的中年人,像是一对夫妇。他们快步朝离得最近的几个警察走去,急促地问道:“我女儿是在这家超市里吗?”

    一个方脸警察果断地回答道:“不管你们的女儿是不是在里面,现在请你们立即离开,这里不能停留除警方和医疗人员以外的其他人。”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把我的女儿关在这里面?”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是个脾气火爆,他厉声责问道,“我的女儿又不是犯人,你们有什么资格把她关起来?”

    刑警队长和女警察一起走过来,队长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里面一个女孩的父母!”西装男人指着超市说,“我女儿在你们这座城市读大学。我前天就没有联系到她了!我打电话到学校去问,学校的负责人竟然告诉我,说我女儿到这家超市来买东西,结果被警察禁锢在了里面,还说我女儿可能感染上了什么疾病——我还要问你们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警队长耐着性子跟他们解释道:“学校的负责人没有说错。你们的女儿很可能是在三天前到这家超市来买东西,碰巧遇到一个携带着未知病毒的男人也在那时进了这家超市,并且还强行地关上了门。也就是说,你们的女儿可能已经被病毒感染了。而现在医院的专家还没能研制出有效预防和控制这种病毒的方法,所以我们暂时将超市隔离,为的是不让病毒向外扩展和蔓延。希望你们能理解。”

    听了这番话,女孩的母亲一下哭了出来:“我女儿真的感染上了什么未知的病毒?那你们把她封锁在里面,岂不是见死不救吗!”

    女警察上前一步道:“两位,听我跟你们解释三点。第一,据医生跟我们所说,感染这种病毒的人生理上不会出现任何不适,只是精神上会受些影响,所以你们不用太过着急和担心;第二,刚才我们队长也跟你们说了,目前医院的专家还没能研制出治疗这种疾病的方法,所以就算我们让她出来,也无法对她进行医治,反而还会将病毒传播开来;第三,目前到这里来过的,包括超市老板和超市里面那些人的亲属,已有数十人之多。而他们在听了我们的劝解后,都表示能理解和体谅政府的行为。所以我希望你们也能克逮克容,支持和配合我们的工作,好吗?”

    女警察这一番话于情于理都让人难以反驳。但女孩的母亲仍哭着央求道:“警官,我们专程从外地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就算见不到女儿,让我隔着门和她说上几句话总行吧?只要让我知道她还是好的就行了。”

    女警察为难地说:“这恐怕也不行。要是让她知道你们就在门口,肯定会……唉,我一时半会儿也跟你们说不清了。”

    女孩父亲忽然狂怒地大叫一声,嚷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不明白,我要见自己的女儿,为什么非得要得到你们的批准!”

    说完这话,他猛地推开面前的两个警察,朝超市门口奔去。数位警察没料到他有如此暴躁和冲动,一时愣在那里。待刑警队长大喝道:“快拦住他!”几个警察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追了上去。但已经慢了半拍。西装男人冲得飞快,已经到超市门口了,他不由分说地擂起拳头就开始捶门,猛捶几下之后,张开嘴就要喊他女儿的名字。几个警察在这时冲了上来,一个身材魁梧的高个子警察一把捂住他的嘴,抱住他往回拖。那男人像发了疯似的,上身被拖开,还在用脚猛地踢门。几个警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远一点,但他却并未消停,还在不断挣扎反抗。

    刑警队长实在是在看不下去了,他从腰间摸出电警棍,按开开关,走上前去对准西装男人的后颈窝就是一击。那男人大叫一声,昏了过去。刑警队长一脸怒容地转过身来,对两个警察说:“开车把他送到局里去!如果他再试图来捣乱,就以妨碍公务罪把他拘留起来!”

    200x年9月27日凌晨6:12

    刑警队长眯着眼睛躺在车内,透过车窗玻璃,他看着一辆开着车灯的白色救护车飞驰而来。刑警队长本能地感觉到,这辆救护车的到来意味着某种变化和结束。他打开车门,走到车外。

    救护车在离他警车很近的地方停下来,几乎还没刹住车,一个中年男医生就从车上跳下来。队长看出来,他就是最开始和自己说话的那个男医生。他在这里呆了两天后,便到医院去,现在又回来了。此刻,他大步走到刑警队长面前,急促地说:“队长,我们医院的专家在对先前感染的几个病人和后来送去医院的那个男店员进行治疗和观察之后,终于得出结论了!”

    刑警队长眼睛一亮:“是什么?快说!”

    男医生扶了一下眼镜框,摇头叹息道:“唉,完全搞错了……我们医院之前所做的猜测和判断,完全弄错了方向。”

    刑警队长望着他,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男医生低头思索,似乎在考虑如何表达清楚,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说道:“闯进超市的那个男子,是从我市精神病医院逃跑出来的一个病人。他之所以能从精神病医院逃出来,是因为之前跟他接触过的一个医生和三位护士居然在近乎相同的时间里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病症状,从而导致看护松懈。队长,你知道,尽管精神病的病因直到现在尚未十分明确,但显然不是通过细菌传染的,也就是说,精神病不具备传染性。可是这样的话,怎样解释四位医务人员和该名病人接触后同时出现精神病症状这一状况呢?因此,我们医院的专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就是目前国际上新提出的一种理念——病毒感染学说。”

    男医生略微停顿,接着说:“病毒感染学说的理论是——精神疾病也是由某种病毒引起的——只是这种说法目前缺乏实际依据,所以并不具权威性,但这次的事件让我们不禁猜测——难道在这个男子的身上,真的出现了具有传染性的精神病病毒?基于这种考虑,医院方面相当重视,为了不让病毒蔓延开来,才通过政府要求你们监守在这里暂时隔离这间超市。但经过对目前几位病人的观察治疗来看,我们搞错方向了——患病的男子根本不是什么病毒携带者,而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感应性精神病患者!(注释①:参见《实用临床医学》或百度百科‘感应性精神病’)”

    刑警队长听的双眼发直,木讷地问道:“感应性精神病?什么意思?”

    “这不是什么新概念了。简单地说,感应性精神病患者就类似于一个疾病传播者,他(她)可以在某些因素的影响下,将精神疾病传给正常人。”男医生比划着说,“这么讲吧,感应性精神病患者在出现某种臆想的时候,如果和正常的人接触,往往会将自己的臆想当成真的一样向周围的人描述和灌输,而且其神情、动作和语言极具煽动性和暗示性。与其接触的人如果心理素质较好,还有可能不受到影响;但如果是在没有心理准备、受到某种惊吓、又恰好处在某种特殊环境的情况之下,就有很大可能会受到心理暗示,从而出现和那个人相同的精神病症状。而且以往的病例表示——年龄越小的人就越容易受到影响,严重的甚至会产神紊乱。继发者产生情绪紧张,再加上自我和相互暗示作用,会出现集体癔症发作的情况……”

    “等一下,”刑警队长紧蹙着眉头打断男医生的话,“听你这么说,我们把这些人隔离在这家超市里,岂不是正好提供给他们一个‘绝好’的环境让他们在里面相互暗示、彼此影响?”

    男医生拭擦着额头上沁出的冷汗:“这确实是我们判断失误造成的……这是一个严重而可怕的失误。我后来了解到,这个逃进超市里的男子是精神病医院遇到过最具恶性影响力的一个感应性精神病患者,所以连专业的医务人员都被其所‘感染’了……事实上,如果在事发当天我们将超市里的人全都送进医院,并将他们单独分开的话,他们大概都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现在,超市里的人十有*都已经成为感应性精神病的继发者了……不过还好,这种病是能医治的,而且不会有生命危险。”

    “是吗……”刑警队长垂下头,神情恍惚,“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单独隔离治疗,才没有生命危险吧……”

    男医生有些没听清楚:“队长,你说什么?”

    刑警队长缓缓抬起头来,望着男医生:“你带来的这个研究结果对于超市里的人来说也许已经太迟了。你离开了两天,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男医生愣愣地望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刑警队长神情黯然道:“昨天晚上10点到11点这一个小时时间内,我们听到超市中传出三声枪响——医生,你还认为这些人会没有生命危险吗?”

    男医生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全身似乎因冰冷而变得僵硬了。

    就在这时,包括他们两人在内的所有警察和医护人员在内,一齐听到从超市中传出疯狂的击打声,一阵震耳欲聋的铁锤敲击卷帘门的声音就像是直接敲进了他们的心脏。

    “还有人活着,超市里总算还有人活着……”刑警队长讷讷道,“他(她)终于受不了了,要破门出来了。”

    男医生带着愧疚的神情说:“里面的人出来后,我先上前去跟他们沟通一下——你们先暂时别靠近过来,千万别再惊吓着他们了。”

第二天晚上的故事——鬼影疑云 1.出院

    医院接待室里的男人发现自己很难解释,此刻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不安。

    事实上,今天是他和妻子早就期盼已久的。他们曾在头脑中无数次地臆想和模拟这一刻到来时的情景。甚至在出门之前,夫妻俩还对着空气演练了一阵,希望能灵活应对一会儿即将出现的各种可能性——但即便如此,当他们真正坐在医院接待室中,等待着医生将那个人带进来之时,夫妻俩仍然紧张地难以自持。他们心中怦怦狂跳,两个人都紧紧地闭着嘴巴,好像只要一张开嘴,心脏就能立即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平静下来,汪兴宇在心中对自己说,不然一会儿会失态的。他尝试着缓缓地舒一口气,头转向身边的妻子董琳,想劝她也稍稍放松一些,但看到妻子那张因紧张而变得僵硬的脸后,他意识到所有的劝说都只是徒劳,便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坐在这对中年夫妇对面的女医生意识到,再不开口说点什么,这个房间里的空气就会凝固成石头砸下来了。她尽量以轻松、柔和的口气说道:“两位别太紧张了,聂医生既然请二位来,想必他就是有把握的,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

    汪兴宇冲女医生点点头,努力挤出一种他自认为是微笑的表情。

    这个时候,接待室的门开了。

    夫妻俩同时屏住呼吸。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斯文儒雅的男医生,他先跨进门来,然后拍着身后那个人的肩膀,以鼓励的口吻说道:“进来吧,没什么好担心的——记住我刚才跟你讲的话。”

    站在门口的那个人略微迟疑了两秒,走了进来。

    坐在长椅上的夫妻俩一齐站了起来,当他们的目光接触到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时,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他们的五脏六腑。

    还是跟以前一样——秀美、水灵,精雕细琢的五官巧妙地镶嵌在这张脸上,未施粉黛的面容透露出挡不住的天生丽质。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穿在她的身上,竟也未显朴素,反倒有种曜涟莲花般的清灵。她美得如此自然大方,只是眼神显得有些忧郁——但这一切,正好和夫妻俩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董琳的眼泪刷地一下掉了下来,她颤抖的手捂住嘴,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男医生用眼神示意夫妻俩别太激动,并用手势招呼他们俩坐下,然后安排女孩坐在他们面前的一把皮椅上。他自己站在女孩的身后,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俯来轻声问道:“静雯,你记得他们是谁吗?”

    女孩的眼睛扫视着面前的二个人,充满了迷茫,她微微皱了皱眉,回过头困惑地望着医生。男医生温和地对她说:“别着急,好好想想,认得他们吗?”

    在医生鼓励的目光下,女孩再次将头转过去面对二人。她静静地观察着他们的脸,看到他们有些苍老的脸上凝聚着各种思绪:伤感、期盼、关切、担忧。当她的眼光与中年妇女眼中焦虑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时候,脑子中仿佛有一根线被牵扯了起来。那妇女脸上焦虑的神情似乎唤醒了她的某些记忆,那是她以前曾看见过许多次的表情。女孩渐渐,声音在她的喉咙里滚动着:

    “我……想起来了……”

    夫妻俩变成了两尊石膏像,一动不动地盯着女孩的嘴,像在等待着某种宣判。空气从他们的鼻腔绕道而过。身后的男医生和旁边的女医生也紧紧地盯着女孩。

    女孩的嘴唇半开半阖地动了一下,终于艰难地对着董琳喊了出来:“……妈。”

    她的脸转向汪兴宇,又迟疑着喊了一声:“……爸。”

    汪兴宇用最大力气紧紧抓住妻子的手。董琳一点都没感觉到痛。现在他们的内心除了兴奋和喜悦,不允许其它任何感觉前来干扰。他们甚至激动地想答应一声都迟迟未能开口,好半晌之后,董琳才颤微微地伸出手去那张秀美的脸庞,泣不成声:“静雯、静雯……你果然好了……你能记起爸妈来了……”

    两位医生也替他们感到高兴,他们互望一眼。相视而笑。

    汪兴宇兴奋地站起来,拉住男医生的手,感激地说:“太谢谢您了,聂医生!静雯她……能恢复成这样,全都是您的功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这是我们该做的。”聂医生微笑着说。

    “那么……”汪兴宇急切地说,“按照之前您跟我们说的,既然静雯她已经完全好了,而且也认出了我们,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去办理出院手续,接她回家了?”

    聂医生望了一眼身边的汪静雯,眼光又移回来,凝视着汪兴宇:“按道理说是可以的,但是在那之前——汪先生,我们出去谈谈吧。”

    出了门,聂医生将门带拢,和汪兴宇站在走廊中说话:

    “汪先生,正如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样——汪静雯目前的状况证明这五年来我们医院对她所进行的一系列治疗是相当成功的。经过我们长期的观察,发现最近这一年内,她确实恢复成了完全正常的状态,也就是说,汪静雯目前的心智、情绪、行为已经基本和正常人无异了。按照我们医院的规定,如果病人已经恢复正常,就可以由他(她)的亲属接回家中,过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我昨天打电话给您,请你们今天过来一趟。而刚才,静雯也很快地就认出了你们——这正是我们之前所设想的最好的情况。作为她的主治医师,我由衷地替静雯、也替你们感到高兴。”

    汪兴宇满脸通红,不住地点着头。

    聂医生停顿片刻,抬起头来,眼睛直视着汪兴宇,表情严峻地说:“但是汪先生,在你们把汪静雯接回家去之前,我要对你们说几件重要的事,请你务必要牢牢地记住。”

    汪兴宇望着一脸严肃的聂医生,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接下来所说事情的重要性。他认真地点了下头。“好的,医生。”

    “第一,我能看得出来,您和您的太太今天都十分高兴。当然,汪静雯能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十分值得高兴的事,可是——”聂医生略微犹豫了一下,“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们,毕竟她是十分特殊的病人……五年前那件事,我相信你们是无法忘记的……”

    说到这里,聂医生瞥了汪兴宇一眼。果然,尽管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只要一提到这件事,汪兴宇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眼睛中露出惊惶神色,仿佛被一双恐惧的大手掐住了喉咙。一瞬间,聂医生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好一会儿过后,汪兴宇才从恐惧的回忆中走出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医生,您刚才不是说已经治好静雯了吗?她不是已经和正常人无异了吗?”

    “是的,目前看来是这样。但你们要明白一点,有精神病史的人,即便是被治愈成功了,也存在病情复发的可能性——啊,当然……”聂医生看见汪兴宇骇然的表情,赶忙安慰道,“只要不让她受到什么刺激,还有坚持服用药物,病情再次复发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你们用不着太担心。”

    汪兴宇微微点了点头。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所以,这是我要对你说的第一件事。汪静雯跟你们回家之后,我会持续给她开一些定神、安心的药物。先开三个月的,三个月之后,你们到我这里来,我会根据她那时的具体情况决定用药量的增减。记住,这些药必须每天都吃,你们要叮嘱她每天晚上在睡觉之前吃药,——记住了吗?”

    汪兴宇赶紧点头,不敢掉以轻心。

    “第二件事,也是非常重要的。”聂医生始终注视着汪兴宇的眼睛,“我刚才说了,汪静雯是一个十分特殊的病人。而她的病根,就是五年前发生的那一起可怕的事件。所以,为了使她彻底摆脱那起事件所造成的心理阴影,我和秦医生商量之后,决定对她实施‘忘却疗法’,我们认为,也谢有这种方法才能使她彻底忘掉过去那一段恐怖的经历,从而获得‘新生’——事实证明我们所采取的这种治疗方法相当有效,否则的话,您不会看到今天这样的汪静雯。”

    “是的,聂医生,您对静雯采取这种‘忘却疗法’,以前也跟我提起过。所以您当初才要我和她母亲在五年内都不要到精神病院来探望她——您怕她在见到我们之后又想起……‘那件事’……”汪兴宇尽量控制住情绪,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噤,声音也跟着抖了一下,“这样的话,对她的治疗不利……”

    “没错,就是这样。我们用一切手段,包括催眠、心理暗示、药物控制等方法来达到一个目的——让她忘记五年前那件可怕的事,以及和那件事相关的人和物——我们终于做到了,现在跟‘那件事’有关的一切她都记不起来了。”

    “那她……为什么还记得我们呢?”汪兴宇迟疑地问。

    “她确实一度把你们都给忘了。”聂医生说,“但你们毕竟不是‘那件事’的直接关系者,再加上你们又是她很重要的亲人,所以在我们的帮助下,她才又记起了你们。”

    汪兴宇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汪先生。”聂医生加重了语气,迫使汪兴宇抬起头来望着他,“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弄明白我说这些话的意义所在——我要跟你强调的第二件事就是:汪静雯的治疗重点便在于‘从新开始’。所以,在你们回家之后。你要尽一切努力避免使她想起以前的事——绝对不能跟她谈起跟‘那件事’相关的一切话题,也不要勾起她关于那方面的回忆——你知道,如果让她想起‘那件事’了,情况就会变得十分糟糕,甚至……”

    “甚至什么……医生?”汪兴宇惶恐地问。

    聂医生思忖了一阵之后,老实说:“具体的后果我不敢妄加推断……这种情况,我以前也没有遇到过……不过,只要你们按我说的这两点去做,就不会发生这些情况,明白了吗?”

    汪兴宇连连点头:“实际上,我们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我和她母亲在新区买了一套新房子,就是想让她换个新的生活环境,一切都‘从新开始’。”

    “那最好不过了。”聂医生轻轻颔首,

    “最后一点,我希望你们经常和我保持联系,随时让我知道汪静雯的近况——特别是。如果她出现什么异常举止的时候,你们一定要立刻告知我,或者是马上把她送过来,切记!”

    说完这番话,聂医生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汪兴宇:“这上面有我办公室的电话和我的手机号,你们收好。”

    “好的。”汪兴宇双手将名片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

    松山精神病医院,副教授,聂冷。下面是各种联系方式。

    汪兴宇收好名片后,聂医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汪先生,你刚才说你准备带汪静雯住进新居?你新家的电话号码是我昨天打的那个吗?”

    “哦,不是。”汪兴宇一怔,随即感叹道,

    “您可真是细心,昨天您打的那个电话是我那套老房子里的座机——我们从今天起才住新家那边。”

    “那你给我留一个你新家的座机号码吧,再留个手机号。”

    “好的,好的。”汪兴宇连连应允,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我没印名片,就写在这张纸上吧。”

    聂医生接过那张纸,将它小心地放好。

    接下来,汪兴宇办理汪静雯的出院手续,半个小时后,一切妥当。董琳挽着汪静雯的手臂走了出来。汪静雯身上的病员服已经被换成了一套漂亮的绿色连衣裙,整个人更显得青春靓丽。两个医生送一家人走到医院门口,夫妻俩再一次对他们千恩万谢。

    道别的时候,汪静雯竟显得有些依依不舍,她站在与她朝夕相处五年的两位医生面前,心中涌起各种复杂感受。特别是聂医生,汪静雯久久地望着他,用眼神倾述着对他的感激和依恋。

    聂冷见汪静雯迟迟不肯离开,走上前去,如兄长般慈爱地摸了一下汪静雯的头,温和地说:“去吧,静雯,外面的世界在等着你,那里有你的新天地。”

    汪静雯最后忘了聂冷几眼,转过身,钻进父亲已经打开车门的轿车后座里。汽车缓缓地开离松山精神病医院。

    聂冷注视着远远离开的车影,心中也升起颇多感慨。秦医生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聂医生,还在想什么呢?”

    聂冷转过头来望着同事,忧虑地叹了口气:“我在想,我们让汪静雯回到她的亲人身边,这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秦医生提醒道:“聂医生,我们这里只是精神病医院,又不是监狱。病人治好了病,难道不该回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聂冷神思惘然地说:“道理是没错,但我……总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我害怕……”聂冷面露忧色,“五年前的事件再一次重演。想想看,如果汪兴宇夫妇在某些事情上没能处理好的话……”

    “聂医生。”

    话语被秦医生打断,聂冷扭头不解地望着她:“怎么了?”

    “请你……别再提起那件事了,好吗?”秦医生一只手捂着嘴,像是要拼命克制住自己不呕吐出来,“就当是为我着想吧。”

    聂冷怀疑地望着她,不知该怎么理解。

    “我还没结婚呢,聂医生。我一个人住在单身公寓。”年轻的女医生神情骇然地解释道,“请别再让我想起那么恐怖的事情……我晚上不想做噩梦。”

    聂冷明白了,他不再说话,只是眼睛望向前方,心中总有些隐隐不安。

第二天晚上的故事——鬼影疑云 3.房间里的可怕幻象

    本来,汪静雯以为自己只要一阖上眼,就能很快进入梦乡,但她想错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环境还没能适应的缘故,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就是不能安然入睡。渐渐地,她有些烦蹀起来,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无意识地望着房间里那些只剩下一个个模糊轮廓的家俱发呆。

    突然,她浑身一颤,身体不自觉地了一下,心中又泛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汪静雯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这种感觉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而且两次的感觉一模一样——突如其来地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悸,令全身发冷。

    汪静雯知道,这种感觉很不正常,她在疗养院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她又找不出任何理由或原因来,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汪静雯暗自思忖了一阵,突然在脑子里冒出一个令自己都感到骇然地念头。

    她觉得,这套房子里,似乎存在着什么令她十分惧怕的东西。

    对——她惊恐地思索着,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准确概括这种怪异感觉的词——“惧怕”。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这样,从她踏进这套房子的那一瞬间,心中就划过一丝恐惧的阴影。只是当时父母亲热地和自己说着话,所以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冲淡了。但现在,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这种可怕的恐惧阴影再一次卷土重来,并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缠绕着她久久不肯散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怕什么?汪静雯缓缓移动着目光,想从房间里寻找答案。

    衣柜、梳妆台、电脑桌……她一样一样地看过去,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

    汪静雯的目光往回移一些,盯住房间门正对着的一个宽大的单人沙发。

    这个沙发——尽管是在黑夜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但汪静雯还是讶异地发现,她对这个沙发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而且,她能够准确地想起来,这是一个黄色皮纹带淡绿色暗花的真皮沙发,款式是自己最喜欢的欧式风格,上了釉的实木扶手摸起来十分舒服……

    想到这里,汪静雯心中的惊讶更甚了——虽然她白天到房间来参观的时候肯定也看到了这个沙发,但显然不会观察得这么仔细,更没有坐上去试过。但现在,她却能清楚地记得这个沙发的样子,并且能回味出坐在它上面的感受!

    汪静雯从床上坐起来。摸索着在床头柜上方找到电灯开关。“啪”地一声,她按亮了床头灯,一束昏黄柔和的光线照来。汪静雯眯了一阵眼,待眼睛适应亮光后,再定晴望去——果然,那沙发就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她按捺不住了,从床上下来,蹲到沙发跟前,仔细观察、着它——没错,上了釉的实木扶手,黄色皮纹带着淡绿色的暗花……简直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汪静雯心中有些明白了。这座沙发,肯定是自己住院之前就在使用的,所以才会有着如此深刻的印象。但同时,她也困惑起来,就算是这样,也是很平常的事啊——自己心中那怪异的惧怕感究竟该作何解释呢?

    汪静雯蹲在地上出神,眼睛愣愣地盯着木地板。突然,她的血液凝固了,头发连根竖起,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瞪裂出来——

    她猛然看到,一大滩殷红的血从沙发的底部流淌出来!

    汪静雯来不及作出任何判断,巨大的惊恐使她的身子失去平衡,骤然向后倒去,她重重地掉在地上。这时她头抬起来,看到了更令她心胆俱裂的可怕情景。

    那座沙发上,坐着一个没有头的人,全身是血,特别是颈部,还在汩汩地朝外冒着血,沙发被染成一片血红——整个场景恐怖到了极点!

    汪静雯此刻只感到天旋地转、动弹不得,惊恐的尖叫声在她的喉咙里憋了好久,才终于嘶喊出来。

    “啊——!”

    十几秒钟之后,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父母惊恐莫名地闯了进来,见汪静雯面无人色、浑身颤抖地坐在地上,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去将她扶住。

    董琳把女儿拥在怀中,焦急地问:“静雯!怎么了?”

    汪静雯把脸伏在母亲胸口,浑身筛糠似的猛抖着,一只手指向背对着的沙发:“血……那上面有血,还有个人!”

    董琳和汪兴宇对视一眼,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董琳轻摸着女儿的背说:“静雯,你在说什么呀?哪里有什么血……和人?”

    汪静雯晃动着身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母亲,然后鼓起勇气,扭头望向身后的沙发。

    恐怖的景象消失了,沙发平静地摆放在那里,没有任何异常。

    汪静雯回头呆滞而迷茫地望着父母,不知该说什么好。

    董琳把女儿扶到床上坐好,汪兴宇从客厅端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女儿,看着她把那杯水全都喝了下去。沉默片刻之后,董琳问道:“静雯,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汪静雯摇着头,笃定地说:“不是做梦,我当时是醒着的。我打开床头灯,走到沙发前,然后,就看到了……”

    说到这里,她似的打了个冷噤。

    “那你……会不会是出现幻觉了?”母亲又问。

    汪静雯低着头,不置可否。

    “哎呀!”突然,汪兴宇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糟糕,我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董琳和汪静雯都抬起头望着他。

    “药!聂医生反复叮嘱过我的,说每晚睡觉之前都必须要提醒静雯吃一次药。你看我,今晚一高兴,多喝了两杯,就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汪兴宇满脸自责。

    “那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快去拿呀!”董琳催促道。“等等,把杯子拿上,再倒点儿水。”

    汪兴宇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房间,不一会儿,托着几片白色、绿色的药片和胶囊,端着半杯开水走进来。董琳把药递给女儿:“静雯,来,把药吃了。”

    汪静雯顺从地吞药、喝水。之后,父母都松了口气。母亲抚着她的背说:“好了,这回没事了。静雯。你好好地睡吧。”

    汪静雯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她凝望着父母:“爸、妈,我觉得……我出现幻觉和忘记吃药没什么关系。”

    父亲坐到床边说:“怎么会没关系呢?肯定就是因为你没吃药,才会出现这些幻觉呀。”

    “爸。”汪静雯正色道,

    “你仔细想一下。如果我仅仅因为忘记吃一回药,就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幻觉,你认为医院会同意你们把我接回家来住吗?”

    夫妻俩迟疑地对视一眼,似乎认为女儿说的有些道理,表情也变地困惑起来。

    “而且我一年多以来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什么幻觉。”汪静雯补充道,“聂医生也跟我说过,我的病已经好了,并且情况稳定。至于那些药,聂医生说是为了巩固一下而已,也就是说。根本就不是必须的。”

    汪兴宇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犹豫了好一阵之后,他问道:“那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幻觉呢?”

    汪静雯顿时语塞。其实,她很想把自己心中的猜测和不安说出来,但她实在是不忍心这样做。她知道。如果告诉父母这是由他们苦心为自己准备的新家所造成的,甚至让他们知道自己对这套新房存在着一种莫名畏惧的话,肯定会伤透父母的心,让他们感到无所适从。

    沉吟片刻,汪静雯问:“爸,我房间里的这个沙发……是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汪兴宇对这个问题感到大惑不解,“当然是买的呀。”

    “什么时候买的?”

    汪兴宇想了想:“这房子装修好之后没多久就买了……大概三、四个月前吧。”

    “三四个月前才买的?”汪静雯一怔,随即朝沙发望去——确实,这沙发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新崭崭的。

    “怎么了,静雯?你干嘛问这个?”母亲纳闷地问。

    汪静雯迟疑着说:“我总觉得,这个沙发我好想在哪儿见过……对它有一种深刻的印象。”

    “也许是以前我们一起逛家俱城的时候你看过的某个沙发吧。”父亲说,

    “反正,我们是按照你以前的品味和喜好来选的——你以前跟我们说过你喜欢这种欧式风格的沙发,所以几个月前我们才买了它。怎么,你不喜欢吗,静雯?”

    “不,不是不喜欢,只是……”汪静雯不知该怎么说,她无法将自己出现幻觉怪罪到沙发上。

    “好了静雯,别想了。”母亲说,“也许是你才换了个新环境,还没怎么适应,再加上晚上又喝了点酒,才会出现这种状态吧。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汪静雯望着母亲,勉强点了点头。她再次躺下,父母在她床边守了一会儿,见女儿慢慢阖上眼睛,才悄然离开。

第二天晚上的故事——鬼影疑云 5.医生的秘密

    “……聂医生,聂医生!”

    “啊……?”聂冷回过头来,见是自己的搭档秦岚。他随手从办公桌上拖了张报纸来遮住刚才正在看的那本册子。“小秦啊,什么事?”

    秦医生歪着头瞄了一眼聂冷杂乱的办公桌,笑了一下:“看什么这么入神呢?我进门来叫了你好几声你才听到。”

    “没什么,看一个病人的病历。”聂冷吭了两声,掩饰着自己起先的不自然。“小秦,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

    “哦,跟你汇报一下我们负责那几个病人今天的情况。”秦医生翻开治疗记录本。“十四号病房的王量今天又拒绝吃药,而且行为暴躁,用水杯砸跟他喂药的护士,还好没砸着,现在已经强行注镇静剂:十五号的沈颖情况明显好转,现在不是见着谁都叫妈了:十六号病房冯军有些药物反应,代谢不太正常,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是不是减少奥氮平和利培酮这两种药的用量?”

    “嗯,把这两种药的用量减少百分之五十。”聂冷说。

    秦医生等待了一会儿。望着聂冷:“没了?”

    “是没了呀。”聂冷淡淡笑了一下,

    “你还想让我说什么?各种情况你都处理得很好啊。”

    秦医生微微颔首,随即歪着头说:“聂医生,我发现这几天你都有些心神不定的,去病房的次数也明显减少了。”

    “是吗……”聂冷难堪地说,“大概我这两天是有点……”

    “你是不是还在想汪静雯的事?”

    聂冷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自从汪静雯走后,你就显得失魂落魄的——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聂冷深吸了口气,缓慢吐出来,若有所思地说:“是啊,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她都回家好几天了,怎么也没跟我们这儿打个电话?”

    秦医生笑着说:“她的家人没跟我们打电话,那不正好说明一切都正常吗?”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提醒她按时按量吃药。”

    “你不是专门跟她爸强调过了吗,应该没问题吧。”秦医生说,“实在不放心,你就打她家的电话问问呗。”

    聂冷摇着头说:“算了,大概就像你说的,他们没跟我们打电话,就表示一切正常。”

    秦医生撇了下嘴:“那我出去了,再去病房看看——你也别担心太多了。”

    “好的——帮我关下门,小秦。”

    聂冷再度转到办公桌前,他掀开报纸,露出起先在看的那本病历薄。这本簿册子的封面上患者姓名那一栏写着“汪静雯”三个字。

    聂冷端详着病历薄上汪静雯那张两寸的彩色照片,手指轻轻在照片上摩挲着,就像是在那张秀丽的脸庞上一样。他的眼神温柔而祥和,充满浓浓的爱意。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好久。

    渐渐地,他脸上的神情改变了,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空洞的直视着前方,脸上浮现出一种阴冷的表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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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461/ 第一时间欣赏必须犯规的游戏最新章节! 作者:宁航一所写的《必须犯规的游戏》为转载作品,必须犯规的游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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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犯规的游戏介绍:
这是一场考验智慧和勇气的游戏,获胜者将赢得巨大的利益和生存的权利,而违反游戏规则的人,将接受以死亡为代价的惩罚。14个悬疑小说作家被离奇地“邀请”到一个神秘的场所,诡异莫名、恐怖骇人的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身为悬疑推理小说作家的他们也无法解释。死亡的威胁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他们。当人数日趋减少的时候,人们终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规律”和秘密……“死亡游戏”已经开始,隐藏在他们身边的“主办者”是谁?他(她)究竟有何目的?14天之后,剩下的人能够活着出去吗?更加诡异的事件,欲罢不能的游戏!请记住,从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起,你,就是这个游戏的参与者!必须犯规的游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必须犯规的游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必须犯规的游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