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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弄雪天子     毓秀txt下载     毓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通

    孔未央:“……”

    虽说早知道陶姐姐骗人,这会儿还是想——嘤嘤!

    红尘随手一扔,那只巴掌大的白兔子就翻了身落地,耷拉着耳朵,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

    它看起来就是一只普通的兔子,连孔未央都能看得见,实在看不出和普通的兔子哪里不一样。

    可陶欣看见它,整个身体都紧绷的要命。

    小兔子前腿举起来,合在一块儿,一下接一下给红尘作揖,红尘一挥手,它就老实趴着不再动弹。

    陶欣强忍着惊惧,压低声音道:“她在吗?小晶在这儿吗?你不要伤害她,她没有伤害我。”

    红尘从袖子里抽出一条丝巾,铺开一扬,一卷,卷在一起,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茶盏,倒了杯茶,又把丝巾扔进去,整条丝巾四周都浮在水面上,中间却有一个凹陷,陷入水中。

    “只剩下这么多了。”

    红尘摇摇头,“你也没必要跟她说话,她剩余的只有一缕残魂,没有神智,最多凭借本能行动。”

    陶欣:“……”

    本来很伤感,现在应该更伤心,让红尘这么一弄,她只剩下不知所措。

    “就这么一小点儿魂魄,想来也没有附体的能耐,到是兔子不知道受了哪家的香火供养,居然有一些道行。”

    “大仙容禀,某乃周家的保家仙,小晶是某看着长大的,一直叫我太奶,时时供奉,乖巧可爱,她出门在外,死于非命,让小仙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小兔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那乔俊甚是可恶,他不要小晶也就罢了,那日小晶去找他,他宴请的一凤城富商王大宝喝醉了,把小晶当做舞姬拖走欺负了去,他不光不救人,反而视而不见,事后嘲笑小晶,说即便是小晶胡言乱语,外人也不会信她,她名声坏成那般,谁会信她?说完便让人给小晶梳妆打扮,分毫行迹也未曾露。”

    “小晶之死,全怪乔俊!”

    陶欣一听,心中愤怒如火如荼地燃烧,眼泪几乎都要被怒火给烘干。

    小兔子也气道:“如果不是陶欣说要教训那个人,不能让他白白死了,我就是拼去一身修为,也要他偿命!”

    红尘沉默,半晌冷笑:“你要是正经地去报仇雪恨,我才懒得管,只是为何要连累无辜?不要告诉我,你没害过卢美瑶,还有这些时日女学学生频频出事,我看都少不了你的手笔。”

    那兔子愣住,讷讷道:“我只是气不过。”

    凭什么那些说小晶坏话,看不起小晶的女孩子们能高高兴兴地读书,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小晶就要死!

    它就是气不过。

    红尘却已经不怎么气恼,以前她遇见这种事,总免不了义愤填膺,如今却是知道,天下灵物与人不同,这保家仙不是人,在它眼中只分亲疏远近,绝不会对人有怜悯之心。

    “孔公子,事已至此,你可满意了?”

    孔未央愣住。

    红尘又笑:“你既然确定陶小姐是假装被附体的,无论她有什么想法,为何这么做,都是她自己的事,你难道要插手不成?”

    孔未央连忙摇头。

    红尘站起身,看了小兔子一眼:“你若再伤及无辜……我正好想吃熏兔子了。”

    那小兔长耳朵一耷拉,不敢再出声。

    红尘便拿起丝巾卷着的那一缕残魂,起身离去:“放心,我自会超度了她。她身上也沾染不少孽债,没有大福运,本来也不能再在这世上停留。”

    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觉得你这法子对一般人有用,对乔俊那样的伪君子无用,他恐怕还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一点儿愧疚之心都没有,按照你所言,周晶生前就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又怎么会害怕死了的周晶?”

    等她背影都看不到,陶欣才觉得放松了些。

    那小兔子叹了口气:“好恐怖!她出来我就毛骨悚然,既想靠近,又害怕的紧,也不知是哪位仙家降世,身上沾的孽那么厚,居然一点儿事都没有,厉害啊,厉害!”

    陶欣抿了抿唇,心中因为红尘最后几句话有点儿忐忑,却还是以扬眉:“总要试试看。”

    她是大家千金小姐,能想出这么个怪法子惩罚那乔俊,已然是很不容易,再不济,也能让乔俊主动退婚,省去很多麻烦。

    周晶的事情已经过去,除了寥寥数人,别人都没有放在心上,连流言也渐渐消散。

    此事已经过时。

    周家的人却刚刚赶到。

    老两口一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死了,还是自杀。

    “怎么可能?大囡最乖了!”

    一瞬间,周晶之母陈氏,从一肤白貌美的美妇人,变成一老妪,腰弯背驼,脸色灰败。

    两位老人从乔家失魂落魄地出来。

    陈氏的那位姐姐对她到是非常关照,细心安排二人住下,一说起周晶,也是满脸泪花。

    周晶是大陈氏带回乔家的,又养了这些年,也多多少少有几分疼爱。

    “哎,那孩子真是,不知怎么的,竟然变成那样,也都怪我,怪我没教好她。”

    大陈氏前因后果一说,小陈氏和她夫婿完全不信,怎么可能!但大陈氏是她姐姐,应该不会骗她,而且外头还有些传言,她也听到了,自己的女儿做了很多错事,还自己吊死在乔家大门口的事儿,知道的人很多很多。

    离开乔家,两口子就本能地去见乔俊,乔俊如今在卢家陪卢家大老爷说话,闻听这二老到了,连忙出迎,一见面就痛苦地揪着头发,迭声道:“二老要怪就怪我,都是我没照顾好表妹,竟然让她,让她一时想不开,投缳自尽!”

    乔俊难受的面孔扭曲。

    小陈氏忽然捂住脸痛哭流涕:“不怪你,怪我,我不该放她到富贵窝里来,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过的也该是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都是我太贪心了。”

    周晶所在的周家,只是乡下一个寻常的商户人家,她母亲是庶女,嫡出的姐姐嫁去乔家,她让嫡母随意打发了出门,好在夫婿虽然家世不好,为人却敦厚老实,只生了周晶一个女儿,也不曾纳妾,还出钱给女儿读书。

    周晶更是从小就生得漂亮,人也比较聪明,书读得不错,家里人很疼爱她,所以她母亲听姐姐随口提起,说要她去凤城读书,将来也好说亲,便答应下来。

    可惜,一步走错,他们就和女儿天人永隔。

    哭声让人心酸。

    “小姐,回吧。”罗娘扶着红尘下了车,给她撑一把伞,慢慢走进后门,红尘随手把手里的丝巾扔出去,一阵风吹起,落在小陈氏的身边。

    稍微驻足,红尘眯了眯眼:“没想到,你到是个孝女。”

    说完,便不再多管,回了屋子里去。

    却说第二日,小陈氏两夫妻醒来,气色却好了很多,不说容光焕发,却也并不如之前那般憔悴,见了人未语先笑,到让伺候的丫鬟个个惊奇。

    大陈氏见了妹妹都愣了下:“妹妹能想开就好了,斯人已逝,我们还要活下去。”

    小陈氏微微一笑:“我家那傻囡,给我和她爹都托了梦,说在地府很好,日子过得不错,还有贵人相助,和阎罗王攀上交情,在地府做了个小官,时不时也能来阳间转转,只是怕阴气对我们两口子不好,不敢来见,只能梦中相会罢了。哎,你说这孩子,她怕什么,是我们的闺女,便是为了见她送了命,我们正好一家团圆,不过老头子说了,不能让女儿不开心。”

    她极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得高兴时眉飞色舞。

    乔俊一听,目光闪烁,脸上阴晴不定。

    小陈氏一拍手,笑道:“都忘了,我们囡囡还托我给俊哥儿带句话,那天晚上承蒙你照顾,她都记在心上,会跟阎罗王提一句的,还叮嘱你,好好读书,修身养性,千万多保重,别太早去找她,你瞧这孩子,明明是好话,她这都不会说。”

    乔俊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小陈氏特别高兴,也就没看出乔俊的异样,就算发现,大约也只以为他是伤心。

    那一缕残魂,也只有借助红尘帮忙,才能有机会寻回一丝神智,给父母托一次梦。

    周晶不知是不是想通了,一心觉得自己对不住父母,不敢再让母亲伤心。

    她都死了,虽然是怀恨而死,但死后一缕残魂不灭,流转世间,让红尘拂去尘埃,却并不希望母亲给她报仇雪恨,只希望二老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若非如此,红尘恐怕没有心思去帮她。

    “俊哥儿,你瞧瞧,那可是你的未婚妻?”

    这日,天高云淡,北雁南飞。

    凤城云水楼楼顶,一众青年才俊对坐饮酒,蝶楼最好的歌女如梦姑娘,素手调琴,歌喉美妙无双。

    才子们不饮自醉。

    正喝酒喝得畅快,其中一人举目眺望,就见对面楼上一少女凭栏而坐,和身边之人谈笑。

    她旁边竟然是两个少年。

    旁边坐着几个少女。

    一群少男少女,都是青春洋溢。

    乔俊一眼看过去,也有些意外:“正是陶小姐。”他仔细一看,不免皱了皱眉。

    陶小姐身边的那两人,一个是宋峥,另一个是孔未央,都是他的‘敌人’。

    乔俊在凤城算得上出类拔萃,但这两个,却已经是天之骄子,都有了功名,年纪又很轻,明面上他们关系也不算太差,可私底下,乔俊恨不得天上忽然落下石头把这两人一下子砸死了事。

    接下来再喝酒,乔俊就有些心情不好,喝得多了,不免醺然欲醉,散了席,乔俊想了想,弃了马车,自己骑马去陶家转一圈,还是要见一见自己的未婚妻,多少提醒一两句。

    “可别也是个水性杨花之辈。”

    乔俊默默念了声,随即冷笑。

    那到无妨,不过一个女人,娶进门觉得不好,他大不了冷着些,还有无数娇花美眷相伴左右。

    男人娶妻,看岳父比看闺女重要。

    乔俊别的方面都好,读书也不错,只是在科举考试上,连连出了差错。

    上一回科举取士,他就觉得自己中举理所应当,比他差的都中了,他何至于不中,偏偏就名落孙山,让人不可思议。

    那陶县令,当年可是前十名的进士,别看到现在只是个县令,但那是被贬到这儿来的。

    他都打探清楚了,陶县令受了无妄之灾,才有此祸,可他有个好老师,还有一堆师兄弟,正都给他想办法,过不了两年,等他那事儿淡了,自然能高升。

    如今自己还能娶他家的千金,再过两年,绝对没有机会。

    想到此,乔俊整理衣冠,往身上洒了点儿香粉,遮掩一下酒气,便敲响了门。

    陶家的下人知道这是未来姑爷,虽然定亲男女不该常常见面,却也不是完全见不得的,那边回禀了声,小姐点头,这边就引他去偏厅。

    乔俊坐了片刻,忽然觉得周围的东西特别熟悉。

    他身前桌子上铺着的一方小垫子,上面绘制了两只鸳鸯,他一看就认出来,那是……周晶的手艺。

    还有墙角处摆放的绣墩,上面的白鹤,嘴巴偏圆,也特别熟悉,正是周晶喜欢的样子。

    乔俊一时间感到有些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感到天有些黑下来,房间里更是阴暗,随即耳边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闻见特别熟悉的香味,一抬头,就见……周晶举步进来!

    猛地站起身,随即,乔俊的脸色阴沉,慢慢又坐下。

    “陶小姐什么时候喜欢这种装扮了?不太适合你,太俗气,不如我找人做一套清雅些的首饰给你戴?”

    陶欣脸色没变,心中却一咯噔,沉下气,口中笑道:“奴家就喜欢这般装扮,郎君,你不是还说过,我无论怎么穿戴,在你眼中也如月光仙子,清丽脱俗?”

    这话,都是乔俊跟周晶说的。

    陶欣紧紧盯着乔俊的眼睛,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没有,一点儿恐惧都没有,只有一丝嘲笑。

    她做了这么多,筹划了这么久,装了这么长时间,慢慢地调整自己的样子,让自己更像一些,可是,乔俊竟然不怕!

    满腔怒气,几乎快要忍不住,陶欣冲小兔子使了个眼色,整个偏厅,渐渐被凉气侵袭。

    乔俊冷笑连连,抱着肩膀看陶欣僵坐在那儿,即便是阴风阵阵,他也仅仅搓了搓肩膀,没有多大的反应。(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绝境

    “郎君,黄泉路上凄冷寂寞,地狱里寒气迫人,你我二人相约白首,不如今日就随我去了,也省得留你一人在上头,我百般不放心。”

    这番话,陶欣自己私底下练习许久,阴测测,冷冰冰,连她自己听来,也森寒刺骨。

    小兔子使出浑身解数,整个偏厅宛如鬼蜮。

    外面的下人早被打发走,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房间里冷气凝结成雾,桌边的花瓶都结了冰,梅花花瓣上晶晶莹莹。

    窗外树影婆娑,阴影里仿佛藏了无数妖魔鬼怪,若是个胆小的看见,怕是登时就要昏死过去。

    乔俊脸色也不太好,只是瞧着好像并不怎么害怕,反而目光灼灼地看着陶欣,愣是看得她难受的要命。

    “你是周晶?”

    陶欣没说话,若隐若现的白雾里头,越发像了,她和周晶交好,彼此了解,又揣摩了好些时候,再加上心中怨愤之情日益浓厚,到现在是想不像也难。

    乔俊也不等她回答,轻声笑起来:“是了,你是周晶,不过……你恨我?你凭什么恨我?我哪里对你不好了?你本配不上我,我却没有嫌弃你,允许你跟在我身边,给你锦衣玉食,让你享了几年的富贵荣华,就你做的那些事儿,每一样都恶心死人,可我还不是没把你赶出家门?难道你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还指望我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不成?你一开始若听话,将来我成亲后,收你进来伺候我和夫人,做个洗脚丫头到也无妨,偏偏你不懂事,哎,我也是徒呼奈何,只能忍痛舍弃,既然都舍了你,你是生是死,是好是歹,又同我何干?”

    他这话,半点儿火气都不带,而且理直气壮。

    谁都听得出,他确实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周晶。

    陶欣遍体生寒,正因为这人不是不信,她才觉得毛骨悚然,人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生!

    她忽然沉默,没了力气。刚才做戏那么半天,唱作俱佳,都要出汗,全是无用功。

    此时一句话也不想说,默默地坐了片刻,她就慢吞吞地站起身,走了。

    出了自家的花厅,陶欣眼泪落下来,对身边的小兔子道:“他不是人,我们这种法子能吓死人,却吓不到魔鬼。”

    “我杀了他!”

    杀了他一了百了,可终究还是不甘心的。

    陶欣怔怔地站在花园内,明明没有风,却是寒凉刺骨,忽然想起卢家那位秋娘最后跟她说的话,像乔俊那样的人,不用仔细想都知道,他最看重的是他自己,他的名声,他的未来,求的是功名利禄,除此之外,百无禁忌,也就百邪不侵。

    也罢,就真让他下一回地狱,知道知道什么叫阴司报应,哪怕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那也比将来一辈子难受要好!

    陶欣觉得,若是不能解决了乔俊这个混蛋,她后半辈子也就别想有一天快活时光。

    伸手抱住小兔子,她的力量再薄弱,还有周家的保家仙在。

    一晃眼,深冬已至。

    几场大雪,弄得整个凤城的好木炭分外紧张,价格直线飙升,就连普通的炭也不容易购买,不知道多少老百姓受寒受冻,这些人能不能挨过这个冬日尤未可知。

    陶欣拎着点心盒子过来,瑶姐儿左看右看,故意长长地吐出口气:“陶姐姐可算是恢复正常了!”

    其他人也纷纷应是。

    前阵子这位小姐的变化之大,让一帮同窗密友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瑶姐儿就差点儿要去找个跳大神的神婆过来给她看看。

    陶欣一笑:“我也不知是怎么的,前些日子迷迷糊糊,老像是做梦似的,我都觉得我已经不是我。”

    瑶姐儿莞尔:“这几日我们俊哥儿也心不在焉呢!听说食不下咽,连酒宴也不去了,收心不少。”

    一群富家千金窃笑不已。

    她们这些女孩子凑在一处,也常常有春情萌动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年纪,憧憬一下未来夫婿很正常。

    陶欣扬了扬眉,看了瑶姐儿一眼,那个乔俊向来看重自己的名声,在书院里也是乐善好施,爱交朋友,对女孩子温柔体贴,若是不知道他的真面目,谁能想得到,他害了周晶,还能轻描淡写地随手利用一把。

    正说着话,外面一小厮匆匆过来,和瑶姐儿身边的大丫鬟说了几句话,那丫鬟惊得失手砸了茶壶,一回神连忙过来与瑶姐儿咬了半天耳朵。

    瑶姐儿到还镇定,也是脸色微白,看了陶欣一眼,咬了下嘴唇,勉强道:“诸位,抱歉,家里出了点儿事,我先去见母亲。”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闻言纷纷告辞,陶欣也很善解人意,满脸温和地拍了拍瑶姐儿的手臂:“既然有事就快去吧,也不必着急,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瑶姐儿眼睛一红,几乎要哭出来,强撑着送走了小姐妹们,冲回正房,就看她母亲也是六神无主。

    乔氏见女儿进来,一把搂住。

    瑶姐儿急道:“什么叫,什么叫……俊哥儿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很严重?”

    说着,她便要去乔家,乔氏的脑子还没糊涂,忙抓住咬牙切齿:“俊哥儿做出那等丑事,你去做什么,这几日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也别去。”

    完全不用瑶姐儿去细问,一夕之间,乔家公子乔俊,欺辱东街上卖豆腐的俏寡妇,那小寡妇忍受不了,一手拧断了他的子孙根,这事儿还让一走方郎中当街揭破,甚至暴出他和家中父亲小妾都做下丑事。

    那俏寡妇自己去县衙投了案,说是自己得了绝症,已经魂归黄泉,只是不甘心恶人逍遥法外,求了大仙续命,只为报仇雪恨,现在恩怨已消,她可以赴死。

    当日就在大堂上一命呜呼。

    好多老百姓都看得真真的。

    这下子,就是一开始觉得乔俊可能无辜的人,也都对那小寡妇说的话深信不疑。

    此类八卦最容易传播,几乎一日不到,全凤城的人都听到乔俊乔公子的大名。

    乔氏简直愁得头发都一把一把的掉:“哎,怎么就闹到这等地步,俊哥儿以后可如何是好!”

    瑶姐儿也是懵懵懂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书院不可能再收乔俊,他也不能再读书,身体……有残疾,无法科考,名声又污了,将来真的是一片黑暗。

    乔家一片混乱,到是企图压制过流言蜚语,他们家也不可能承认自己儿子‘不行’,但这种事儿,实在是说不清楚。

    “俊哥儿的亲事可怎么办!”

    乔氏叹气。

    陶家这门亲不用再想,还敢妄想人家陶欣,那就不是结亲,纯粹是结仇。

    甚至正经的名门闺秀,都不可能再和乔俊扯上一丝半点儿的关系,那些曾经和他交好的女孩子们,个个恨不得装不认识他,和他擦着点儿边,也怕沾上脏东西。

    陶欣却是笑得很开心,抱着小兔子写了一封信,烧给周晶:“你说,这叫不叫恶有恶报?”

    小兔子有气无力地趴在她怀里,一言不发。

    “回头我给春华姐姐多烧点儿纸,让她在九泉之下过得好些。”

    春华就是那个小寡妇,她青年守寡,本来还有一个弟弟可以依靠,但她的弟弟因为在书院对对子上,赢了乔俊一筹,竟然让乔俊找人给挑断了手筋,还毒哑了喉咙。

    那一天,她那只有十七岁的弟弟,疼哭了三天三夜,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后来受不了打击,郁郁而终。

    她本也不知道是乔俊干的,可走得夜路多了,总会遇见鬼,乔俊贪花好色,无意中见到春华,一眼就相中她,某日喝醉了酒,借酒装疯,非要向她讨杯水喝,许是当真醉得厉害,竟然无意中露出一点儿口风。

    春华想尽办法,查了很久,后来保家仙带陶欣来见她,才真正确定自家弟弟是乔俊害的。

    死很容易,可两个女人都不甘心,死了就一了百了,就算是死,也得让这个人死得痛苦绝望。

    “原来他一点儿都不强大,他那日痛哭流涕,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真让人痛快!”

    春华去时,大笑了好几声,痛痛快快地撒手人寰,含笑而终。

    乔家怕是还要乱些时候,卢家到不至于被波及太多。

    整个卢家,也只有乔氏多关心乔俊几分,其他人连提都不乐意多提一句。

    这世道,本就是墙倒众人推,那乔俊做出来的事让人不耻,自然更没有人愿意和他多扯上几分关系,两家的来往和往日比,也少了很多,不过到底是亲戚,想要完全不打交道,根本不可能。

    陈氏在家也整日心烦,这日来见她的小姑子,姑嫂二人坐在软塌上,相对无言,半晌,陈氏才叹了口气,小声道:“妹妹,你好好考虑一下,俊哥儿可是你的亲侄儿。”

    乔氏无奈。

    她这个嫂嫂简直是疯了,为了俊哥儿,竟然把主意打到他们卢家,想让俊哥儿娶一个卢家的女儿。

    “嫂嫂,孩子们的婚事,除了瑶姐儿的,我能做全主,别人的,都要听老太太的意见才是。”

    乔氏不傻,以前的俊哥儿,要是娶家里一个庶女,那是自家高攀,当然要是嫂嫂不介意,也不是不成,可现在却大不一样,把任何一个好女孩儿给了他,那都是浪费。

    家里的女儿们,哪怕是庶女,也不能让人这般作践,她便是同意,老太太也绝不会愿意。

    “再说了,姑女还家不祥啊。”

    陈氏摇了摇头:“妹妹,我也不敢求瑶姐儿,别的女孩儿都是庶女,没什么好不祥,你也别急着回绝我,好好考虑下,俊哥儿虽说是……但我们家绝不会亏待孩子。”

    乔氏无言。

    “不说别人,就是你家刚来的那个庶长女秋娘,年纪都那么大了,许给别人,不是填房,就是做妾,哪里有给俊哥儿来得体面,又是你的女儿,我们家怎么会不疼爱!”

    “……嫂嫂别说了,这事儿我真不能做主。”

    乔氏叹了口气,她也不是不心疼俊哥儿,但有些事情,做出来亏心。

    她也不是疼爱秋娘,多过俊哥儿,但俊哥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绝不能让秋娘去受那份儿罪,真要做出这等事来,卢家就先不能饶过她。

    她那嫂嫂,本也是通情达理的,今天怎么糊涂起来,或许每一个母亲,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都会变糊涂。

    乔俊的事儿,虽说传得沸沸扬扬,人所共知,但这等事,别人可以传,他们自己却不能承认,要是认了,那才是逼着儿子去死,俊哥儿便到了今天这地步,还是要娶妻的,将来没儿子,大不了过继一个,总不能让他没有子孙奉养。

    陈氏从乔家出来,脚下一踉跄,还是身边的嬷嬷扶住,这才站稳,慢慢上了马车。

    齐嬷嬷看着夫人几日工夫就长了好些皱纹的脸,心里也难受的厉害:“夫人保重身体,您要是不撑住了,咱们少爷可更没人管了。”

    他们家俊哥儿,以前在乔家那就是全家的心头肉,老太爷,老太太宠着,老爷更是视若珍宝,其他儿女加起来,也没自家俊哥儿要紧,现在可好,谁还把俊哥儿当回事儿?

    老爷前几日气急败坏,甚至发话说,以后再也不让他出家门半步!

    “夫人别担心,其实老爷就是在气头上,说的气话,他也疼俊哥儿,那是他亲儿子。”

    齐嬷嬷一看自家夫人色变,就知道她必然又想起家里的事儿,轻声劝道。

    陈氏吸了口气,“我知道!回去我就求老爷想办法,卢家的女儿,不会辱没了我儿。”

    乔家和卢家是姻亲,也是世交,陈氏知道自家那个小姑子,为人最为守规矩,她在家里教养庶出的女儿,即便不那么上心,也是认认真真教导出来的,卢家的女孩儿们,哪个拿出去都很能拿得出手,只看看她们家所有女孩儿都在女学读书就知道了,个顶个不简单,单单论品貌,配她的儿子绰绰有余。

    虽说小姑子拒绝,但她还是有些把握,卢家大老爷那是个耳根子软的,应该能说得通。(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陌生美男子

    乔家

    荣阳堂

    乔俊平平地躺在床上,脸颊凹陷,睁着一双像死鱼一样,毫无生气的眼睛,身上散发出一股子奇怪的恶臭味,两个丫鬟畏畏缩缩地立在床边,低着头,谁都不敢说话。

    地上碎裂的碗,滚滚流动的黑色汤汁,散发出来的味道让人恶心欲呕。

    陈氏满怀心思进了屋,一看儿子的模样,眼泪登时飙出来,嚎啕大哭:“儿啊,你要心疼死娘!咱不怕,不怕,娘会保护你的,你放心,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总能消散下去,到时候给你娶一房好亲,再送你去京城,咱们去外头,该读书还读书,该习武还习武……”

    絮絮叨叨,陈氏小心地摸儿子的脸,乔俊的眼珠子转动了下,终于流下泪来。

    陈氏更为心疼,猛地一咬牙,出门就去见她的丈夫。

    乔家这位大老爷也满面愁容,看到妻子,同样目露绝望,要不是那个贱人已经死了,他非要让她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无论如何,你想想办法,送儿子出去吧。”

    陈氏哭道。

    乔老爷缓缓点了点头,半晌小声道:“我会去和卢兄说说,卢家大姑娘也到了年纪,她嫁给我们俊儿,我们一家子都会好好待她,视如己出,俊儿高高兴兴娶妻,别人也就不信外面的流言了。”

    陈氏面上麻木,闭着眼,点了点头。

    她总要想个法子,想个法子……

    …………

    外面有风,很冷,一点儿都不舒服。

    屋子里的炭盆也比不上以前在京城用的香炭,可出门在外,只好将就。

    红尘懒洋洋地趴在桌案上,略有些陈旧的书本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遍。

    她到不是没钱出去买新书,凤城地处江南,文风昌盛,书籍到也不少,可终究是不如在京城方便,一声令下无数不能在市面上流传的书籍也齐聚郡主府。

    罗娘气哼哼地坐着。

    小严到一点儿都不气。

    “你这气生得并不妥当,你可别忘了,咱们家小姐又不是他卢家真正的小姐,婚姻大事,皇后娘娘尚且允了咱们家自己做主,他卢家何德何能,能打小姐的主意?”

    小严很随意地练字,写出来的字儿到和红尘有九分的形似,可惜神韵上实在把握不好,过于僵硬。

    她们这些姑娘,自从来到红尘身边,每日练字,勤练不辍,个个都写得一手好字,小严一直用红尘自己写的字帖,和她的字最像,平日里回帖子,多是小严代劳,根本没人能看出差别,毕竟能看出差别的,那都是红尘亲回。

    罗娘叹气:“我只是觉得……有点儿难以接受。”

    这几日家里有小道消息,说是卢家欲与乔家再次联姻,选一女嫁乔俊。

    美芳都给吓得得了病,好几日躺在床上起不来,姐妹之间的亲昵也荡然无存。

    红尘也很是不可思议,尤其是她比别人知道的还多些,想要嫁女儿过去的是陈家大老爷,不是大太太乔氏。

    乔氏为此扑到老太太面前哭了半天,老太太提溜着儿子的耳朵过去一通痛骂。

    那些庶女,可不是乔氏的血脉,再说是她女儿,她也不会有多心疼,即便这般,乔氏都没作践那帮孩子,他这个当亲爹的到是大方,随意吧孩子拿出去做人情,半点儿不顾忌。

    大老爷让自家娘亲给骂了一顿,却还是有些不服气,在他看来,他又不缺女儿,嫁一个庶女到自家夫人的娘家,那是给夫人面子,和正经的姻亲比,一个庶女算什么!

    “卢家这大老爷真不像是读圣贤书的男人,气度心胸,连女儿家都比不上。”

    红尘把书本合好,冷笑。

    不过乔氏不傻,老太太也不傻,大老爷和乔家打的这主意,不大容易实现。

    “走吧,该去给太太请安了。”

    扔下书,红尘站起身,小严有气无力地帮她整理好衣服,罗娘也叹气。

    这****请安的事儿,可真是一百个不习惯。

    “秋姐儿来了?”

    红尘到正房的时候,高嬷嬷正收拾东西。乔氏正给瑶姐儿梳妆打扮。

    好多漂亮小巧的首饰被拿出来,大部分很素雅可爱,一个个佩戴在瑶姐儿的发上,又换鲜亮的衣服。

    乔氏显然玩的很开心。

    “秋姐儿也来看,看看喜欢哪个。”

    乔氏一脸慈爱,“等会儿带你们去云水观玩。”

    高嬷嬷一下子就笑了。

    红尘愕然,她来凤城时间不长,不过和女孩子们一块儿说说笑笑的时候也有,一般凤城男女相亲,都是在云水观,乔氏更信佛,如果是为了玩,或者求神拜佛,肯定去的是寺庙,现在要去云水观,大约还是为了给女孩子们相看人选。

    罗娘她们也想到了,对视一眼,不觉失笑,别管怎么说,乔氏对自家小姐是真心挺好,做了一个嫡母该做的一切。

    红尘也不说破,和瑶姐儿一块儿试了衣服,就准备出门。

    乔氏目送她们出去,这才叹了口气,高嬷嬷不由劝道:“夫人千万别多想,老太太都说了,我们卢家没穷到要卖女儿的地步,老爷孝顺,不会不听老太太的。”

    要说她们有多关心红尘,那是胡说,最多只能算是不大讨厌,难道还真把一个庶女当成女儿对待?可乔氏还要脸面呢,她在乔家努力做一个好主母,在外头得了慈善的名声,怎么能莫名其妙就这么给毁了。

    卢大老爷把女儿坑害掉,别人可不会以为是当爹的害亲闺女,肯定要把账记在乔氏头上,到时候若真如此,老太太都会把责任往儿媳妇身上推,儿子再不好,再讨厌,再恨不得捏死,那也是儿子,儿媳妇到底隔着一层。

    “行了,咱们也是尽人事听天命。”

    在凤城,无论道观还是佛寺,都喜欢建在山上。

    这日别看天气挺冷,可上山的人居然很是不少,卢家的车马到山下时,连停车的地方都显得很拥挤,幸好卢家的牌子还是很硬,很快就有人帮忙。

    好些少男少女都带着小厮,丫鬟,被一群仆人簇拥着登山,尤其是女孩子们,乘坐的小轿子都争奇斗艳,甚至有人在寒冬腊月拿鲜花来装点。

    不过,山不算很高,即便是千金小姐徒步走上去,也只是香汗微微,到更有几分风情,这些女孩子此次更多到是步行,红尘干脆也慢悠悠爬起山来。

    云水观顾名思义,建在云水之间,从观内向下看去,就是一片玉湖,尤其是阳光初升,整个湖面宛如一块儿完整的玉璧,红尘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湖水清凉,连风也带着清爽的气息。

    罗娘把垫子铺在凉亭的石墩上,扶着红尘坐下,小严连忙烹茶。

    玉湖边上的凉亭附近,树木掩映下,好多千金小姐或者独自围炉而坐,或者三五成群,不远处,则是各位世家公子。

    每年玉湖上结缘的青年男女,都数不胜数。

    旁边有些卖花姑娘,卖各种小零嘴的婆婆,拎着篮子叫卖,生意总比在山下好很多。

    有女人在的时候,男人总是特别大方的。

    “哎哟!”

    红尘刚端起茶杯喝水,就听见一声惊呼,罗娘似乎和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婆婆撞在一块儿,栗子撒了一地,那婆婆连忙蹲下去拣拾,罗娘也赶紧帮忙。

    小严抬头看了一眼,红尘点点头,她也匆匆过去。

    红尘站起身眺望,正想着要不要过去时,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向着她的腰抱过来。

    这一抱带着一点儿凶悍,毫不迟疑,力气特别大,红尘反应算快,迅速向前一步转身,一巴掌甩过去,打在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流里流气的年轻男子的脸上。

    那人挨了一巴掌,脸都肿了,却还是不管不顾要抱红尘,嘴里嘿嘿一乐:“打是亲,骂是爱,美人,多日不见,我可想死你了,你难道就不想我!”

    周围好些人都侧目。

    女孩子们捂住眼睛,不忍直视,那些少年公子到是吹口哨的吹口哨,起哄的起哄,显然都以为这边是认识的。

    罗娘和小严猛地站起身就往这边跑,她们距离到不算远,可一脚踩在栗子上,踉跄了下,有点儿站立不稳,就耽误了时间,一会儿工夫,那个登徒子拉拉扯扯地又去摸红尘的脸蛋。

    红尘皱眉,难得也怒了,冷哼一声,抬脚就踹,一脚踹到他的小腿上。

    她用的力气不小,这小和打巴掌不同,一下子就踹得那人变了脸,暴怒:“奶奶的,你还敢打我,明明是你约我私会,这会儿到装起贞洁烈女了?我看你还烈不烈!”

    这登徒子一怒,整个身体猛地扑过去。

    红尘也吓了一跳,她的身手还行,可是忽然碰到突发状况,也难免不知所措。

    “住手!”

    这时,旁边忽然有人喊!

    红尘倒退了两步侧目看了眼,眉头更紧,竟然是乔俊,他的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好几圈,一脸的阴骘,哪怕努力做出正气凛然的样子,也没让红尘觉得他样子稍好一些。

    那登徒子目光闪了闪,动作不停,伸手几乎要抱住红尘,口中笑道:“原来是找到了姘头,怪不得……”

    嗖!

    一句话没说完,远处飞来一支长箭,正射中这登徒子的耳朵,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鲜血流了满脸,红尘冷笑,袖中青锋一侧,只拿侧背横扫了一下他的胳膊。

    那登徒子的手臂顿时放下去,满头鲜血,迷迷瞪瞪,半晌才长嚎一声,恶狠狠地冲着乔俊怒吼:“你过河拆桥,说好的只是玩一出英雄救美,你赔我耳朵!哎呀,哎哟,我的胳膊,疼死我了!”

    他这一嗓子,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目不暇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看这出好戏。

    “老子跟你们没完!”

    乔俊愣了下,脸上又红又白,随即恼羞成怒,忽然眯了眯眼,朝着红尘过去,朗声道:“抱歉,只是你我二人婚约已定,我才想提前讨好******!”

    周围的人们一听就明白了,男人们哈哈大笑,女孩子们纷纷翻白眼。

    还有个小白脸一样的少年起哄道:“喂,老兄,虽然你这做法不着调,不过,我们喜欢!”

    红尘无语,这帮人也不想想,哪个未婚夫会让别人来调戏自己的未婚妻!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众人扭头,就见一个白衣白马的年轻人立在旁边,眉眼本来冰冷,这一笑,到显得可爱起来。

    他身体颀长,大长腿,五官看起来只是普通清秀,可不知为何,长在他的身上,却让任何女人都移不开眼睛。

    这人手中还拿着弓,显然刚才那一箭出自他的手,明明大周朝只有庶民才穿白衣,他穿着,却偏偏贵气十足。

    红尘经常看的话本里,动不动就有江湖豪侠,一身白衣,说的潇洒自在,她却怎么也想象不出,白衣跟孝服似的,哪里来的潇洒,今日一见才知,话本中也非胡言乱语。

    “这位兄台,你面向发黑,恐怕天不假年,不只如此,肾阳亏损,几近于无,还想和女孩子有婚约,不行不行,别祸害人,听说最近宫里的太监不太够用,你去补个缺,指不定能平步青云。”

    白衣的年轻人这话很轻佻,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一点儿都不轻佻了,还满满诚恳,周围围观的都不觉失笑。

    红尘也莞尔。

    乔俊脸上顿时漆黑,一颗心仿佛被一条毒蛇缠绕,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乔家的小厮这才过来,脸色也不太好,一把扶住自家少爷,乔俊也能忍耐,都到了这份上,也只是冷冷冰冰地抬头看那年轻人,目光阴毒至极,并未冲过来动手。

    估计他也知道,他不是对手。

    刚才那一箭,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正好带走那登徒子的耳朵,入地直接没入箭柄,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而且,这年轻人身边还有十多个护卫,个个都不像是好惹的。

    乔俊到了今天这地步,已经快要疯了,到底还没有彻底疯。

    “我们走。”

    他深吸了口气,扶着身边小厮的手臂,慢吞吞地走开,背影凄凉。(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雨

    乔俊都走了,乔氏才得到消息,气得脸上发青,恶狠狠地道:“以前看俊哥儿很知道规矩,怎么现在,现在变成这样子!”

    她也是怒其不争的很,“难道他以为,坏了秋姐儿的名声,我们秋姐儿就只能嫁她了。”

    随即又后怕,乔氏怔了半晌,叹了口气,“也是,若他坏了秋姐儿的名声,说不得我,还真,真要考虑一二。”

    秋姐儿毕竟不是乔氏的亲生女儿,不可能真为了那孩子拼命,更不会为了她坏了自家亲女儿的姻缘,若出现大乱子,哪怕乔氏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放手。

    她是宁愿让别人说她苛待庶女,也不会愿意瑶姐儿受一丝半点儿的影响。

    秋姐儿的那个亲爹又那么不靠谱,最后如何,尤未可知。

    “俊哥儿如今算是彻底毁了,哎,让我大哥和嫂嫂怎么受得住,明明是那么好,那么出息的孩子。”

    高嬷嬷没说话。

    主子们可能不知道,俊哥儿在长辈们面前,向来守礼,表现更是温文尔雅,可底下人都知他是个什么人。

    不说别的,那一年乔俊因为蝶楼一名妓,惹恼了怀王的小舅子,二话不说就把跟在自己身边十多年的伴读送出去承担人家的怒火。

    虽说那孩子本来也酷似主人,很不着调,可他的所作所为,怎么能不让下人们寒心。

    这些话,高嬷嬷却不必告诉自家夫人。

    红尘却看了看乔俊的背影,看着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去好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不觉有些好笑,不过也懒得理会,那种人,身上能干净才有鬼,死了也活该。

    罗娘和小严也没太当回事儿,扶着自家小姐到湖边找了块儿大青石坐下。

    “奇怪,青锋今天怎么懒洋洋的,换了别的时候,有人敢对咱们家小姐动手,它不发疯才怪。”

    小严端了杯茶给红尘,不禁皱眉。

    红尘拿出青锋看了看,只觉得光华内敛,身体微微颤动,不像是害怕,到仿佛是在撒娇,却带着点儿古怪的异样情绪。

    身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红尘一回头,就见那个一箭替她解围的年轻男子走到附近,正侧着头,一脸好奇地看她。

    青锋有一瞬间,好像想跳出来似的,终究还是没有。

    周围好多游客都探头探脑,指指点点,有几个不着调的看红尘的目光有些异样,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乔俊怎么不对别的女孩子下手,只盯着她,想必她也有不好的地方。

    不过这显然是少数,大部分人都脑子清明,知道这怪不得人家女孩子,个个叱责乔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附近的宋峥和孔未央,显然也听了此事前因后果,满脸厌恶。

    尤其是宋峥,本就很讨厌乔俊那个伪君子,摇头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喜欢人家姑娘,让家中长辈请了媒人去说媒才是正理,使这等恶劣手段,真让人不耻!”

    美瑶,美芳几个女孩子也吓得不轻。

    尤其是瑶姐儿,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那个疼爱自己的表哥,居然是这等人。

    闹了这么一出,乔氏带女儿们相亲的心思都淡了,连忙招呼下人收拾东西,快快准备下山。

    其他人也没了游兴。

    说来奇怪,好像今日不利出行。

    刚才还艳阳高照,结果一转眼的工夫,忽然下起了大雨,大颗大颗的雨珠落地,砸在人身上都生疼。

    大家到山上来游玩,下人们带的不多,东西带的也少。

    爬山就够累了,谁还戴着雨伞蓑衣不成?何况这种大雨,便是有蓑衣也够呛。

    几乎一眨眼的工夫,所有人都变成落汤鸡。

    一群人顿时乱了,四下躲避,鬼哭狼嚎的。

    众人纷纷向山下冲,红尘皱眉,高嬷嬷四下看了看,连忙过去对乔氏道:“夫人,雨太大,山路难行,急着赶路的话万一出点儿危险得不偿失,咱们不如到云水观暂时避一避,这雨既然下得这么大,想必不能持久。”

    乔氏回过神,点了点头。

    也不只是只有她们一家想到这些,其他人也有想到的,一时顾不上下山,到纷纷向云水观的方向涌去。

    众人走了一小段路,结果来到一处山坳小吊桥,就见山上滚落了一大堆枯木,石头,愣是把吊桥给砸掉了大半儿,只剩下右侧还有木头相连,可谁又敢一个人过去?

    这么大的雨,万一一脚滑倒,跌落山下,那就是一命呜呼的节奏。

    “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有过来帮忙挑东西的力夫们讷讷道:“还有一条路能通到云水观,不过有点儿远,也有些险,是山上村民采药砍柴走的路,这个,诸位若还想去,小老儿可以带路。”

    虽然还可以下山,山并不算特别高,可他们上山的时候,山路也不太好走,这么大的雨,出现什么意外都有可能,众人就分开来,一部分想去云水观,一部分要下山。

    下了决心,别管要去哪儿的,都加快脚步,谁也不敢耽误。

    “小心!”

    红尘起步有些急,脚下一滑,胳膊后面就正好冒出一张弓,她伸手搭了下站稳,回头微微一福身,道过谢。

    那仗义出手相助的美男子便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可爱。

    其他人纷纷侧目,有几个女孩子目中不免露出些微嫉恨的神色。她们也不是真有什么想法,只是大家都是女孩儿,比家世,比才学,比容貌,若是看见哪里都很出众的男孩子,一声都不搭理自己,却对别人殷勤备至,就难免心里不痛快。

    这些都是天之骄女,在家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彼此一打听,知道红尘是个从乡下长起来的庶女,难免有自己高对方几等的感觉,现在她们瞧不上眼的女子,竟比她们得男人青睐,心里就更不舒服。

    这些只是藏在心中的小心思罢了,没有人会明目张胆地显露,不过,红尘不知不觉间,就有点儿被人孤立。

    连美芳都有几个手帕交手拉着手自己走,她身边却空了一块儿,红尘也是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由想起前世初入夏家的事儿,到让已经模糊的记忆越发清晰。

    当年她会为此辗转反侧,非要努力让那些千金小姐们叹一声福气,现在却已然不会为此费心。

    “老了吗?”

    红尘觉得她如今争胜的心思少,是年纪大了的表现,也不觉轻声叹息,感叹岁月催人的厉害。

    心思电转,红尘一步步稳稳当当地走路,顺便饶有兴致地扫视周围。

    今天出门登山的,多为千金小姐和世家公子,突发状况自然很糟糕,不过一下子就看出这些公子千金的应变能力。

    就说公子哥们,有的镇定自若,还主动帮助落难的女孩子,替她们拿行囊,小心护着,以免滑倒。

    也有的瞬间暴露暴躁易怒的性子,满心烦躁,大吼大叫,惊得那些千金小姐们纷纷远离,估计等回了家,这些人的婚姻大事要发愁一阵子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所有人累得气喘吁吁,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举目望去,穿过雨帘,隐隐约约能看到水雾笼罩下云水观的轮廓,大家伙儿顿时就急迫起来,纷纷不顾脚下泥泞,拼命向前跑。

    终于跑到了云水观,一见这个道观,大家都愣了愣,失望透顶——整个道观坍塌了一大半,道士们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空空荡荡的,好好一座道观一个人都没有。

    “哎!”

    失望归失望,可是要让大家再走很长的路下山,所有人都不乐意,只好吩咐下人,收拾出一个地方坐一坐。

    好在道观虽然坍塌了些,外面的石阶都是大青石,干干净净,没有泥土。

    里面也翻找出一些木质的桌椅板凳,还有些布料,有心思灵动的,找到了厨房,还翻出些吃食。

    雨还在下,不过已经渐渐小了。

    红尘四下看了眼,跟罗娘小严一起,拿了一张包袱皮,走到湖边蹲下捞鱼。

    一直跟在红尘身侧的那个年轻公子很是好奇,眨眨眼问:“你们做什么呢?”

    “捞鱼啊!”罗娘理所当然地道。

    “噗嗤!”

    后面有两个一身狼狈的千金小姐笑出声,看红尘的模样就像看个傻子。

    其他人也窃笑。

    “要是这样能捞出鱼来,我……”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轻笑一声道,话音未落,红尘一抬手抖搂了下,四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就落在岸上。

    罗娘和小严手明,一人捞起两条抱着去处理。

    其他人:“……”

    那少年愕然,忍不住问小严:“呃,怎么能捞起来?”

    小严却更奇怪:“怎么会不能?”如此理所当然的样子,简直把那少年都给绕糊涂,还真以为拿块儿布在湖里晃一晃,就能捞得到鱼。

    那边两个姑娘已经把鲤鱼处理干净,切成小段,拿树枝串好,红尘则劈了干柴,点了火,不多时,一半鱼烤着吃,一半拿出茶壶出来炖鱼汤,小严过去请了卢家上上下下都坐下烤火。

    火苗映得人脸上红扑扑的,香味弥漫,卢家上下都露出很惬意的表情来。

    其他人对视一眼,纷纷示意仆人们去捞鱼,还真有不少人学着红尘的样子,笨拙地翻出布料去捞,当然一无所获,要是鱼真傻到这份上,那大约就快绝种了。

    到是那白衣年轻人没那么傻,自己翻出一支箭,走到湖边上一下就穿上好几条。

    红尘的烤鱼很快油滋滋的,开始冒出香气。

    终于好了,先拿起一串孝敬乔氏,乔氏笑得眯了眯眼,小辈们才纷纷下嘴。

    没有什么作料,但是大家都肚子空空,即便是这样的鱼,众人也觉得很好吃。

    乔氏看着身边的孩子们,忍不住对高嬷嬷道:“我该知足。”

    其他人看得很是眼馋,奈何这鱼实在难找,本来肚子还不算饿,可人家吃着,他们看着,越来越饿得慌。

    “咕嘟。”

    红尘一转头,就看有一个穿着普普通通的粗麻布衣服的小男孩,大概六七岁,一双眼睛大大的,很明亮,正盯着她手里的鱼流口水。

    被这么一双眼盯着,红尘下一口是怎么也咬不下去,罗娘噗嗤一声失笑。

    红尘摇了摇头,只好把鱼递过去:“给,拿去吃吧。”

    “谢谢姐姐。”

    小男孩儿鞠躬行礼,高高兴兴地举着鱼冲到旁边,递给他满脸沧桑气的母亲。

    那母亲显然有些惶恐,不敢看红尘这边。

    红尘她们也不以为意。

    “不愧是下等人,也只能和那些无知村妇们打交道了。”

    “那是,人家本就是乡下来的,自然和那些乡下人亲近。”

    说话的这两个,不知是哪家小姐,刚才派了下人过来借柴火,借水,后来又想借鱼。

    红尘懒得搭理她们,让罗娘拒了,只说自家不大够,这俩人便记恨上,一直嘀嘀咕咕说小话。

    乔氏更懒得理会,就这种智商,平白无故地得罪别人,将来总要吃苦头,何必为她们费心。

    痛痛快快地吃饱喝足,虽然还下着雨,大家还是精神大振,瑶姐儿几个女孩子也来了精神,四下去玩,乔氏也不拘着她们,她年轻的时候放不开,一直束手束脚,到如今却希望孩子们快活。

    玩了好一会儿,几个姑娘回来还叽叽喳喳的,很是兴奋,过了半晌,雨终于见小。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这一路上,大家经历的种种事故,简直比前半生都要多,现在想想,后怕不已。

    大家收拾了下就准备走,刚刚说着话,站起身,忽然发现几个孩子,有男友女,个个脸色发青,抱着肚子,额头上大喊滚滚。

    瑶姐儿一头栽倒,捂住肚子咬紧牙关,呻吟出声:“疼,娘,我肚子疼。”

    乔氏顿时惊慌失措,抱住女儿惊呼:“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场面瞬间大乱。

    “呕!”

    那些女孩子们都口吐白沫,脸上扭曲,痛苦至极。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赶紧把人背起来,抱起来准备下山求医。

    乔氏顾不得其它,紧紧抱住女儿:“快,我们找大夫,去找大夫,瑶姐儿忍一忍。”

    这时,云水观大门口忽然传出来一阵大笑声,笑声痛快极了,大家都如惊弓之鸟,闻声猛地扭头。

    “乔俊!”

    众人愕然。

    卢家人都认得,这人是他们家表少爷。

    其他人不认识,可前一段时间刚闹了好大一出,他们也不可能马上就把这家伙给忘了。

    “怎么是他!”

    “疯了吧。”

    “管他做什么,咱们还不赶紧走。”

    都是自家人要紧,如今倒了一地,都急着下山求医,哪里有心思管别的。

    乔俊摇了摇头,冷哼一声:“我听说山上有一种毒蛇,也没个名字,却是剧毒,毒液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一个大汉一个时辰之内,肠穿肚烂,活活疼死,不知道你们这些前途无量的千金公子,能给忍受多久?”

    众人一愣。

    随即有人反应过来,扑过去一把揪住这家伙的衣领:“是你,你下了毒?”

    大家一琢磨,才发现这些腹痛的,大部分都是吃过云水观留下的食物的人。

    瑶姐儿刚才去玩,也好奇吃了点儿馕饼和熏肉。

    “你怎么敢!”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

    乔俊整个人阴测测的,眼神更如枯木,又如恶魔,冷笑:“胡说什么,你们有证据吗?”

    他轻轻从对方手里挣脱,整理了下衣服,“不过,我到确实是好像知道哪里有解药,只是我记性不太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了。”

    乔俊的声音特别轻,很是诡异,似乎带毒。

    众人都愣住。

    不少人抓狂:“你究竟要什么?钱?开个价!”

    乔氏满脸的惊惶,也直视乔俊,急声道:“俊哥儿,你别玩了,到底哪里有解药,快告诉姑母,姑母最疼你,你也很疼瑶姐儿,怎么能忍心让瑶姐儿受这份苦。”

    乔俊的目光转移过来,失笑:“是啊,姑母最疼我呢,我也喜欢瑶姐儿,不如你把瑶姐儿许给我如何?表哥表妹,正是一对儿,我肯定待她很好。”

    乔氏愣住。

    红尘也觉得不可思议,罗娘在身后小声道:“小姐,这家伙也太顽强了,属蟑螂的吧,怎么踩也踩不死。”换了别人遇见他那种事儿,早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不敢见人,这人到好,越是凄惨越是疯狂,恨不得所有人跟他一样倒霉。

    小严也冷着脸:“早知道,应该让铁牛弄死他!”回头就弄死,省得这般没完没了的,烦死人。

    在场的人就没一个傻子,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乔俊是跟卢家过不去,他们都是被殃及的池鱼。

    一想明白,立时有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扶着自家几乎要昏迷的小姐大声吼:“喂,你找卢家的麻烦自去找她们,何必牵连我家小姐!”

    也有人冲卢家这边大声道:“夫人,不是我们不讲理,现在人命关天,你还是赶紧处理处理的好,别牵连到无辜的我们。”

    “就是,他不就想当你女婿?你们是姑表亲,再联姻也无妨,你女儿那么多,也不一定要你家嫡女,他一开始不就看上你们家那什么,庶长女了?给他又有何妨!”

    “是啊,天作之合,挺好的。”

    众人纷纷出声。(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报应(上)

    乔氏气得浑身发抖。

    瑶姐儿躺在她身上低声呻吟,满头汗水,脸色越来越白,呼吸越来越细弱。

    乔氏咬了咬牙,完全不明白俊哥儿为何如此。

    “俊哥儿你是不是疯了?你做出这等事,连下毒都敢,还拒不给出解药,难道以为朝廷律法就能容得下你?现在你拿出解药,戴罪立功,我保证,绝不追究……”

    乔氏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使眼色,这种时候怎么还能刺激她,就是知道等下了山,非要他好看,此时也该服软示弱。那个疯子一开始可就没承认下毒,说这话也是白说,没用的。

    果然,乔俊冷笑,一脸的无所谓,到了他现在的地步,他还能怕什么,何况——“姑母可不要乱说,平白无故的,怎么随便给侄儿定罪,我都说了,说我下毒可要有证据,难道知道解药在什么地方的,就是下毒人?说破天也没这道理,哎,您还是好好看看我那表妹,别再废话,否则就是我费尽力气想起解药在什么地方,她变成个痴呆傻子,我也不喜欢。”

    乔氏气急败坏:“俊哥儿,你也该为咱们乔家想一想,惹恼了这些人,乔家还能在凤城呆下去吗?”

    “乔家?”

    乔俊神色恍惚了下,“如果乔家不是我的,我又何必在乎它?”

    他说话轻飘飘,好像不着力,听得乔氏心中发寒,下一刻,乔俊却忽然满心的愤怒,眼睛赤红,声音嘶哑,疯了一样,“我只在乎我自己……我自己,哈哈……你们看不起我?你们居然看不起我?好,我到要看看,你们这些天之骄女们,被踩在地上之后,是还保持着清高,还是摇尾乞怜!”

    这个疯子一变得更疯狂,包括乔氏在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只静了片刻,地上躺着,疼的喘不上气的一个女孩子却哑着嗓子开口:“你是叫秋娘吧?我听说你和乔俊有婚约?既然有婚约,就干脆痛快点儿,别让别人因为你受过!”

    她说话特别慢,气喘吁吁,但她一说完,其他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们纷纷找到目标一般,有的对乔氏道:“你们两家是姑表亲,再结亲多好啊,别犹豫了。”

    还有人直接冲乔俊笑得一脸谄媚:“俊哥儿别生气,何必闹这么大的脾气,我们知道乔家和卢家是世交,联姻是好事儿啊,放心,等你大婚之日,我们一定奉上贺礼。”

    一群人叽叽喳喳。

    “呵!”

    这些说得正起劲儿,旁边就传来一声嗤笑。

    众人回头一看,就见那个白衣年轻人坐在树梢上,手里拎着条叶子甩来甩去,“没事儿,你们继续,继续,我就是觉得有趣,看一群真小人唱大戏,也挺有意思。”

    众人顿时哑住。

    还有人张嘴欲骂,立时被旁边人挡了。

    “由着他说几句,又掉不了肉,法不责众,大家一个样。”而且,别看那人只是一身白,可身边跟了那么多孔武有力的侍卫,一看就不简单,眼下都乱成这般,何必再招麻烦。

    乔俊也瞥了他一眼,同样视而不见,脸上神色更恐怖,忽然嘿嘿笑了。

    “姑母,听见了没有?大家伙儿还是很明是非讲道理,你怎么说?可考虑好了?”

    所有人呼吸一滞,死死盯着乔俊和乔氏。

    乔氏脸色灰败,慢慢回头看了看,美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低下头去,乔氏的目光又落在红尘身上,这孩子到是镇定自若,脸色很严肃,并无惧怕,只是有那么一丝厌烦,还有一丝嘲讽,大概也在嘲笑眼前这些掉到黑白的家伙。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哎!

    乔氏这心里也不好受,可她知道,如果到了实在没办法的地步,她什么都愿意答应。

    高嬷嬷动了动嘴唇小声道:“他要什么都先给他,回头再计较。”

    谁都看得出,这就是个疯子,就算乔氏答应什么,事后不兑现,大家也可以理解。

    “太太别操心了,咱们卢家养得起闺女,别管芳姐儿还是秋姐儿,若是实在不好,给她们一份傍身银子就是,总不能让她们没了着落。”

    乔氏一咬牙,闭了闭眼。

    罗娘她们对于乔氏的表情,到没多关注,也没心思关注,只盯着乔俊,低声和红尘咬耳朵:“咱们的解毒药不够用。”

    她们是出来玩的,又不是打仗,带几颗药丸子防身到是题中应有之义,可是谁会带太多?

    眼下倒下的男男女女总共有三四十个,把所有的解毒药丸,哪怕不那么对症的都加在一块儿,也凑不齐一半。

    红尘默默盘算,就听乔氏道:“好,我答应你,我们卢家,和你们乔家再结这一门亲……俊哥儿,你就快点儿把解药拿出来,再耽误下去,真出了人命,你就算狡辩,也不知道多少人要收拾了你,你也别担心,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将来你成了亲,我们送你去别处,到外地重新开始。”

    乔氏向来是个慈善人,性子有些软,对家中婢妾都有些拿捏不住,这一回还是头一次如此掷地有声,如此果决,看来女为母则强这句话,对什么人都是管用的,她以前不强硬,那是没有被逼到必须站起来的份上。

    乔俊登时大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姑母,你放心,我可是你的亲侄子,绝不会提过分的要求,刚才是开玩笑,瑶姐儿年幼,我当她是妹子,你们家秋姐儿就极好,芳华正好,花容月貌,与我正相配呢,阿珠,把纸笔递过去,请咱们这位好姑母给留个字据。”

    乔氏的脸色又变,可这时候也不能不答应,只好点点头,连看也不敢看红尘,抖着手,一笔一划地开始写字。

    罗娘和小严这下真是恼怒的不行。

    乔俊却是得意洋洋,目光贪婪又恶毒地在红尘身上扫视,简直像在看案板上的一块儿肉。

    红尘袖子里的青锋嗡嗡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飞出去。

    罗娘和小严也摩拳擦掌,立马不管不顾要冲过去先把这混蛋痛殴一遍。

    红尘却是失笑摇头,也没有太生气,乔氏的作为,还有这些人的作为,其实都挺容易理解。

    她的模样轻松的很,乔俊看了半天,也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一点儿愤怒,不觉有些不高兴。

    他以前就喜欢看别人愤怒痛恨的表情,以前还有诸多顾忌,要顾着自己的前程,学做一个君子,如今却不必,凤城对他来说,马上就要变成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会远离,也必须远离,在这里呆一日,他就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的一切都给毁灭掉,他喜欢看到的,是红尘恐惧和愤怒,而不是这般平平无奇。

    “你不怕?”乔俊顿时拉下脸,“难道你想嫁给我?也是,你一个大龄庶女,能嫁给我也是你的福气,以后进了家门,只管好生伺候我便是,还有这两个丫鬟,长得到不错,给我做个通房也好,还有我不喜欢女人抛头露面,你以后不要出门了,我也不喜欢我的女人看别的男人一眼,以后你不要和别的男人见面,只待在屋里……”

    周围所有人都听得发愣。

    连乔氏都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回头去看红尘,生怕她下一刻就气得发疯。

    瑶姐儿昏昏沉沉的,也听见这话,一口血喷出来,竟然猛地坐起身大吼:“放屁!不行,娘,不能让他这么做贱人!”

    红尘伸手扶了下,扶着她躺下。

    罗娘这才缓了缓神色:“还好这儿还有个人,不都是白痴畜生。”

    即便这般被骂,其他人也没吭声。

    乔氏却加快速度,咬着牙一只手握着手腕,努力写,好不容易写好了,那个叫阿珠的丫鬟伸手接住,把那张纸拿了回去,递给自家主子。

    乔俊此时终于露出快意的表情,神色也好看了些,大笑道:“好,好,放心,我可是言出必行呢,哈哈,要想找解药容易的很,那毒蛇虽然不知名,可它经常呆的地方却有一种蛇草,正好能解蛇毒,长得和普通青草差不多,就是不知道冬天有没有生长,你们快去找吧,哈哈哈!”

    众人愣住。

    乔氏也愣了,脸色大变,怒道:“你!”她实在弄不明白这个疯子要做什么,难道只为耍人玩?

    哪里还能等到乔氏发怒,其他人早就憋着火气,一群能活动的男女老少,都抄起身边的家伙就要扑过去。

    乔俊显然早有准备,一直站在高处,他身边的阿珠是个粗壮丫鬟一脚就踹下去一块儿石头,显然那石头都是活动的,石块儿滚落,擦着人的肩膀下去,这些人都心有余悸地停步,他才不徐不疾地道:“有时间和我计较,还是快找解药的好。”

    众人一想也是,再也顾不上他,四下寻找起来。

    乔俊冷笑,目中露出几分可惜——其实他脑子里现在根本什么都没有,一切凭自己的性子来,就在刚刚一瞬间,他甚至想过把所有人都杀掉。

    那不难,一点儿都不难,他知道附近有一个蛇窟,里面有很多很多的毒蛇,只要放出一点儿血,引着那些蛇过来,这些人哪个都活不了。

    几乎只差一点点,他就要走这一步。乔俊举起手中这不是婚书的婚书,轻轻一笑。

    在别人手里,这么一封手书可能起不到多少作用,可这是卢家大太太写的,他那位好姑母写的,只要拿回去给姑丈一看,肯定会变得很有意思!

    他姑丈再重颜面不过了!

    乔俊可不是只想结一门亲,光结一门亲有什么用,他脑子里转着一个又一个疯狂的主意,都是很久以前就想过好多次,一直不敢付诸实施的主意。

    “啊!”

    他脑子里正浮想联翩,下一刻忽然惨叫一声。

    阿珠脸色大变,扑过去一把劈在自己主子手腕上,打掉了那张乔氏写的手书。

    手书落地,很快焦黑一片。

    乔俊的掌心黑漆漆,裂开一层又皮,起了一连串的火泡,还开始冒烟。

    他疼的惨烈哀嚎,拼命挥舞手,使劲往地上残余的雪上面擦,一擦就是一层血肉,很快右手就要废了,连骨头都看得清楚。

    下面一群人看见这惨状,有的不觉作呕,可更多人都恨恨道——活该!

    可不是活该!

    乔俊满头的冷汗,几乎要昏过去,靠着阿珠瑟瑟发抖,一声接一声的嚎叫。

    乔氏听得心下叹息,一晃眼,嘴里却也恨道:“这是报应!”

    红尘抬头轻叹一声:“确实是报应,乔俊,你还是想想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我看你身上桃花缠绕,有人不肯让你和别人结亲呢。”

    她从看见乔俊身上跟着的黑影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怪异开始,就猜到可能会出现这种状况,所以才没多做什么,不过,惨成这般,到也没想到。

    乔俊这种人,没什么好同情的。

    见那家伙跪在地上凄厉的叫,其他人也都再懒得去收拾他,当然更重要的是找解药要紧。

    身边倒下的孩子们都是自家的骨肉,他们的安危,可比收拾一个疯子要紧的多。

    一早有人招呼下人下山去,就算赶不及,也该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及时找到能解毒的大夫上山。

    所有人乱作一团,红尘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乔俊已经不在东边的山头,只留下一地的血,还有怪异的腥臭味混杂着血腥味环绕在周围,皱了皱眉,只片刻,她深吸口气,苦笑道:“这些年遇见的事故多得很,可这一次碰上的,也能排在前十名了。”

    “小姐?”

    “咱们带蛇药了没有?”

    红尘轻叹。

    罗娘脸色大变:“……没多少。”

    眼下可不是毒蛇出没的季节!

    红尘鼓了鼓脸,提高声音:“所有人主意,脚下小心,手边要是有厚布之类,把小腿缠上,多找一些干柴拿好,有火把的都准备好,火折子有没有,不要弄丢了。”

    众人都没怎么听见。

    红尘无奈:“毒蛇来了!”

    众人这才抬头。

    红尘看了看四周,众人看过去,到没发现什么不妥,可惜只过了片刻,耳边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怪异的嘶嘶声。

    罗娘抱着肩膀打哆嗦,小严眨了眨眼:“小姐,你一向很得动物们喜欢,别管什么凶猛野兽,在你面前乖的和猫一样,这一回只是点毒蛇而已,没什么吧。”

    红尘笑眯眯:“嗯,嗯,没什么,一会儿跑快点儿就行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恶事

    红尘她们主仆都小心翼翼。

    听见有毒蛇的那些女孩子们也很害怕。

    不过,男人们到没太担忧,还有人皱眉道:“快干活,找解药更要紧,是不是听说有人中了蛇毒就杯弓蛇影!”

    “大冬天的,怕什么蛇!”

    还有人安慰自己身边的姐妹。

    “别怕,咱们山区蛇不少,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蛇随便咬人了?你不去惹它,自然平安无事。”

    江南这边,尤其是凤城,蛇很多,还有不少人家家里养蛇,并不如别处的人那般害怕。

    红尘自顾自地往自己身上,两个丫头,还有瑶姐儿身上抹蛇药。

    药不多,其他无甚关系,她不怎么在乎的人就不管了。

    还没收拾妥当,隐隐约约隔着火光,就见无数密密麻麻的蛇从东南西三面涌来。

    有几个人乍一看到,扔了手里的东西,目瞪口呆,浑身哆嗦,竟然站立不住。

    “我的妈呀!”

    “蛇,蛇……”

    这会儿不是不怕的时候了,简直怕的要命,大部分六神无主,比刚才受惊更大。

    漫山遍野,细长的毒蛇铺天盖地,红尘拎着随身带着的灯油壶直接浇到烧着的柴火堆上。

    火花迸射。

    她又一脚朝着蛇最多的方向踢过去,然后转身,带着自家人拔腿就向北面跑去,一边飞奔,回过神清清朗朗地喊:“抬着病人速退,北面有一斜坡,虽然陡峭险峻,但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下面是沼泽密林,还有很多药草,可以遮盖身上的气味,蛇不会去。”

    她的声音特别清楚。

    罗娘和小严也跟着招呼。

    众人也是被吓坏了,如今迷迷糊糊,听一人吩咐便齐齐动作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一窝蜂似的跟着红尘她们夺命狂奔,一个劲儿地求神拜佛,求老天保佑,只盼着那毒蛇讲理些,怕人些,别追赶他们。

    奈何这一次一地的蛇仿佛是猪油蒙了心,就逮住他们这一行人不放。

    有两个让健仆抱着狂跑的姑娘,一睁眼看到满地毒蛇吐着信子,吓得花容失色,哭道:“肯定是那乔俊搞的鬼!”

    “没错,否则怎么就那么巧了!”

    众人恨乔俊更恨十分,连连哭骂,也有人瞧红尘同样各种不顺眼,若不是这人可气,非要去招惹那个乔俊,他们又怎么会遭此劫难!

    罗娘和小严听见些许议论,都很无语,到了这份上,一帮白痴还这般好笑。

    小严摇了摇头:“小姐,咱不管这等蠢货!”

    红尘都有些气息不匀,哭笑不得:“这种时候,本来也是各凭造化,谁还顾得了谁?”

    人终究是跑不过蛇,如果蛇打定主意一定要追的话。

    说来时间长,实际上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众人就和毒蛇交上了手,拿着火把拼命抵抗,被咬到的不知凡几,鬼哭狼嚎一片。

    就在这时,半山坡上忽然骨碌碌滚下来一个人,众人一见,都大怒——竟是乔俊!

    就有人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砸了石头过去,乔俊被砸了一头的血,还是停也不停一下,横冲直撞。

    “起开!”

    一巴掌扫在一个瘦弱的小丫鬟身上,也不知是谁的小丫鬟,愣是把人推下了山崖。

    那丫鬟脸上凄惶,拼命伸手抓住山上的枯草石块延缓速度还是不断地下滑。

    众人一片惊呼。

    有心软的捂住嘴,却也无法可施。

    眨眼间,红尘忽然跟着滑了下去,一手抱住那丫鬟,不管她的哭嚎,手臂用力,愣是硬生生侧移了下,顺着北坡上一个看起来就特别险峻的,根本不像有路的斜坡出溜下去。

    那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白衣年轻人脸色骤变,蹭一下窜出来飞扑出去,差一点儿就捞到红尘的胳膊。

    红尘顺手就把怀里的小丫头塞给他。

    那白衣人脸上变了变,似乎有些苦闷,到底没把那丫头扔出去,只是跟着红尘溜。

    乔俊这会儿是什么都顾不上,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药会失效,那些疯蛇蠢到连自己都咬,只想着逃命,他不能死,他一定要活着,活着!

    小严却心下大恨,二话不说过去也是一巴掌,打得乔俊侧飞出老远,又在地上滚了好半天,一路滚到蛇群里去。

    众人听见他一声凄厉的嚎叫,心中更害怕。

    罗娘和小严也顺着山坡半跃半滚半出溜地去寻自家小姐。

    后面是铺天盖地的蛇。

    前面是乱石,枯草,也不知道有没有路径。

    所有人都在犹豫,可是明显犹豫不了多久了。

    上面一帮人怎么犹豫,是好还是歹,红尘和俩丫鬟却没心思考虑。

    她是常怀慈悲,有救人之心,可便是要救,也得人家让她救才行,如今先保住自身再说。

    四周只有红尘,罗娘,小严三个,连那白衣人都看不到。这也正常,刚才太过混乱,滚落的方向只要偏差一点儿,不说十万八千里,也要离得老远。

    山里特别容易迷失方向,也只有小严罗娘这等死命只跟着自家小姐,其它一切不管的,才能勉强跟住。

    红尘好不容易勉强站住,小心翼翼地向下面走,罗娘和小严都过来帮忙。

    小严大恨:“可惜铁牛没跟着,早知道去哪儿都带着他!”

    别看铁牛笨拙,其实有一身好轻功,这等地方不说履如平地,到底把她们几个带出去绝无问题。

    罗娘望了望上面,心中忧虑,“不知道上面那些人怎么样了?”

    走得太远,都渐渐听不到呼喊声。

    红尘一笑:“别人不知,那个罪魁祸首恐怕想死不是那么容易。”

    “乔俊?”

    小严翻了个白眼,“谁会管他,小姐最好连他的名儿也别提,仔细会口臭。”

    主仆几个说说笑笑,危险仿佛也远离,红尘还顺手捡了许多药材,还有野菜果子,就拿她自己的斗篷装着,那些药材里面,有不少都是可以治疗蛇毒的。

    走了不知多久,天色略暗淡,红尘一驻足,就见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鬼地方,真是个鬼地方,这路到底有多少条!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捏捏腿,没见腿都麻了?”

    红尘又走了两步,眼前豁然开朗,就见有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坐在地上,身边是十三四岁的小丫鬟。

    两个人都十分狼狈,衣服破烂,脸上都是泥污,那公子哥儿一见红尘,愣了下,半晌脸上露出几分笑:“卢小姐?在下李笙,是卢二老爷的学生,说起来还是你的师兄,能碰上你真是走运,咱们还可以互相帮衬一把,你放心,必能走出去的。”

    红尘点点头,就着罗娘的手坐在旁边的青石上,小声和小严她们说话。

    李笙目光闪烁,心中其实有些不悦。

    他从山上下来,走了许久,总是在附近绕弯,根本就走不出去,时间一长,难免怨起红尘来,这路是红尘指的,现在出不去,自然怪她!

    这种逻辑,在正常人那儿可能行不通,到李笙这儿,就是至理了。

    只是李家一直依附卢家,他能在卢二老爷门下读书,还是因为自己的哥哥给二老爷当了幕僚,被提携一把,说白了,李家算是卢家的附庸才是,李笙自然不好过分得罪卢家的小姐,哪怕是庶出小姐。

    罗娘和小严安顿自家小姐坐下,手脚麻利地去旁边树上摘下来一堆果子,又到旁边林子里转了一圈,一会儿工夫拎出来一只山鸡,去毛剥皮,很快就开始烤。

    山鸡的香味扑鼻而来。

    李笙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一脚把给他捏腿的小丫鬟踢开,怒道:“还不快去找点儿吃的,你个没用的蠢货。”

    那小丫鬟不敢吭声,连头也不抬,低眉顺眼地就去旁边的林子里。

    她年纪小,瘦瘦弱弱,头发都贴在脸颊上,湿漉漉的,身上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绿色的单衣,至于她的厚衣裳,现在都裹在李笙的身上,虽然只能稍微披着,却也比没有强得多。

    小严忍不住一皱眉,罗娘拉了她一把,她才没有多话。

    红尘也没有理会。

    这边,小严已经把烤好的兔肉撕下来,拿叶子包着,吹凉了递给自家小姐,自己才拿了,又递给罗娘,三人认认真真地分食。那边的小丫鬟捡回来一些果子,李笙顿时狼吞虎咽,一边吞咽一边还看红尘她们这边,只是到底不好讨要,只把满腔怒火发泄到那小丫头的身上,直接上手甩了一巴掌,又一脚踹她肚子,踹得小丫鬟倒地半晌才爬起来。

    若不是这李笙也累得没什么力气,恐怕打得更狠。

    小严快气炸了。

    红尘只摇摇头,不让她管,她也只好扭过头去视而不见,罗娘也不大高兴,不是为别的,只是联想到自己的遭遇,看不得女孩子受苦。

    只是自家小姐既然视而不见,自然有小姐的道理罢了。

    不管归不管,罗娘还是忍不住絮叨了几句:“我听说过这个李笙,他夫人前阵子不是才闹出要和离的事儿,据说那位甄娘子连儿子女儿都不要了,嫁妆也不要,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他和离,为此宁愿出家做姑子,也不肯留在李家。”

    小严一怔:“原来就是那个李笙!”

    当时的事儿闹得很大,好多八卦消息,卢家的家规森严,下人们不敢把家里的事儿向外说,可听八卦的心却不比别人家少几分,小严她们也听说了,李笙的夫人甄家娘子回娘家哭诉,说李笙不把她当人,她简直活得毫无尊严,比畜生都不如,在屋里时,李笙在她的床上睡她的丫头,还要她来端茶倒水伺候,有一点儿不如意,就动手打人,她动辄就挨打受骂。”

    一开始甄家也没少劝和,天下的人都是劝和不劝离,要知道,甄娘子还生了一对龙凤胎儿女,和离后孩子怎么办,只劝她忍一忍,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结果后来甄家的人发现自家孩子受的那些罪,听了甄娘子实在忍受不住说的话,她哥哥差点儿没气得吐血,二话不说抢了妹子回家。

    偏偏那李笙居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还振振有词,说在自家的屋子里,打打自己的老婆算什么大事儿?睡个丫头又怎么样!妻子既然是他娶回家,就是他的东西,就该贤惠,就该伺候男人,男人说往东,便老实往东,说让往西,就老实往西,像甄氏那般不听话,挨打活该!

    气得甄家的男人,连和甄娘子不对付的嫂子这下都炸了,开什么玩笑,所谓婚姻,乃结两姓之好,为的是两家联姻,互帮互助,人家好好一个女孩儿,带着嫁妆,带着全家的人脉,嫁进你们家,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作践?说破天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李笙读书不错,为人仪表堂堂,在外面待人接物,也看不出哪里不妥,谁能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

    甄家接了自家姑娘回去,到现在还憋着一口气,连甄娘子的嫂子都说,她宁愿家里养小姑子一辈子,也不能把人送去别人家变成个畜生!

    此事传言很多,罗娘她们听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夸大其词,不过对于李笙这人,怕是大部分人都很难看得上眼。

    这年头,男性为主导,人们对男人也颇为宽容,可即便如此,提起这个李笙,还是要摇摇头,说一句不该。

    红尘她们小声说话,一边分食了兔肉,肉很鲜嫩,香气浓郁。

    李笙在旁边只吃了一堆果子,口水横流,越吃越饿,厚着脸皮过来,笑道:“卢小姐,你是女孩子,不如吃一点儿果子如何?咱们换一换吧。”

    红尘把剩下的半个塞给小严,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走过去四下张望找路,全当没听见。

    罗娘似笑非笑地挑挑眉,懒洋洋地道:“我们还是喜欢肉。”

    也就说话的工夫,罗娘和小严慢条斯理地把兔子吃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地骨头就地掩埋。

    李笙脸上一僵,心中大怒——等回头脱了困,他非想个法子把这两个贱婢弄到手,好生教导教导。

    只是兔子都没了,他也无法,憋着满肚子的怒气都撒到他身边的小丫头身上去。

    红尘还是没管,不过见罗娘频频后看,微微一笑道:“罗娘知道吗,这个地方很奇怪,死气浓重,无论发生什么奇异之事都有可能,所以在这里,要谨言慎行,不可做恶事,动邪念,若是做了,多半儿要后悔莫及。”(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蛇精

    罗娘两个其实没太听明白,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她们已经知道,这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看小姐不救那小丫鬟,想必是那人不需要她们去救。

    风又大又冷。

    树叶沙沙作响。

    山上的砂石滚落,让整个山谷变得幽静而诡异,红尘吃完饭,熄了火,就招呼两个丫头走人。

    李笙楞了一下,他累得气喘吁吁,还没休息够,肚子又饿,但看红尘三个走人,他也连忙爬起来,一只手撑在那小丫鬟的肩膀上让她扶着走。

    “现在天色已晚,小姐为何不休息一下?此地瘴气重,我们走了许久也没有走出去,恐怕山路难寻,晚上就更难走了,万一不小心再落入悬崖,那岂不是糟糕至极?”

    红尘不理他。

    小严翻了个白眼:“公子要休息尽管去,我等可没拦着。”

    李笙脸上闪过一抹怒色,到底没再多言,心里却把罗娘和小严,甚至身为主子的红尘翻来覆去骂了很多遍。

    但他就是再生气,也绝对不敢停下来,他自己在这山谷里转了好久,受惊不小,现在让他只带一个没用的小丫头片子留下,那是万万不敢,只好拼命跟上。

    红尘和罗娘她们的速度都很快,走山路如履平地,李笙是咬紧牙关,拼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掉队。

    他似乎有些怕红尘她们走得太快丢下他,一直不停地说话,唠叨个没完没了,一开始还抱怨连连,一直喊累,后一见红尘不耐烦,顿时服软,好言好语地哄着,连小严都差点儿要忘了这是个什么混蛋。

    走了许久,到太阳将将落山,红尘终于停下,指了指旁边一块儿平地:“此地阳气最重,就在这儿休息一下,等明日想办法离开。”

    李笙总算是松了口气。

    罗娘她们收拾妥当,铺了褥子,让红尘坐下,又找了些山泉给她喝,刚安顿好,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李笙侧耳听了听,脸上一喜,猛地站起身:“白兄?彩霞妹妹,是你们吗?”

    远处说话声一顿,随即就有很兴奋的声音响起:“是李兄?哎呀,可找到你了。”

    很快,就有三个人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老人,还有一双年轻男女。

    三个人走近,红尘就眯了眯眼。

    那个老人是采药人常有的打扮,粗麻布的紧身衣裳,外罩一件皮袄,腰上带着药囊,背后则是背篓,但红尘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却不信这只是个采药人。

    此人长得一般,可脸色红润有光,面颊丰腴,只有那些经常吃肉的富贵人家的人,才能有这样的面色,寻常采药人可不行。

    而且另外那男女二人,不自觉以他马首是瞻,十分恭敬,甚至恭敬到有些敬畏的地步。

    至于这男女二人,红尘还好,小严忍不住用鼻子轻轻哼了声,她可认得那女的。

    就在刚才,便是她老抱怨说,那群人面临窘境,全是自家小姐的过错,不辨是非,不明黑白,实在讨人厌的很。

    那三个年轻人一碰面,立时凑在一处叽叽喳喳,李笙神采飞扬,再不是一开始那般沉郁,半晌才冷淡粗略地说了下怎么和红尘碰上,言语之间鄙夷之意尽显,也不复刚开始的殷勤。

    罗娘不觉失笑,低声道:“这人到惯会见风使舵,这是琢磨着用不上咱们了。”

    “快,坐下歇歇。”

    罗娘话音还未落,就见李笙招呼白公子和那位彩霞妹子坐好,见彩霞的脸色雪白,显然累得不轻,扭头冲红尘她们瞥了一眼,“这个没眼力劲的,还不快点儿收拾些柴火生火,弄点儿吃的给大家果腹。”

    小严翻了个白眼。

    红尘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扭过头去只当没听见,荒山野岭和这么个白痴吵架,实在费神,不做为好。

    罗娘和小严慢吞吞整理了下自家的包裹,把里面的药材挑拣挑拣,省得压坏。

    那白公子到还算谦逊,连忙笑道:“怎么好劳动小姐,我们刚刚吃过,也不算饿,来,给你介绍,这位是谢大师,能力非凡,刚才我们路遇一条巨大的大蛇,差点儿落入蛇腹,若不是大师出手解救,恐怕真的一命呜呼了。”

    白公子对那老人家推崇备至,李笙也明显就恭敬起来,而且一听说这人能对付蛇类,在当下这等困局中,他自是要肃然起敬的。

    李笙身边的小丫鬟也不知是不是被打怕了,仿佛很恐惧,低着头,缩着脑袋躲在一旁,根本不敢往前凑,好在似乎在这两人面前,李笙颇为主意自己的风度,也没太为难她。

    一行人坐着,三言两语把遇见的事情说了说,李笙和那位白公子都心有余悸,想起来怕的不行。

    那老者一愣,若有所思:“蛇吗?”他目光闪了闪,笑道,“诸位不必担忧,别的不好说,对付蛇老朽到是有些能耐。”

    他长叹一声,苦笑道,“这次来山中,也是为解决一桩十年前的旧怨。”

    白公子似乎对这位老人家特别尊敬,也十分好奇,不觉连连追问。

    此时山风吹拂,天黑下来,月光疏朗,大家闲坐无聊,老者也多了几分谈性,轻声道,“那是十年前,我带着小徒弟到南边一座小城的山中游历,找几味药,也是让他长长见识,大概也是这么一个天,天昏沉沉,下过雨雪,我那小徒弟爱玩爱跑,到了这山里就兴奋得不行,一进山就往林子里钻,我在后面远远跟着他,看着那小子越跑越远,我心中担忧,就喊了几嗓子,走着走着就听见我的小徒弟一声尖叫,吓得我连忙追上去。”

    说到这儿,老者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郁,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结果我追到林子里,一眼就看见一条黑蛇,正吐着信子围着我小徒弟转悠,吓得我立时一刀飞过去,砍中它的七寸。”

    “哎,只怪我那时道行不高,虽然伤了它,却还是让它给逃了,那蛇有小儿臂粗,头上还长着两个小角,这是毒蛇化蛟,必要成祸的征兆,而且看它的个头年纪,明显很小,虽说大部分蛇都不会跟着母亲生活,但这一类都成了精怪的却不同,肯定有蛇窟在。”

    “我担心打了小的,再招来老的报复,干脆就寻蛇的踪迹,打算找到蛇窟一网打尽,这到不难,那小黑蛇受了伤,一路流血,而且咱们这种人,对这等精怪味儿敏感的很,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却不曾想,里面果然有一条黑蛇,只差一点儿就成了气候,太过厉害,我虽说把它打成重伤,废了它大半的修为,可到底顾忌我家弟子不敢硬拼,竟没能彻底结果了那畜生!”

    提及此事,这老者咬牙切齿,显然是颇为遗憾,长叹一声,“哎,从此之后就心存挂碍,十年来,修为无寸进,肯定是因为此事没能了结,时时想着,变成心结,若不能除了这心结,我这一生都无望大道了。”

    他这话颇为平淡,可目中坚毅果决,仿佛无论前面有多高的山,多重的石,他都要开山劈石,闯出一条路来。

    众人一时沉默,红尘低下头笑了笑。

    这时,东面山坡上忽有人跑动,大家一回神,抬头看去,白公子举着火把照了照,慢慢皱起眉头。

    “是乔俊?他还没死?”

    白公子也看到这家伙被困入蛇群中,还以为他早就一命呜呼,没想到命这么好。

    但乔俊明显不觉得自己命好,他一边跑一边嚎叫,一边手舞足蹈:“别缠着我,不要缠着我,滚啊啊,滚!”

    如此幽静山林,又是这样的晚上,他发出这等渗人的声音,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红尘叹了声,轻声呢喃:“既然心心念念都是找个妻子,祸害人家女孩子,如今一口气得了三个,岂不是极合心意,就算你不高兴,也只能说是报应了!”

    那老者听见她的话,目光一闪,转头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笑道:“没想到,老朽竟然老眼昏花,当面不识真人!”

    话虽如此,他也没太在意,皱了皱眉,盯着乔俊看了两眼摇头:“自作孽不可活,此事老朽可管不了。”

    就在乔俊身边,左边的肩膀上挂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痴痴缠缠地缠着他的脖子。

    右边还有一个,死死搂着他的胳膊。

    背后还背着一个。

    这三人都是青面獠牙,一脸的凶恶恐怖,偏偏柔情似水地瞧着他。

    背后那个还柔柔道:“郎君,你躲什么,我们姐妹心甘情愿与你结为夫妻,你该高兴才是。”

    他身上缠着这样三个女人,竟然还能跑这么快,也不容易了,只是跑得磕磕绊绊,一会儿摔一跤,一会儿在地上滚一圈儿,满脸堆泪,一身狼狈,头发一把一把的掉下来,也不知遭受了何等痛苦,嚎啕大哭:“让我死了吧!”

    他此时简直再忍受万刃穿心之苦,心中大是悔恨,宁愿死在蛇群中。

    乔俊的双目充血,根本看不到他们,只本能地狂奔,脸上虚汗一层又一层,也不停的跑。

    众人注视他的背影走远,良久,老者才叹息:“这是姹女煞,竟然能转为煞气,那是百年难遇,传闻只有十恶不赦之人才有可能遇上,而一旦遇上,只能求速死……罢了,歇着吧。”

    天色更黑,这老者还好,白公子他们三人几乎要睁不开眼,此时也不会有心思去管心中恨急的乔俊,连忙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一头躺下,就沉沉睡去。

    罗娘和小严也分出一人守夜,另一人护着红尘睡下。

    陷入沉沉梦境,不知过了多久,红尘坐起身,拦住要说话的罗娘,拉着她和小严靠边,举目望去。

    夜里起了雾,就见李笙身边那任打任骂的小丫鬟,不知什么时候立在李笙身边,她头发披散下来,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里散发出幽幽绿光。

    罗娘吓了一跳。

    红尘摇头,安抚地拍拍罗娘的手,又躺了下去。

    一觉睡到天将明,红尘她们起来,收拾东西,找了点儿野果子当早饭,吃完就准备出发。

    李笙扫了红尘一眼,很殷勤地跟在那老者身边,轻声道:“仙长,不知咱们该往哪里走?”

    他的脸色比昨日还要差些,不过他自己没有感觉,白公子他们同样疲惫,好点儿也有限,也不曾在意。

    老者到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已经打听到了,这次我要找的那条蛇精就在此山中,老朽此行只为它,肯定要去找的,顺便送你们出去也不是不行,就看你们怕不怕了。”

    李笙精神一振,大笑道:“怎么会怕,有仙长在,区区一蛇精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蛇精,正想见识见识。”

    老者点点头,众人就出发。

    李笙看了红尘她们一眼,冷笑:“看样子卢大小姐也要与我们同路?”

    红尘毫不在意:“怕是不会,我们要走一条活路,还是不去见识蛇精为好,前面就要上山呢,我看老先生怕是要向下走。”

    她看也不看李笙,只瞥了眼那老者,老者一怔,也抚须而笑:“小姐慧眼。”

    李笙一噎,心中别扭的很,不过,他虽然讨厌红尘,可还是必须要顾忌她的身份,终究把刻薄话给咽了回去。

    收拾妥当,一行人就继续前行。

    这一次,李笙有白公子和那彩霞姑娘作伴,和昨日不同,再不肯搭理红尘她们。

    罗娘还松了口气,少了他在耳边啰嗦,清净得多了。

    老者走得不紧不慢,一点儿都不着急,神色间露出几分向往,许是心情大好,忽然冲李笙和颜悦色:“我看你的身上仿佛沾染了些晦气,怕是让山里的什么精怪缠住了。”

    李笙登时色变。

    老者又笑道:“别急,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儿,顺手帮你收拾了便好,区区小精怪,何须惊慌。”

    李笙这才松了口气,接连不断地拍起老者的马屁,拍得他舒舒服服。

    不得不说,这人的口舌还是有点儿水准,只要他愿意,很能哄人。

    “……晚生今日可要开开眼,好好见识见识仙长的手段,想必那区区蛇精,见了仙长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对付它,绝对手到擒来!”

    “哎,蛇精为祸人间,必须除掉!”

    那边乱糟糟的,红尘看了一眼,忽然对罗娘和小严道:“路上枯燥,不如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两个丫头顿时高兴起来。

    “小姐快快讲吧,咱们可闷死了。”

    红尘莞尔,想了想,徐徐道来:“这个故事叫青蛇,讲的是一个老和尚和一条青蛇的故事。”

    她多年来有写话本小说的习惯,也擅长讲述,本就精彩绝伦的故事被她娓娓道来。

    罗娘和小严都听得入了神。

    红尘讲的是在空间里读过的,属于同人类的故事,法海乃是主角,讲他因不辨善恶,是妖精就要捉住,还要打得魂飞魄散,不知多少善良妖精都被他给杀了,最后陷入魔障,不得解脱,不得成佛,得佛祖点化,才看看顿悟,发誓度化众生,无论是人是妖,如此修行多年,终于成佛。

    不知道写的这个同人的大能,是不是亲身经历过这样的故事,写得荡气回肠,十分真实,红尘讲述时,就仿佛当真有那么一幅幅画面,在众人眼前飞掠而过。

    罗娘和小严听得着迷。

    李笙本来对红尘主仆颇为冷淡,故意不搭理,但也忍不住侧耳倾听,连白公子都一样。

    故事讲完,好半天,那老者脸色阴沉,冷笑道:“一派胡言,妖就是妖,人就是人,斩妖除魔理所当然,只要是妖,都是该杀的!”

    红尘听了一笑,点点头:“您老人家要真这么想,我就提前恭祝您得道了。”

    她也不明白怎样才能修为有成,算是得道,不过偶尔也听空间内有大能闲聊时说起过,还挺有道理,说是大道三千,殊途同归,道只在自己,心中不挂碍,一片纯澈,符合自然,便算得道。

    例如,有人杀尽一切妖邪,以杀得道。

    也有人心存慈悲,济世救人,无论是人是妖,心存善念,便要度化,那也得了道。

    还有人********钻入魔道中去,百无禁忌,到也无妨。

    红尘觉得她讲的这个故事,法海之所以得不了道,不是因为他杀了善妖,而是他自己迷惘,不知道该杀还是不该杀,所以迟迟不能前行。

    那老者死死盯着红尘,完全不明白她说的都是什么意思,这时忽然一抬头,脸上大放光芒。

    “就是这里!”

    不远处是一个洞窟。

    洞口藤蔓绵延,白雾笼罩,十分神秘,老者激动得浑身发抖:“这一次,一定要做个了结。”

    红尘驻足停步,看了他一眼,笑道:“老先生看样子是想用雷霆之力,炸掉山洞,诛杀这些蛇了?”

    老者眯了眯眼,点头:“怎么,小姐觉得不妥?”

    红尘耸耸肩:“我是个人,自然不会阻止别人杀蛇,只是提醒先生小心些,这山洞位于龙脉之上,扰了龙脉,恐招祸患。”

    老者冷笑:“好笑,小姐怕是眼花了,龙脉阳气积聚,即便是一支龙……区区一妖孽,也敢染指不成?”

    红尘吐出口气,只好无奈摇头:“那就请先生小心,罗娘,我们走吧。”

    罗娘和小严点点头,一左一右,护着红尘离去。

    李笙扫了她们一眼,凑过去笑道:“仙长别和几个娘们见识,头发长见识短的,管她们作甚,我还要恭喜仙长,得偿心愿!”

    这边怎么热闹,红尘却是不管,带着两个丫鬟匆匆离开,找到一条极为陡峭的山路,慢慢向山上走去。

    她难得有些着急,速度很快,刚刚上去,到了平缓些的地方,也找到了正经修葺而成的山路,三人都松了口气,就听见不远处一声闷雷,鸟雀惊飞,乱糟糟一片。(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自作孽

    一声过后,接着一声,雷声不断。

    前方不远处的山林里滚滚黑烟直冲云霄,简直十里可见。

    红尘抬头眺望,叹道:“好厉害的雷法!”

    那雷声中充满了愤怒和狂暴。

    她以前在玉珏空间里看两个大能讨论,究竟是雷符蕴含的天雷之力厉害,还是炸药的威力更大,双方演示了一番,最后还是觉得炸药更恐怖些,但现在看来,天雷之力也毫不逊色。

    果然是高手多为隐逸之人,那老者名不见经传,一身修为却是不比当朝名家差去多少。

    “以后要多准备几张雷符才好。”

    “这是什么动静!”

    “好像打雷呢!”

    “天崩地裂了,咱们这边还稳当吧,离得远些才好,万一再来一次山崩地裂,咱们怎么受得了!”

    半晌过去,接连不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一连串的炸雷,到把远处各地逃亡幸存下来的人吸引过来,彼此相见,也是惊喜交加,抱头痛哭。

    这一路艰险,如今能再次见到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熟悉的不熟悉的,凑在一起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乔氏也在,见到红尘眼睛一红,一把搂住。

    “只差你了,只差你了!”

    瑶姐儿被她自己背在背上,此时才慢慢放下来,红尘连忙过去,先喂了一把药丸子,才招呼小严把采集的药草都拿出来:“太太别太担忧,我一路上采集了很多药草,应该对蛇毒非常有效,马上煎药给瑶姐儿吃。”

    乔氏强忍着泪水,拼命点头。

    红尘使了个眼色给罗娘。

    罗娘站起身仔细看了看,略略一摇头。

    小严叹了口气。

    这些人里面,中了蛇毒受了伤的人,只有寥寥几个,剩下的除去未曾找过来的那些……不问可知。

    罗娘和小严连忙从自家的包袱里头,拿出各种采药,熬煮了给中了蛇毒只余下最后一口气的人喝。

    这些人中毒太深了,能不能活还不知道,她们两个一喂药,其他人都安静下来,盯着看。

    有几个心思复杂,也有些惭愧。

    他们一路跑还来不及,哪里想得到这什么药草,事实上就算找,也不一定能找对,可一开始被他们挤兑掀起的红尘,却还挂着此事。

    很快所有人都服了药。

    红尘走过去检查了下,着重看了看瑶姐儿,笑道:“看来比较幸运。”

    虽然时间隔得有点儿久,但她们找到的药材的确很好,服下去也不过片刻,那些脸色灰败,只剩下一口气的病人,气色就恢复些许。

    “至少抢回大半条命!”

    罗娘和小严也道,松了口气,“不枉咱们辛辛苦苦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跑一遭。”

    乔氏抱着瑶姐儿一刻都不肯松手,她脸上有好几道伤痕,胳膊上也渗出血丝,显然受了伤,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为着女儿能做到这地步,着实不容易。

    “呜……呜呜!囡囡!”

    沉默了片刻,其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忽然啕号大哭,“我的囡囡!你们赔我囡囡!”

    她伤心欲绝,哭得抑制不住,旁边有几个人脸色便有些不对,半晌,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怒叱道,“哭什么,都是囡囡没有福气,我们有什么办法!”

    “是啊,大嫂!”另外一个稍年轻一些的也道,“当时的情形您也知道,那么多蛇在后面追,侄女病成那样,身体又笨重,谁能背得动!我们要不扔下侄女,死的就是大家,总不能为了你女儿,要大家都给赔命去。”

    那妇人怒瞪了他一眼,依旧忍不住泪水。

    还有一些人闻言都不禁开始小声啜泣,显见也是不小心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丢了孩子的,不过大约心中还存着念想,并不相信自家孩子已经遇险,四下里求人帮忙去找,还有人一时片刻也挨不住,立时顾不得劳累,起身就要走,打算下了山马上派人来搜山。

    “咱们也走。”

    这座山实在邪性的很,红尘也不愿意呆下去,招呼罗娘她慢吞吞地下山。

    一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说了一会儿,大家都有些惊讶,他们在山中的遭遇可是大有不同,四散分开以后,有的虽说受了些惊吓,被毒蛇追得屁滚尿流,可往谷地一钻,那蛇就不敢靠近,似乎找不到方向,他们也顺顺利利地逃了出来。

    但也有人被穷追不舍,丢了亲儿亲女,绕到山里许久找不到出路,凄惨无比。

    不过好歹都出来了,全是幸运的。

    就他们这些人聚在一块儿,不超过二十人,但在山中失散的起码有几十人,剩下的那些,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生天。

    乔氏就默默垂泪许久,她几个好友,还有认识的太太都不在,幸而家里人没有走散,瑶姐儿也还好,这才勉强撑得住。

    到是宋峥表现出超过一般公子哥儿的韧劲,背上背着个被毒蛇咬了一口的小厮,始终没有扔下。

    孔未央一个大男人,平日里很爱哭,常常被人嘲笑,如今当真遇见此等危险,却也不比别人差上一分,始终咬紧牙关坚持下来,还能帮自家兄长承受重量。

    遇见一次灾难,人们也算是原形毕露了。

    在林子里钻来钻去,一行人四顾茫然,还是红尘对道路熟悉,一路领着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下山的正路。

    看到整整齐齐的石阶,众人都松了口气,有几个体力差的,登时坐下喘起粗气。

    说话间,远处一条火光长龙若隐若现。

    众人抬头望去,齐齐惊呼:“我的天!有人来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大家伙儿忍不住高声呼叫。

    确实也该有人来了,那么多太太夫人,千金公子进山,结果一去不回,家里不着急才怪,能到现在刚刚看到搜寻人员,已经算是晚的。

    看到火龙,众人反而走不动了,一个个地在道边坐下,趴下,再也不肯起来。

    红尘四下瞧了瞧,没见什么凶猛野兽,便不多说,找了点儿泉水给乔氏解解渴,顺便清洗一下伤口,涂抹伤药。

    乔氏看红尘上上下下忙活,手脚利索的很,所有人都瘫了,她还是精神奕奕,除了衣服有些脏污,毫无狼狈相,不禁感叹。

    这等时候才能看得出,一个人到底能不能顶事,就红尘这副定力,十个男儿也比不上他。

    等了半晌,众人昏昏欲睡,山下火龙终于近前,众人一看都傻了眼,竟是官军。

    为首的是很熟悉的那个白衣年轻公子,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紫色大氅,头戴金冠,到衬得他如一贵公子一般,比初见时更多几分贵气。

    众人傻愣愣地看着,凤城县令踉踉跄跄赶过来,大家才回过神拜见,县令喘着气道:“万幸,万幸,这位是南域幽王世子方寰,要不是他老人家赶来通知,又调驻军帮忙,本县恐怕还不知置下竟出此大事。”

    大家都一愣。

    幽王众人自然是知道的,但这少年公子实在不像幽王府的人,幽王府世代驻守南疆,在南域,只知幽王,不知圣上,是很正常的情况,因为那地方毒蛇猛兽无数,瘴气弥漫,少数民族众多,朝廷也把它视为鸡肋,到对幽王没多少猜忌,相反每一代都颇为笼络。

    当年册封幽王的还是天下之主,大夏朝的夏武帝,大周未立,幽王便在南域扎根,这边改朝换代平常事,南域世世代代隶属幽王府。

    相传南域之人,个头矮小,相貌丑陋,连女人都很恐怖,爱在脸上刺青,几乎算是流放之地,众人谈之色变,没想到这位幽王世子,竟然是这般好相貌。

    红尘到不觉得奇怪,幽王府那么多年传承下来,多选美女入府,便是一开始血脉不好,后世子孙也都得是俊男美女才正常。

    只是,幽王世子到来,可不是一件好事。

    记得上一世,大概要十年后,天下大乱,四国交战,她常常想,这大约是避免不了,不要说一个人,就是一百个人,也阻止不了高位者的野心。

    现在看来,好像不光没有推迟,反而提前了,红尘忽然恍惚了下,只是稍稍迟疑便回过神,提前也不见得是坏事,再说,现在的一切都跟过去不同,她何必多想,更不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去。

    方寰轻声道:“山间风寒,大家都累了,早些下山为好,你们去帮忙。”

    几句话的工夫,官兵已经准备好轿子,把所有人都抬起来,匆匆而行。

    有一段路甚为难走,马车不能入,还是需要抬轿。

    红尘她们三个体力还好,就不曾坐轿,方寰看了她一眼,走近两步,低声道:“卢小姐平安无事,真是再好不过了。”

    “多谢世子关心。”

    红尘顿时有些诧异,实在是这世子说话的口气太过熟稔了些,明明二人没什么交集。

    不光她奇怪,就是乔氏也不觉多看了两眼,目露犹疑,欲言又止。

    她到挺不喜欢幽王世子和红尘套近乎,人家堂堂世子,自然不能娶一个庶女为正妻,当然,以红尘的身份,做妾到无妨,可他们家一介清流,二老爷还是真正的读书人,清高的很,怎能做出让女儿为妾的事!

    且南域那种地方,毒虫猛兽众多,闻之惊心,任何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让孩子嫁过去。

    红尘却不知乔氏想这么多,心态放松的很,这样的山路上,有个美男陪着说说话也很好。

    乔氏看自家那个便宜大女儿坦坦荡荡的,也松了口气,大庭广众之下,到也不需要太过忌讳,表现得进退失据,反而不妥。

    正一路疾行,旁边的山上连滚带爬地滚下来一个人。

    官兵紧急停下,都握紧手中兵刃。

    那人挣扎着爬起来,不管不顾,直往前冲,一路被官兵拦住就膝下一软,跪下砰砰砰的磕头。

    “卢大小姐,救命啊,救救我们!”

    红尘一愣。

    其他人也怔住。

    他一出声,大家才认出这是凤城白家的白公子,实在是灰头土脸的太难看,不禁诧异:“白公子这是何故?”

    趁着挟制他的官兵一松劲儿,白公子拼命冲过来,高声喊:“都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不听小姐劝阻,如今黑龙暴怒,缠住了大师,还有我家彩妹,要不是我从小就怕响动,离得远些,恐怕也走脱不得,小姐,求求您救救彩妹!”

    显然他只在乎那个女孩子一人安危。

    众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红尘皱了皱眉,先让他站好,令人送了一杯水,才道:“活该请详细说一说。”

    白公子心有余悸,喘息半晌,终于缓过劲,慢慢把事情说出来。

    当时红尘她们离开,那位老仙长就在洞口布置了很多符箓,还洒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药粉,又布置了一番。

    在白公子口中,那老仙长法力通天,一挥手山石动摇,树木移位。

    就在一切都布置好,老仙长要引发雷符,炸毁山洞时,里面忽然探出一黑蛇。

    黑蛇身体巨大,头上长角,嘶嘶地叫着,以头碰地,做哀求状。

    “当时老仙长冷笑一声道——‘荒唐,你一个妖孽,还想越过龙门飞升成龙?什么功德圆满,你哪里来的功德,我今天若不除了你,多年修为怕是要毁于一旦!’”

    “老仙长说完,就引爆了雷符,天降巨雷,一下子劈到蛇身上,那蛇痛苦不堪,翻滚想逃,却始终离不开山洞,而且雷一个接一个下来,连老仙长都奇怪,觉得这雷有些多了,许久过后,雷云消散,山洞已经被夷为平地,老仙长大笑,我等也松了口气,却不曾想,忽然间地动山摇,有个黑影子扑面而来把老先长,我家彩妹,还有李笙都卷了去,我远远看见,只见黑雾弥漫,里面惨叫声,怒叱声连连,就连老仙长看样子都出不来,还失声惊呼——‘竟真是龙脉,怎么可能!’随即就没了声音。”

    白公子一抹眼睛,“我在外喊了许久,半点儿回应都得不到,那黑雾覆盖之处,草木枯黄,眼看着就连我也要被卷进去,万不得已只好狼狈而逃,我走时,那一座山峰都摇摇欲坠,怕有坍塌的迹象。”(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苦力

    白公子一番话,所有人都听得愣神。

    “卢小姐,我知道您是高人,那仙长临被卷进去之前最后只说了让我来寻您,要是您不肯帮忙……我家彩妹就真的难以幸免了。”

    这位公子哥儿一脸的恳切。

    红尘哭笑不得,她才不信那老头会说什么让人来找自己的话,一眼就看得出,那老家伙再骄傲不过。一准儿是这位白公子眼力不差,猜出自己可能有法子。

    不过也无所谓,那黑蛇……大约要救一救。

    就在白公子跪下磕头的一瞬间,她玉珏空间里的任务栏里亮了一下。其中一条任务冒出来,就是助黑龙升天的。

    看任务介绍,这黑龙和她还有一丁点儿的渊源。

    “我送你去。”

    幽王世子方寰扬眉而笑。

    罗娘瞥了他一眼。

    小严皱眉,小声嘀咕:“小姐,这人殷勤的过分了,再说,他怎么知道小姐要去管这闲事!”

    红尘瞪了眼自家俩丫头——虽然教她们自尊自爱,可没教她们面对一个上位者随意流露出轻视。

    在大周,南域幽王世子,属于那种半路上随随便便宰杀两个朝廷命官,皇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的。

    幽王世代驻守南域,和朝廷的关系默契的很,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朝廷轻易不会招惹对方。

    就罗娘和小严这样的小丫头,在人家面前还是客气些为好。

    红尘也没有矫情推脱,其他人都先下山,方寰亲自找了轿子,带着红尘前往那边到现在还浓烟弥漫,看不清究竟的山地。

    白公子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走了有一刻多钟,红尘低头看山脉,皱眉。

    东侧仿佛有一条气息奄奄的龙趴在山头上,面孔狰狞,满是痛苦。

    光是它散发出来的死气,就让整片山林不得安宁。

    鸟雀惊飞,无数蛇虫都匆匆往山下跑,一眼看过去,好像大灾难前夕,动物迁徙。

    白公子显然也注意到,浑身发抖。

    “我,我记得听我祖父说过,有一年闹大地动,在那之前,老鼠乱跑,牛都不在牛圈里待着,很是恐怖,现在这场面,似乎比那一次大得多!”

    他甚至有一点儿不敢再向前走。

    上一次地动,死了多少人都算不清,两个镇子十室九空,无数灾民流离失所,要是他也遇见一回,在这山里连跑都没地方跑去,随便几块儿石头就能要了他的命。

    红尘举目望去,忽然一回头,“有带姜吗?”

    罗娘一怔:“……到是带了。”

    是为了煮姜茶喝,大冬天容易着凉,她们特意带了些。

    “拿出来,一人咬一片吃。”

    “啊?”

    红尘摇头:“你们不觉得冷?”

    罗娘这才发现,浑身阴冷阴冷的,骨头都痒痒,连忙翻出姜来,拿刀子削成片儿,自己塞嘴里一些,辛辣的味道扑鼻而来,别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居然还真感觉到一股暖意。

    小严把姜片也给别人分了分。

    走了片刻,终于到了。

    白公子牙齿咯嘣咯嘣的响:“就是那儿,彩妹就在那里面!”

    他指的方向有一大团黑雾,完全看不清楚,红尘叹息:“好强大的怨气。这里的黑蛇借助龙脉之力,又得龙魂相助,修行十年,终于有机会飞天成龙,可惜临成功之前,让那个老头提前引来劫云,提前渡劫,以至于功败垂成,偏偏它修行圆满,本来至少有七八成能成功,劫云又是外力导致的,天留一线生机,不至于让它灰飞烟灭。”

    红尘一边说,一边感叹。

    白公子都快哭了:“是,是,全怪那……老头看不清形势,不听小姐您的劝阻,都是他的错,您快想办法救救我们家彩妹啊。”

    红尘失笑:“虽然隔着一层怨气,可人家能听得见你说什么,说话注意些。”

    白公子顿时僵住,脸上一时青白交加。那老者显然对他有恩,他也知道人家的厉害,此时不免露出几分尴尬,咳嗽了声,小声道:“小可也没有说错什么。”

    红尘再没理他,想了想一拍手,从怀里摸出一块儿鳞片,黑色的,像是蛇的鳞片,却大得多。

    这东西是当初被国师坑害的龙脉留下的残片,此地的气息很契合,应该是那一抹残魂四处游荡,游荡至此,见黑蛇修行努力,且渐成气候,便助其一臂之力,也借它飞升之际,同样化去戾气煞气,寻得一线生机,没成想,这一次又让人给破坏了,要是换成自己,非得拼命不可!

    她把鳞片一抛。

    众人都跟着抬头,就看那鳞片转悠悠地扶摇而上,很缓慢,一点一点儿地向上走,努力挤开那一团黑雾,随着它向前,黑雾也自觉向两侧分离。

    红尘抬脚跟上,其他人迟疑了下,也连忙跟上去,白公子紧张地握紧拳头,眼睛连眨都不敢眨,半晌终于看见他家彩妹靠着石头躺在地上,一脸的恐惧,再也顾不得别的,连忙扑过去搂住妹子,焦声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小姑娘冷的打哆嗦,头发上全是冰霜,白公子擦了半天,都擦不干净。

    红尘的视线却落在那老者身上。

    老者也靠石壁而立,略微低头,睚眦目裂,恶狠狠地瞪着他缠在他胸前的黑蛇。

    那黑蛇头上生角,隐约有化龙之像,却浑身鲜血淋漓,一只眼睛瞎了,煞气汹涌,听见红尘的动静,一转头,眯了眯眼长啸一声,啸声中除了愤怒,居然还有那么几分委屈,硕大的头颅低垂,凄厉的又叫了声。

    它每叫一声,那老者的身体就猛地震动一下,咯吱咯吱巨响,到像是让巨石压在肩上一般。

    李笙却不在。

    可这会儿,白公子全副心神都在他那妹子身上,其他人也对那个李笙不大关心,就都没在意。

    红尘拱拱手,苦笑:“龙兄,我也知道你心中憋闷,换了我也要闷,不过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样吧,眼前这个老头坏了你的机缘,我就让他耗费一生修为,还你一个机缘,如何?”

    那黑蛇并不说话。

    红尘笑眯眯地道:“老先生请看,此地龙脉尚有生机,若能复苏,也是功德一桩,不如我布一飞龙在天风水局,由老先生在此****以灵气养护,直到此蛇煞气化去,重入天道,再历雷劫,再由先生庇护飞升,如何?”

    老者恶狠狠地道:“做梦!”随即回头瞪着黑蛇,“孽畜,休想胁迫老夫。”

    红尘也不生气,像这种不知好歹的东西,她也犯不着生气,只是平平淡淡地道:“我看老先生怨念这般深重,十年前必然是还出了什么事儿,是也不是!”

    那老人一怔,脸上露出一抹惊吓,随即又咬牙切齿:“若非这条蛇,我的爱徒又怎会惨死!”

    他一声喊出嗓子,怒气滔天。

    红尘耸耸肩:“我是不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但有一件事我到清楚,天道对人最为钟爱,人也得天独厚,除人之外,天道对其它生灵苛刻之极,就说这条蛇,到不是说它伤了人就不能化龙飞升,但若它修行以来,真的以私心害死过人,刚才的雷劫就不会留下它这条命……我想先生也是修行中人,不会连这点儿都看不出。”

    那老者死死地闭上嘴,不肯出声。

    这边对峙,白公子急得满头冒汗,他可不管那老头和那条蛇有什么争端,现在他家彩妹如此模样,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救彩妹走人。

    “小姐……”

    红尘一摆手:“现在你那妹子被黑龙怨气缠绕,如果不化解,不光是她,但凡她亲近之人都要遭殃。”

    白公子顿时闭嘴,一转头瞪着那老者,恨不得让老头什么都听红尘的。

    那老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场面一时僵持。

    红尘叹气:“也是,让你耗费灵力操办此局,的确为难,真完成了多年修为也要毁于一旦,只能重新开始了,看来我要说点儿实际的才好。”

    众人都扭头看过去。

    红尘也有些为难,她现在有点儿佩服空间里某位擅长嘴炮的大能了,据说那位一出面,三言两语就能说得对头俯首称臣,可她辛苦讲了这么半天道理,人家连听都不听。

    “老人家,看你的面相,应该是儿女双全的命格,不是孤家寡人。”

    老者目光闪烁,还是没有说话。

    “你儿子应该稍显平庸,没有你的能耐,女儿到是颇有天资,不过,你想必对她很是娇养,舍不得她吃你吃过的苦头,不会引她修行。”

    老人家的目光,也略略变得柔和了几分。

    红尘勾了勾嘴角:“多好啊,妻贤子孝儿女成双,等你回家,就能享受天伦之乐,可惜了,你招惹了这条龙,它都这模样,看样子是没办法再杀它一回,它恐怕将来生生世世都要缠着你,诅咒你,连带你的家人,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儿孙早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唔,就算如此,老天爷也不会认为这条龙所作所为不应该,你害人家至此,难道就不用遭报应了?”

    那老者怒目而视,浑身发抖,红尘每说一个字,他就抖一下,暴怒道:“你敢!”

    “哎哟,老人家何必对我生气,人家好好的要化龙飞升,又不是我无缘无故拿雷符炸人家,提前引动劫云,坏了人家的机缘,害得它惨死,也不是我要替天行道,惩治于您,您对我那么生气做什么!”

    白公子张大嘴看着红尘。

    那位幽王世子也目瞪口呆,好像很不敢相信的模样。

    罗娘和小严对视一眼,偷偷凑在一处窃窃私语:“咱们家小姐这性子可变了不少。”

    “嗯,好,比以前会说了。”

    红尘是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旁人眼中何等幻灭,只笑吟吟地看着那老人,拍拍手:“既然您老人家不肯答应,那我也无可奈何,这龙您自己收拾吧,我们就先走了,想必这条龙也不会跟我们为难,是也不是?”

    那半龙的黑蛇轻轻地点了点它那硕大的头颅。

    白公子欲言又止,这会儿被吓到,根本不敢开口问红尘什么,一咬牙,张开嘴刚想问问那蛇,会不会放过彩妹,就见那老者的气色瞬间衰败下来,闭上眼,低声喝道:“等一等……劳烦,等一等。”

    红尘驻足。

    老人看了她半晌:“好,我答应你,拼去我这一身修为,为小姐护阵。”

    “不是为我,为你自己。”

    红尘摇了摇头,“我布置飞龙在天的阵法,助龙脉再生,也不是容易事。”

    老者低头不再多言。

    红尘就拍拍那蛇的头,笑道:“平心静气些,修行本就困难重重,不经历三灾九难,怎么能修成正果,你就当这一切都是对你的考验好了,先放开他,如果这一次不能成功,你再缠他十万八千年就是。”

    那蛇果真慢吞吞地蠕动身体,从老者身上退开,临走,还拿尾巴啪一声,拍在他的脸上。

    其实只是个动作,但一瞬间,那老头的脸上爆红。

    红尘扭过头去当没看到。

    老者深吸了口气,调匀气息:“老朽就住凤城云来客栈,你准备好,自去……”

    “停。”红尘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道,“这关我什么事儿,我肯给你指点指点就算不错,还想让我做体力活不成,一切都由您老做才对吧。”

    老者脚下踉跄,大口大口地喘粗气,喘了好半天,才咬牙,一字一顿地道:“……要我做什么。”

    “唔,老人家道行高深,也移山倒海的活儿,就交给您老人家了。”

    红尘直接拿了根树枝,就在地上三两下,居然把这一片山脉地图画得七七八八,或许有不准确的地方,但已经足够众人看明白。

    “此处开山,此处挖渠,此地填高三尺,此处需井七口,呈北斗七星排列,不可出错……”

    随随便便,指指点点,说了一通,那老人家脸色越来越青,气得又涨红。

    红尘解说完,就袖手不管,坐上轿子下山去,根本不理会对方有没有听明白,万一没听明白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想法

    第一抹晨光已起。

    山峰周围的浓雾仿佛被洒了金粉,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风越来越冷。

    孤峰上还站着一个憔悴佝偻的人影。

    罗娘回头看山,忍不住问:“小姐,真让那老头自己做这一切?怎么可能做得到。”

    刚才红尘说的,稍微一听也觉工程浩大,别说一个人,就是征集民夫上百,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完成。

    “你看着就知道,反正他一天完不成,家里便倒霉一日。”红尘无所谓地笑道。

    一句话,吓得白公子脸上发绿。

    可不光是那老者倒霉,他家彩妹也卷入其中,闻言他再也不肯走了,只让人好生送了彩妹回去,他自己留在山里盯着那老头,督促他千万不要偷懒。

    红尘失笑,却也没心情阻止,只看小严她们也很心软的模样,不禁笑道:“放心,你们以为像他那种独自一人走天下的灵师,会没有点儿本事不成?”

    的确如红尘所言,那老头的能量大得很,就靠他一个人的力量,移山倒海到算不上,却比得上数百民夫,他也足够拼命,每天累得精疲力竭也不肯睡觉,昼夜不停,便是实在受不了,倒在土地里休息片刻接着起来干活。

    连白公子都看得心惊肉跳的,就怕他一不小心倒下起不来,再见他忽然力量巨大,速度如风,山林都听他使唤的模样,惊惧有加,都不敢出声催促。

    如此一月不到,一切就完成了。

    红尘估摸着时间,白公子派去求请她的人还没到,她就先行入山。

    说来也奇怪,那位幽王世子本该有要务在身,偏偏居然在此地滞留,不知从哪里听说红尘要进山,便主动出面护送,面上跃跃欲试,到很有兴趣。

    他愿意送就送,还方便些。

    那日困在山上的大部分年轻人,闻听此事,都忍不住跟了来,年轻人好奇心重。

    乔氏也想跟着,不过她是当家的大太太,总不好到处乱跑,想了想,自己就没去,不过没拘着瑶姐儿。

    瑶姐儿的身体好了之后还没出门,让她出去转转也不错,人那么多,还有幽王世子带着护卫,乔氏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

    红尘上了山,一见那老者就笑:“老先生好快的速度。”

    不说此人的衣服怎么破旧,怎么狼狈,短短时日,暴瘦十斤,苍老起码二十岁。

    那老头也不复一开始的桀骜不驯,反而沉默许多,低声叹息:“老朽不敢不快。”

    事实上,他那日炸毁山洞,本还嘴硬,可随机便察觉到不妥,感应了下,自家儿女怕是皆出了事。

    白公子缩在后头,耷拉着脑袋,满脸的惊惧敬畏,看红尘尤其害怕。

    他按照老先生的意思去打探过了,老先生家在柳州,距离此地不远,白家在那附近也有商行,书信来往频繁,很快就探听清楚,老先生的儿子简英出外读书路上不小心让惊马踹了一脚,内脏受伤吐血,如今还卧病在床。

    白公子留了个心眼,着意让人打听了出事的时间,正好是那次老先生炸毁了黑蛇的洞窟,被黑蛇给卷走的时候,即便不是正当时,误差也不大。

    还不光如此,短短半个多月,老先生家频频出事,女儿跳水误落入井中,幸好得救,孙子被打破了头,差一点儿破相,小女儿还被退婚。

    这等事接二连三的发生,那一家子因为自家爹爹的缘故,知道一点儿事儿,心道不好,随即闭门不出,所有人苦守家中,时时刻刻小心在意,就是如此,还时不时发生几件倒霉事,什么饭里吃出颗老鼠屎什么的,都是小事,走路滑倒,也不算新鲜,尤其是老先生的小女儿正好有孕,马上就到临产,全家把她当成祖宗一样供着就怕出差错,还遇上了两次险情。

    白公子看得毛骨悚然——这种手段,堪称翻云覆雨,轻而易举地就能掌控人的生死,何等恐怖!

    那老仙长自从知道他打听到的诸消息之后,就拼了命干活,完全不顾自己性命似的,想来他也很害怕,人家仙长都如此,像他这种普通人,不害怕才有鬼。

    红尘登高望远,检查了一番,点点头:“老人家做得不错,很是精准,现在您老人家就站到阵眼里面,帮助黑蛇再次度过雷劫吧。”

    老人家二话不说,慷慨就义一般,按照她的指示站到了一个平缓的高台上。

    “如果要是半途中断,你落了地,那就功亏一篑,到时候黑龙的怨气更重,想清楚些。”

    红尘淡淡道。

    老人叹气:“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十年前我的爱徒,是被我害死的,不关别人的事,只是这么多年,我不肯相信这个事实罢了。”

    十年前,他为了追杀黑蛇走路太急,不顾很不舒服的徒弟,徒弟又乖巧听话,中了蛇毒也不肯打搅师父,他也没注意,好好一个孩子,就这么凄惨而死。

    这个老者早在那日引动雷劫之时,就回过神了,那日那小黑蛇叼着一棵草往自家小徒弟身前凑,围着他打转,不是为了伤他,是想要救他。

    奈何自己偏见太深,完全不肯细想细看,以至于造孽不浅。

    “这十年来我错了,这一次,可不敢再错。”他抬头看去,只见四方天地皆美,轻声道,“至少要护住这一片山林,只当是求一份心安。”

    要是让怨龙解脱不了,这一片山林就变成了死地,又岂止是地动山摇那么简单。

    红尘一笑,脸色稍稍和缓了些许,抬头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

    “差不多了。”

    说着,她便轻轻踏上高台,一时间感觉到身上束缚的某种东西,也稍稍松了一点儿。

    “云起!”

    随着红尘一声高呼。

    天空中忽然来了云,浓云密布。

    众人都吓了一跳,白公子咬了咬牙,暗自发誓——管李笙去死,绝对不和这位小姐说这事儿!

    李笙消失不见,好歹也是认识的,解决了彩妹的事儿,他本还想和红尘提一句。

    不过,谁都看得出李笙和人家卢大小姐的关系不大好,他这会儿哪里还敢去触雷!

    “风起!”

    一瞬间,狂风怒吼。

    “雷来!”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巨大的闪电携着巨雷从天而降,一下又一下,劈在那黑色的似龙又似蛇的东西身上。

    每劈一下,众人耳边仿佛都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却不是黑龙吼叫,众人一回头,都忍不住闭了闭眼。

    那老者在高台上已经站立不住,跪坐于地,满身鲜血淋漓,头发焦黑,似乎那雷也有大半儿劈到了他的身上似的。

    白公子浑身发抖,吓得缩在最后头,幽王世子却和红尘并肩而立,轻声呢喃:“天地之威,果然惊人。”

    他目光闪烁,似乎有些忧虑,又似乎有些哀愁,不自觉看了眼红尘,见她在这样的天地威胁之下,面容依旧镇定自若,连神色都不曾有半点儿改变,目光不禁更柔和。

    这样美的姑娘,这样独特的韵味,真像他的母亲。

    幽王世子方寰莞尔一笑,任凭脑海中那一点儿向往和旖旎情思飞驰。

    红尘深吸了口气,提高了声音,大喝一声:“起桥!”

    天边忽现一彩虹桥,由淡色转为鲜艳,慢慢地破开雷光,一点点延伸,一直延伸到那黑龙的身前。

    此时众人再看那条蛇——已经不是蛇了,是真正的龙,龙爪粗大,龙鳞闪耀,威武不凡。

    “龙!”

    白公子惊呼一声,又捂住嘴,好在不只是他一个,其他人也一样失态。

    虽然当时已经说了那黑蛇生出龙角,马上能化龙,可是,那毕竟还是条黑蛇。

    人们对于龙的恐惧和向往,流传千年,潜藏于血脉之中,永远都不会减少。

    红尘笑了:“就在此时,此时不去,还等什么!”

    话音未落,那条黑龙纵身而起,长吟一声就飞上了桥,顺着桥向上飞,越飞越高,前方不知什么时候,默默地出现一个光门,龙一下钻进去,光芒大盛。

    不知道过了多久,光芒才退下去,所有人都发不出一点儿声音,痴愣愣地站着。

    白公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底下的山脉走势变了,变成了一条有五爪,有长长的龙角,有闪烁鳞片的大龙,揉了揉眼睛,又觉得惊讶。

    这片山很普通。

    山也普通,水也普通,在凤城除了有个道观之外,也没什么名头,但现在即便是他这个不算饱读诗书,算不上大儒的男人,也有一种想吟诗作对的冲动,如此灵山秀水,难道不值得歌咏一番!

    好半晌,众人才回过神,白公子抬头看了眼那个老仙长,仙长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其他人叹息——那么恐怖的雷劫,这老人家怕是死定了。

    白公子心里也有点儿难受,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怔住。

    其他人此时也注意到,都愣了愣。

    那老人光着头,衣服破烂,可身上却没有一丁点儿伤害,面色也红润有光,再不是一开始那样憔悴狼狈的模样。

    “人还是得天独厚!”

    红尘也让视线落在那老头身上,轻声叹息。天地无情归无情,却也真正是再公正不过了。

    “恭喜老先生。”

    老者也笑:“应该要谢过小姐才是。”

    他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笑道:“我要回家了,等到了时候,还请小姐到我家来一趟,为我择一吉穴,好对我的子孙后代有一点儿助力。”

    红尘点头:“十年后,我去寻老先生就是。”

    “哈哈哈,好,好。”

    那老者衣袖翻飞,转身就走,远远还对白公子道,“劳烦转告李公子,老朽修为尽去,帮不了他了,让他好自为之。”

    白公子一愣,听着老人家欢快的话语,还是有点儿迷瞪,什么叫修为尽去?就这样子,哪里看得出是修为尽去,到像是大进步了好不好!

    高人的想法,他们凡人弄不懂。

    白公子抹了把脸,特别殷勤地想往红尘身边凑,不过,这会儿红尘四下看了看,就已经被幽王世子护送着下山,他想献殷勤都有点儿不大敢,只能努力向前凑。

    罗娘和小严经过这一番,也挺心神震荡的,一路上连话少的小严都叽叽喳喳个不停。

    “对了,我好像忘了什么。”

    小严按了按眉心,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忘了。

    罗娘笑道:“李笙啊,听说李笙失踪到现在还没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日山里出事儿,失踪的人数不少,官府出马搜山,折腾了很长时间,也找到了不少尸体,还找到一些幸存者,不过,李笙始终没有消息。

    李家人因为这个,还闹出好大的事端,连衙门那边都烦了。

    小严一拍额头,轻声道:“是了,李笙。小姐,那李笙是什么情况?不是被黑龙卷了去,怎么连那老头都平安无事,就他没了,还有他身边的小丫鬟呢,怎么也不见了。”

    对于李笙的死活,小严其实也没多关心,到是那个看着可怜巴巴,实则很诡异的小丫头,她很好奇。

    红尘摊了摊手:“我也不知。”

    “啊?”

    “啊什么,我不是神仙,当然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小严和罗娘却不肯信,那日她们家小姐就说过,这个李笙会遭报应的,如今就应验了。

    “我只知道一件事,李笙身边的小丫鬟不是人,也许是山精,也许是水怪,也可能是一缕在深山中修行的魂魄,无论是什么,她和那个李笙有很深的联系,连天道都不会管她的所作所为,所以,我们也不管。”

    红尘目光深沉,“我们都要明白,有些事情能管,有些事情不该管,有些事情必须管,至于如何分辨,随心而已。”

    随即又一笑,“就说这李笙,他浑身上下的气息,都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脏极了,对于山精鬼魅之流,这种人有这种人的好处,容易下嘴,吃了大部分时候,也没有修行之人跑出来替天行道,也许他被山精给吃了。”

    小严闭上嘴,眨了眨眼不再多问。

    其实只要知道那个李笙身边受欺负的小丫鬟不是人,对于李笙的下场,也就能猜到个几分。

    此事算顺顺利利的了结。

    红尘也出了一点儿小名,在这凤城,不过,名气居然不是很大,也没有惊动太多人,甚至卢家那些那日没去山里的,都不知道。

    世人虽然八卦,可是对于这般点亮了奇怪技能点儿的高人,总是多几分慎重。

    他们都不知道人家高人是不是愿意扬名,自然不敢乱说,而且知道的人也有一些敝帚自珍的想法,若是只有自己知道高人在哪儿,以后需要时,他们找人帮忙也容易些。

    乔氏似乎待红尘也一切如常,就是好像带了些许愧疚,对她更好。

    小严和罗娘是感受最深的,如今在家里,瑶姐儿什么待遇,他们家小姐就什么待遇,那是半丝都不差。

    只是有一点不大好,那位幽王世子变成卢家的座上宾,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得了卢家上下所有人的喜欢。

    连卢家不着调的三老爷,只知道********读书的二老爷,甚至连大老爷,提起他来都是脸上放光。

    如果只是这般,红尘她们也不至于在意,卢家和一个王爷世子交往,还是个连改朝换代都不怕,地位稳固的世子交往,实在算不上坏事儿,问题是,就连茂哥儿那些小的都隐隐约约感受的出来,方寰对红尘很不一样。

    但凡礼物,所有卢家的孩子肯定都有,但红尘的,一定最特别,只要是小辈们凑在一起,就能看出亲疏远近来,他待别人只是客气,待红尘,却透露出一丝亲近。

    这日,大老爷在外面喝了点儿酒,难得来乔氏这儿,面上略有些兴奋。

    乔氏正做针线,看他在窗边转来转去的,不禁皱眉:“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了酒,要不让底下煮一碗醒酒汤。”

    “没事。”

    大老爷咳嗽了声,低声道,“我跟你说……你觉得秋姐儿怎么样。”

    乔氏挑眉道:“看老爷说的,咱们秋姐儿自然很好,那是我的闺女,能不好吗?”

    “我是说,不如把她记在你的名下?”

    大老爷轻声道。

    乔氏顿时愣住:“老爷怎么忽然有这想法,这可不妥,不是我不喜欢秋姐儿,只是底下还有美芳她们,秋姐儿才来家,只把她记在我名下,终归不美。”

    大老爷沉默了片刻:“我是觉得,幽王世子可能对咱们秋姐儿有想法。”

    乔氏登时大惊失色,急道:“老爷快别乱说了,那是王爷家的世子,咱们可高攀不起。”

    她们家的女儿,即便是庶女,嫁给了普通的官宦人家当正妻,也不是不行,可是幽王世子,绝对不行。

    幽王不像朝廷其他王爷,娶妻也喜欢娶一些普通书香门第的女儿,人家幽王是世代都要和豪门大户联姻,她们家别说一个庶女,嫡女也远远不够资格。

    “就算把秋姐儿记在我的名下也没有,掩耳盗铃,别人一样不会把她当成嫡女看待,还显得……”

    显得故意提庶女的身份似的,万万不妥。

    大老爷沉默片刻,捋了捋胡须一笑,“我也就是一提,算了,你劳累了一天也累了,我去看看茂哥儿,歇着吧。”

    说完,他老人家就背着手慢吞吞地走人。

    乔氏却是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觉。(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灾星

    难得的天高云淡。

    红尘从乔氏的房里出来,正好碰见大老爷,大老爷很是和蔼可亲地问了好一通话。

    学业如何,生活起居如何,家里丫头用得可趁手……“秋姐儿要觉得哪里不好,就和你太太说,你太太最疼姑娘,必能照顾好你。”

    “是。”

    红尘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旁边美芳几个眼观鼻鼻观心,到是茂哥儿时不时瞥她一眼,目光警惕。

    在这家里,大老爷和颜悦色,本来是只有茂哥儿这根独苗才有的待遇,这忽然多了一个,也难怪他要警惕。

    几句闲话,送走了大老爷,茂哥儿去前头读书,几个女孩子今儿该去学做针线,红尘就告辞而去,她现在到也渐渐适应请安了,主要是乔氏真是个好说话的主母,从来让人如沐春风,红尘还挺喜欢跟她说话的。

    乔氏本来也打算让红尘跟着家里养的嬷嬷学学针线之类,外面女学不是说想去就能去,女红针凿中馈之术,该通的总要通,只是红尘初来,总要适应一二才好,今天却心里乱糟糟,早忘了这些事儿。

    “小姐,您有没有发现,乔氏今儿心不在焉,好像有什么心事。”

    罗娘皱眉,忽然一顿足,“她不会也和那个白痴大老爷一样,想把小姐你打包送给幽王世子吧。”

    幽王世子给红尘献殷勤的事儿,在卢家可不是什么秘密。

    这阵子红尘和卢家上下所有人交际,通常会遇见两种情况——第一,人家羡慕嫉妒恨。

    例如二房的二太太就怪话连连,每次见她,都要说一说她的好相貌,话里话外,她就是个红颜祸水。

    第二,同情怜悯。

    例如三房的太太,一看见她简直眼泪都要为她而落了,在三太太眼里,幽王府那就是龙潭虎穴,进去便出不来的,危险之极。

    幸好乔氏看着到最正常,一点儿都没表现出她有可能被嫁去幽王府的意思,虽然替她寻人家更积极了些,但那是大家主母的正常表现。

    今天却有点儿变化,红尘摇了摇头,也不多想,笑道:“不用猜了,肯定是大老爷说了什么,你们都留点儿神就是。”

    她也是此时,忽然不知道自己摇身一变,变作林秋娘的事儿,是不是真的靠谱。

    林秋娘要想的尊重,她真的能顺顺利利地得到吗?

    卢家是正常的大周贵族中的一员,不算什么大家族,但各种规则仍然一模一样,如果不出现特殊情况,这样的家族,会需要一个受人尊重的庶女吗?

    “难题啊……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红尘伤感了片刻,就慢吞吞地走进厨房给自己煮粥喝,早晨起的太早,早饭吃的太少,别的千金小姐还好,她每日的活动量不小,吃不大够。

    和罗娘还有小严又一块儿痛痛快快地吃了一碗粥,配上精致小菜和馕饼。

    吃饱喝足,红尘才去练字,练了会儿字,瑶姐儿,美芳几个就逃脱了功课,一块儿坐一起聊天。

    虽然家里乱糟糟的,小道消息频传,不过,家里几个女孩子交往还是不错。

    卢家的女孩儿,包括庶女在内,虽说没有嫡母教导,但因为都上学读书,到个个性子不差,放在外头,比那些正经的大家闺秀,嫡出的千金,不光不差哪里,恐怕还要好上许多。

    卢家养女儿,从不是给口饭吃,将来随便嫁出去联姻就算完的,老太太当初就没少吃不识字,不读书的亏,有了条件,不光自己读书,以后娶儿媳妇也要娶书香门第的,教导孙女,也个个都很费心,下了大工夫。

    认真娇养,总要有成果,卢家的女孩儿,这几个庶女,都挺有见识,谁也没觉得红尘和幽王世子扯上关系,是需要羡慕的事儿,到都很忧虑。

    不过事涉王府的世子,她们连私底下说话都很注意,从不乱提起。

    “俊哥儿怕是真不成了。”说了几句闲话,美芳忽然道,轻声叹息。

    瑶姐儿眼中恨意浓重:“那是恶有恶报,活该!”

    自从在山上出了事儿,乔家和卢家算是彻底闹翻了天,乔氏根本不肯搭理自家嫂子,别说红尘,就是家里的阿猫阿狗,也不肯许给乔俊的。

    事实上,乔家那边也顾不上这些——乔俊已经疯了。

    因为最近乔家风雨飘摇,太太管不了事,大房,二房纷争不小,底下的下人们也浮躁,不像原来一样严谨,各种闲话频传,卢家到底和乔家联着姻亲,两边的下人来往也多,消息自然灵通。

    乔俊的手彻底废了,伤口愈合不了,上什么药都不管用,如今拿棉布缠着,已经没办法活动,更不要说写字。

    不只是如此,他还整日不见人,躲在屋子里,吃饭吃一大堆,可一点儿都不见长肉,身子一日比一日枯瘦,连乔家的下人都不敢进屋去看他。

    家里还请了神婆,神汉,给他吃符水,做了很多事儿,奈何完全不管用。

    “我听说舅太太还来求咱们太太,说要秋姐儿去看俊哥儿,这是什么道理,太太怎么可能答应!”

    美芳难得也提高了点儿声音,“咱们家的女儿,也不能由着乔家欺负。”

    前阵子乔俊一直想求娶一个卢家的女孩儿,她们那位大老爷又是个不着调的,可让家里的女孩儿们都提心吊胆了好长日子,如今想起还要愤愤不平。

    “行了,不相干的人,管他做什么!”

    瑶姐儿不耐烦地打断,她越来越不乐意听有关那个所谓表哥的事儿,

    闲聊一会儿,瑶姐儿她们也累了,都回房间休息,红尘主仆三人到还精神,想了想,干脆出门逛街。

    瑶姐儿她们要读书,每日都能出门,女学那边也时不时地带着学生们四下游玩,红尘几个除了上山之外,到还没怎么逛过街呢。

    说是三人,可丫鬟仆妇小厮都带齐全了,铁牛负责驾车,还是驾的卢家的马车。

    街上热热闹闹,有着江南小城特有的风情,红尘喜欢听茶楼腊八叔说书,不像在京城茶馆听的那么死板,每一个故事都不同,还会根据底下客人们的反应随时改变结局,颇为有趣,而且腊八叔会拟声,一会儿男声,一会儿女声,一会儿老人,一会儿小孩儿,连风声雷声雨声都能模拟出来,还模拟的颇有几分神韵,即便是不完全一样,也能让人身临其境。

    “咦,小姐你看!”

    叫了一壶茶水,正听得起劲儿,小严指了指楼下,红尘侧头看了一眼,也有些奇怪。

    居然是李笙!

    李笙正被一个穿了一身杏黄色衣裙,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的少妇搀扶着走在街上。

    这么长时间没有李笙的消息,李家对衙门围追堵截了许久,如今都快要放弃,只当李笙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居然又冒出来。

    是了,好像是听说李家的人不在衙门闹了,说他们家少爷被高人所救,如今平平安安回了家。

    红尘挑了挑眉:“命真大!”

    她一眼就看出来,李笙身上的气很弱,若是正常的男人的气息浑厚,有一百,他只有三十,和五岁的孩子差不多,普通人到看不出什么,不过正常人和他走得近了,总会不知不觉感觉到一丝冷意,觉得别扭,自然而然要疏远他。

    而且气这么弱,很容易就会百病缠身,诛邪附体,以后这家伙要是侥幸不死,那可有热闹瞧。

    扶着李笙的女人神色温柔,小心翼翼地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似乎很亲昵的模样,不过李笙到身体僵硬紧绷,似乎有些害怕,又很努力地做出和她关系极好的表象。

    “咦,真是牛鬼蛇神聚在了一块儿!”

    小严也把注意力从那边说书的腊八叔身上,转移到下面,下面又跑过来一个意外人物。

    那位据说都快死了好几次的乔俊竟好像和李笙混在一起去,要不是很熟悉的人,恐怕真的很难认出这家伙就是乔俊,小严她们也是眼力好。

    这人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胡子拉碴,满脸憔悴,手上缠着绷带,僵直着身子站在阴影里头,目光疯狂里透露出绝望。

    小严记得很清楚,当年她见过类似的人,而且见过很多。

    那些人有的生活在贫民窟里,每天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吃一顿饱饭,能再多活一日,有的生活在绝望的地狱,每日竭尽全力地活着,因为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命在。

    红尘略一皱眉。

    小严也皱眉。

    那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不经意扫过这边的茶楼,一眼看到坐在二楼的她,登时就停住脚步,倒退了两步,目中露出浓烈的惊讶和愤怒来。

    红尘一看她,那女人就低了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扶着李笙,叫声乔俊,匆匆而去。

    “小姐?”

    “……不认识。”

    红尘一笑,“听完书,我们去书肆转转。”

    江南文风昌盛,这地方的书,也比京城的更多了几分灵动,少了几分一本正经,什么样的话本子都有,有趣的很。

    就在不远处,那个女人拽着李笙的胳膊渐渐收紧,越来越紧,李笙都能感觉到疼痛,却不敢大声抗议,只轻轻动了动手臂,低声问:“蓉娘,怎么了?”

    那女人深吸了口气,声音里透出一股焦虑:“是她,是那个女人,那个灾星。”

    “谁?”

    李笙满头雾水。

    要他看来,眼前这个女人才是灾星,只不过既然这人救了自己,哪怕是灾星,那他也认了。

    只要自己平安无事,她去害别人,就由着她去便是。

    “你们没看见?就是她啊!”

    女人浑身发冷,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目光痴痴呆呆,一时间却不肯说话。

    她又想起那件事,那天她被公公带着出山,要送她去赌场偿还债务,她不能说话,嘴巴被塞着,手也被捆着,丈夫在车窗旁边跪着掉泪,求公公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放过她,可公公一脚就把丈夫给踹昏了,根本就不听。

    那天下着大雨,都说龙王爷发怒了,要让天下的罪人都死,她当时就想,自己不是罪人,只是个可怜的女人,要是龙王爷真的有眼,那就杀了这些坏人,救一救她吧。

    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远处就有一团黑雾飞过来,撞翻了车子,她睁着眼,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着那黑雾大团大团地往山里飘,她也被裹着飞了出去,昏头转向,完全不能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就看见那个女子了。

    那个女子的视线真冷啊,只看了一眼,她就觉得浑身都被冻得僵硬,那女子似乎也看见了她,随手一挥,她整个人就被嵌入了山里,整个身体都被压扁了一样,那是种感觉,好像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幸好只有一瞬间,她就挣脱开,能活动,她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地跑,只想着一个跑字,完全不想别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山里跑掉的,等回过神,就看见了李笙,李笙不知为何特别害怕地看着她,好像被吓坏了,不过,她不生气,任何人在那种山洞里呆得久了,都要害怕的,她就救了李笙,带着李笙出来,后来连续几个晚上,她都在做梦。

    梦里她拜了一个师傅,那个师傅穿着黑衣,以黑纱覆面,应该是个年轻的女人,声音很温柔很好听。

    师傅传授她预见之术,能够令她看到世间的灾难。

    她看得特别清楚,就是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出没的地方,就伴随着灾难。

    凤城也马上要倒霉了,江南那边,项王陈锋马上要起兵谋逆,到时候整个江南都要生灵涂炭。

    不行。

    妇人回头看了眼身边的李笙,她要救救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她这一生接触过的,最好的男人了,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又风度翩翩,博学多才,怎能不救他,任由他在乱战中凋零。

    “我不怕!”少妇眼睛一红,看着李笙,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发现李笙吓得整个身子都抖了抖,“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那个灾星,我也不怕。”

    她站直了身体,回过头,眯着眼睛努力瞪着前方,正好红尘带着丫鬟下来去书肆,李笙一眼也看到,眼睛亮了亮,刚想张嘴喊人,手臂一紧。

    李笙怔了下,这才恍然——原来这女人说的灾星是她!

    呃,其实以那一日,他迷迷糊糊在山洞中所见的事儿来看,说卢家的大小姐是灾星,还不如说这个女人是灾星来的更靠谱些。

    毕竟他亲眼所见,自己面前娇媚的小女子,当然,很可能是怪物的那个女子,让这个妇人生吞活剥地吃到了肚子里去,是真的生吃,掉了一地血。

    他吓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吐了一地,别怪那个是不是怪物,这人把一个人形的东西吃了,能是什么正常人不成?

    正迟疑间,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一抬头,就见不远处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那个一身白衣,英姿勃发,跳下马来,轻轻巧巧地走到红尘主仆面前,还很细心地把手中宝刀交给后面人拿着,只在腰间悬一装饰用的细剑,眉眼都柔和下来,轻声与红尘说话。

    李笙驻足,想了想,这会儿身边还有这个妇人缠着,就没有上前,心中又有点儿不以为然。

    他从来觉得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全是玩物而已,娶一个差不多的进门,能给你操持家务,闲来解解闷就不错,不过不能宠,宠坏了宠得蹬鼻子上脸,以后处理起来就麻烦。

    当然,他现在到觉得,眼前这个卢家的大小姐有一点儿不一样,她不是单纯的女人,她还有能耐,有本事,所以去讨好一下,糊弄糊弄,也是应该的。

    这么一想,李笙的脸色又自然了些,也许人家也是存着讨好一下,好能利用的心思。

    那边那个男人,据说就是幽王世子,他一开始听说时,还吓得不轻,又动了些心思,幽王世子来凤城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能抓住,不说一步登天,至少改换门庭可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是他这会儿实在是麻烦缠身,难受的要命,连命能不能保住还有点儿不清楚,也就没有精力抽出时间找这位套近乎。

    不过现在……李笙轻轻吸了一口气,看来幽王世子也对卢家大小姐很感兴趣,也许这是个很不错的切入点?

    是时候备一份厚礼,去卢家登门拜访了。

    李笙正若有所思,耳边就听乔俊阴测测地道:“好,只要你能救我,我为你引荐凤城名门世家,也没什么关系,我乔家在凤城,这点儿能力还是有的。”

    李笙打了个激灵,猛地回神,看乔俊的模样,瞠目结舌——这小子想干嘛!

    那边那一番莫名其妙的事故,红尘看了一眼,也没往心里去,这位不速之客,幽王世子到是个很好的玩伴儿,不说别的,只说人家过目不忘,对书肆里所有的书都了如指掌,天文地理,儒家典籍,还有无数话本,戏本子,各种有趣的游记,他都有所涉猎,全都知道一二,介绍起来诙谐幽默,引人入胜,弄得红尘一口气买了一大车书,都有点儿装不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有病

    幽王世子亲自护送红尘和那一车的书回卢家,路上路过乔家的大门,还不觉摇头轻笑:“乔家好大的能耐!”

    红尘也知道他说的什么,不过没多嘴。

    那乔俊在山上惹出那么大的是非,谁都知道,是他下毒害人,不知多少人家恨他入骨,官府自然是要调查的,可他还算不上好好的,却也活生生回了乔家,官府也没把他关起来治罪,可见乔家那边,势力非同小可。

    因为这个,凤城上下都议论纷纷。

    乔家也因此招来无数人的白眼儿。

    红尘自己都弄不明白,乔家又不是只有乔俊一个儿子,虽然这个以前看着最出息,还是嫡子,但为了这一个,招惹凤城好些大户人家的敌意,怎么可能合算?

    乔家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蠢货,可当家做主的总该是聪明人才对,若是个笨蛋,这个家族早让人生吞了去。

    很快到了卢家大门前。

    一看是幽王世子送红尘回来,守门的小厮互相使了个眼色,连忙派人去回禀。

    片刻,大老爷就匆匆出来迎接。

    这老头面色红润,跟打了鸡血似的,昂首挺胸,袖子甩起来老高,一副走路生风的模样。

    红尘扫了一眼,心下有点儿好笑。

    方寰也不介意,到是大大方方地受了大老爷的礼,还回了半礼,毕竟是长者。

    红尘见过这位大老爷,也不管他那充满欣慰的,和蔼的眼神,就赶紧退了。

    虽然大老爷挺遗憾,不过,确实没有让未出阁的小姐,招待一个年轻公子哥的道理。

    罗娘和小严两个走在后面笑眯眯地打赌:“这家伙居心不良。”

    “绝对是,就大老爷那样的人,都能让他哄得屁颠屁颠,这些日子动不动就幽王世子怎么样,要不是别有居心,他那种贵人怎么可能费这个心思。”

    小严若有所思,忽然一拍手,“其实想想,这幽王世子有点儿意思,长得好,听说武功文采都不错,洁身自好,都二十多岁了,身边还没有一个妾,这事儿连皇帝都很关注,有心为他做主婚配,真要和咱们郡主配,好像不是不行吧。”

    红尘:“……”

    还郡主呢,现在的情况是,她这个郡主变得很不明不白,皇帝怎么想她,她不大清楚,可是绝对没有半点儿好感就是了。

    红尘至少能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这会儿那位万岁爷肯定神志不清,不能理政,否则他老人家做的头十件事里面,肯定有一件是要拿自己问罪。

    至于用什么借口,暂未可知。

    “京城那边的动静,你们要时时注意,别太松懈。”

    红尘沉下脸,推门而入,低声道。

    罗娘连忙应了。

    小严也有些紧张:“国师失踪,林家复出,各国在边境挑衅,虽然现在只是一些小阵仗,边军自己就能搞定,可这态势看起来真是不太对劲儿。”

    红尘点点头,忽然莞尔一笑:“这些家国大事,还不到需要我们操心的时候,江南风景极好,大家多看看,将来若是要找一个地方隐居,江南也是好选择。”

    她们人在江南,京城的事情,也不过是看看各路消息,的确不必太关注。

    到是一连好几日,罗娘出去采买些喜欢的小食,总隐约能感觉到有人跟踪。

    她的骑射功夫好,也练了几手功夫,寻常三五个大汉,绝对奈何不了她,所以也不太担忧,只是让人跟着的感觉实在不妥,找了机会就把那人给按住。

    罗娘一按住人,就愣了下。

    这人她见过,那日在茶楼还吐槽,说一个妇道人家,和李笙那么亲近,也不怕丢人。

    那女子被罗娘抓住胳膊,也不害怕,只是回过头,死死地盯着罗娘看,高声道:“听着,听我的话,赶紧走,离开那个林秋娘那个灾星,她会害死你!”

    “啊?”

    罗娘皱眉,轻轻甩开人,心中略有些不悦,冷声道,“你这人怎么胡说八道!”

    她和这女人没说几句话,马上就发现这是个听不懂人言的,差点儿给憋屈的要吐,还吐不出来。

    这人实在恶心,别说交流了,光听她说话都让人暴躁,偏偏还挣脱不开,这家伙的手劲很大。

    还是红尘和小严出门正好碰见,红尘的视线一过去,那女人就和被烧了尾巴似的,拔腿就跑。

    罗娘松了口气,赶紧回去,进屋就忍不住扔了个茶杯,气得跳脚。

    “什么玩意!”

    她的脾气特别好,可也让这个听不懂人话的笨蛋给气得暴躁,“脑子有坑还是有病啊!跟她说不通的。”

    在外头和那个有病的女人没什么好说,罗娘也不打算搭理,可架不住人家一副虽然你不识好人心,但是我知道,你已经被蒙蔽了,不是你的错,我是个高人,所以我一定要救你们出水火之中,你们放心的模样太恶心人,她都被气得口不择言之余,要动手打人,那位还是任打任骂,我一切不介意的模样,到弄得罗娘像是在欺负人了。

    “呀呀呀!”

    罗娘拿着帕子使劲儿咬。

    红尘都被她逗笑了,“世上有百样人,你不喜欢,不搭理便是,生哪门子气。”

    要碰上个胡言乱语的就生气,那人这一辈子,只能靠气来活着了。

    红尘是真没把这个女人放在心上,人不会让世上所有人喜欢,碰见一个有敌意的,再正常不过。

    她一眼就看出,那女人不是什么灵师,到是身上的阴煞之气很重,应该不光是沾染过脏东西,还时常接触,不过到也不至于威胁到生命,等多晒晒太阳,多在人群里走一走,自然就平安无事。

    “唔,那女人身上不干净,晦气重,罗娘你和她接触了,一会儿我给你个药包,拿去洗个澡。”

    罗娘笑眯眯地应了,也不在意。

    以前路过个坟场什么的,她家小姐也让她拿药粉洗澡去去晦气。

    既然那女人是个普通人,又非名门大户人家出身,想必杀伤力有限,罗娘洗过澡,让自家小姐看过点了头,便也把这人忘在脑后,照常陪着自家小姐过上江南大家闺秀们的正常生活。

    很快就到了年关。

    江南这边过年比京城还讲究,卢家的女孩子们早就不再上课,跟着主母学习各种礼尚往来的交际,连红尘也被派了一堆活儿,忙着背堆积成山的卢家关系网。

    红尘再一次觉得自己接这个活儿,接的很不理智,就在她都想撂挑子不干的时候,终于被同样受不了的瑶姐儿拯救,瑶姐儿强烈要求出去玩。

    于是,心疼闺女的乔氏大发慈悲,改让自家的女孩儿们去做施粥舍药一类的善事。

    这个好,虽然也有点儿累,但是省脑子,还能看不同的风景。

    红尘几个小姐,坐在温暖的马车里,看下人们搭建粥棚,熬煮那浓稠到插筷子绝对倒不了的粥,顺便说说笑笑,方寰坐在对面酒楼二楼,凭栏远眺,看着红尘露出来一个侧影出神。

    他身边贴身伺候近二十年,和影子一样的侍卫忍不住摇头:“主子,你至于吗?真喜欢回给王爷,王爷肯定愿意,会高高兴兴请了官媒来提亲。”

    他们家主子多年来一直被老王爷怀疑,不是身体有问题,就是不喜欢女人,只要是个母的,哪怕是只母猪,只要世子一句话,他们老王爷估计也愿意抬回家门供着。

    幽王府的确有联姻的传统,只和世家大族结亲,可不联姻,不要岳家的好处,也比儿子打一辈子光棍要好。

    “你不懂。”

    方寰的眼睛像一盏琉璃灯,光彩夺目,“她在我眼中,就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半点儿损坏不得,可不能施加一点儿暴力手段,得小心翼翼地去拥有。”

    “……万一你拥有不了呢!”

    虽说他家主子哄女人的手段,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生疏,但他可看不出人家女孩子对自家主人有一丝半毫的好感。

    方寰顿时垮下脸,半晌叹息:“好吧,即便不能拥有,在我手边摆上两天,我也高兴。”

    ……有病!

    侍卫哭笑不得,低下头去不多话了。

    偏偏方寰这会儿来了兴致,居然不肯罢休,两只手撑着下巴,像个正处于爱做梦年纪的小女孩儿,眼神如烟雾,如梦似幻,似真非真。

    “她喜欢读书,喜欢好的风景,喜欢半山腰的房子,我在东面的山上让人建了一处大宅,里面种上茉莉花,一排杨树,一片梅林,要养上三五只狗,一对灰喜鹊,一对鹩哥,还有一笼鸡鸭,一笼鹅,再给她准备一个大书房,用书填的满满的,我们在一起享受春风秋月,享受美景美食美酒……”

    方寰的脸上浮现出一朵红云来,仿佛整个人都化了。

    侍卫:“……”

    主人你醒醒,你才认识人家几天啊!你这么整日盯着人家,很变态的。

    方寰眯着眼睛畅想未来,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正常,可这些庸人不懂,有时候,夙世因缘这个说法,或许真的很可信,要不然怎么解释呢!

    他没见过那个女孩子,可第一眼,第二眼,第三眼,一见她,每一眼都觉得她好可爱,她说话时又聪明又理智,他好喜欢,近距离接触,忍不住踩着她的脚印走路,一靠近心中就火热火热的,以至于再也移不开视线,甚至后来都看不清楚她的容貌,远远地闻见香味,便知是她了。

    “哎!”

    生在这个世上,已经二十四年,他从来觉得女人麻烦,又娇气,又讨厌,那些丫鬟们看着自己,就像看一块儿肥肉,还有父王的那些侧妃,甚至连自己的母妃,整日被关在家里,苍白的像张纸片,让他看了,一下子就失去娶妻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想娶媳妇,或者将来被逼不过,随便娶一个搁在家里,慢慢把自己磨成和父王一样的人。

    没想到这一次奉命出行,假装去京城给那位万岁爷送寿礼,竟然就在这么一个小城,落了下自己的心。

    方寰又叹了口气,刚想说点儿什么,往下一看,却猛地坐直了身子,暴怒,随手抓住桌子上的茶壶就砸了下去,整个人跳起来飞奔而出。

    红尘正坐在马车里向外张望,右后侧窜出来一个人,砰一声撞在车门上滚进来。

    “嗷!”

    罗娘吓了一跳,本能地一脚踹过去,那人就被踹飞,落到地面上,然后一只茶壶从天而降,砸了他一脸血。

    红尘推开车门下去。

    这边动静这么大,卢家的下人早围了上来,几个小厮过去就把那个满头是血的家伙团团围住。

    瑶姐儿她们都没敢下车。

    方寰飞奔到附近,这才停下,整理了下衣冠,一时踌躇,就没向前走,反而一转身躲入人群,他像个痴汉似的,蹲在茶楼上看人家小姐,让人知道多不好意思,幸好那边乱着,也没想起来要找一找茶壶的主人。

    “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卢家的小厮气得脸色发青,怒叱道。

    他们护送小姐出门,要是这会儿出了差错,让小姐被冲撞了,罚钱那都是小事,可不是个个恨不得把这混蛋给弄死。

    那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半晌不说话,一脸迷惘,好半天才回过神,茫然四顾:“这是哪儿?”

    罗娘:“……”

    几个小厮气得更想踹他:“你装什么傻!刚才还知道往我们小姐车里闯,现在就傻了!”

    那人一愣,呆了呆,一看那边的华丽的马车,还有那些家丁小厮们,顿时吓得两股战战,哆哆嗦嗦地道:“小的不敢,小的怎么敢!大爷饶命,小的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红尘皱了皱眉:“算了,我看他没有说谎,问清楚他哪的人,送他回去。”

    说完,红尘就推开车门上车,上了车,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道,“你回去拿柚子叶洗个澡,没事儿别出门,在家多呆几天。”

    那人一脸懵懂,却也知道这位贵人是放过自己,拼命点头,连连答应。

    这么一闹,卢家这边可不敢放任自家小姐在外面多呆,忙招呼一声,商量了下,就送几位小姐回家。

    方寰远远看着马车越行越远,才转头眯着眼看惹事的那男人,不过,这男人好像的确无辜,身体干瘦干瘦的,却是一脸老实相,穿者打扮是凤城农户常穿的样式,对着小厮点头哈腰:“小的家在小李庄,进城来看我妹妹……”

    他一边说,一边迷惘地四下看了两眼,“这,这,我该是去城东,走东门回家,怎么跑到城西来了。”

    那几个小厮齐齐翻了白眼,不过既然小姐不计较,他们也没多想,还得劳动一下,找了辆车送他一段,至少押送到城门口。

    那人也是千恩万谢,还把身上仅有的铜钱都拿出来塞给小厮们,诚惶诚恐。

    升斗小民不容易,像卢家这样的人家,他们可冲撞不起。

    被送到城门口,几个小厮确实没和他计较,转身离去,这人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皱眉嘀咕:“怎么回事儿!”

    他绞尽脑汁回想,记得很清楚,今天早晨从家出来,给妹妹带了只下蛋的老母鸡,妹妹有了身子,是大喜事,他一高兴,就把家里的鸡给杀了。

    因为家中还有老娘要伺候,他就没敢留下过夜……

    这人茫然抬头:“天怎么亮了?”

    他明明是走的夜路,还因为特别饿,在道边吃了一碗面,那面真香啊,大块大块的肉,又便宜,他一边吃,甚至还琢磨着要给他老娘也带一碗来着。

    他绞尽脑汁地再去想,就真没有别的记忆,摸了摸脑袋,看了下天色,赶紧回家。

    老娘腿脚不好,他可不放心,正准备出城门,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这人一回头,就看一个年轻的小妇人站在他眼前,他连忙低头,不敢多看,退后了两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小妇人一脸的复杂,小声道:“你招惹煞星了,哎,大凶,大凶之兆,回家快去备一副棺木,早做准备。”

    “啊?”

    哪怕是老实人,让人如此诅咒,也不会高兴。

    他还想理论,可看那小妇人的模样,到觉得这人挺可怜,也许是脑子不清楚,就不和她多计较,转身快步赶紧出城门。

    郑蓉娘远远看着他的背影,抱住肩膀,忽然觉得寒意刺骨,咬着牙默默念起佛经来,她会念佛经,虽然不识字,可她婆婆信佛,她也跟着念,年年月月,也就熟悉了。

    “……救苦救难的观音大士,请给信女力量,信女绝不向那个灾星低头,绝不!”

    她跺了跺脚,拂去头上沾染的晨露,“师父,您放心,既然蓉娘能得了您的传承,您就放心吧,江南会没事儿的,大家都会好好的,一定会。”

    她脸上仿佛有了一层光,精神大振,也不觉得累,大跨步地向乔家走去。

    其实,她更想回李家,可李笙不知去哪里做生意,根本不在,她也进不了李家的门。(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神婆

    江南的冬天算得上是暖冬了,春节将近,满树的梅花盛开,卢家早早张灯结彩,连最为死板,几个被老太太说读书读死了的腐儒老爷,也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裳。

    小孩子们更是难得可以淘气。

    过年不兴打孩子,这几日他们便是上房揭瓦的捣乱,做家长的也不许打骂,当然,万一被记下来,等过年之后还是免不了一顿竹板炒肉。

    只是小娃娃们哪里顾得了这个。

    大房这边,瑶姐儿快要气死了,美芳,茂哥儿等他们大房的孩子们还好,年纪比较大,早就懂事,可这几日三太太病了,把最小的莉姐儿送到大房让乔氏帮忙看着。

    孩子今年刚六岁半,正是淘的时候,和个假小子似的,四处乱蹦,闹得乔氏都大喊头疼。

    这边一不注意,小妮子蹿到房檐上去。

    下面一群孩子起哄。

    连美芳几个也笑。

    瑶姐儿吓得快要昏了头,指挥一帮小厮跟着那小妮子四下走,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又让人拿梯子赶紧上去把人给弄下来。

    “这小混蛋究竟怎么上去的!”

    红尘听着外头那场大闹天宫,也烦得看不进书去,她觉得自己的耐性变得比以前差了,以前便是身居闹市,也能安然自若的。

    既然看不进去,也就罢了。

    红尘揉了揉眉心,站起身笑道:“……罗娘,把咱们带的箱子打开,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拿出去散一散,过年呢,总要都沾上些喜气才好。”

    罗娘答应,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他们从京城出来的匆忙,没带多少好东西,不过毕竟是出远门,该打点的,还是打点整齐了。

    这会儿把箱子一开,罗娘和小严才忽然发现,自家小姐的这些家当,放在小小凤城,那真是大财主。

    绫罗绸缎,上供的好料子就不说了,江南多绸缎,这个虽然值钱,也没有太稀奇,像其中一个玉雕的手炉,只有巴掌大,可却是完整的暖玉,触手生温,名贵至极,只因为颜色不讨红尘喜欢,一直压箱底塞着,就没怎么用过。

    还有一对儿林师兄送到琉璃灯,只有巴掌大,里面镶嵌了一颗夜明珠,夜明珠的光不算明亮,可被琉璃灯罩一罩,光芒温和不伤眼,最适合晚上看书用。

    “把料子,还有咱们以前做的小玩意儿都收拾出来。”

    像暖玉,琉璃灯,都是别人所赠的礼物,红尘便是不常用,也不好用来送人,其他东西就可以随意使用了。

    罗娘把一些看着还很鲜亮的料子取出,又拿了一套陶瓷的跳棋,一整套水晶酒杯,还有一盒子珍珠,一盒子檀香扇子,一盒子只用金银打造,却栩栩如生的花鸟首饰。

    其中光是蝴蝶就有十几种,每一种都不同。

    小严看了看,噗嗤一声:“也不知哪个小子这般淘气。”她从首饰里面挑出一只漆黑的蟑螂,拿墨玉雕的,大概是用了些碎料,手艺很好,可就因为太好了,寻常小姑娘看到了怕要瘆得慌。

    除了这些比较名贵的,什么叶子牌,香包,书签,墨块儿,零零碎碎一大堆。

    要是不翻出来,红尘恐怕都不记得。

    这些东西她在郡主府的库房里都是成山成海,一批旧了就换一批新的。

    皇后娘娘给她的待遇,可不是郡主的待遇,那是皇后自己有的,她通通都有。

    看了一眼,红尘不觉叹气:“那一年素娘玩笑时说,她有一次在宫外当铺里,看到有人公开卖皇后娘娘用过的铜镜,觉得挺有意思,这些人造假也未免太假了些,皇后的东西外头哪里能得见,结果扫了一眼,还真有娘娘的表记,哎,我那会儿也不信,现在想想,娘娘每年的东西那么多,库里还不知道塞了多少,被守库房的小太监弄出去些,便是仔细查,也不一定能查得清楚。”

    小严抿了抿嘴唇,轻轻一乐:“小姐是想皇后娘娘了。”

    红尘摆摆手,示意她们继续。

    罗娘四下看了看,想了想,道:“过年呢,小姐屋里也显得太素净了。”

    说着,就又拿一整块翡翠雕刻出来的微雕,是个缩微‘醉园’,里面还有几十个衣着容色各异的佳人弹琴作画,雕刻的栩栩如生,每个人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可是五官都特别清楚。

    醉园的景观最美,号称京城第一园,当年是国师专门请人建造,送给万岁作为寿辰礼物。

    如今,每年也只有寥寥几次,万岁在内大宴群臣时,众人能进去看看。

    到不是皇帝很小气,事实上,事实上哪个宠臣去求一求,想怎么进去玩估计都不成问题,在这方面,皇帝可是大方的很,奈何近年来敢和那位万岁爷如此亲近的,只有一个宁侯,宁侯要是敢求去醉园玩,他家王妃先撕碎了他。

    没办法,醉园里面,万岁爷养了一群美女,特意从教坊司遴选的美人,让住进去,说是仙园不能缺少人气,得用美人的香气来熏染。

    皇帝那时候还年轻,还有玩心,换了如今,恐怕不会如此劳民伤财。

    罗娘把东西摆好,红尘不觉有些伤感。

    这个醉园是皇后所赠,皇帝当年让人雕刻来送给她,表露出来的那份真心,也让人动容。

    皇帝什么时候又这么体贴过,他送人礼物,何时经过自己的手了,还不是太监们随意去选择,有时候,都不必主子过问。

    可像这种东西,必然是要皇帝亲自交代,仔细叮咛,最后成了才能送给皇后娘娘私藏宫中把玩。

    那到底是万岁爷时常会去的园子,这么一个东西,比详细的地图还可怕,绝不是外人能随意看的。

    但皇后却只因为自己多看了两眼,就给了她,还不许拒绝,皇后娘娘对那位万岁爷,还残余下多少情分,真是不好说了。

    红尘感叹了片刻,收拾出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就让罗娘和小严抬着出门。

    一抬过去,瑶姐儿就笑了,走过来看了眼大惊失色:“我的天,这可都是好东西!”

    红尘失笑:“喜欢让瑶姐儿先挑,过年呢,都是些往年的旧物,大家分一分乐呵乐呵。”

    逢年过节,姐姐送弟妹些小东西,可不算什么失礼,是很体贴的事情。

    瑶姐儿吐出口气:“别,让小的们先挑,哄她们要紧。”

    红尘也颔首。

    瑶姐儿不缺这点儿东西,可美芳她们却不同,逢年过节,卢家不会缺了女孩子们的衣服首饰,但宴会一多,没有亲娘贴补的女孩子就免不了要露怯。

    一套首饰带两次,连换都不换,便有人要闲话的,一套衣服,一看就是旧年穿的,也不合适。

    小姑娘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新衣服永远不够穿。

    这边一招呼,一群男孩子,女孩子都围了过来,有那么几个还有些害羞,三房的美莉先蹿到箱子边上,一脸垂涎,笑眯眯地道:“长者赐不敢辞,我们就不客气了。”果真是半点儿不客气地开始挑选。

    其他人也就一拥而上。

    罗娘看了都觉得好笑。

    小严心下也道——卢家其实不错,至少把孩子教育的落落大方不矫情。

    主要是都是孩子,七八岁的比较多,正是贪玩的时候,不懂什么虚礼。

    红尘和瑶姐儿坐在一边看着他们挑,乔氏那边正和两个妯娌说话,底下人来报信。

    二太太一听就乐了:“大嫂好福气,女儿们都懂事。”

    三太太也笑:“到把咱们家其他女孩儿都给比了下去。”

    虽然面上没显出来,三太太从乔氏这离开,回去看到莉姐儿拿回去的缎子和一个精致的蜜蜂样小簪子,也不免咋舌:“我这大嫂好大方。”

    她要是有这般好的缎子,也要留给亲闺女做嫁妆,怎能给一个庶女做人情!

    若是三太太知道,这都是红尘自己的,恐怕更要蒙了。

    热热闹闹许久,春节到来。

    卢家也是难得一家子凑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吃饭说笑,正说着话,那边高嬷嬷凑到乔氏面前咬了咬耳朵,乔氏的脸色就变了下,不过只挥挥手,让高嬷嬷下去,半晌才找了个借口退席。

    乔氏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见嫂子陈氏,脸色就大变,怒道:“嫂子,我现在还喊一声嫂子,是因着在娘家时,咱们两个向来好,这些年,咱们的关系不消说,要有什么难事,你知会一声,只要能办的,我都给你办了。”

    她深吸了口气,“可你不能这么坑我,俊哥儿的事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就他做出来的那些恶事,我提一声都觉得恶心,就算他这会儿死了,不光是我,咱们凤城不知道多少人会觉得活该,你说那些话,安的什么心,什么叫我们秋姐儿是妖人,会施妖术害人,她害了谁?我只见她慈悲心肠,整日救人来着。”

    乔氏气得脸色发绿,难得的疾言厉色。

    陈氏呆愣愣地看着她,脸色也不大好:“你是我的小姑子,我才来提醒你一句,不领情也就罢了,何苦说这等话,俊哥儿可是你亲侄儿,那个秋姐儿算什么……罢了,我也不跟你啰嗦,俊哥儿不好,我还得守着他,请大夫给他治病,你现在不信,过几日也就信了。”

    陈氏说完,转身就走。

    乔氏也不拦着她,只闷闷坐着生了一会子气。

    高嬷嬷忍不住劝道:“舅太太都糊涂了,太太何必和她怄气。”俊哥儿现在这种不死不活的模样,真比死了还让人难受,要是她死了,舅太太怕是伤心些时日,日子还要照过,可这孩子惹下大祸,闹得天翻地覆,做娘的真要一辈子悬心。

    “那她也不能污蔑秋姐儿!”

    乔氏皱着眉头,心里难受,一小半儿是真为了秋姐儿,虽然一开始不喜欢,但现在看这孩子挺好,另外一半,那是为了夫家,为了女儿,卢家大房的长女是妖人之类的话,怎能传扬出去,真传出去,卢家其他女孩子怎么办,还要不要活了!

    正是过年喜庆的日子,乔氏也没和人提,回去继续陪老太太说笑吃喝。

    年节就这么顺顺当当地过了,乔氏甚至都把她嫂子闹出来的那点子事抛到脑后,只当她是得了失心疯,胡乱攀咬,没想到,流言不知道从哪里就传了出来,还传的有模有样。

    起因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神婆。

    此神婆据说法力通神,可预测吉凶未来,给凤城好几户人家都算过卦。

    她算卦不收任何卦金,也不是任何人都会算,所以被她算过的人,也真有那么几个觉得很准,认为此人很有些本事。

    年前凤城忽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病症,不像是瘟疫,也没见传染得有多严重,大部分是年轻男人得的,身体皮肤溃烂,每一处都烂,十分恶心。

    这些病人都特别痛苦,日夜睡不着觉,整日哀嚎。

    大夫去检查,也检查不出任何病因,把脉把不出异常,最后都束手无策。

    因为得病的里面,就有乔俊,还有李笙,李家和乔家,都认识那个神婆,便请她去看。

    她看过之后吓得打哆嗦,只说是有妖人作祟,那个妖人,在她口中便成了卢家的大小姐。

    这等话渐渐传了出去,不过大部分都不肯信,心里说不得还觉得是乔家搞鬼,因为和卢家闹不和,就诋毁人家家姑娘,可不信归不信,八卦消息还是有人传。

    没多时,消息就传到卢家人的耳朵里。

    老太太先就气得不行,大怒,指着几个儿子的耳朵痛骂,尤其是大儿子,直接让他跪下。

    “你怎么当人老子的?咱们秋姐儿自来家里,安分随时,温柔贤淑,一点儿出格的事也没做,你就由着一个不知哪里来的贼婆污蔑你们家姑娘!”

    大老爷一动都不敢动。

    老太天哼了哼:“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衙门报案,就说有神婆招摇撞骗,还攀扯咱家的千金小姐,拿着我的帖子,让陶大人赶紧处置。”

    大老爷连忙应了声。

    老太太又道:“老二家的,你和广贤寺的主持大师交情好,去和大师商量商量,看看那贼婆都在什么地方招摇撞骗过,多找几个苦主来。”

    二太太连忙应下。

    这就是说,便是那所谓的神婆没有把柄,也必须让她有。

    想了想,老太太又道:“家里的下人约束好,不许多嘴多舌,老大家的,你好好安抚秋姐儿,别让她吓坏了,可怜见的,咱们家的孩子可不能让别人欺负。”

    “还有,拿我的帖子,去把凤城,还有周围最好的大夫都请来,让他们去给病人看病,务必要有个病因。”

    一行人都恭谨应下,各自去准备。

    因为老太太封锁的严密,红尘愣是过了好几日,才隐约听见点儿风声。

    卢家竟然半点儿变化都没有。

    罗娘都忍不住赞叹:“卢家看着不大,家族势力也不怎么样,可这家风,真不容小觑。”

    京城那些豪门大户,都不一定能比得上。

    红尘笑道:“还是当家做主的老太太睿智。”

    要不是有这位老太太撑着,光靠那个大老爷,卢家恐怕都不知道落败多少年了。

    因为只是些琐碎的消息,红尘也知道的不清不楚,就没有多管这事儿。

    过了年,天气转热,乔氏更积极地给她相对象,红尘都不得不开始谋划,她是不是自己想办法先弄一个合适的人选,把乔氏给糊弄过去。

    大概真的要考虑演一出假成亲的戏码,反正是林秋娘成亲,红尘到不怎么在意。

    春节过了没几日,陶县令就亲自登门拜访。

    陶县令是本地父母官,自然是权力大,可就是本地父母,也不能随意得罪当地的士绅阶层,卢家显然属于他上任就要来拜码头的人家。

    老太太身上有诰命,陶县令恭恭敬敬地见过,问了安,这才说正事。

    “因为有苦主状告,那个神婆已经被控制起来,目前看押在我们家后宅,根据调查,她只是山里一介村妇,连字都不识几个,在被丈夫卖了的途中,拿石头砸伤了丈夫就逃走,她丈夫还在到处找她,从她的经历看,根本没有学过什么术法神通,她本人也什么都不懂,本县也请咱们凤城的大师看过,说应该就是个普通妇人,没见有什么天资,如果不是这人修为太高,大师们看不透的话,应该只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县令这么一说,老太太彻底松了口气。

    陶县令,顿了顿,苦笑:“不过这女人说了些不得了的话,本县真不知该如何处置她了,放不得,老关着也不是个事儿。”

    犹豫了下,卢家老太太不是外人,县令低声道,“这女人口口声声说,江南项王陈锋,要起兵谋逆!”

    老太太被唬了一跳,本能地怒叱:“好大的胆子!敢诋毁皇族!”

    陶县令也叹气:“我也被吓坏了。”

    这也是能乱说的?连听都不该听。

    “本县现在也只能先控制住她,目前请诸位大师和大夫帮忙看那些病人,若能探查出究竟,只要和那神婆所言不符,就罪证确凿,也好处置。”

    其实这事儿,换个县令,早把人悄默声弄死,省得麻烦,偏偏陶县令这个人,还真有些……迂腐,应该说,是个厚道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将走

    陶县令从卢家离开之后,家里有好几日都气氛凝重,老太太整日不在家,孩子们的请安都免了。

    到是瑶姐儿她们的功课还没停,只是也车接车送,再想和以前一样,趁着闲暇出去玩,就不大可能。

    红尘身边的两个丫头到是听见外面一些风言风语。

    不知哪里来的一个疯女人,四处诋毁小姐的名声,说她懂妖术,会害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特别认真。

    不过,卢家这边应对得当,先给乱拳打了回去,连闹事的神婆也被官府控制,没了踪迹,一点儿风都没扫到自家主子,大家也就没当回事。

    谁都不曾想到,新年的喜庆劲还没过去,天下太平的凤城,忽然就出了事。

    这日,红尘天还没大亮,被窗外的信鸽叫起来,头疼的很。

    罗娘和小严飞快地收拾东西,只拿要紧的药丸子,还有一些食物银钱,琐碎的零件都塞起来打包,拉着红尘起身,往她身上披衣服。

    “凤城城门被封锁,具体情况尚不知,不过南边传来消息,项王有异动。”

    红尘:“……卢家什么反应?”

    “还没有动静,老太太肯定知道城门被封锁的事,没让瑶姐儿她们出门上课。”

    “别急。”

    红尘伸了伸要,慢条斯理地穿衣整理鞋袜,“急也没用,再去探明。”

    罗娘咬牙答应。

    她们也算见多识广,不过,如果真赶上叛乱,还真是免不了心慌,小严已经给京里传信,上一次的信也看过,到没看出大异常,但现在又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到隐约看出点儿古怪来。

    红尘苦笑:“项王?到真是不显山不露水,皇家就没有一个简单人。”

    上辈子,项王这时候都快死了,活不过两年,她记得清楚,当年项王世子和小儿子争夺王位,闹得满天下都议论纷纷,当笑话看呢,她也没少跟着说闲话。

    小严她们的耳目不比在京城灵光,不过,大体的消息还是很快探听出来些,大部分是从陶县令那儿探出来的。

    “小姐,已经确凿无疑,项王谋逆。”

    按照往年的规矩,江南各地的朝廷命官,年节之前,之后,都要去拜见一下项王。

    项王虽是个闲散王爷,没多大的实权,可他的封地在江南,正常来说,江南一地的官员都属于他的僚属,人家又是皇家的人,虽然只是当今圣上的堂弟,身上也一样流着皇家的血脉,可怠慢不得。

    陈锋是个很正常的皇家子弟,性情有些骄纵,飞扬跋扈,不说不学无术吧,读的书却不算多,文治武功都算不上好,当然,他这样的王爷,真要是文武双全,事事完美,估计上面早就容不下,也不会有今天的风光。

    以前各地的官员去拜见,多送点儿礼物,参加个宴席,聚一聚而已。

    陶县令区区一个小县令,到了王府也就能在远处院子里分一个角落坐一坐,连和王爷多说几句话的可能都没有,到也轻松自在,这次过去,一样打着随便转转,差不多就走的主意。

    没想到,再平常不过的宴席上,却出了事,项王忽然发难,把所有的官员都给软禁起来,让人联名签署文书,要起兵清君侧,诛杀奸佞。

    至于奸佞,还不是一个,第一是干涉朝政的皇后,第二个,是一群人,现在朝廷里联名威胁君王,企图扶齐王赵瑞为太子的那一帮老臣。

    连陶县令这个只精通庶务,对朝廷大事不太了解的小官,也觉得项王这是胡闹。

    可刀兵之下,那么多亲军侍卫拿刀抵着脖子,真的砍了好几个,人头滚滚,血流满地,那些官员们是真被吓得快昏了。

    陶县令位卑职低,就是个添头,一看不好,难得发挥了下平日里做农活,有一把子力气也能跑的优势,偷偷摸摸换了下人的衣服,趁着混乱愣是贿赂了个项王府的小厮,找了个狗洞钻出去跑了,一路跑回家,马上就想上书朝廷,可惜项王再愚蠢,离凤城这么近,他也忘不了先封锁凤城。

    这下可好,全城戒严。

    卢家上下都傻了。

    没办法,卢家在凤城,在江南,那都是大户,属于那种绝对不会让人给遗漏掉,忘掉的大户,项王的人客客气气地登门说话,也没有特别威逼,但你要是不从,人家手起刀落的可能性很大。

    老太太欲哭无泪,卢家这位顶梁柱什么都见识过,这会儿也要心酸:“咱们不怕聪明人,就怕蠢货,你永远不知道一个蠢猪会做出什么糟心事来。”

    她老人家刚说完,自家就出傻叉!

    大老爷哆哆嗦嗦,一脸的犹豫,看样子很有可能从贼,半点儿风骨也无。

    二老爷义愤填膺,看着很可能尽忠效死,要去跟项王说道说道,告诉他什么叫忠君爱国。

    老太太被这一圈儿傻叉儿子气得吐血,先按下老大——项王有什么?要民心没民心,地盘也不算大,地理位置还不好,手底下人到是不少,可都是烂蒜,只会拉后腿儿的,跟他走的那些世家全是落魄贵族疯了没治的,就这种人,怎么可能成功,他不成功你上他的贼船,找死啊!

    再痛扁老二——项王都谋反了,你还想去给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人家把你当白痴不放在心上随手弄死了,我到不缺你一个儿子,你家儿女怎么办,你老婆怎么办?

    家里的蠢货都被按下了,老太太一咬牙。

    红尘拍桌子:“走为上!”

    “没错,走!”

    老太太不信项王能长久,只要人好生活着出去,家里的财物被祸害些,就被祸害些,事情完了照样能回来做他们的世家子弟。

    哎,其实要不是事情发生得太急,那项王又当真不是个能成事的,还咄咄逼人,逼迫到头上,连应付都应付不过去,谁也不想背井离乡,人离乡贱。

    “没办法了,趁着还有时间,咱们先避一避……”老太太深吸了口气,“……去京城。”

    有两个选择,第一去京城,不过去京城有风险,风险还不小。

    如果项王要封锁消息,暂时不让京里知道他起兵的事儿,就得做好了逃避追杀的准备,而且,他们进京肯定是要告状状告一位王爷,那绝对不是随便想告就能告,其中的风险性,老太太都不敢多想。

    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先躲起来,要是能躲得好,应该能等到一切平息,只是一旦这么做,朝廷那边反应过来,前脚灭了项王,后脚他们这帮江南士绅也要吃挂落,谁敢保证你不是项王的党羽?沾上谋逆的边,只有一点点,那也是万劫不复。

    老太太没时间多考虑,只能咬牙选一条路。

    一声令下,卢家上下都悄默声地开始准备,表面上没有什么动作,老太太妆模作样地召集人商量,做出吵架的样子,就像真在考虑支持项王似的。

    所有人闭门不出,暗地里收拾必要的行李,准备跑路。

    这里到底是凤城,卢家根基深厚,即便外头有项王的人盯梢,连城门都被堵了,他们下定决心要跑,也不是没有机会。

    家里所有人情绪都很不好,东西刚刚简单地收拾完,各家把孩子都叫到身边护着,忽听外头传来一声大喝:“呔,什么东西!”

    接着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声:“求求你们了,让我见一见你们大小姐,求求你们,救救李郎,救救吴叔叔,救救他们吧,他们好可怜的,好可怜的……”

    这声音不大,换了平时,家里根本没人能听见,外头一早就处置掉,问题是如今不是太平时期,家里所有人都对外面的一切情况十二万分关注。

    红尘一眯眼,转头看了看愕然的乔氏,还有老太太,摇头道:“不认识……出去看看。”

    她勾了勾唇角,起身向外走,小声叮嘱了小严几句,小严点点头没跟着,过去扶住老太太。

    如今的情况,并不怕乱,反而越乱越好。

    一行人出了院门,就见街面上好多人指指点点,一个衣服破烂,满脸灰尘,和叫花子差不多的女人立在门前,眼睛红肿,面孔狰狞,一见红尘,脸色骤变,随即努力向前扑。

    卢家的下人连忙拦着。

    乔氏把红尘护在身后,皱眉问:“你是何人?”

    “奴家郑蓉,给卢大小姐赔罪了。”

    这女人扑通一下,跪地向前爬,扯开嗓子嚎,“大小姐,你发发慈悲,饶过李郎他们,我愿意给您赔罪,给您磕头,您要杀了我,我也认了。”

    乔氏还回不过神,老太太已经恍然:“原来是你这个骗子……竟然还敢出现?”

    那女人却半点儿不怕老太太,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她,“一介凡夫俗子,敢污蔑我,滚开!”

    老太太被她一下子噎住,咳嗽半天,没说话。

    这女人一扭头看向红尘,揉了揉脸,又恢复成小白花,只是眼神却是勉强的,高高在上,好像很不情愿,只低低地道:“大小姐,李郎他们快死了,你要是真害死他们,我……我这辈子,做鬼也和你没完……”

    她这话一瞬间拔高,又低下来,跪下再次磕头,“你要是肯放他们一回,饶了他们的性命,那我,那我……”

    这人猛地一抬头,“我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和你作对。”

    几句话,卢家的人都有点儿懵。

    罗娘她们都笑了——这人真是好大的自信,敢情自家小姐还怕她来作对!

    想做小姐的敌人,这女人也太给自己长脸了。

    再一扭头,见这女子满脸的威胁,身段够软,够不要脸,可那眼角眉梢上写的都是忍辱负重。

    红尘却连眉峰都没动一下。

    和卢家的人,甚至和罗娘她们不一样,红尘前世在蒋家多年,见惯了乡野村妇,虽然有那老实淳朴的,可有些市井妇人,有一项特别的技能,就是撒泼。

    在她们的意识中,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谁更会哭,谁就是被欺负了,我一哭,你不顺着我,就是你欺负人,你不讲理,你罪大恶极。

    这也就罢了,那是生活给的‘智慧’,也是生活给的磨难。

    眼前这一个,明显更上一层楼,她属于那种觉得自己已经超脱了自己的出身,她很有本事,特别有能力,她这样有能耐的人,现在竟然过来‘求’红尘了,如此低声下气,多么的委屈,红尘怎么能不好好地哄着她,诚惶诚恐地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红尘见多识广,这等人也不是没见过的,根本就不生气,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失笑道:“就是这个货,到处给人算命,算人吉凶祸福,还害死了好些人的那个?”

    卢家几个人都点头。

    “唔,她好像说,自己能预测未来,那不知道她预测过没有,她自己是怎么死的?还有,她能看吉凶,能捉鬼能除妖的,不知道看不看得见自己身上带着的这只鬼?”

    红尘轻描淡写地道。

    一句话,卢家人齐齐后退了好几步。

    不光是卢家的人,周围看热闹的都躲开几步。

    那个郑蓉张了张嘴,面上忽然露出强烈的怒火:“你个妖女,别胡说八道,我有菩萨护身,身边怎会有妖邪?”

    她气得浑身哆嗦,红尘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符,笑道:“此乃显身符,能让鬼物现形,时效半个时辰。”

    郑蓉一愣,咬牙低头:“装神弄鬼,胡说八道!”

    红尘一笑,扭头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和她一对视,就知道彼此的意思,她老人家便装出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后退了几步,扶着两个儿媳妇向后走。

    老人家退到后面去,红尘却上前一步,直直地看着郑蓉的肩膀,叹了口气:“你既已身死,却执意滞留人间,煞气越来越重,害人越来越多,恐怕将来十九层地狱有你一席之地。”

    要说这鬼物,大家都很害怕,可也都免不了要好奇,红尘如此作态,周围看热闹的人提起一口气,却也个个兴奋起来。

    就在这时,咯噔一声,郑蓉的膝盖以下全没入地面,她整个人都和被什么重物给压了一般,伏地不起,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满脸的不可思议,还有恐惧。

    红尘手中的符纸就烧起来,一烧即化,符纸刚刚烧完,所有围观的都打了个哆嗦。

    郑蓉的背上,当真出现一个人,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脸上全是血,脖子折了一半儿。

    胆子小的翻了个白眼就昏死过去。

    郑蓉也吓得瑟瑟发抖,沙哑着嗓子吼:“你,你是谁!”她背上的女人只是冷笑。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郑蓉闭上眼,拼命念经念咒,各种咒语都念出来,再猛地一睁眼,那个人头还在她肩膀上,这回她脸色更绿。

    “你怎么可能靠近我,不可能的,我是大仙,我有**力,我有大威能。”

    郑蓉念叨个不停。

    红尘却只当没听到,上前一步,看向那个女鬼:“你是新死之鬼,没想到竟然这么重的煞气,看样子应该杀了很多人了?”

    “没有多少,不过两个而已,还有几个没死呢,乔俊还没死,他身上缠着的东西多,都想分一杯羹,还有那个李笙,也有很多东西惦记,想弄死要花费很长时间。”那女鬼轻声笑起来,声音居然一点儿都不难听,至少比郑蓉好听的多。

    她抬头看红尘,并不害怕,不怕红尘的鬼魅很少,她到是胆子很大,见红尘有些意外,这女鬼反而笑了:“奴还能怕什么?父母死了,小弟死了,刚子哥死了,我也死了,等奴报完仇,就是让仙子给打得魂飞魄散,我也认了,仙子是好人,就容我几日吧,等我把事儿了了,用不着仙子动手,奴会自行了断。”

    她声音轻飘飘的,可是很动听,周围那些又害怕,又不敢走的围观之人听了,都有点儿动容,要不是卖相恐怖,怕还有人敢搭个话。

    郑蓉却大为震惊:“你到底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是,你不认识我。”

    女鬼脸色木然,转动眼珠子看着郑蓉,“你这种骗子,杀人都不用刀,一张嘴就能让人万劫不复,想来就是害死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女鬼慢慢抬起头,看向红尘,大约是想要打动她,脸色木然,声音有些硬,却还是开了口。

    “奴本是乔家一婢女,已经存够了赎身钱,太太也允了奴赎身,娘家为奴定下一门亲事,是我邻家一个哥哥,新房准备好,嫁衣已经绣好,只差我赎身回家成亲,那日,这个女人被请进门,说要给乔俊治病,没想到,病还没有开始治,她到是张口就说了一堆大逆不道的话,什么江南将有大乱,项王陈锋会谋反,凤城会血流成河云云,我们几个婢女都听得呆住,连捂耳朵都来不及,当时我一眼就看出,乔家家主动了杀心,要杀了这个妖言惑众的妖女,乔俊出来,不知和家主说了些什么话,这个妖女到没被杀,还被当成贵客对待,让她继续给乔家少爷治病。”(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问天

    在场一群人心中不耐,又有点儿害怕,不知道这个女鬼说这些到底要做什么。

    若不是人多,一下子看到这么个恐怖的东西,大家怕是都要吓得狼狈逃跑。

    “……那天,我特别害怕,生怕乔家因为我听到不该听的话处理掉我。这等事,身为奴婢,我也见惯了的,就拼命磕头,对天发誓,出了乔家大门绝不多说半个字。”

    “夫人安慰我,让我不用太担心,她相信我是个好孩子,不会乱说话,而且还笑说我想多了,乔家是正经人家,家里从老太太到她,都是吃斋念佛的,又不是那等土匪,怎么可能随便草菅人命,再说,便是丫鬟,随意死了照样得经官府查验的,岂不是麻烦的很?她没要我的赎身银子,还多给了我三十两,足足三十两,够我在乡下置办几亩地,和刚子哥好好过日子。”

    女鬼的声音低沉下来,眼泪滚落,“夫人心软,可乔俊这位大少爷却不肯,还有他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被他害惨了还要来往的好友,姓李的那个,也说不能放任,结果,他当天晚上就让人把我捆了起来,说要把我卖到很远的地方去。是啊,他是主子,卖一个奴婢,算着到仁慈呢,呵呵,可我凭什么就非要等着他卖了我,刚子哥得了消息,偷偷买了瓶酒,下药弄晕了几个看守的人,救了我,我们两个回去带了家里人连夜逃走,拿着所有积攒下来给我赎身的银钱逃到乡下舅舅家去,我们特别高兴,不求锦衣玉食,只要有一口饭吃,刚子哥有力气,能赚钱养活我,他没有家人,我爹娘就是我们两个的爹娘,日子本应再好不过了。”

    “我只是个小人物,一个小婢女,什么都做不到,乔家丢了我,也不算大事儿,很没必要赶尽杀绝,就为了区区一个我,还不够费力气的,我就想,我们家大概是安全了,到了舅舅家,舅舅很热心很帮衬我们,我娘就跟舅舅和舅母说了我们家的事儿,说我是私逃的,就是要她们注意些,别在外头乱说话,省得招祸。”

    “没想到我那娘舅和舅母竟然是大舌头,到把这当新鲜事四下乱说,还说我带了金山银山回去,去给大户当婢女,能赚很多钱,招来一堆闲言碎语,还有一帮二流子起了歪心。”

    “没过两日,晚上,村里一个鳏夫,采药的,带了几个人敲我们家的门,口口声声说,让我娘把我嫁给他,要不就去告官,告我是个逃奴,应该交给主家处置,我爹生气就和他们吵了起来,两人厮打在一块儿,我爹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了头,刚子哥冒雨去请大夫,半路上钱让贼顺了去,他在药铺跪了一宿,大夫嫌他穷,根本不肯来,没有一家药铺的大夫愿意发发善心,等刚子哥没办法回来,我爹伤重不治,死了,我娘一口气没上来,她身体也不好,一样死了,只剩下我们俩,我们俩……万万没想到,丧事还没办完,乔家竟然还真派人来追我回去,我和刚子哥慌不择路,从后山失足摔下来,都给摔得筋骨折断,死得不能再死,也是临掉下去之前,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乔家的人来追我,是村子里几个毛孩子觉得好玩,哈哈哈哈,好玩,仅仅是他们的恶作剧,一场恶作剧!”

    说到后来,这个女鬼的声音,其实已经特别的平静,可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毛骨悚然。

    尤其是小人物们,心中不觉惊惧交加,原来人的生命竟然这么脆弱,一个小人物,想被弄死太容易了,都不用那种穷凶极恶的悍匪,只小小的坏心思,就能让人万劫不复。

    “我不该报仇?我凭什么不报仇?你们说,我该不该报这个仇?”

    众人都不说话。

    红尘叹了口气。

    “哎,看来这件事,真不是人间的人能够评判清楚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沉吟片刻,“放任你,我到是愿意不管这闲事,但就算我放任你,看样子你也在世间留不了几日,恐怕很难达成愿望,这样好了,就问问天,问问地,看看你这情况,天地怎么做这个决定。”

    众人都愣了下。

    那女鬼也愣住,略略有些紧张。

    罗娘和小严到是很知道怎么做,上前一步,把箱子打开,取出特制的香,只两枝香,看起来很是平常,还有一个炭盆,两张黄符。

    红尘把香点燃,拿黄符靠近那女鬼,让她在上面吐一口气。

    一口气吐出,黄符便偏于灰色。

    小严轻声道:“和以前的问天不大一样。”

    “差不多,一切从简。”

    红尘把黄符靠近香点燃了,扔进炭盆里,肃穆道:“皇天后土,诸神在上,今有夏红尘代女鬼……”

    夏红尘三个字极快极低,外人只能听到呢喃声。

    说到此处,看了那女鬼一眼,女鬼连忙道:“小女宋玉柔。”

    “代女鬼宋玉柔提出诉求,希望能向天地陈情。”

    一句话完,稍等了片刻,天空中忽然浮现出一道金光,天边忽然飘来略微缥缈的声音,仿佛一男一女,又仿佛分不出男女。

    “允。”

    “可。”

    红尘点点头,指了指那女鬼:“把你的要求说一遍,记住,必须说真心话。”

    那女鬼都成了女鬼,这会儿也吃了一惊,连她那快掉下来的头也不敢抬一下,呜呜咽咽地哭着把一切都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咬牙道:“若能报仇,甘愿魂飞魄散。”

    等她说完,红尘又念道:“天地无私,人间有情。”

    良久,所有人都觉得掌心里出了一点儿汗水,那女鬼身上忽然被附着了一层金光,身体也变得更结实似的。

    半空中有一声音传下:“允你所求。”

    红尘顿了顿,收了香,轻声道:“行了,从今天开始,你的事情做不完,什么人也伤不了你。”

    那女鬼顿时瘫下来,淘淘大哭,虽无眼泪,却看得人心酸不已,只是她身子底下的郑蓉愣愣的,脸色僵硬,半晌才露出几分恐惧,抱着肩膀大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师父不是这么说的,不对,这不对。”

    她猛然抬头看向红尘,恐惧之色更深,连滚带爬地向外跑,“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会妖法,一切都是妖法。”

    红尘也不管她,只冲罗娘道:“咱们快回屋吧,我在此地做法惊动了天地,这会儿怕是诸神都在附近看着,说实话,我有点儿怕,这肚子里的私心杂念可不少,让神仙给记一笔,怪别扭。”

    她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却都听得见,不免心神恍惚,有不少悄默声地调转偷溜。

    世间所有的人,估计都做不到让自己半点儿坏心肠都没有,就连所谓的君子,估计也不敢这般保证。

    一回去,就见家里都准备好了,老太太立在一辆车前,大大小小的主子们都分别上了车,一看红尘过来,老太太连忙拉着她轻声道:“比想象中顺利,咱们在东门那边安排了人手,都是自己人,外头的探子散了好些,留下的两个也精神恍惚,显然是让咱们秋姐儿这一番作为给吓到了,趁机快走。”

    小孩子们都特别紧张,不过没一个哭的,只是大老爷让灌了药,先装车,省得他再闹出事端。

    二老爷也找专人给看住。

    老太太把一切做得有条不紊。

    卢家一家子,很快就悄悄出了城,非常顺利,没出半点儿问题,就是中途大老爷醒来,大吵大闹,非说老太太糊涂,说家里的根基都在凤城,这一走就成了逃难的,是破落户了,祖业都没了云云,一脸的丧气。

    老太太也不理他。

    老太太,乔氏带着红尘几个女孩子坐一辆车,这是逃难呢,肯定不能和以前那么讲究,车也比较破烂,乔氏坐着不太舒服,轻轻地摩挲瑶姐儿的额头,看了眼红尘,低声道:“秋姐儿,那女鬼可是真的?她要报仇,找谁报仇?”

    红尘微微一笑:“我也不知,但想必乔俊是活不了了,其实也好,是件好事。”

    乔氏怔了怔,咬着嘴唇叹了口气。

    老太太摇头道:“老大家的,咱们自家的事儿都操心不完,就不要操心别人家的了。你那个侄子,说实话,死了是好事,省得祸害自己,也祸害别人。”

    乔氏终究不再多言。

    一路飞驰。

    一直马上就要出江南地界,路上没看到什么乱兵之类,卢家这些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刚开始逃亡的时候,众人都害着怕,精神紧绷,到没什么,但一逃出来,心里五味杂陈,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逃不了怎么办,逃到京城会不会还是被问罪,万一项王起兵作乱成了,他们家岂不是更倒霉。

    各种问题,让卢家上下都不安心,小孩子们不懂事还好些,其他人连瑶姐儿在内,都心慌的厉害。

    “前面有家客栈,咱们不如歇歇?”

    红尘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可能要下雨,便笑道,“怕是要住一晚,再往前恐会错过宿头。”

    众人都应了。

    罗娘和小严跳下车,也就片刻工夫,一切都打点好,马车进了棚子,马被喂上最好的草料和水,老太太让扶到干干净净的雅间里坐下,主子们也都安顿妥当,水盆里的温水,干净的毛巾,都好好放在眼前,热气腾腾的茶水也好了,饭菜都点齐,只等着上,连房子都安排的不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不大,到也够用,带着下人收拾干净,就等着入住。

    老太太舒舒坦坦地坐着,一双脚泡在热水里头,脸上露出几分松缓,莞尔道:“真是不比较看不出来,咱们家的丫鬟也算好的,还有不少识文断字,世人都说,小家女不如大家婢,咱们家的丫头,也算得上上得了台面的大家婢女,但和人家秋姐儿调教的这两个比,哎,我都不好意思比。”

    乔氏也笑:“是啊,以前到没看出来,竟这般出挑。”

    她以前是真没注意,但这一路上,两个丫鬟无论遇见什么情况都应对得宜,才出凤城时,他们甚至遇见了一伙儿剪径的土匪,可把没见过这些事儿的乔氏给吓得不轻,但她们的车甚至连停都没停,只见小严骑着马过去跟那土匪头子交涉了几句,人家就客客气气地放了行,半点儿没为难。

    回来那丫头只说土匪也聪明的很,知道什么人能抢,什么人不好抢。

    可能说得土匪相信她们不是能抢劫的人家,那也很了不起,别说家里的丫头,就是能言善辩的三老爷过去,都不一定做得到。

    “你这俩丫头真是好的,给咱们家当下人,委屈了。”

    乔氏叹气。

    俩委屈丫头很快把一切安排妥当,让大家伙吃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舒舒服服地住下休息。

    睡的还好,就是半夜又有一拨人入住,那群人个个骑马而行,看着像行伍中人,来头不小,罗娘令人紧闭门户,又多加派了人手巡视,一直到那边在对面的一个小院子里安安稳稳地住下,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

    晚上果然下了雨,到黎明时分才停,红尘他们一大早就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杀人了,杀人了!”

    店小二还有店掌柜的都惊慌失措,满脸茫然。

    客栈里所有客人,都陆陆续续地闻声而出,走过去一看,立时有胆子小的人吓得脸色惨白。

    果然是有个人死了,院子里的青石板地面上倒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仰面躺倒,脸色发青,生气全无,一个一身粗布衣裳,下人打扮的男人跪在男孩儿面前嚎啕大哭:“少爷,少爷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哭着,他回头看四周所有人,“你们是谁杀了我家少爷,他还是个孩子,呜呜,报官,一定要报官,我一定要让杀人凶手偿命!”

    客人们面面相觑,都暗暗道了一声晦气。

    乔氏更是担忧,此地还是江南地界,谁知道项王的势力范围有多大,万一本地官府和他勾连,认出他们可怎么办!

    他们卢家虽然不算很要紧的人家,还不至于让项王惦记上,可底下那些捧臭脚的却多得很,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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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升级颠覆版‘蓝色生死恋’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她夏红尘上辈子被养母掉包,千金小姐变成农家女,最后落到个被婆婆毒死的下场,这一世总要摆脱假妹妹的纠缠,奔一锦绣前程。 又名:真千金重生‘假千金逆袭文’ 又名:我在古代玩论坛 又名:我家的小伙伴遍及全世界毓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毓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毓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