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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弄雪天子     毓秀txt下载     毓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章 后悔

    珠姐儿的脸上到露出几分不可思议。

    “可是,明明表哥你,你……”明明你表现得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在家里也时常说自己学习很轻松,交际面广,交到很多朋友,一定能顺顺利利地考上好书院的。

    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去,珠姐儿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闭上嘴。

    徐宁恍恍惚惚,似乎完全没看到住她异样的眼神:“住在林家,林家上下都觉得我一定前程极好,来往的那些人也都羡慕的不行,说我将来有林家的人脉,加上自己的本事,从书院出来肯定能科举及第,为官做宰。”

    三婶有些懊恼,苦笑道:“看来也有我们的错,我们给了你很大的压力。”

    为了让徐宁在家里不让人轻慢,家里人对他都很看重,也一直表现得对他信心满满。

    她和弟妹偶尔见一见以前的老朋友们,每次都夸赞这孩子,不说把这孩子给捧到天上去,也表现出足够的重视,却没想到,有时候过分看重也会造成损害。

    红尘皱眉,她可一点儿不觉得三婶有哪里做得不好,也不觉得林家对这小子好有什么不对,难道整天打击他,或者不闻不问,他就能毫无负担了?恐怕到时候这人更是满心抑郁,又要想出各种借口直接恨上林家来。

    再说——他那双鞋拿回家,想害的可是珠姐儿,是林家的小姐!怎么着,林家对他千好万好,他就这般回报?只凭这一点儿,便是现在弄死这家伙,林家都没必要惋惜。

    “行了,请你说重点。”红尘声音冷冽。

    徐宁低着头,不敢看林家的人,更不敢看武招娣,整个人缩成一团,声音哑的厉害:“那天我,我碰见了时任,心情很不好。”

    三婶愕然。

    时任他们都认识,也是林家熟人。

    时家以前就和林家交好,一直到林家出事,也没落井下石断了关系,小辈们还经常有来往,虽然低调了些,可比起那些一见林家落败就倒打一耙的人家来说,时家算得上有情有义了。

    也是时家的家教好,一家子都是满身傲骨,从不为外物所迷,也因着这个,即便他们家的人天资出众,个个都是读书的好材料,在朝堂上却没什么势力,但凡有哪个子弟当了官,不是在翰林院的清水衙门里头,就是做了御使,想干旁的,一准儿没几年就气得自己去官远走,要不是家里底子厚,朋友多,恐怕就不只是丢官罢职的事儿了,这些年来,时家已经罕有人在朝堂,也许过不了几年,京城就要遗忘他们家。

    没想到近些年却出了一个时任。

    时任是时家三房的小少爷,小时候也看不出什么,就是比平常人机灵聪明,但也调皮捣蛋,经常把自家爹娘还有兄弟姐妹气得恨不得抄起烧火棍打死他了事,奈何这小子嘴巴也甜,闯了祸往长辈身边一躲,三言两语就哄得祖父祖母宠着护着,从没吃过亏。

    没几年时任长大了,长得相貌出众,温文尔雅,而且特别聪明,可以说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从小那些书本他看一遍就记得清清楚楚,多看几遍倒背如流,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要不是他性子跳脱,家里人压着他再多沉淀沉淀,估计得一个进士也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徐宁的脸色千变万化,时任现在和他在一块儿读书,是时家的家学。

    他那么努力,还是看不到希望,时任天天瞎玩,今天去听个曲儿,明天去逗逗猫猫狗狗,可他什么都会,还一副特别大方的模样,家学里谁想问什么问题,他就给解释得清清楚楚,好多时家的族人,还有在时家附学的那些人都捧着他,特别崇拜他。

    因为徐宁是林家的表少爷,时任对他也不错,时常会把自己的书本借给他用,但是,一天天下来,徐宁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得劲,看见时任就心里蹿火,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我讨厌他,可我凭什么讨厌人家?我连说也不能说,那天他又把自己的书给了我好几本,说可能以前的都看完了,这些看完了还可以管他借……我看不完,我根本就看不完,也记不住,更看不下去!”

    徐宁整个人都暴躁起来,“我那天特别难受,借酒消愁,喝了好多的酒,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忽然想出城去看看,京城这地方和我气场不和,呆着难受,我走着走着,就进了山,还特别倒霉,碰见几个劫道的,我很害怕,正想着破财消灾,没想到忽然起了一层雾,接下来我就昏了过去。”

    他脸上露出几分恐惧,小声道:“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东西,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它跟我说,知道我的心愿,我想考上京城最好的书院,它答应我,如果和他签订契约,那他就愿意帮我弄到书院的所有考题,保证考试时顺风顺水,一点儿差错都不出……我一时害怕,就答应下来。”

    听他说到这儿,三婶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可思议来。

    红尘也忍不住嘴角抽搐——就这个?这是她见过的,最不公平的契约。

    珠姐儿只觉得自家表哥简直是个大傻子——这得有多大的执念,才能想着走这等捷径去书院,可是去了书院以后呢?敢情他以为考进书院就没事儿了。

    “眼下京城所有的书院都是末位淘汰,考得不好,只有三次机会补考,三次不好,直接走人。”

    林旭苦笑。

    徐宁却好像听不见,眼睛通红,使劲抓自己的头:“你们不懂,你们不懂,我没办法的,我是没办法了……要是我不答应,我肯定会死的,一定会死,就是那东西不杀我,还有其他人在,那几个要抢劫我的人肯定会杀人灭口。”

    “行了,既然是契约,对方要你做什么。”红尘冷声道。

    徐宁轻轻抬头,迷迷瞪瞪地道:“它想要几个女人,每月给它送几个,有些要求,容貌,气质,生辰八字什么的,一开始也不是特别严格,只要是年轻力壮的女子便足够,不光是我,其他人都签订了契约,要一起为它做这些事……”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徐宁呆呆地道:“我考虑过的,良家妇女不能祸害了,青楼里的那些女人就无所谓了,反正她们那些人出个什么事儿也没什么人关注,我只是个文弱书生,那个东西要求处理那些女人的手段很暴力,我做不来,大家商量好,我负责物色,一开始还有些生疏,后来就慢慢熟悉了。”

    武招娣浑身发抖。

    红尘也无语。

    徐宁似乎并不觉得怎么愧疚,声音渐渐平稳:“那些女人挺好诱拐的,我先选定目标,就去光顾她们,和她们聊天,慢慢熟悉起来,然后联系那边的人动手,从没出过差错。”

    他那么平淡。

    武招娣的双眼紧紧地锁定他,这个人……他做了那么恐怖的事,把她和来娣推入了深渊,可是他却毫无愧疚,一瞬间,武招娣的指甲疯狂地变长。

    “啊啊!”

    一直躲在一边不敢露头的夏通吓得脸色雪白。

    红尘叹了口气,还是拦了武招娣,这会儿杀了这个家伙又能有什么用?要他死,起码也要让他把话说完。

    武招娣被拦着不能动,却是浑身黑气直冒,满面狰狞,怒吼:“你个混蛋,我诅咒你,你下十八层地狱,你还我来娣,还我来娣!”

    徐宁愕然,一抬头就对上武招娣充满仇恨的双眼,登时吓得他两股战战。

    红尘打出一道气,平复武招娣动荡的魂魄,冷冷看着徐宁:“你也许看不起青楼女子,认为她们可以随意轻贱,但是在我看来,你更肮脏,至少她们还是活生生的人,还知道什么叫恩义,你呢?你现在害到珠姐儿头上,难道不觉得羞耻?”

    徐宁浑身一颤,终于露出破败的表情,脸色涨红,连看也不敢看三婶和珠姐儿一眼,眼泪啪嗒啪嗒流下,大声哭嚎:“我后悔了,那天我去了那地方,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一样,竟然还敢去……它,那个东西说对那些女人很不满意,说我越来越敷衍,弄的都是些劣等货色,要我马上给它一个顶级的,最好的,我浑浑噩噩地出来,手里就拿着那双鞋,紧紧攥着,我吓了一跳,当时就把东西扔了,可是等我一回家,那双鞋居然还在我的怀里,就在我怀里待着,我试过了,我烧过它,扔过它,把它扔得老远,可都没有用,它死死地缠着我,一步也不肯离开,我就偷偷,偷偷去问了,问了朋友。”

    说着,他忍不住转头看了夏通一眼。

    夏通没吭声,耷拉着脑袋,连耳朵都垂下来。

    “我问一个朋友,如果遇见这种事应该怎么办,他说,那样的话,只能给那东西找一个合适的主人……我就鬼迷心窍了,把它给了珠姐儿!”

    一抬头,见到三婶惊骇的表情,徐宁哭道:“我后悔了,这两天我特别后悔,也特别害怕,我想告诉珠姐儿,可我又不敢,我真的悔啊,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去山里,为什么要碰到那东西,为什么要和那东西签契约,我想反悔,我不想干了,我真不想干了!呜呜呜。”

    红尘面无表情,冷冷地道:“怪不得鬼契会反噬,你一旦心思动摇得厉害,鬼契自然会惩罚你。”

    徐宁脸上闪过一抹害怕,到真像是特别后悔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他后悔的是自己的反抗,还是自己没有坚定到底,认认真真地去完成契约。

    红尘这会儿也不在意他怎么想,冷声道:“带我过去?”

    “去,去哪儿?”

    “去你见到的那东西那儿。”

    徐宁浑身发抖,欲言又止,红尘冷笑:“现在怕已经晚了,走吧。”

    三婶她们都有点儿担忧,张了张嘴却只是叹息道:“小心点儿,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徐宁没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红尘出门,又上了车,马车一走,红尘向后看了一眼,就见到一开始在徐宁那儿捣乱的那个夏通,居然也灰溜溜地跟出来,骑上马跟着。

    林旭扫了一眼:“他是灵师?”

    “……不是。”红尘皱眉,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挺危险,多这么一个人可不是好事儿,这人胆子似乎不是很大,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敢跟上来。

    林旭挥挥手,他身边就有人过去问话,后面纠缠了一会儿,夏通还是没走,还是跟着。

    “那家伙死活说是他学艺不精,误导徐公子,非要将功赎罪,属下看他目光闪烁,想来是另有隐情。”

    红尘无语,半晌道:“算了,随便他。”事实上这会儿恐怕那鬼物已经开始察觉不妥,说不定警觉起来,最好快点儿结束这一切,没时间跟闲人纠缠不休。

    一路去往山中,山路越发崎岖,到后面红尘一行人都开始步行。

    林旭看了浑身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的徐宁一眼,轻声道:“你居然能走这么远,也不容易。”

    红尘若有所思:“看来那鬼物有些能耐,大概是施加了影响。”要不然徐宁这样的文弱书生,恐怕不会入深山这么远。

    越走越疲惫,红尘他们还好,都会些功夫,后头夏通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是硬咬着牙拼命跟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红尘也不禁失笑:“这人到有些毅力。”

    不多时,前面就起了雾。

    雾气笼罩过来,带着一点儿诡异。

    红尘还没说话,一直吊在他们身后的夏通像被火烧了尾巴似的,蹭蹭蹿到她身边,期期艾艾地道:“小,小姐,咱们不会遇见鬼打墙了吧,我听说,听说在荒野遇见鬼打墙,人多一些,阳气重一点儿还容易过去,要不然就原地不动等天亮,那个,咱们要不等等?”

    此时夏通满头冷汗,一脸的惶恐,手和脚都在发抖,显然是吓得厉害。

    红尘心下好笑:“你不是灵师?区区一个鬼打墙有什么好怕的?”

    夏通一愣,猛地挺了挺胸口,硬气地道:“我是担心你们,我才不怕!”(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一章 调戏

    白雾越来越浓。

    天色也越来越阴沉,渐渐地,连月光都开始消失。

    “诸位有礼了。”

    雾气中忽然有一个特别柔细,媚入骨髓的声音传来。

    夏通猛地回过头,入目的就是一个红衣服,脸色苍白,却极为美艳的女子,头发很长,披散着……没有脚……没有脚……没有脚……

    一翻白眼,扑通一声。

    夏通一声都没坑,直接昏倒在地。

    林旭几个也被吓了一跳。

    徐宁到是满脸的懵懂,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转头拼命想跑,可小荷伸手一拉,他就直接扑倒,让小荷一脚踩住后腰,张嘴就吃了一口浑浊的泥土,脸上黑气四射,挣扎着轻声呼痛。

    这会儿大家伙的注意力,却都不可能有一丝一毫放在徐宁身上,他是死是活,似乎也无人关心。

    红尘却特别谨慎,看着眼前这个红衣女子,目中也不自觉露出几分惊讶来,一时沉吟,竟没开口说话。

    林旭轻声问:“怎么了?”

    红尘摇了摇头,看了下红衣女的手腕,上面的图案和在徐宁手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很明显,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和他签订鬼契的鬼物,只是徐宁看到的东西,恐怕不是这样的容貌,如果徐宁一开始看见的就是这般美人,他大约也不会怕得那么厉害。

    “是它吗?”

    林旭神色凝重。

    红尘点点头:“但是有点儿奇怪。”

    “很厉害?能对付吗?”

    “厉害到不至于。”红尘犹豫了下,“也就是很一般的厉鬼,连十年的道行也没有,甚至被束缚住,不能随便离开这块儿山头,我说她奇怪……这么说吧,她身上戾气,阴气都很重,也缠着一层罪孽,但是同样有一圈功德金光,连戾气都遮挡不住。”

    就这样的功德金光,红尘觉得比自己身上有的还要厚重,起码得好几世是善人,从没有害过任何人才对,但她这样的好人,大善人,又怎么会变成厉鬼,而且还那般凶残?

    红衣女子似乎看不到红尘的打量,目光漫不经意地扫了徐宁一眼,就像在看垃圾,完全不放在心上,“真是没用的货色,还以为能使唤久一点儿呢。”

    一边说,她一边抬头打量红尘,莞尔一笑,嘴角还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来:“我知道你来做什么,我听说过你,你是个很厉害的灵师,可惜,你再厉害,现在又能拿我如何?”

    她笑得肆意妄为,轻轻扯开自己的衣服扣,露出香肩。

    林旭几个男子同时扭头,不肯再看,红尘却愣住,红衣女子的肩膀上刻着的是一个奇怪的印记,上面是一个‘天’字,下面是一个‘地’字,中间是一个‘人’字,还有一些其它的纹路。

    红尘也是想来半晌,才把这东西的来路搞清楚,应该是上古时期的印记了,代表此物或者人,在一定的时间内不属于三界五行六道,世上一切法,只要它不愿意受,就都对其毫无作用。

    这种印记可不是闹着玩的,就是在上古,相传也只出现过寥寥几次,都是天道所赐,无论是高明的灵师,还是已经成神升仙,都不可能用得了这种东西。

    至于天道为什么把它赐下,那就说不清楚了,好像也没有具体要求,有十世善人曾经得到过,也有十恶不赦的恶人得到过,但每一个得到它的人,似乎都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只是大部分没有传出去,灵师们着力隐藏,连书上都不太敢写,对这些事讳莫如深。

    红尘无语,半晌苦笑:“仗着这东西你就敢胡作为非?据我所知,这东西的效用时间也不会很长,最多也就一年半载的,等时效已过,天罚立至,而且没准儿会翻上十倍百倍的。”

    红衣女子丝毫也没显出害怕,还笑眯眯地道:“这可不用姑娘操心,世间这么美好,我还远远没玩够,自然会想法子好好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自由自在。”

    红尘愕然。

    “罢了,和你这个小姑娘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走了。”说着,红衣女子转身就走。

    红尘蹙眉看着她。

    “你,你就这么放她走?”

    夏通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伸长了胳膊尖叫。

    小荷轻轻一脚过去,踹得他气喘吁吁地大口喘气,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红尘也无奈,苦笑道:“我也不想,但现在是,她拿我没办法,我也拿她没办法,难道咱们还和人家在这荒山野岭,两眼相看,看个一晚上?先走吧。”

    小荷很嫌弃,不过还是提溜上半死不活的徐宁,就是他死了,让人家暴尸荒野也不大合适,怎么说都是三婶的亲戚,十恶不赦,凌迟处死,那也该有个坟头。

    夏通气哼哼的,时不时偷偷看红尘一眼,欲言又止。

    在场的都是人精,全看出这家伙心里有话,偏偏就是没人问,他自己也不肯先开口,只能一路都憋着,一直憋到山下,上了马车,他还是没吭气。

    红尘也不管,既然对方不说,自己当然不至于上赶着去追问,只是陌生人而已,没有交情。

    到是林旭回头看那座山,山依旧是普普通通的山,现在却让人恐惧。

    “难道当真不管?”

    如果是偏僻地方到也无所谓,可是离京城这么近,留下这等妖孽,实在令人不安。

    红尘沉吟片刻,笑道:“唔,我一向运气不错,可以说很好,别着急,这几天我就四下里走动走动,也许,没准儿,大概能碰到个机缘,顺手就把红衣女给收拾掉。”

    林旭:“……”

    好吧,娘子什么时候都有礼。

    先回了一趟林家,把徐宁送回去,也跟三婶说一声,徐宁大约撑不久了,他身上的鬼契,红尘压制不住,也就两三天的事儿,过了时候人必然会死。

    三婶也没说什么,看见林旭他们平安回来,就很满意。

    “徐宁……他自己招来的祸,自己受着,也怪不得别人,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三婶叹息。

    自家的侄子,她当然有点儿难受,但只要想到徐宁做的那些事儿,到觉得他要是不死,那才是老天没眼。

    说了几句话,还安慰了下同样忐忑的堂妹,林旭和红尘就回了家,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大早,红尘果然和自己说的一样,似乎忘了山上那只厉鬼,心平气和地享用早餐,看了会儿书,还画了几幅画,小小地午休片刻,过了晌午,这才拿着幅人物画给曲名,让他派人去查一查画中人的身份。

    “生前有善名,死了十年左右,京城人士,死在或者失踪在京郊山区内的女人。”

    所有的信息就这么多,可是曲名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应下。

    林旭身边的人都很好用,从来不畏难,把画扔出去,红尘伸了伸腰,活动了下筋骨,还到静室里去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出门逛街。

    像她说的,她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可能随便逛逛街,机缘就自己送上门。

    林旭也被拉着作陪。

    他到很喜欢和自家娘子出门,两个人能凑在一起,去哪儿他都高兴。

    两个人全换上轻便的衣服,看起来就和普普通通的小夫妻一样,打扮很低调,坐的车也只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原木马车,上面连漆都没有上。

    拉扯的也不是马,而是一头还算健硕的驴。

    京城说大它很大,可说小它也很小,要是红尘他们穿戴平常的衣物,再坐常坐的马车,出门之后恐怕没一会儿就被认出来,说不定会碰上什么麻烦。

    如今新天子登基,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天子是从外头冒出来的‘野人’,即便进了京城之后有那么几个交好的官员,也有一些老臣和他关系不错,但真正的铁杆还真不算多,知道他脾气的人也少,一帮臣子们怎能不知君?就是想颂圣,拍拍圣人的马屁,也得知道圣人的脾气才好,要不一不小心给拍到马腿上,岂不是冤枉!

    红尘就成了香饽饽,荣安郡主算得上如今最了解圣上的人,和圣上的关系也是真密切,前阵子也就罢了,先帝驾崩不久,不好出门交际,如今大家伙却是摩拳擦掌,个顶个都想和荣安郡主拉拉关系。

    街上人流如织,小商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看来皇位更替并没有影响老百姓们的生活。

    也是,小老百姓们哪里在乎上面那把椅子上坐的究竟是哪个?只要皇帝别有事没事地乱加赋税,让他们的日子能过得下去,别管谁当这个万岁,他们也都愿意呼一声明君圣主。

    红尘隔着车窗,看到外头一街的胭脂水粉,精巧首饰,也来了兴致,大约是前阵子为先帝服丧,老百姓们也不能衣红,不能戴鲜亮的首饰,把大家都给憋得够呛,这阵子街边卖胭脂水粉一类的生意都特别好,卖的也多。

    其中有几个小摊子上的珠花就特别精巧,看起来比真花还鲜艳漂亮。

    红尘取了一个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小,连着枝叶都有的梅花别在发鬓间。

    林旭一笑,点头称赞:“人比花娇。”

    “这种破烂东西怎么能衬得起小娘子的美貌?”

    红尘刚想说话,旁边就有人轻佻地喊了一嗓子。

    林旭失笑,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矮矮胖胖,皮肤黝黑,偏偏还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裳,手里拿着把折扇的男人。

    这男人一眼都没看林旭,直愣愣地看着红尘,努力挺直了胸脯,做出一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模样。

    要不是他长得实在欠佳,又有点儿流口水的猪哥儿相,恐怕还真有那么点儿风流公子的做派。

    不过,这人可不觉得自己猪哥儿,反而自我感觉很良好,上上下下,跟称量猪肉似的瞧着红尘,吞了口口水:“小娘子,小美人,你跟哥哥我走吧,保证你下半辈子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有享不尽的福。”

    林旭:“……”

    红尘:“……”

    小荷也跟着来着,只是他一脸懵懂,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也没直接上去抽那人的嘴巴,主要是他真许久许久没见有人敢调戏红尘,再说,就这么个货,他要觉得他在调戏红尘,好像挺古怪的,一时到有点儿迷糊起来。

    红尘挽着林旭的胳膊,本来想转身就走,不过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扭头,上下看了看这人。

    这人一看红尘扭头,立时露出个兴奋的笑容,志得意满地一伸手,好像等着红尘投入他怀抱一样。

    他身后其实有几个家丁跟着,只不过这几个家丁似乎对自家主子的德行很了解,嘴角都有点儿抽抽,面上还做出一副自家主人说的没错,任何女人一见自家主子,都给主动投怀送抱的表情。

    红尘没理会他伸出来的手,摇了摇头,叹息:“我看你最近刚招了怨气,虽然瞧着不像是你的主要责任,但是有时候老天也有点儿欺软怕硬的迹象,总喜欢先收拾的都是小角色,总之一句话,你要倒霉了。”

    她说得煞有介事,那几个家丁都怒目而瞪,问题是他们那位主子却根本没听见,目光死死盯着红尘的娇容,口水横流,色授魂销,脑子里跟进了水似的,哪里还能听得见别的话。

    林旭也有点儿受不住,一搂自家娘子的肩膀,转身就要走。

    这下可不好,那人满腹心神都在红尘身上,一看红尘要走,忙不迭地紧走了两步过来伸手去拦。

    他刚一伸手,不知怎么回事儿脚下一软,啪一声就摔在地上,而且摔得结结实实,一下子鼻子就塌了,牙齿骨碌碌滚下来好几颗。

    “哎哟,哎哟。”

    疼的这人眼泪鼻涕一大堆,混合了鲜血,满脸狼狈,那几个家丁愣了愣,才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扶,但他们一扶,只听咯嘣一声,那人又是一声惨叫。

    “腰,哎哟,我的腰,疼疼……”

    红尘动也没动,摊摊手:“怎么样?你要倒霉了!”

    几个家丁齐齐抬头,目光狠厉。

    红尘郑重其事地道:“别这么看着我,实话告诉你们,这才刚刚开始,这位公子如果三天还能不死,唔,那我觉得他可以说是今年最幸运的人,没有之一。”

    只扫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这小胖子的脑袋上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根黑线,已经延伸到眉心处,看样子是招惹到无边怨气,到了不惩罚会引起天地乱象的地步,黑线不粗,很细,说明他不是主要人物,最多也就是个受牵连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天塌地陷

    http://10.168.58.178/qidian/post.php?id=3596638&cid=343278064  “哎。”

    红尘难得也叹了一声,表示悲悯。有人作孽太多,到了要惹上天震动的份上,大部分都是自己倒霉,最多牵连子孙后代,那些被牵连的子孙后代确实挺倒霉的。

    “没办法,你就认命吧。”

    摇了摇头,红尘拉了下林旭,笑道,“我觉得和一个马上要死的倒霉鬼计较有**份,咱们继续逛街?”

    林旭失笑点头,拖着自家娘子的手,溜溜达达继续逛。

    那边那些家丁还有那个小胖子这会儿也没精神再找他们的麻烦,小胖子已经疼得开始翻白眼,满头大汗,眼瞅着要虚脱。

    家丁们七手八脚地抬起自家主子,一溜烟朝着旁边的医馆冲过去,还有一个仔细看了看红尘,拔腿就走,看样子应该是去搬救兵去了。

    林旭扫了一眼:“回家?”

    “不用。”

    红尘随手拿了一块儿帕子,帕子用的绸缎,缎子瞧着还好,做工也不错,要说手艺肯定比不上宫中绣娘,可是花样到是新鲜,只在四角修了一大簇花,淡青色的,看不出是什么花,却让人一看便觉得喜欢。

    其它的也都不错,各有特色。

    红尘干脆全都要了,拿回去不用,让罗娘她们看看新花样也好,虽然她从来不缺这个。

    卖帕子的是个瘦瘦小小,最多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见红尘一口气全收了,眼睛亮晶晶,半晌低声快速道:“夫人还是快走吧,那人不好惹,夫人会吃亏的。”

    说完推起摊子就要跑,连生意都不做了。

    好像不只是这小姑娘,其他人也在收摊,林旭到是笑起来:“难得,这小丫头有眼力劲儿,早知道刚才给银子就给多点儿了。”

    因为红尘不喜欢盘头,觉得盘起来会很重,而且也显老态,林旭又不介意,她无论在家还是出门,头发都和以前没出嫁之前一样,怎么轻便怎么来,以至于成亲这么久,在外头还没人叫过她夫人,今天还是头一次。

    红尘和林旭笑眯眯说笑了几句,后面忽然一阵马蹄声加脚步声,两个人回头就看到一队人马。

    林旭:“……”京城什么时候允许私自蓄养兵丁?仔细一看才松了口气,虽然那些人个个都穿着皮甲,腰上插着武器,不过到不算违禁,佩刀并没有超出规格,拿的弓箭也很只是相对精良,人数很好地控制在三十人。

    京城前些日子不太平,朝廷对于私人武力的监管还算严格,要是超出一定的范围,就是有势力不至于被怎么样,也要受到监控了。

    “就是她?”

    为首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留着一嘴小胡须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下红尘,轻声哼了哼,“确实好模样。”

    这人说话不急不缓的,不过,只看周围老百姓们的反应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个善茬。

    那些小商贩们一见这些人,都手忙脚乱地避了开去,还有几个连摊子都不要,生怕被抓住似的。

    红尘耳力好,耳边还听到有人惶恐地招呼自家的孩子:“还不快跟娘走,再过一会儿铁大善人抓了你去!”

    一群你像家丁的家丁把红尘他们团团围住,马上那男人漫不经心地道:“既然玉儿喜欢,那就带回去吧,别忘了问问是谁家的,一会儿去让他们家签个卖身契,钱别给少了,给多些,咱们买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算什么。”

    周围好些人噤若寒蝉。

    后头到有几个老人家看不过眼,小声道:“真是无法无天!”

    “行了,铁大善人什么时候知道过天,别多嘴,小心招祸。”

    “可怜啊,那姑娘长得那么好,进了铁家哪里还出得来?”

    红尘:“……”

    林旭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又看了眼红尘穿的,唔,虽然不算是粗布的麻衣,但料子的确不大好,瞧着就是个寻常人家出来的,但是他们两个的气质摆在那儿,难道京城里还真有人眼力这么不好?再不济,红尘身边带着罗娘和小严,他身边也带着小荷,能带着下人四处溜达,至少也得是乡绅,不是穷苦老百姓。

    事实上,京里混出名堂来的人,眼力都还不错,别说那些经营些擦边生意的道上的人,就是小商贩也不容小觑。罗娘她们,有几次上街忘了带银子,那些做买卖的从来都不介意,先把东西塞到她们手里,至于钱,什么时候给都行!

    都是做小生意的,谁也不愿意亏钱,换别人哪里能赊账?还不是一眼就看出罗娘她们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下人,绝不可能瞧得上几个小钱儿?

    红尘抬起头来看了看马上那个铁大善人,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扭头冲林旭道:“我就说我的运气一向好,你看,都没多费力气,要找的东西就自己送上门来,难得,难得!”

    林旭一愣。

    这个铁大善人说话还是很管用,一发话,身边那些家丁都目露凶光,手上也没拿刀,纷纷从马上取下木棍,一拥而上。

    罗娘和小严连忙上前护住红尘。

    林旭慢了一步,哭笑不得。有时候娘子身边的人太忠心,而且身手还好,到不完全是好事,至少他少了英雄救美的机会,没办法,当年这位虽然是在战场上出生长大,可习武的天分却弱的不行,即便上战场那也是要智斗不要武斗。

    就他那身板,还有一点儿林家人风范都没有的那点儿功夫,恐怕和罗娘和小严比,也要稍逊一头。

    周围的老百姓全乱了,鬼哭狼嚎,吓得小孩子哇哇大哭,红尘面无表情地看着马上那人,双手平摊,向上一挥,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轻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时候到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轰隆一声。

    就见地面裂开,马上这姓铁的,连人带马忽然陷下去半截,周围人全部愣住,大叫着四下躲避。

    这人可能有点儿功夫,虽说惊慌,到也不至于特别乱,一撑马背就跃起,可是刚一落地,脚下的地面又裂开,他整个身体都处于半空中,这下子不得了,扑通一声整个人都栽进去,瞬间头破血流。

    “啊!”

    红尘居高临下,一点儿都不怕地上的裂缝:“喂,你罪孽深重,天地不容,地先裂,下一步就要天崩,好好受吧。”

    此时铁大善人刚刚爬起来,他身体到还不错,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一步步从坑里钻出,结果红尘的话还没完,他脚底下的地面就一道缝接着一道缝地出现。

    即便他小心得不行,还是踉踉跄跄,疲于奔命。

    这下子周围所有人都愕然,他们忽然发现,那些裂缝竟长了眼睛,别人别管怎么跑,脚底下都不会有事,哪怕不小心踩到缝隙,那地缝竟也能合上,唯独这位铁大善人,走到哪儿地缝跟到哪儿。

    而且不止如此,地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而出,听起来轰隆轰隆,让人心惊肉跳。

    铁大善人满脸是血,咬牙差点儿咬碎,趴在坑里眼睛直冒金光,半晌才恶狠狠地仰头,怒瞪着红尘道:“你是什么人!”他眼中也不免闪过一抹恐惧,四下张望了张望,瞳孔收缩。

    他这人从来不怕鬼神,不信阴司报应,一直觉得鬼神也怕恶人,只要足够穷凶极恶,那这天下就无人可敌,今天遇见这等事,却不得不心慌意乱。

    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把目标搁在红尘身上,心里怀疑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

    “……爹,爹。”

    这会儿,旁边医馆那个小胖子也听见动静,让人抬出来一看就愣住,满脸不知所措。

    红尘扫了他一眼,摇头道:“你小子也是倒霉,谁让你摊上这么一个爹,你爹作孽太多,报应临门,你这个当儿子的十几年来享受他作孽的成果,恐怕也要受一半的惩罚,唔,你们家没别人了吧?要是还有别人,我就劝一句,赶紧去庙里磕头赔罪,表示和这个铁大善人撇清关系,要不然,家门人亡就在眼前。”

    砰!

    医馆的牌匾掉下来,正砸在那小胖子的脑袋上,鲜血喷流。

    后头医馆的掌柜大叫:“我家祖传的牌匾!”扑过去小心捡起来,见牌匾破成两半,心疼的差点儿哭出声,“哎哟喂,都怪我,收了不该收的病人,这下子连牌匾都保不住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全都默不作声,神色诡谲。

    那小胖子晕头转向,脸都白了,他显然和他爹不一样,对于这些事的承受能力不强,浑身又疼得厉害,哭着抽抽着就大喊:“爹,救命!”

    铁大善人怒吼:“住嘴!”转头看向红尘,神色狠辣,“作孽?哼,来人,给我把人抓起来,先带回府里好好收拾。”

    那些家丁举棋不定,一时犹豫,铁大善人即便狼狈不堪,也连连冷笑:“我是谁?我大周太祖亲封铁胆侯的四世孙,先皇御赐我铁家天下第一善的金匾,这个女人敢污蔑我,就是对朝廷不敬,难道还不该收拾?”

    一听这话,家丁们一咬牙,终于冲上去。

    红尘都没搭理,这会儿家丁的底气都泄了,就是不泄,也不可能在小荷手底下过上十招,一眨眼,所有人就都倒插葱似的,陷入地面下面,不光起不来,连声音都发不出,街面上顿时清净许多。

    罗娘揉了揉耳朵,小小地松了口气,刚才吵吵嚷嚷的,真让人心烦意乱。

    铁大善人浑身紧绷,勉强伸手握住断裂的胳膊,一时竟也不知所措,嘴角动了动,张开嘴冷声道:“大胆,你们哪里来的匪徒?知不知道我是谁?”

    红尘叹气:“我只知道,你是无情苍天也看不过眼,不等下地狱就要被破例惩罚的罪人,也是自动送上门,很好用的东西。”

    “你!”

    铁大善人一句也没听懂,还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后头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

    此时正经官兵终于听见动静过来,这些人明显认识铁大善人,吓了一跳,惊声道:“铁爷这是怎么了?”

    铁大善人也不起身,冲这些官差瞪眼:“有人要行刺铁某,你们快把人给我抓住!”

    官差愣住,扭头看过去,怒道:“哪个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京城行凶!”一边说,这官差上下打量红尘和林旭,他到似乎比铁大善人多了几分眼力,一看红尘就觉得有些眼熟,再看林旭,也觉得不算陌生,心里就不免犯嘀咕。

    在京城当差不容易,那些权贵人物差不多都要记得,不记得就有可能出事,他这会儿虽然想不起,但看这两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再看人家身边侍卫的身手,这个,貌似不对劲儿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儿抓人!”

    铁大善人怒吼。

    官差皱眉,心里还是不安,上前一步,“二位是何人,为何要袭击铁老爷?”

    红尘听而不闻,只是笑了笑,抬头看天。

    林旭也跟着抬头。

    那官差愣了下,不知怎么回事儿,本能地就抬头看过去,然后就一动不动地定住,双腿发抖,浑身都发抖。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就在铁大善人的头顶上,天空好像有一大块儿变了颜色,金光闪闪的,一阵轰鸣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似的。

    “啊?”

    老百姓们齐齐惊呼,有胆子小的扑通一下就跪地不起,还有的嘴里念念有词,堪称疯狂。

    这时,忽然有一道金线落了下来,直接飘飘而下,缠在了红尘的手腕上,红尘眨眨眼,抬起手腕看了看,点头道:“这是让我先起个头?也好。”轻飘飘地转头看向动也不动,满脸惊骇的铁大善人。

    “铁大善人。”

    红尘一笑,声音里带出几分嘲讽,“我且问你,你可知罪?”

    铁大善人死死闭着嘴,咬紧牙关,拼命地忍,半晌终于怒吼:“知,知道个屁,老子要弄死你!”

    啪一声,他的牙自己碎了,飞出去老远。

    众人齐齐侧目。

    红尘也不奇怪,叹了口气:“有请苦主。”(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不是人

    红尘的声音并不算大,她从来不肯声嘶力竭地呼喊,但只这句话仿佛长了翅膀,飞到半空中不断徘徊,无数的回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引得那些围观者垫着脚四下里张望。

    随着声音扩散,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冰凉的雾气一点点侵袭。

    老百姓们还好,也就是稍微觉得冷了些,搓了搓手臂,铁大善人却连眉毛上面都结了一层冰霜,整个人冻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却依旧一脸的凶狠。

    他那儿子却吓得连滚带爬,哪怕腰身腿骨都疼得要命,也不敢在自家亲爹面前多呆。

    青天白日,本是朗朗乾坤,鬼魅退散,但一转眼的工夫,白日下却忽然多出来一群密密麻麻的阴影,在天上金光笼罩下,阴影不光没有消散,反而越发的清晰。

    这里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五官有的比较清楚,有的很是模糊,有的身体完整,有的显得破破烂烂,一个个的带着强烈的,深可见骨的仇恨瞪着铁大善人。

    铁大善人都不自觉感觉到,恐惧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

    其实他见过很多很多的仇恨,经常就有一些升斗小民会对他万分仇视,但他不光不会害怕,还会觉得兴奋。

    让人仇视,那也代表了力量,每一次他看到别人的仇恨,都会觉得特别的愉悦。

    但是此时此刻,就在这条他最熟悉的长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害怕了。

    周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甚至抖得连想逃走,都挪不动脚步。

    如果只是一份两份的仇恨,也许并不显眼,如果只是一个两个的黑影,也许这么多人在一起,还有勇气上去较量一下,可现在密密麻麻一大堆,人们就只剩下祈祷,祈祷自己不会被吞噬。

    “看来苦主很多啊。”

    红尘皱眉,也有点儿发愁。

    这么多,等下要安安稳稳地送回去,怕是还要花些工夫。

    那一群黑影围着铁大善人,只是看,并不上前,带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铁大善人或许是吓过了头,也稍稍适应了寒冷,这会儿见周围那些黑影连凑上来都不会,顿时又精神抖擞,脸上涨红,眼睛里也露出凶恶的光来:“你们怎么不过来?不敢过来了?哈哈哈哈,也对,你们生前就是窝囊废,死了之后难道我还会怕?都是些什么东西,软蛋,穷鬼,生都不该生下来,都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他的手使劲抓挠,抓起地上的碎石使足了力气朝着四周扔去,那些黑影只是冷冷地看着,丝毫不会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而动容似的,只是用古怪的,充满恶毒和仇恨的眼神盯着他看。

    时间流逝,铁大善人咆哮半天,力气都用尽了,神思恍惚起来,仿佛看到这些黑影嘲讽的脸,心中怒气澎湃,嘴中的污言秽语更多。

    红尘站在一边,忽然冲林旭开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人,难道他就真不怕?”

    林旭笑了笑,没有说话。

    “爹,爹,救我,救救我!”

    铁大善人猛地回头,牙呲目裂!

    他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一条毒蛇似的黑影缠住,整个身体都开始扭曲,脸色发紫,嘴里的喊声越来越艰涩嘶哑,肥胖的脸扭成一团,鼻涕眼泪都落下来。

    “爹!”

    “滚开,放开我儿!”

    铁大善人恶狠狠地咬牙。

    他是个恶人,对寻常老百姓丝毫没有半点儿怜悯之情,可以动不动就杀人越货,但是对自己这个儿子,唯一的儿子,却是溺爱有加,从小到大就没让他吃过半点儿苦。

    红尘看到他变色,不觉也有些惊奇:“我还当这就是个畜生,没想到畜生也有爱子之心?”

    她抬头看了眼那些蠢蠢欲动,却强忍着并不动手的黑影,又抬头看了一眼天,异象还在,天上那些企图飞下来的东西,隐藏在云雾间,声如奔雷

    叹了口气,红尘揉了揉眼睛,轻声道:“真正的苦主也该来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消解几分怨气。”

    随着风声,不远处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击人的心田。

    周围一些百姓们聚在一起互相使眼色,心中害怕得厉害。

    “铁大善人今天是闯了大祸了。”

    “全是报应啊,报应!”

    一个老汉微微颤颤地道,“我就知道老天有眼,不能一直瞧着他飞扬跋扈,无恶不作。”

    “连十恶不赦的罪人恐怕都不至于有今天这一幕,他这是得造了多少孽?”

    就在大家的议论纷纷中,长街的一头不知何时多出个女子,长得很好,一身红衣,足不点地,慢悠悠而来。

    一瞬间,那些围着铁大善人的黑影就齐齐向旁边退开,就好像在迎接对方。

    铁大善人也看了过去,神情迷糊。

    红衣女子款款而来,眼睛盯着铁大善人,她的眼睛黑亮,全是黑色,空空洞洞的,却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里面沸腾。

    林旭眯了眯眼,握住红尘的手。

    红尘安抚地拍了他一下,又把符纸里头想要钻出来的武招娣按回去。

    这红衣女子,赫然是他们在山上见到的那个东西。

    不过这会儿,红衣女子却没有分一点儿注意力给他们,只是看着地上的铁大善人,半晌才拢了拢头发,轻声道:“我想尝尝,你的心是什么滋味?大约是淬了毒,淬了毒也好,有毒的东西最香。”

    铁大善人猛地一震,第一次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你认出了我?真奇怪,我变化这么大,你竟然也认得出来?”红衣女子一笑,轻轻转了一圈儿,瞬间变了一副模样,她穿着粗布的衣裙,简单盘着头,眉目如画,最美的是脸上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的纯净,纯净得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心动,想把她细细收藏,小心呵护。

    “你上山打猎,不小心扭伤了脚,我一片好心相救,扶着你到了我家,给你上药,给你煮饭,没想到你到是恩将仇报,你要是直接杀了我也就罢了,可你怎么做的?”

    红衣女子轻声笑起来,笑得诡谲。

    铁大善人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你把我爹,我娘,我妹妹,我相公,还有我刚刚不到两岁的小儿子都腌制起来,每天把他们的肉做给我吃,我吃啊,吃啊,一连吃了三个月,才把他们都吃完,你还用他们的骨头给我熬汤,那汤真香,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然后你就笑眯眯地带着我去我们家的地窖,指着那些枯骨还有头骨跟我说,我把我的亲人们全给吃了,我吃了他们的肉,喝了他们的血,甚至连骨髓都一起吸食,哈哈哈哈哈,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的表情,你那么高兴,满脸都是笑,洋洋得意,你在炫耀,炫耀自己的手段,炫耀自己的能耐,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杀不了你,连想死都做不到,没办法反抗,反而让你欺辱,折磨,就在我爹娘夫君的头骨前面……直到我自己把自己给饿死,那是多少天,十天,一百天,我数不过来!”

    红衣女子的声音平静至极,但是周围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红尘也感到背脊上渗出来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握紧了林旭的手,脸上连一点儿表情都做不出来。

    至于那些老百姓们,再看铁大善人,都充满恐惧,还有几个趴在地上呕吐不停。

    铁大善人嘴唇发白,浑身发抖,他似乎特别害怕,但是目光却是疯狂至极。

    女子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一身鲜红,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他想后退,却连动也动不了,随着女子一步步临近,他的神智也越发迷糊。

    红尘厉声喝道:“罪人!”

    铁大善人身体震动了几下,嘶哑地吼:“我是铁胆侯的后人,我出身高贵,血脉更高贵,怎么可能是被收养的,怎么可能有那么低贱的爹娘,那些贱人就该受到惩罚,世间最残酷的惩罚,我就让他们全都进了自己亲闺女的肚子,让他们被一口一口地吃掉,我就要,就要……”

    他声音越来越沙哑,神色更是疯狂。

    红衣女子脚步一停,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良久也没有发出一声。

    周围围观的人早就傻了眼,根本不明白这家伙再说什么,怎么听这里面的意思,有点儿奇怪。

    “铁家这一代确实有个养子,很多年前不是就没了?”

    附近有些在京城生活多年,很了解侯府情况的人,不免惊讶。他们还记得,很多年前铁家的家主和夫人去京郊游玩,捡到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那时候夫人一大把年纪,很是艰难才怀有身孕,便心生怜悯,把孩子抱了回去,后来找不到孩子的父母,铁家夫妻干脆就正经地收养了这孩子,铁家祖上自然风光,但到了他们这一代已经没了爵位,族人也没有,他们要收养孩子到不需要什么人同意。

    铁家夫妇对养子很好,吃穿用度哪一样都不比自己亲子差,可惜还是没养住,养到十一岁上,那养子不知怎么的就一病没了,铁老爷忧心之下,暴毙身亡,铁夫人也受了刺激,昏死过去,半个多月才醒,奈何瘫痪在床。

    当时好些人都说,铁家夫妇真是好人,一个养子而已,就养得这般贴心贴肺,失去了痛彻心扉,可惜好人没好报,留下个儿子是个孽子,小时候也就罢了,长大之后越发的不像话,把铁家多年好声誉都给败坏得一干二净,可谓人见人怕。

    不知为何,想起铁家的旧事,几个老人面面相觑,登时恐惧,这要真像他们想的一样,那可是灭绝人伦的惨案……但是,但是应该不可能,养子和亲子怎么会弄错,又不是双生兄弟,长相肯定不同。

    老百姓们拼命摇了摇头,不敢去想。

    红尘却是仔细一看,看看那红衣女子,又看了看铁大善人,心里就明白过来。

    铁大善人的确与红衣女子有血脉联系,二人乃是亲兄妹。

    这里面有很多古怪的地方,这人既然不是铁家的亲子,又怎么做了这么多年的亲子,就是铁家的主人们病得病,死得死,做不了主,可家里的下人总不会搞错,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难道还真能掀起什么大风浪不成?

    但结果就是结果,红尘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那个人。

    不对,这哪里还能当人来看?

    铁大善人不知为何,整个人疯疯癫癫,嘴里念念有词:“真痛快,杀人真痛快,折磨人也痛快,哈哈哈哈,妹妹,不,贱人,你知道吗,从见到你,你们那一家人开始,我的心一下子就痛快了,一下子我就放开了,世上只有为恶才能自在,循规蹈矩的笨蛋们,就是活一百岁,一千岁,也和没活是一个样子……”

    他还有满腔的话,红尘却听不下去,也不想听,显然那红衣女也不想听,慢慢抬头,扫视周遭:“你们去吧。”

    飘渺的声音还没有落下,那群黑影就疯了似的一拥而上,恶狠狠地啃噬起铁大善人的身体。

    “啊啊啊!”

    铁大善人居然还没有昏过去,他看着自己的血肉一片片飞离,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得满地都是,愣了愣,终于惨叫出声。

    “让我死,让我死吧!”

    红衣女子就站在一边看着,不疾不徐地道:“慢慢来,别着急,我们还有时间,这人都不记得你们,不记得他犯下的罪,那怎么好,你们慢一点儿,让他好好想,想想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恶事,害了多少好人。”

    说着,又是一笑,冲着铁大善人道,“怎么能这会儿就求死?死这么好的事儿,哪里能便宜你?你要是还有精力说话,不如好好看看你眼前的每一张脸,想一想他们。”

    “记得吗,阿杰是你的小厮,哦,你小厮多了去,恐怕是记不得,不过没关系,你只要记得他不过在你面前求娶一个你从来连见都没见过的小丫鬟,你就把他和那丫鬟关到你驯养猛犬的笼子里,他们两个被咬得遍体鳞伤,疼了三天三夜才死。”

    “……”

    红尘有些疲惫,把头倚在林旭的肩膀上,完全没了兴致,居然是个病态的东西,他已经不是人,没有人性自然不能称为人,既然如此,也不必多问多看。(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章 惩罚

    “你不记得阿杰,大概也不记得乔夫人,她怎么你了?哦,就是随口抱怨了几句,说你为富不仁,你也就随口陷害她唯一的儿子偷窃财物,让他儿子被除了功名,抑郁而终,后来乔夫人去找你理论,又让你的手下一棍子打死了,死了还背上各种污名。”

    “还有谁?你都记得吗?”

    “他是谁?他们都是谁?”

    红衣女子的话音轻忽缥缈,好像不是在说这些耸人听闻的东西,只是简单地说今天我们吃了什么,可正是因为这种轻忽,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到阵阵森寒。

    大概人痛苦到极限,心里的那一根弦崩断,就会变得什么都不在意,连痛苦都不在意了。

    红衣女子直直地看着地上那一滩烂泥,眼角终于落下一滴泪珠,只有一滴。

    “爹,娘,安固,媛儿……”

    轻轻呼唤亲人,红衣女吐出口气,“女儿不孝,多年被困深山,未曾拜祭,不要紧,今日就拿仇人的血肉来祭奠。”

    随着她的话,围着铁大善人的黑影更是疯狂,从僵硬麻木,渐渐变得狂暴,铁大善人却还是没有死,只是哑着嗓子,一声接一声地呻吟。

    他儿子也被黑色的蛇影缠着,而且周围还有很多影子围绕,脸色紫青,哆哆嗦嗦地看着那蛇影硕大的头颅,又满脸恐惧地看了一眼他周围那些影子,全身大汗淋漓。

    “不关我的事,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放过我!爹!”

    拼命挣扎着动了动头,高声喊道。

    铁大善人本来都气息奄奄,这会儿一听到儿子的哭喊声,猛地抬头,挣扎着从一群黑影里伸出手去,拼命想拉一拉儿子的胳膊:“放过玉儿,他是无辜的!”

    他的嗓子已经喊坏了,不怎么能说话,吐出口的字也模模糊糊,可是人们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很疼爱他的儿子。

    舔犊情深,原来这种东西也会有心,也知道爱怜自己的儿子。

    红衣女子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

    铁大善人的气息越来越弱,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始翻白眼,眼泪迸射而出,脑子到从糊涂里清醒过来,大哭:“你,你是我亲妹妹,我有罪,他是你亲外甥啊,你救救他,救救他!”

    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连红尘都愕然。

    没想到铁大善人居然还真说了这样的话,这一下子,众人都知道他这是承认自己不是铁家的亲子,虽然不知道身份是怎么变的,但这无疑是他拼命想隐藏起来的东西,应该说什么都不愿意泄露,没想到这会儿却说了。

    红衣女子一瞬间脸若寒霜。

    红尘皱起眉,叹气:“姓铁的糊涂了。”

    他要不说这种话,说不定还能死得稍微痛快点儿,这话一出口,红衣女子会放过他才怪。

    就他做得那些事,配上他的身份来看,又岂止是一个禽兽不如能形容得了!

    果然,红衣女子的目光渐渐疯狂,脸上依旧无表情,只是一甩手,铁大善人的嘴就裂开,鲜血弥漫:“恶心!”

    周围围观的人也不免嘀咕,这家伙还敢说哥哥两个字,岂不是更招人恨。

    铁大善人却似乎被迷了心窍,一心一意只想着儿子,看红衣女子不理会,满脸泪痕,含含糊糊地冲红尘哭求:“大师,您救救他,我儿无辜,他从来没有害死过人,他是无辜的,您救救他吧,救救他啊!”

    红尘抬头看了一眼道:“你儿子有今日之祸,不怪别人,只能怪你,他本身可能没有沾血腥,貌似罪不至死,奈何你为了他一点儿喜好害了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他享受了那些,自然要为自己享受到东西偿命。”

    犹豫了下,红尘也是苦笑:“估计天命如此,合该你儿子倒霉,他要是不碰见我,也许等活过一世,下了地府之后才会结算因果,可惜他碰上了我,也被上天提前给盯上了。”

    不是红尘自恋,她总能感觉到冥冥中有什么意志一直盯着她,因为并无恶意,她也不在乎,可像铁家父子这样的,本来就罪孽滔天,上苍不罚恐会天地震动,再和她碰撞碰撞,那纯粹就是自己去找死,还是没办法解救的那种。

    估计也没人会蠢到去解救这等畜生。

    红尘话音落下,周围安静至极,铁大善人嚎啕大哭,“我儿,我儿!”

    他儿子也抽抽搭搭,凄惨得很。

    半晌,红尘转过头,漠然道:“时辰到了。”

    话音一落,天上轰隆一声,降下三道天雷,直直落在铁大善人头上,他浑身抽搐了几下,终于没了呼吸。

    其实,死了到还好。

    那些黑色的影子顿了顿,一哄而散。

    它们都是阴魂,虽然此刻得了允许,可以来报仇,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天雷的余韵。

    红衣女子却没有走,静静地在街上站着,一张脸僵硬铁青,口中喃喃自语:“还没完呢,没完,永远都不会结束。”

    天上的金光散去,乌云却起,落下雨来。

    周围的老百姓们一时间根本想不起躲雨,傻傻地看着地上已经死了的铁大善人,还有还在挣扎的铁家公子,面面相觑。

    林旭从车里拿了个披风,撑起来给红尘挡雨,红尘一点一点检查地面上留下来的阴气,慢慢消除。

    红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竟跟在她身后,一身血红的衣服,还是红色,似乎少了几分戾气,又似乎更让人捉摸不透。

    “我都没想到,有一日我居然还能稍稍解除掉一点儿怨气。”红衣女笑道,“你这人运气可真好。”

    红尘瞟了她一眼:“现在能离开山林了,你有什么打算?”

    “也许……投胎去吧。”

    红衣女子犹豫了下,“就在刚才,我好像看见了我爹娘,还有我女儿,他们都想我去投胎呢。”

    她的视线在铁大善人的尸体上一扫而过,视而不见,“也许追到下面去,接着折磨他,让他就这么死,还是不甘心。”

    红尘愕然——她很想问问,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平平安安去投胎?

    红衣女子完全不知红尘腹诽,到是又犹豫起来:“不知道下去之后见到这么个东西,会不会爹爹和娘亲更生气,当年爹爹进山打猎,不小心弄掉了他,后来一直找不到还颇为伤心来着,要是知道自己的亲儿子变成这么个东西,肯定很难接受。”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是莞尔一笑,“想这些作甚,就他这么个弑杀亲人的蠢货,爹娘看见他只会恨得比我更甚,到时候我就陪他慢慢玩,想魂飞魄散还要看我愿不愿意让他解脱。”

    这红衣女子看起来似乎颇为神异,对死后之事也知道的很多,而且明明自己也满身罪孽,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害了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居然还妄想能平安轮回转世。

    红尘也没说什么,心中却知道,这个女人瞧着再可怜,但依旧罪孽深重,去了地府必然要入十八层地狱受尽苦楚,最后量刑绝不会低,也不会再有轮回转世的机会。

    不过,她想着继续跟那个铁大善人,和他死了也不休,到是挺有可能。

    红尘并不打破对方的执念,很直接地道:“你身边留下的冤魂都给我吧。”

    红衣女子没有反驳,只是挥了挥手,就有几团黑光落入红尘的手里。

    武招娣挣扎起来。

    红尘一挥手,就见那是几个年轻女子,容貌都很秀丽,其中一个和武招娣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年轻了点儿,武招娣也飞出来,和她妹妹来娣抱在一起。

    两姐妹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死去,到是能在一块儿了。

    “我送你们走。”

    红尘叹息。

    武招娣拉着妹妹跪下给红尘磕头,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小声道:“仙师,还请您,还请您去瞧瞧我们姐妹的父母兄弟。”

    “好。”

    红尘笑了笑,“我替你们姐妹收敛尸骨,让你们合葬。”

    武招娣更是感激,送走几个阴魂,对红尘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超度一番,消除戾气怨气,几个阴魂就上了路。

    那红衣女子始终一言不发,脸上又恢复了麻木的表情,一点儿都不显愧疚,看了看红尘,转头欲走,想了想还是停下道:“那片山林很有意思,去年冬日忽然有奇物出世,据说此物得之可得天下,反正传闻不少,我本来还想着凑齐了女子怨魂,助我解困,然后就去寻一趟,反正那些这会儿已经过去的灵师们,我也没放在眼里,到时候奇物在手,别的不说,我想长留于世间大约不难。”

    红尘:“……”

    “别这般看我,我就是想明白了,忽然不打算在世上玩,现在就是告诉你一声而已。”

    “哎!”

    眼看红衣女子消失,红尘叹气,得之可得天下什么的,一听好像她看得话本里面,那些被用来吊着天下英雄自相残杀,互相攻讦的东西。

    通常会有两种情况发生,第一,东西是假的,这是个骗局,有个大魔头搞出来搅合的。

    第二,东西是真的,只有天命主角能得到,其他人只能为此贡献生命。

    “虽然不知真假,那里的确有东西到是不错。”

    去年冬日猛兽下山,红尘就看出山里面不太对劲儿,为此还召了好些灵师去探一探,然后一群灵师就着了迷,混在山里不出来,她面上不在意,也不大想管,毕竟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想管也没有精力,可还是稍微有些惦记。

    此时红衣女子一提,红尘不得不联想一二。

    “……”

    林旭笑了笑,“走吧,回家。”

    他现在只想带红尘回去,先皇孝期过去,阿念顺利登基,坐稳了天子宝座,四境乱局也渐渐平定,林家正在恢复元气,好像他这一辈子所求,到此也该圆满,只剩下和自家娘子双宿双栖,自由自在地过属于他们的后半生了。

    想到此,林旭就不觉一笑,他这种想法,好像七老八十养老的想法,世间男儿若是听到,不知会不会嘲笑他。

    像朝中那些大臣们,头发胡子都白了,还那么有斗志,估计那些人都想,他林旭和当今的关系不一般,鬼谷弟子的名声又大,或许能入阁拜相也说不定,若是知道他的心思,一准儿白眼连连,后悔把他这等胸无大志地当个对手看待。

    不过,他家红尘喜欢就好。

    相处这么长时间,做了这些日子夫妻,林旭看得出来,自家娘子向往的也是那种自在的日子,说来奇怪,他也就罢了,经历太多,疲惫太多,自然不爱那些光鲜亮丽的表面浮华,红尘呢?红尘还是个年轻的姑娘,怎么也这般恬淡?

    念头一闪而逝,林旭也没想捉住,这会儿急着回家吃饭,吃了饭还可以做一点儿夫妻之间的正经事,他们还是新婚,怎么不该亲热?

    二人相携回家,进了家门,泡澡进食,然后舒舒服服地腻在书房里读书。

    红尘翻了翻书本,笑问:“你猜一猜,那铁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必猜,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就是这个心狠手辣的养子摇身一变,变成了铁家的亲生儿子,还掌控了铁家,看得出来,此人从小就手段高明,对府里的那些下人很有办法。”

    林旭轻声道,“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猜当时的那些人肯定都消失不见,想查清楚不大容易,不过你想知道,我就让人去查一查。”

    红尘一笑,心里也有一点儿猜测,也许铁家那位亲生儿子的死,和白眼狼养子有关系,铁老爷夫妇一死一病,也很蹊跷,也许人们要说十来岁的孩子办不到这事儿,不敢相信,她却觉得,相信这件事一点儿都不难。

    铁老爷一死,要是铁家的下人们被哄了去,众口一词都说死的是养子,活下来的是亲子,然后慢慢替换掉下人,一点点灭口,时间过去,假的自然成了真。

    说起来好像很难,很危险似的,也许做一做,也不那么困哪,因为正常人都不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如此狠毒。

    “别想了,睡吧。”林旭笑了笑,把娘子手里的书抽走。(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章 孩子

    红尘难得早醒了一次,醒来时林旭还睡得正香甜,罗娘听见动静,在外面轻声道:“郡主,林家的表少爷昨晚去了。”

    “……嗯。”

    红尘没什么反应,徐宁到底还是死了。

    林家两个姑娘,还有三婶,前几日来找过她,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想留徐宁一条命。

    她婉拒了,没有答应,也不是一点儿救治的办法都没有,可真要为了这么个人结下因果,她不怎么乐意,最后也只做到了顺其自然,若是命好,身上有些功德,能得些庇护,徐宁也许能挣出一条命,要是不行,就是他罪该万死,活该。

    人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她不是不吝惜生命,事实上,红尘觉得自己总是很爱惜那些鲜活的人命,力所能及,一直很愿意帮助别人,即便是陌生人也一样。

    像她,居然能有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那是老天怜悯,上苍给了她机会,对她这般好,她更该让自己的重生变得更有意义些,至少不要让老天爷后悔。

    身为灵师,她当然信因果报应,行善积德不只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做善事能让自己心情更愉快,也能自然而然地积累福德,何乐而不为?

    但徐宁这样的情况,她随本心决定,不去理会,徐宁口口声声后悔,好像大彻大悟,可武招娣,来娣姐妹之死,他脱不了关系,不只是这两姐妹,还有那么多女子,也都死得不明不白,难道青楼女子就该死不成?

    徐宁还振振有词,觉得自己去诱骗的是贱籍的女子,没招惹好人家的女孩儿,那是他的慈悲,应该算是情有可原,这家伙唯一后悔的,只有他脑袋一热,鬼迷心窍要害了表妹……红尘听了却只觉得恶心的要命。

    “郡主?”

    “一会儿回封信,要是林家想给徐宁出殡,我帮他挑个地方,他那种情况一般地方葬不得,也别和林家挨得太近,也许会招来是非。”

    红尘想了想道。

    罗娘便点头应了。

    徐宁签过鬼契,身上带晦,尸体也得好好处理,否则容易尸变,也容易招惹脏东西,住的阴宅还真得讲究些,别他活着给人添麻烦,死了还不消停。

    林家那边得了信,上上下下也没说什么,三婶叹了口气,也只道红尘这算是仁至义尽。

    虽说是娘家侄子,可在她心里,还远比不上林旭亲近,更比不上她从小看到大的珠姐儿,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处久了才能有,再说本就是徐宁的罪过。

    红尘对这事儿也没马虎,亲自出京,去了一趟徐宁老家,认认真真给他挑了个好地方,保证他葬在里头什么麻烦也不会给别人找,就是徐家那边来了好些人,又哭又喊的,差点儿没闹出是非。

    不过徐家都落败了,好不容易靠上林家,徐宁都已经死了,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再心疼也不能为了个死人,再和林家闹崩掉,混乱归混乱,到底还是平平顺顺地过去。

    “这是什么?”

    红尘蹙眉,看着罗娘搬来一口箱子,老远就闻见一股子药味,“是草药?”

    可还有一点儿古怪的味道。

    罗娘苦笑:“刚才去林家送酒,三夫人让我给搬回来的,说是家里存的药材,他们人少用不到,让郡主看着用。”

    如今天下太平,林旭自然和林家续上了关系,两家本来就是至亲,走得也越发的近。

    别看林家剩下的多是些老弱妇孺之辈,却个顶个的是酒中豪杰,不说嗜酒如命,但喜欢是真的,红尘会酿酒,还能酿出佳酿,每次得了,无论果酒还是烈性的粮食酒,都会让底下人送些过去。

    林家那边的回礼就五花八门了,各种各样的都有,只是最近画风有点儿不对。

    红尘打开箱子看了看,果然……一堆滋养补阳的药草,还有,咳咳,三条长虎鞭。

    瞧着虎鞭的成色,红尘也得说一句难得。

    林旭正好从书房出来,一眼也看见,登时无语。

    两夫妻面面相觑,林旭苦笑:“我记得昨天三婶送来一堆小衣裳,据说是林涛以前穿过的……”

    “连小褥子小被子都有,都是林家健康活泼的男丁小时候用过。”、

    红尘按了按眉心,“是不是有什么人说了什么闲话?”

    林旭和红尘成亲之后,还没有孩子,红尘可不着急,他们刚成亲就赶上国丧,想要孩子都不可能有,别人也还没到着急的时候,毕竟是新婚,时间还短的很,但看林家现在这架势,似乎有点儿过于急躁了。

    “是有点儿奇怪。”林旭也纳闷,“按说我三婶她们不是喜欢嚼舌的人,老太君也不会如此。”

    林家人都豁达,虽说如今人丁稀少,和以前那是没办法比,家里肯定是盼望着多子多福,但即便如此,眼下这举动也显得太急切了些许。

    罗娘和小严面面相觑,神色讪讪,半晌小严才道:“郡主,外头是有些传言,说郡马和郡主的年岁都大了,而且郡马身体不好,恐怕……力不从心,说不得子嗣艰难。”

    一边说,俩人的脸都通红。

    她们全是姑娘家,这种话题实在不是她们该说的。

    红尘:“……”

    林旭:“……”

    “呃,行了,先拿下去吧。”默然半晌,红尘噗嗤一声,勉强忍住笑意,让罗娘把东西搬走。

    林旭哭笑不得:“我的娘子,你还好意思笑。”真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么无聊,居然八卦到他头上,还说这般不着调的话。

    红尘咳了声,知道了缘故,到不是那么介意,八卦这种东西,本来就难控制,离奇一点儿也不奇怪,国丧期间大家伙憋得久了,之后找点儿乐子很正常。

    而且如今林旭和她都风光无限,自然让人关注,让人窥探**是不舒服,但也就那么回事儿。

    “闲言碎语罢了,别放在心上,你明日去林家一趟,宽宽咱们老太君的心,自家人还是不要乱起哄。”

    红尘没事人似的,让小严帮忙收拾东西,打算进宫看看太后娘娘,林旭叹了口气,有些烦闷,像这种事,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他就是去了林家,也不知道怎么和家里人说。

    “娘子,咱们还是努力努力,争取添上一儿半女,也省得人家怀疑你家相公……力不从心。”

    红尘:“……”

    两口子逗了半天咳嗽,红尘好不容易把黏糊的不行的男人轰出书房,才有心思挑几本话本。

    她是想带点儿话本进宫给太后娘娘解闷用,先皇一去,太后就算是守寡,以前想玩点儿什么,乐呵乐呵,自由自在,可如今就是穿鲜亮的衣裳也怕招人非议。

    太后自己或许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却不得不为皇上着想,前朝够混乱的,不需要一个处处与众不同的太后。

    如今想找点儿乐子,只能安安静静地找了,看看书,写两笔字,画几张画,红尘有空儿就挑点儿好看的话本,游记送进去,宫里的书也多,但论起这类杂书,还是外面的新鲜。

    娘娘也很高兴,她见到红尘就先高兴三分,再看到自家的小姑娘这般细心体贴,就更开心。

    甘泉宫里头忙忙乱乱的,好些宫女太监都在收拾东西,即便轻手轻脚,还是免不了杂物一堆。

    “这是要搬宫了?”

    红尘笑问。

    太后叹息:“没办法,早晚要搬,甘泉宫到底小了些。”

    其实能让皇后住,甘泉宫也不小,而且先皇在时,就不乐意委屈发妻,整个甘泉宫多年来数次改建,并了周围的两个小宫殿,收拾得颇为不错,但太后照例要住长乐殿的。

    “长乐殿也好,反正我不打算跟别的人一块儿住,一个人,住在哪儿都自在。”

    太后一笑,拉着红尘在身边坐下,“长乐殿地方大,到时候给我们家红尘也留下一个宫室,你进宫就住我那儿。”

    说着,她到来了兴致,还拿出册子来指指点点,非让红尘自己选地方。

    “看看,喜欢什么样咱们就按照什么模样修。”

    红尘也不介意陪娘娘玩,顺便看了看风水,这到用不着她操心,宫里专门给太后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好?再说,钦天监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宫里无论哪个宫室,风水都是好的,之所以会发生很多坏事,多为**,并非天灾。

    风水再好,到了这么个是非窝,也没什么大用。

    “对了,一会儿我叫太医来诊平安脉,也给红尘你看看,调理调理身子。”

    看了一会儿图纸,太后忽然道。

    红尘一愣。

    太后笑了笑,握着自家小姑娘的手:“别害臊,嫁了人就不是小孩子了,身体好才能生出健康的娃娃,你不嫁人便罢,既然嫁了,自然要十全十美才好。”

    “……娘娘,您可别忘了,刚过了国孝,我没孩子很正常,不用急的。”

    在这位面前,红尘说话也不必谨慎小心。

    “也没说你什么,就是诊诊脉。”太后莞尔,“我知道外头的流言都不靠谱,当初你成亲之前我就打听过,也找人试过林旭,他的身体没问题,要是有问题,我也不能痛痛快快把你嫁给他。”

    红尘:“……”她忽然很想问问,自家娘娘是怎么试的林旭,难道那方面也能试出来?

    太后轻轻摸着在她心中永远是小姑娘的秀发:“我就是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让你快点儿有个孩子。”

    红尘一愣,抬头看去,只见太后娘娘眼睛里居然有一点儿泪光,她心里顿时有些难受。

    “我总感觉,我们家红尘好像不能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了,哎。”

    太后失态了一时,随即又露出满脸笑容,“真是,跟你说这个作甚,年纪大了就爱胡思乱想,孩子们长大,羽翼丰满,本就是要飞的,你要真飞不高,我才该发愁。”

    陪着太后娘娘玩了一下午,还帮着收拾了半天库房,照例又搬回去些零零碎碎的好东西,红尘出了宫,心情却不似以前那么松快,还忍不住驻足停步,回头张望。

    那么大的一座皇宫,大门一关,分隔两个世界,她便是出入自由,也总觉得那是一座人心的监牢,所有住进去的人,都会被困在里头……

    “呼。”

    红尘转头上马车,靠着柔软的垫子坐下,心中苦笑,那可是皇宫,计算是一座监牢,也有无数人心甘情愿地住进去,皇宫之主,那就是大周之主,只会让人敬畏羡慕,绝不会让人同情。

    从宫里出来,半路上顺便去了趟林家,宫里得了一些对女子极好的温补药材,她正好给林家送些过去,让老太君也享受享受。

    这么多年苦熬,不光是精神上,怕是身体上也有些损耗,进补一番到底有好处。

    到了林家门前,红尘还没下车,就看到一人鬼鬼祟祟地蹲在外面的石狮子底下,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做什么。

    仔细一看,这人还很眼熟,正是那个装灵师的夏通。

    夏通一抬头,正好看到红尘的马车,一开始也没在意,结果看见红尘下车,眼睛一下子亮了,蹭一下蹦起来,向前走了一步,犹豫了下又停住,眼看着红尘当没看到他,直接要进林家,才张嘴叫道:“喂,呃,这位小……夫人,我,我……”

    红尘也没为难他,回头轻声道:“稍等片刻,等我出来再找地方说话。”

    夏通脸上一红,讷讷点头,老老实实又蹲下。

    今天来看,他是一点儿嚣张跋扈的模样都没有,也许是真吸取了教训,红尘对他这人算不上讨厌,至少他要开口求什么事儿,还是愿意听一听。

    在林家稍微呆了片刻,红尘出来叫上这小子,就近找了一座茶楼,点了一壶香茗解渴,一边听底下说书,一边笑道:“什么事儿,说吧。”

    “我,我是想问问,一个人念了招魂咒,会不会把自己的魂儿给弄丢了。”

    夏通磕磕绊绊地道,一句话出口就咬住舌头,脸上涨红。(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章 邀请

    红尘轻轻蹙眉:“招魂咒?”

    夏通期期艾艾地点点头,“我,我就是想问问。”他耷拉着脑袋,甚至不大敢抬头看红尘。

    红尘叹了口气:“……看样子你是闯下大祸了。”

    夏通的脸瞬间更红,却闭紧嘴不肯多说。

    红尘也不介意,他要想让自己帮忙的话,迟早要说,这会儿到是对这人有点儿兴趣,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你叫夏通是吧?是个灵师?”

    话音未落,夏通立时高高地抬起头道:“我从十一岁起,就在大云寺做俗家弟子,和师父学佛也学玄术,后来又跟随无岸道长学习,至今已经七年。”

    他难得满脸高傲,显然很以自己的身份为荣。

    “我准备参加明年的灵师考核,肯定能过!”

    不过随即又低头,讷讷道:“不说这个……我就是想问问招魂咒的事儿,招魂真能把自己的魂儿给招没了?”

    红尘笑了笑:“反正我没见过灵师把自己的魂儿给招没的,至于普通人……普通老百姓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招魂咒的咒语,就是有咒语,没有灵力也没办法发挥作用,所以我也没见过。”

    夏通脸上更苦,咬咬牙,下定决心猛地一抬头:“你是不是荣安郡主夏红尘?”

    红尘怔了下,很随意地点点头,她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眼前这小家伙又和林家有点儿关系,知道她是谁也不奇怪。

    “我是荣安郡主,不过不姓夏了。”

    虽说红尘如今也不怎么介意自己姓什么,但既然那位先皇陛下特意让她姓陈,那她就姓陈也无妨。

    至少,太后娘娘喜欢。

    夏通根本没听懂,只一听她说,她确实是荣安郡主,就松了口气,轻声道:“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红尘失笑,这小子到是理所当然的很,她好歹也是一位郡主,而且还是比以前更赤手可热的郡主,如今就是一品高官,世代显贵的世家家主,在她面前也要有几分恭敬,想让她帮个什么忙,那也得重礼来求,哪有这么随随便便就开口的!

    不过,红尘也没有一口拒绝,只是笑道:“你想让我陪你去哪儿?”

    “夏家祖坟,就是京郊十里燕回山。”

    红尘:“……”

    今日天气不冷不热,阳光明媚,适合逛街,红尘下了茶楼,也没急着回家,就是坐着马车溜溜达达地在街上闲逛,夏通骑着马在后头跟了片刻,终究脸皮不够厚,没好意思继续追踪。

    当然,他想一直追着也难,红尘身边的护卫再不起眼,再低调,也不可能容许一个毛头小子跟踪自家郡主太长时间。

    红尘当然没有答应夏通,而且她一知道这个小子也是夏家的人,虽然只是个旁支,登时就懒得再多理会,起身便走。

    甩开那小子,红尘到没多逛,没一会儿就回家去,顺手还给林旭买了点儿下火的药。

    唔,最近林大公子莫名其妙吃药膳吃的有些上火,虽说这会儿停了,去去火还是很有好处。

    回到家没呆一会儿,外头就有人递了帖子,送了信过来,是从夏家来的。

    帖子还是夏安的帖子。

    红尘不免蹙眉。

    她有多久没想过夏家的事儿?好像很久很久,似乎已经彻彻底底地遗忘,可如今一回想,那些记忆到还是清清楚楚。

    也难怪,她上一世再过得不好,夏家给她的,也还是她当时能拥有的,最好的财富。

    她的命运确实被玩弄了,她确实从一个名门千金,变成了个乡村出身的村姑,她可以去恨,去怨,可如果她不是和夏家有这样的关系,那她一生都只是个穷乡僻壤出身,没有爹娘疼爱,说不定还会受尽磋磨的女孩儿,这里面恩怨情仇实在说不清,辨不明。

    事情已经过去,到也不用再继续多想。

    红尘慢条斯理地打开信,信中是一封邀请函,很熟悉,吐出口气,红尘不觉好笑:“要是上辈子我能拿到,一定很开心。”可这辈子看到这玩意,到觉得有点儿可笑。

    邀请函只给夏家子孙,还得是有能力有名望的,由族长推荐,诸位长老同意,多数都是嫡系,有时候也会有一些旁系,得到邀请函的人,参加考核,表现最好的就是下一任族长。

    夏安当年就是和无数竞争对手拼了一场之后,实至名归,最后坐上了族长之位。

    他也的确不算不称职,要不是个特别出色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娶得到公主?

    红尘叹了口气,她根本不知道当年都有什么人得到过邀请函,也不知道考核究竟是什么内容,不过隐约好像听人提过一句,每一次对继任族长的考核,出题的都是诸位长老,一般每人出一个,然后去宗祠询问,在宗祠里抽出一题完事。

    不过,夏家的继任族长乃是夏承祖,一个旁支的孩子,敦实宽厚,和夏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当时新族长继任,她已经卧病在床,得了消息到也有一点儿高兴,至少这回选出来的族长够踏实,那会儿夏家就需要一个踏踏实实的族长。

    林旭进了书房,一眼就见到书桌上摆着的那张邀请函,也不禁一愣。

    “夏家的?怎么敢送到红尘这儿来?”

    先皇那道改姓的旨意,外头的人也许有不知道的,红尘也没宣扬的意思,可夏家肯定知情,那位公主就不可能不知道,太后心里还是在意自家女儿的。

    不过,红尘改姓陈,公主肯定不会不乐意,说不定还有些欣喜。

    可既然改了姓儿,更和夏家没关系,这封邀请函就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难道他们夏家,还会接受一个姓陈的郡主当自家未来的族长不成?

    红尘笑了下,从桌子上把邀请函拿起,反反复复看了看,轻声道:“哎,还是不去了。”

    随手就把东西塞进书柜下头,她到底没有扔到炭盆里烧掉。

    正说着话,外面又有人来报,夏通居然找上了门,红尘想了下,没把人拒之门外,还是让人请进书房。

    每次见夏通,红尘都觉得他有一种莫名的骄傲,别说,就这股子傲气,到比一般的灵师更有气派,说不定哪天把他介绍给王半仙,王半仙会喜欢的紧。

    那个老小子总说自己现在那帮徒弟,个顶个都没出息,就没那个派头和自信,像他,当年什么都不懂,照样蒙得人把他当神仙看,现在这帮小子,手底下也有些能耐,至少比他当年出去行走江湖的时候强得多,可个个跟乡下来的一样,没见识。

    估计夏通这样的,他才觉得好。

    进了书房,见到红尘,夏通别别扭扭地道:“我……我想请您陪我去见一个病人,他疯了好几个月,请遍了名医,始终不见好转,我觉得……”

    “觉得是走丢了魂儿?”

    红尘眨了眨眼,沉吟片刻,这回到没拒绝,她通常很少拒绝去治病救人。

    “去哪儿?”

    “时,时家。”

    林旭一挑眉:“原来是去看时任。”

    红尘也乐了:“哦?时任也算京城名士,去看看他到不吃亏。”

    京城时家并不算名门望族,但也算颇有几分名气,书香门第,家中无论男女都爱读书,便是性情耿直了些,在朝堂上混不开,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在文人中有好名声。

    时任更是这一代的翘楚,时家上下都把他当心尖子看待,如今一病,时家这边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找了许多名医,甚至还托关系托到宫里,请了最好的太医,各种手段用尽,太医们也只说他是迷了心窍,徒呼奈何!

    现在药石罔效,时家差不多也快绝望了。

    夏通领着红尘进了时家的大门,时任的爹娘看见他都很客气,由着他自己带人去时任的房间,显然对他颇为信任,他和时家上下的关系也还不错。

    “就是这里。”

    一路到时任的卧房,守门的婆子叹道:“夏少爷来了,哎,公子还是老样子,您,您去看看。”

    夏通犹豫了下,点点头,推开门,就见时任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正拿着书看书,听见动静也没有回头。

    红尘扫了一眼,心下好笑,门上,墙上,还有床上,到处都是黄符,不过不明显,都经过伪装,藏得挺好,估计不是内行看不出来。

    别说,这些黄符都不是假货,全是上等的,什么安神符,定魂符,应有尽有。

    再一看时任,便是红尘也不得不赞叹,这人长得体面,是很讨喜的相貌,特别周正,这会儿也看不出哪里疯,坐在桌前默默读书,一身书卷气。

    夏通却呜咽了声,眼泪差点儿下来。

    红尘这才注意到,时任手里的书是倒着的,他貌似看得认真,可双眼翻白,神游天外一般。

    “时任,时任。”

    夏通喊了两声。对面那人听而不闻,半晌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手腕,起身走到窗边,蹙眉,脸上露出一抹忧伤:“这天都要黑了,尤郎君归了没有?”

    红尘登时吓了一跳。

    时任的声音到是男声,可说话的音调,却是婉转悠长,还有这表情,纯粹是个深闺怨妇的模样。

    夏通脸上一下子就青了一片。

    外面那婆子似乎久经战阵,一点儿都不害怕,拖长了声音道:“尤郎君肯定是在外面耽误了,不用担心。”

    听完,时任就叹了口气,扭头款款走到铜镜前面,拿起一把梳子,细细梳头,嘴里还轻轻哼唱起小曲儿。

    曲子是什么,红尘没听懂,不过带着些许幽怨,实在不是个大男人能唱出口的。

    “你看看,你看看。”夏通急得满头大汗,“好几个月了,他就这模样,看了多少大夫都没用。”

    红尘四下看了看:“你没给他招魂?”只看着些符,就能瞧得出夏通没少费心,这方面应该也做了不少。

    “招了。”

    夏通讷讷,耳朵根子通红,“没招的时候,也就是昏睡不起,结果一招,一招……”

    红尘:“……”

    她这会儿算看明白了,夏通这家伙肯定是罪魁祸首,怪不得这般羞愧。

    夏通一对上红尘的眼神,一咬牙,再也不顾丢脸不丢脸,哑着嗓子道:“时任他书院里有个先生,那天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疯,说了一堆招魂之类的事儿,时任回来跟我说,我就给批评了一通,那家伙说的不着调,根本就一点儿也不靠谱,时任那家伙不信,我一着急就给了他一块儿古玉法器,又告诉他怎么招魂,说他要是不信,可以按照我的法子试试。”

    红尘:“……别的不说,你这胆子可真大!还敢给法器!”

    夏通也是欲哭无泪,耷拉着脑袋一点儿精神气也没了。

    红尘轻声一叹,想了想,到有点儿能理解夏通,他大概只有在时任这样的普通人面前,才能有一种身为灵师的自豪感,当然也更想让时任认同,就有点儿不知分寸。

    想成为一个灵师不是容易事,至少要有一份不错的传承,最好还要有师父手把手地认真仔细教导,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得看天资,瞧瞧老天爷让不让你吃这碗饭。

    在红尘看来,夏通就不是个有天份的,身无灵气,呃,或许也有那么一星半点儿,在普通人眼里也能算是个灵师,可在她眼中,那点儿灵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就连半吊子也算不上了。

    他这样的人,瞧着又那么想当灵师,会在普通人面前各种显摆,到也不奇怪了。

    红尘仔细看了看时任的情况,皱眉道:“你想让我陪你去夏家的祖坟,和时任的情况有关?”

    “……嗯,当时时任去玩招魂的时候,就是去的燕回山,后来我帮他,帮他招了半天魂,一点儿用也没有,我一琢磨,就也去了一次燕回山,结果成了这副模样……我就想着,一定是那地方有什么问题,可现在我去不成了,夏家封闭了通道,不让我去。”

    夏通苦着脸。

    红尘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时任,皱眉道:“你既然去过一次没有用,再去又能如何?”(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章 跋扈

    夏通苦着脸,讷讷道:“也没别的法子了,有用没用的,总要试一试。”

    他也不知道自己再去一次能有什么作用,可祸是自己闯下,他就得想办法给兜住了,不光是为了时任,还是为了他自己。

    “我出这么一回错,别说考灵师,让我师父知道,恐怕要逐我出师门。”

    红尘若有所思。

    夏通偷眼看了红尘一眼:“我虽然是夏家的旁支,可关系离得远,听说爹爹当初给我取名儿,冲撞了夏家本家的人,虽是无知无意之行,后来却闹出点儿事端,连我爹愿意给我改名都没让那边消气,后来双方芥蒂越发深,这次夏家封山是正经事,就是托关系求京城的朋友帮忙,人家也不肯让我进去,可时任真耽误不起了,等他们把事儿办完,还不知道时任坟头上有没有长草,求别人也没用,我也只能求荣安郡主通融,陪我走一趟了,夏家那些老古董们,总不能不让,不让您进去?”

    红尘眯了眯眼:“你知道的到是不少!”

    要不是知道自己和夏家的关系,这家伙也不至于跑来说这么一番话。

    她的身世虽然不是什么绝密,可即便是在夏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这么个所谓的疏远旁支居然知情,看样子这小子也有那么点儿来历。

    夏通红着脸不敢吭气。

    红尘回头又看了一眼时任,时任好像对外界的感知有点儿异常,经常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这会儿在铜镜前面给自己梳了一个特别漂亮的高髻。

    有点儿像前朝有一段儿时间京城很常见的发式。

    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红尘忽然觉得特别熟悉,那种感觉很莫名其妙。

    她如今的记忆力很是不错,虽然前世一些她不想想起来的东西渐渐模糊,但这一世的记忆都清清楚楚,显然,前世她不可能和时任,或者时任身体里现在的某些东西有联系,这熟悉自然也不应该。

    红尘一笑摇头:“罢了,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燕回山自然不可能属于夏家。

    这座山在京城来讲,算不上很有名气,事实上光京城附近叫燕回山的小山头就有七八个,好像当年人们取名字都爱取这类听着挺高深莫测的山名。

    眼下这一座,不算大,不算小,很不起眼,而且偏僻,外围还好,好歹有一些临近的村民打个猎,捡捡柴火什么的,里面山路陡峭,听说早些年还闹了一次地动,改变了地形地貌,且时常有野兽出没,人迹罕至,京城老百姓们听过它的不多。

    夏家的祖坟却安置在此,谁也不知道当年夏家祖先怎么选的地方。

    既然是祖坟所在,夏家自然在燕回山圈了一大块儿地,好大一片都属于夏家,只是夏家也没好好经营过,山还是荒山野岭,平日里少见人迹,今日这座山却热闹的不行,马车停得都快停不下,山上老老少少一大堆,还吵吵嚷嚷的,也不怕扰了先辈们的安宁。

    红尘拎着夏通,夏通拎着一大堆法器,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找的,就是在红尘看来,那些法器也有些意思,至少给他用正好,不至于好到他无法驾驭,伤了自己,也不是完全没用,如果安排得当,至少能保他自己平平安安。

    怪不得这小子总是心高气傲,现在看来,即便红尘看不上他那点儿本事,也得瞧得起他的背景。

    呼哧了半天,他们一上山,山里头就冒出来两个老头,老头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年轻小伙子,身上都是玄色的短打,正经夏家人外出干活的装扮。

    夏家向来的规矩,就是进宫替某位贵人做点儿什么事儿,只要是去干活的,都不穿长袍,只穿短打。

    就因为这个,早些年夏家的小姐还被同窗们指着鼻子骂过粗野,后来有一段儿时间,夏安改了规矩,只是没多长日子又改回来,大家伙那么多年一直如此,早就习惯了,可不是家主觉得不体面,就能让一群手艺高超的大师放弃自己的习惯的。

    “夏通,怎么是你?”

    左面头发一边白一边黑的老头儿,一眼看见夏通,立时横眉怒目,怒叱,“说了多少次,不能进就是不能进,不知道我们家的孩儿们正在进行家族历练?这次历练准备了两年多,选的是我们夏家下一任族长,万一要是让你给破坏了,剥了你的皮都不够解气的。”

    夏通也气得胸腔鼓动:“哼,要是我进去一趟就能给搅合了,我看你们还是别选什么族长了,选出来也是个没用的,说不定夏家在他手上没几年就要垮掉。”

    “你!”

    “四堂叔,你和他计较什么,这小子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还不知道?”

    这边正吵,山下就响起一个平平缓缓的声音,夏通扭头一看,脸上登时扭曲。

    红尘瞥了一眼,也有些意外,来的这人好大的派头。

    她觉得夏通的气派就够足的,眼前这个却更大,那是个同样穿着一身玄色短打的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坐在四人抬的软轿子上,软轿上追着珠帘,每一个珠子都圆润光泽,很是精致,其中还有几颗有鸽子蛋大小,十分名贵。

    轿子左右各有四名侍婢,都是白衣飘飘,面无表情,手中或者捧着琴,或者捧着箫,或者捧着长剑,或者捧着化妆用的箱子,举手投足间都显出一身好功夫。

    光在山野间行走如履平地,也看得出这几个侍婢不简单。

    夏通一看见她,脸上登时露出几分畏惧,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可随即就羞恼,咬紧了嘴唇。

    “夏通,你忘了行礼。”

    那女子看也没看这边一眼,眼睛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指,摸着圆润的指头轻飘飘地道。

    夏通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下,一言不发地磕了三个头。

    那女子到有些兴致缺缺,“看在你也给我磕了十几回头的份上,教你个乖,没本事就不要乱嚣张,要是得罪了别人,可就不是磕头能了结的。”

    夏通把头埋在自己胳膊里,红尘甚至看到了他的眼泪,心中叹气,知道这小子心高气傲,没成想还有这么憋屈的时候,这里面想必有些故事,不过,和红尘无关,举目远眺,看了看山,略略蹙眉,抬腿就向里面走去,顺便叫上他:“走了。”

    “嗯?”

    轿子上的女子有些意外,总算把视线拉回来一点儿,落在红尘身上,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视而不见的意思。

    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在京城混这么久,居然还没被人套麻袋给弄死。

    那边瘦高个的老头过来一步,挡住路,厉声道:“你是何人?眼睛瞎了不成,前面的牌子没有看见?这座山已经封了……”

    “燕回山是你的?”

    红尘有点儿不耐烦。

    瘦高个愣了下,皱眉:“前面……就是我夏家的地方。”

    “所有路都是你的不成?”

    红尘更是没耐性,她是个好脾气,最近几日却不免有点儿心浮气躁。

    瘦高个也不敢说,整个燕回山都是他的,可在他心里,到也是这般想,忍不住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胡搅蛮缠,很是不痛快,瞪了夏通一眼,暗道,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夏通的朋友也个顶个讨厌的很,想着就挥挥手,身后小伙子们齐齐上前一步。

    老头儿张了张嘴,刚想继续开口,红尘已经完全无视那些小伙子接着向前走,很随意地看了夏通一眼。

    夏通一个哆嗦,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打了打身上的土,紧紧跟在红尘身后。

    说起来也奇怪,那些小辈们本来齐齐围了上去,偏偏围了一圈愣是没把人围住,眼看着红尘领着夏通都走了十几步,两个老头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回来!”

    还是坐在软轿上的女子反应更快,一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条长鞭,长鞭一抖,灵活飞出,直直缠向红尘的脖子。

    夏通吓得失色,高声吼:“小心!”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红尘连头都没回,轿子上的女人自己一头扑下,狼狈地落在地上。

    她身边的侍婢全都吓了一跳,不知所措,也不敢过去搀扶,半晌,那女子才爬起来,一脸灰尘,恶狠狠地抬头瞪着红尘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只是她也不是傻子,再嚣张跋扈也看得出来红尘不好对付,神色起伏不定,抿着唇冲身边一侍婢道:“去,看看我三哥走到儿哪了!”

    随即扭头冲老头儿道:“四堂叔,你就看着这两个捣乱的搅了咱家历练不成?”

    那自然不妥,老头拿出个木哨子,用力吹响,一时间整个山林都响起回声来。

    女子这才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整理仪容,脸上又恢复不咸不淡的镇定,冷声道:“一会儿我要这女人给我跪地磕头赔罪,然后再好好收拾……”

    话音未落,红尘一转身,居然又走了回来。

    那女子一句话被憋在喉咙里,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难得泛起一丝红,愕然瞪着红尘。

    “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对了,你们还没给我行礼呢!”

    红尘笑眯眯地道。

    那女子一愣,脸都气得扭曲:“你是什么东西,还敢让本姑奶奶……”

    啪!

    不知道谁丢来的石子儿,正好打在女子的嘴上,疼得她一哆嗦,四处张望,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究竟是谁?为何要与我夏家作对!”

    一开始她从轿子上落下,就知道周围有高手,而且高手还是护着眼前这女人的,她就有点儿犯嘀咕,不过为所欲为惯了,又是在自家的地头儿上,周围一声吆喝,能叫出十几口子夏家培养出来的高人,她也不至于惧怕。

    红尘叹了口气,靠在旁边的树上,冲着夏通笑道:“瞧瞧这口气,听着我都快以为夏家是陈家呢,在大周的地面上,还是京城附近,除了陈家,似乎也没什么人好意思这般飞扬跋扈吧。”

    夏家的两个‘守门’的老头儿都觉得有点儿怪异,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陈家是哪家,随即想到万岁爷的姓儿,心里都是一咯噔。

    夏通咳嗽了声,心中一下子畅快得不得了,板着脸冲那女子道:“夏淑美,还不赶紧给荣安郡主行礼,你太没规矩了,难道想造反不成?”

    那女子脑子里一乱,一时愣住,呆呆地瞪着红尘。

    红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对夏通道:“如果是夏安在这儿也就罢了,夏安是驸马,不必对我行大礼,但我想,你们夏家除了夏安族长以为,别人似乎没有爵位在身?对了,也没诰命吧,我记错了没有?”

    “当然没有。”

    夏通毕恭毕敬地道。

    他连对他爹娘师父都没这么恭敬过,可今天却恭敬的特别痛快。

    那个叫夏淑美的女子脸上又红又白,心跳如雷,硬挺着小声道:“你说你是荣安郡主,你就是了不成?”

    她说这话,其实没有底气,要知道冒认郡主可不是小罪名,这会儿她差不多相信了红尘的身份,但还是面子上过不去,忍不住想反抗一下。

    红尘也不多说,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边两个老头儿已经愣住,嘴唇有点儿哆嗦,谁也不敢说话,只是拼命给夏淑美使眼色。

    如果是别的虚衔郡主也就罢了,但要是此时炽手可热的荣安郡主,那绝对不能得罪。

    而且……荣安郡主和他们夏家的恩怨,他们也隐隐听说过,两个老头都有心把夏安给赶紧叫过来了。

    夏淑美难受的要命,也别扭的很,可她并不是个笨蛋,深吸了口气,不甘不愿地行礼:“见过郡主。”

    红尘不看她,也不叫起。

    她行的礼,那一般是官员家眷,有品级的诰命夫人才这般行的,一般普通老百姓见了郡主,都得磕头。

    死死把咽喉里的咆哮吞回去,夏淑美只好扑通一声跪下,默默叩首:“见过郡主娘娘,郡主娘娘万安。”

    场面一下子僵持。

    忽然,不远处山上山下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即有人喊:“哎哟喂,瞧瞧这是谁,这不是那什么夏淑美吗?得了软骨病不成,怎么跪下了?”

    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一瞬间,夏淑美脸上涨红。(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章 乌云

    对于夏淑美来说,冲着红尘磕头行礼,那很是憋屈,但也不算什么,可她这种种举动,竟然还让竞争对手看在眼睛里了,那绝对是一点儿都不能忍。

    夏淑美顿时觉得胸口烧成一片,脸上热气蒸腾,下意识咬牙,把嘴角都咬得鲜血淋漓。

    可这会儿荣安郡主一言不发,她犹豫了半天,却连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说到底,夏淑美还是个聪明人,深知什么叫欺软怕硬,从来不和自己过不去,平日里骄傲,那是她觉得自己有骄傲的资格,但冲着和皇帝关系亲近的郡主骄傲,就绝对是找死了。

    而且她心里有数,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虽然不至于说过于得罪荣安郡主,肯定也让那位郡主娘娘很不高兴,人家都动手了,还不让人家把这口气给出了,那她这委屈才是白白受了一回。

    夏淑美深吸一口气,听而不闻,把头低了下来,却是忍不住暗恨——既然是荣安郡主夏红尘,想必已经收到了邀请函,偏偏不拿出来,要是早点儿拿出来,她又怎么会……

    “啧啧,真是有趣儿,千古难见的场面!”

    说话的人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眼前,颇为好奇地看了看红尘,虽然不知道红尘的确切身份,不过能让夏淑美下跪,想来不简单,来人也是十分客气,行了个礼,并不问对方的身份来历,反而笑意盈盈,带了三分谄媚地道:“这位贵人,您这是打算进山?这会儿进山可不安全,不如跟着我们一块儿走?”

    周围那帮老老少少都呲牙,忽然觉得今年的未来族长选拔似乎要出点儿乱子。

    红尘也失笑,看了这人一眼却略吃了一惊,很像夏承祖,不过当年世人都说夏承祖憨厚老实,是个厚道人,从不和别人争执,在夏家没当族长之前,虽然也颇有威望,但却很是低调,和同辈中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没办法比。

    眼前这个,说他憨厚老实似乎不太合适。

    不过,红尘也不在意,转头看了眼夏通:“还不走?”

    夏通急忙点头如捣蒜:“走,走。”

    说着,两个人便要离开。

    左近夏家的小年轻们一时不知所措。

    旁边的老人家叹了口气,看了红尘一眼,犹豫了下:“既然是荣安郡主,自然是没有关系。”

    两个人慢慢悠悠,潇潇洒洒地走人,周围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夏家人,虽然没看见前因后果,可也知道了红尘的身份,当然更不敢阻拦,就是个个神色古怪。

    “她还真来了?”

    “这回历练,难不成她也要参加,那,那……”

    “长老们怎么会给她发邀请函?”

    众人心里都一个想法,万一要是真让她拔得头筹,未来族长是她,那可如何是好!

    在场能参加这回角逐的,好歹都是夏家培养起来的小辈,别管哪一个赢了,虽说会有人不大服气,却也不至于掀起大风波,但要是红尘做了未来族长,恐怕谁也不会甘心。

    凭什么!

    她身份是高,可又没给夏家做过贡献,甚至连夏这个姓都不知道人家还要不要呢,哪里担得起族长的位置!

    一时间,好些人都皱眉。

    还是为首的老头哼了哼,瞥了他们一眼:“好好做你们的事,别胡思乱想了,咱们是夏家人,把族长的位置看得重,人家好好的朝廷郡主不当,会愿意来掺和咱们家的事儿?恐怕这位置举手送人,人家都不接!”

    训斥了一顿,老人们就把参加历练的小辈都放进了山。

    “哎。”

    其实身为夏家的老人,他们清楚上面一群长老多少动了心思,有试试看让红尘接掌族长之位的想法,小辈们可能还看不出来,他们已经能感受到夏家面临的困难。

    前几年夏家炼制的兵器连连出事故,夏安族长费尽心思才把一切风波平息,但夏家也是伤筋动骨。

    今年更离谱,家中世代相传的剑庐忽然出了意外,里面的法阵坏了,而且几尊古老的炼剑炉同时停火,且看样子再也不肯继续工作。

    他们夏家能有今天的声望,打造兵器的手艺自是不俗,但能出那么多灵器,还是有赖于祖上留下的宝物,最重要的就是深藏剑庐之内的炼剑炉。

    炼剑炉一出问题,整个夏家都给震动,长老们日以继夜地研究,还是研究不出什么,只猜测可能是用的时间太长,又没有维护,开始老化,可惜这东西是祖辈传下来的,但怎么维护,怎么修理无人可知,上面的阵法纹路,家中灵师连看懂都看不懂,更别说去修。

    如今还能勉强支应,虽然灵器的数量大幅度减少,但即便是凡兵,他们打造出来的质量也不差,就是往常家中也不是随时都能出灵器的,大不了就当今年手艺好的长老们偷懒,没出多少精品,外人又不知情,还不敢小觑夏家。

    可总不能一直这般,万一从此打造不出灵器,夏家名声尽毁,很快就会变成末流,毕竟和别的有传承的世家大族不同,夏家靠的是手艺,能靠独门手艺屹立不倒,可一旦失去依仗,倒下的绝对会很快。

    这次族长更替,新任族长需要更有地位,更有能力,夏红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来她身为郡主,地位高,能缓一缓夏家的颓势,二来谁都知道她是天资出众的灵师,运气也好,万一她能把剑庐恢复成原貌,那真是救了整个夏家。

    当然,也有些长老不同意,觉得不妥,所以虽然发了邀请函,大家还是处于观望中,并没有特别急切。

    “荣安郡主当不当族长到是无所谓,可家里最好也不要太过得罪人家。”

    老人神色黯淡下来,连步履都有些蹒跚。

    他生来是夏家人,看过夏家的无限风光,当然希望这风光能持续,而且还能越来越兴盛。

    当年战乱时,夏家在大周的地位,那真是数一数二的。

    这帮夏家人的想法,影响不到红尘,她和夏通的步调不快也不慢,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

    夏通手里抱着一堆法器,瞪着眼紧紧张张地道:“郡主,您要给时任招魂吗?我这儿有招魂幡,招魂葫芦,招魂符,还有……”

    “别急。”

    红尘失笑,“先看看。”

    时任的身体里的确缺失了他自己的三魂,但是不是丢在这地方可不好说,而且丢了这么久,也不在乎一时片刻,慢慢看看。

    她看得的确高兴,以前从来没有进过燕回山深处,所以也没有在意,毕竟燕回山声名不显,想来不该是风水宝地,这会儿真正进来,却一下子就被风景如画的风光吸引住,怪不得夏家会把祖坟安置于此,的确不错。

    京城近来多风雨啊,尤其是围绕着周围的这些山林,好像很多魑魅魍魉都行动起来了,连夏家也要凑热闹。

    红尘状似悠闲,夏通却很紧张,嘀嘀咕咕地把刚才看见的那几个夏家人介绍了一遍,说到夏淑美时尤其愤恨,很是批判了一通,什么心狠手辣,冷血无情,高傲难惹,他两次和那个女人起冲突,都让对方给挫败了,打赌更是大败亏输,弄到后来除非不见面,否则见面就要给对方磕头请安。

    按照辈分,夏淑美比夏通长了一辈。

    “夏承宗这人到不是很难打交道,为人八面玲珑,论天分比师风师兄不差,很多长老都很中意他,就是他有个双胞胎兄弟,这方面略有些减分,那也无妨,他和夏承祖,就是他哥完全是两样人,长得再像大家伙也能分得出来。”

    夏通左右看了几眼,压低声音,“郡主是不知道,这回历练,夏家出幺蛾子呢,让家中子弟闯入燕回山一座千年古墓,当年夏家还不在的时候,那座古墓就在,机关重重,听说历代守墓人化作阴灵,护持墓穴……里头的宝贝肯定多……”

    “呃,当然,宝贝再多,他们打这个主意也太难看了些,实在让人不耻,还说什么不可破坏先人安宁,都要进人家墓穴了,还不破坏呢,纯粹睁着眼睛说瞎话。”

    夏通唠唠叨叨,红尘看了看他,挑眉一笑:“你知道的真不少。”

    历练已经开始,题目自然不需要特别保密,但既然是这么离谱的题目,夏家那边肯定也不愿意让太多人知情,封山封路也就很顺理成章,即便如此,夏通还知道这么多,由此可见,这人纵使是旁支,在夏家的地位也很不低了。

    还有,夏承祖居然有双胞胎兄弟,上辈子他做族长时,到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红尘也就稍微想了一下,并不觉得特别奇怪,如果夏承祖角逐族长成功,他弟弟就失败了,只是个普通的夏家族人,夏家族人一数一大堆,就连长老们她都人不齐全,更何况其他人。

    走了一会儿,夏通累得呼哧呼哧,口干舌燥,红尘眯了眯眼,莞尔一笑,“坐下歇会儿。”

    夏通登时如闻天籁,找了个略平坦的青石扑通一声就坐下,把手里的行李扔在地上。

    光是这些行李就足够把他累个半死,何况还要走山路。

    刚一坐下,旁边就窸窸窣窣的,又来了人,夏通抬眼一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来的是夏淑美,呃,还有夏承宗,这两拨人居然凑在一处。

    夏淑美当先而行,身边没带她那些侍婢,反而跟着个瘦瘦小小,留着一嘴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手里拎着一对儿葫芦,腰间还插着罗盘,看打扮应该是个灵师。

    这人一来就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红尘一眼,看起来有几分警惕。夏淑美的脸色也不大好,显然不乐意看到红尘,这会儿见了,也只能憋憋屈屈地见礼。

    红尘这回到没为难她,略点了点头就放过去,夏淑美松了口气,犹豫了下,靠着一棵树坐下,虽然她有点儿不想在这地方休息,但已经过来了,此时说要走,同样丢脸。

    夏承宗到和她不同,瞧见红尘两人十分高兴,还隔着老远,就笑呵呵地跟夏通闲扯上。

    一阵风吹过,红尘忽然一抬手,银色的长鞭甩起来,瞬间,骨碌碌,夏淑美就从半山坡上滚滚而落,一头栽在泥里,吃了一嘴,她呸呸了两声,勉强抬头,一脸的怒气,即便是对着红尘也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只是骂声还没出口,就一下子给噎了回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夏淑美靠坐的那棵大树上,缠着密密麻麻的毒蛇,个个吐着信子,在树干上,枝叶上游走。

    夏淑美整个身体都僵硬住,夏承宗也一头冷汗,他离那棵树也只有几步远,顾不得别的,半趴在地上用最快的速度蹭开,他可不认为自己身上带着的那点儿蛇药,就真能让所有毒蛇退避三舍。

    “……谢谢。”

    夏淑美憋得要命,又心有余悸,还是哆嗦着给红尘道了声谢。

    红尘摆了摆手,上下打量夏淑美,目光惊异,就像看什么神奇物种,看得她浑身不自在:“郡主?”

    “我看你乌云罩顶,要倒霉了,恐怕接下来的路程是遇山被石砸,遇水被水淹,灾劫重重,不如回头。”

    红尘笑眯眯地道。

    夏淑美深吸了口气,没把拳头捶红尘的脑袋上:“不劳郡主费心。”

    红尘叹了口气:“要不然你和我同行?虽然不能保证你不出意外,但多少有个照应。”

    “……不敢劳烦郡主。”

    夏淑美心中更气,几乎是咬牙切齿。

    看她坚持不肯,红尘只好不多劝说,不过最后看过去的眼神充满悲悯,让人家更是差点儿气哭了。

    这一气,连坐都坐不住,夏淑美站起身,清理了下身上头上的泥土,勉强应付了几句场面话,就告辞,大跨步地向前走去。

    “小心脚下。”

    红尘声音未落,她就脚下一绊,踉跄了下死命拽住旁边的树没摔倒。

    “小心头上。”

    啪嗒,头上掉下来一块儿石头,擦着头皮落地,虽然没砸实,可还是划出一道血痕来,疼得夏淑美眼睛泪花闪现。(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章 看不上

    众人:“……”

    夏淑美泪水涟涟,脸上露出几分憋屈至极的表情来,扭头看了看红尘,多少竟有几分畏惧。

    红尘无奈一摊手:“哎,我提醒过了。”

    “……走!”

    深吸了口气,夏淑美架起十二分小心,谨慎地带着人继续出发,只是每次落脚时都犹犹豫豫,动作也变得缓慢,再也不像一开始那般意气风发。

    旁边夏承宗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半天,一扭头望向红尘,自然而然地带了一点儿谄媚,笑眯眯地道:“瞧瞧夏淑美那倒霉催的模样,我可不敢跟她走得太近,还是离远点儿好些。”

    声音不小,传到前头夏淑美的耳朵里,成功让那姑娘几乎气炸了肺,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等着瞧!”

    “哎哟,还等着?好啊,我等着看你怎么死的,不听人家高人所言,纯粹傻帽一个!”

    这人说话时语气轻佻,冲着红尘却谄媚得很,到一点儿都不讨人厌,而且一般人见了他这种模样,说不定还心情舒畅。

    红尘也被逗乐了,歇了一会儿便招呼夏通起身。

    夏通老老实实跟着红尘一起走,即便走那些特别古怪的小道,因为山路难走,弄得满身泥土,磕磕绊绊的都是擦伤,也没开口抱怨。

    夏承宗也没有跟上来讨人嫌,他虽然瞧着对红尘一百个恭敬,但到底是夏家人,此次参加试炼,为的是族长之位,心中也是颇有信心,而且他也有准备,既然是去古墓,肯定要带几个专业人士,他运气还不错,居然有两个在京城赫赫威名的大师就在此山中,答应陪同他一块儿前往。

    这种时候,夏承宗自是不愿意节外生枝,和朝廷郡主同行还是免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等红尘和夏通走了不久,夏承宗起身喝了两口水,又等了一会儿,前面山上就下来两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

    两人身上都背着桃木剑,手里拎着木箱,身上穿法袍,正经的灵师装扮,且器宇轩昂,走在山地上如履平地,行动飞快,第一眼人还在远处,第二眼已经近在眼前。

    一看到此二人,夏承宗大喜,连忙迎上前笑道:“诸葛道长,高大师,您二位可算来了,咱们快走吧,别让夏淑美那妮子抢了先。”

    “不急,不急。”

    高大师是个矮矮胖胖,一脸和气模样的男人,未语先笑,“这种事,先到一步晚到一步都无妨,咱们还得等一人。”

    夏承宗登时皱眉。

    高大师也不在意他的不悦,反而客客气气地解释道:“你应该听过,曲家的曲乌小姐,她出外游历数载之久,今朝回京,难得也有此兴趣,咱们有她相助,无论是闯刀山还是下火海,都会平添三分底气。”

    夏承宗一愣,到底没再多言,对于曲乌他本来是不知道的,灵师圈子里的事儿,他了解的不多,但曲家那位小姐和荣安郡主之间的纷争当初闹得很大,身为夏家人,不自觉就忍不住去观察那位郡主娘娘,自然也知道曲小姐的身份。

    那位主儿可不是善茬,虽说与郡主相争,屡战屡败,但京城灵师们无一人敢小觑她,可见其人厉害。

    夏承宗沉下心,默默等了一会儿,片刻过去,曲乌人还未到,到是有个短打打扮的小厮从山上溜下,小声和高大师说了几句话,高大师就起身道:“曲小姐在古墓那儿与我们汇合,走吧。”

    话音未落,他和那个诸葛先生就收拾好东西,迅速出发,夏承宗都差点儿没反应过来,一路小跑才没有掉队。

    山脉蜿蜒起伏不定,红尘立在高坡之上,小心看周围的环境,只见峰峦叠嶂,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地形十分复杂。

    夏通小声道:“郡主,时任他……”

    “不要急,快到了。”

    红尘张望了下,就沿着一条小径穿行,穿过茂密的灌木丛,就来到一块儿较为平坦的山谷。

    夏通一愣:“这,这地方!”

    “呃!”

    “咦?”

    山坡上,树丛里,草地上,差不多有十几口子人正蹲着吃饭,地上还生着几个火堆,上面架着锅,里头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夏通吞了口口水,忽然觉得眼前不是荒山野岭,摇身一变到成了人们野炊的好地处。

    红尘到是不奇怪,微微一笑,轻声道:“好一座大墓,看样子应有千年之久了。”

    “就是这儿?”

    夏通顿时明了,偷觑了红尘一眼,心下纠结,“郡主,咱们不如先去找时任的魂魄?”

    他琢磨着这位郡主大概也对夏家的历练颇为感兴趣,说到底,她和那一家子扯不开关系。

    红尘冷看了他一眼,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的心思,却懒得多解释,起身慢慢向着古墓走去,刚走了几步,只听一声惨叫,前面一侧,绿藤环绕的洞口中滚出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没有半点儿完好,衣服也破破烂烂,里面裹着好几层雪白的绷带,绷带都让血泡得发黑,不过她到一点儿也不在乎,艰难地爬起来,站直了身体,捂住破了一大片的脸,呲牙咧嘴。

    她身边几个侍女,还有几个小厮都围了过去,却束手束脚,半点儿也不敢靠近。

    不过一瞬间,扑通一声,那女人还没站稳就脚下一滑,咕噜噜摔下了山坡。

    “啊!”

    夏通大吃一惊,连忙向前走了两步,却忽然觉得不对劲,那女人身边的人一个都没有吃惊,而是手脚相当麻利地走下去,小心扶着那女人上来。

    而摔得那么惨痛,那个女子也是一声不吭,只木着一张脸,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周围几个正吃饭的夏家人都忍不住叹息。

    “她也够倔的,听说这一路上差点儿死了八次,换了别人早就不肯干了,她到愣是赶了过来。”

    “人家是什么人,师父可是夏家长老,听说她半路上一看不好,叫了五十个侍婢分成十组,抬着她用最快的速度往这儿冲,哪怕遇见再大的危险也不许停,她是受伤没事,她那侍婢们折损却十分严重,只剩下这六个了,剩下的能留下一条命的也不算多。”

    “夏淑美?”

    夏通愕然,这回也认出人来,不怪他一开始不认得,实在是那女人的模样狼狈的没办法看。

    前面地上的夏淑美艰难转头,看向这边,一眼见到红尘,瞳孔收缩。夏通也吓了一跳,本能地看了红尘一眼,忽然想起那个传闻,传闻荣安郡主说谁乌云罩顶,那个人最好找个寺庙老老实实待着,等到霉运过去或许能留下半条命,要是不肯,就只有死路一条,也有人说郡主娘娘那是有一条毒舌,说谁谁死,本来不该你死,你也得死,人家有老天爷给撑腰。

    他以前只当是传闻,今日只能告诉自己,以后对这些传闻要慎重再慎重,可不能有半点儿轻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自己一命。

    此时,那个洞里又步履蹒跚地走出来几个人,正是夏承宗和那两个灵师,身上也颇为狼狈,不过比夏淑美要好很多。

    三人想来也没有深入墓穴太远,不过到不急不慌的模样,找了个地方坐下,掏出干粮来,诸葛道长和高大师刚吃了口饼,抬头看到红尘都一怔,连忙起身过来。

    高大师人还未曾走近,先开口笑道:“郡主娘娘也来了。”两个人一走过来就挤眉弄眼,冲着红尘使眼色,眉目生动至极。

    这两个是熟人,红尘对他们也客气,瞧着二人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小声道:“无论二位来做什么,我们的目的大约不一样,我是来找一个人的魂魄,找到就走。”

    高大师一愣,脸上到露出几分失望。

    诸葛道长一向很少开口,此时也开口道:“听说那件东西就藏在墓中,早先的封印已经破裂,若不小心落入歹人之手,必成大患,到时候大周危矣,天下危矣!”

    高大师也道:“我二人并不是贪心,妄求那等至宝,最多也就是想看一看,可天下谁不想看?我们可没有据为己有的打算,恐怕也没那个福气,但总要守着点儿,莫要让恶人得了去。”

    红尘摇了摇头:“我多少猜到你们说的是什么,前阵子遇见一个厉鬼,也说山中有宝,还传得很是邪乎,什么得之可得天下之类,不过我只观此山气运,便知那宝物身上未沾染恶果,应该是好东西,就算出世,也不会愿意让邪恶之人使用。”

    两个灵师闻言苦笑,“还是郡主洒脱。”

    自从冬日里探查到一点儿那东西的气息,怀疑那东西要现世,他们这几个老家伙吓得数月吃不香睡不着,都想着要是可以,拼得一条性命,也要把它封住,若是不行,也要拼尽全力不让歹人得手,有些悲观之人甚至觉得大周国运要断,战战兢兢这么久,人家郡主却是自在得很,还有空儿管什么找人魂魄的闲事。

    他们蹲在那儿苦笑,红尘似乎已经四下观察好了,举步向前走去,一群人都扭头,视线追着她的背影。

    眼看着红尘走到一块石壁前,伸手一推,那石壁就自动向旁边挪开,露出一块儿石碑。

    高大师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郡主,那是死人位,不能进。”

    夏家那些人都嘻嘻哈哈地嬉笑起来,看红尘的目光充满嘲讽,这个古墓夏家早就发现,多年探索,虽说没深入过,可外围的一切情况都相当明白,又怎么可能连墓**都没发现?

    但发现归发现,当年却因为想直接进去,一口气折损了十几个好手,现在上下都知道那是个不能碰触之地。

    “大师也不必急,那地方有**阵,怕是连进都进不去,大不了晕一晕,不至于一来就丢命。”

    有个后生笑嘻嘻地道。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起哄的声音还没落下,众人就看着红尘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石碑后面,没了踪迹。

    取笑声戛然而止。

    整个山谷里除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响,一时间居然再无异动,好半晌才有人讪讪一笑:“呃,那地方凶险,也许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一行人纷纷点头,还有人很是惋惜,连夏通都被他们的七嘴八舌闹得有点儿心慌意乱,一咬牙也跟着往里面冲,但他一走,终于明白这些人不是胡言乱语,走着走着不是偏离方向一头撞在石壁上,就是脑袋发昏竟然又掉了头,折腾半天进不去,夏通终于消停,气喘吁吁地蹲在一边发愣。

    夏淑美的面上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众人正压低声音小声议论,不远处就传来脚步声。

    曲乌穿着黑色的斗篷,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杖,慢慢而来,全身上下不见半点儿奢华,众人一眼看过去,就好像看到一座山,一条大河,只觉得此人气度沉凝。

    诸葛道长和高大师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微笑,冲夏承宗道:“还以为这祖宗不来了。”

    不知为何,夏淑美居然也认得曲乌,一眼看到她,简直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蹭一下跳起来扑过去,就连山上忽然掉下碎石砸得她满脸生疼也不在意,扑到曲乌前面高声道:“曲小姐救命,我可能让什么东西诅咒了,劳烦您帮我看看,帮忙看看!”

    曲乌慢慢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脸,一言不发。

    旁边夏承祖冷笑着哼哼了几声,充满幸灾乐祸,夏淑美心里着急,眨了眨眼,急切地冲曲乌道:“那位荣安郡主刚才也在,我实不愿意找她帮忙,还请曲小姐相助。”

    提起荣安郡主,她都没有掩藏话里的那股子厌恶轻视。

    曲乌本都没有正眼瞧她,这会儿到是抬起头,露出专注的神色,夏淑美大喜,她也知道眼前这位和那个郡主不和,绞尽脑汁又想了几句奉承话,尽力贬低红尘,嘴里正说着,就见曲乌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色:“你很看不上她?看不起荣安郡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章 鬼差

    夏淑美急得满头大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脑子已然木了,本能地道:“她身为朝廷郡主,位高权重,怕是曲小姐早些年也受了她的委屈,在我心中,论起能力她远远不能与曲小姐相提并论。”

    谁都知道曲乌和荣安郡主之间的竞争,京城灵师中,同为女子,同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两个人都被称为天才,一个身份高贵,一个家传渊源,不斗才怪。

    夏淑美想起自家那些姐妹之间的龌龊,登时恨自己脑子里词汇太少,不能好好踩着那个郡主捧一捧人家曲乌小姐。

    眼前这位曲小姐的能力,她可是亲眼所见,还见过好几次,绝对手段高妙,别说年轻的灵师,就是把那些耄耋之年的老人们都放在一起,她也毫不逊色。

    她一边想一边抬头,结果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汗水湿了背脊,曲乌的眼神冷得像冰,一点儿温度也没有。

    “曲小姐?”

    曲乌轻声一笑,轻蔑地看了夏淑美一眼:“你这种人,连提一句她的名字都不配。”

    说完,转身便走。

    夏淑美整个人都僵硬住。

    “噗嗤!”夏承宗顿时笑了,越笑声音越大,就连对墓穴里的危机,都少了几分顾忌,心中畅快至极。

    说起来,虽然他爹爹如今已经不担任长老之位,但两个长老都是他爹的徒弟,他在家里地位自然不低,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多少亏,结果年初的时候居然让夏淑美这个女人给摆了一道,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女人塞到他床上,害得他丢脸不说,还丢了富贵貌美的未婚妻,连他哥哥都被气得吐血,到现在身体还没有特别好,今年的选拔,要是他哥成绩不好,全是这个女人的罪过。

    偏偏这女人不好对付得很,身边一群狐朋狗友,明明嚣张跋扈,却惯会装模作样,弄得家里人都觉得她的性子好,不受气,适合夏家目前的状况。

    差不多有一小半的长老们觉得,夏家这些年太低调,不受人尊重,应该有一个彪悍的族长站出来,带领大家伙恢复祖上往日荣光,最不济,好歹也不能让堂堂夏家,真变成京城世家中的末流。

    外面的匠人不受重视,但他们夏家可和普通的匠人不同,他们掌着大周军备,可以说如果夏家倒台,或者罢工,战争时期绝对能让大周一半以上的士兵空着手上战场,至于骑兵,恐怕也得折损三分之一。

    他们家族如此重要,自然应该有更尊贵的地位。

    夏承宗嘻嘻哈哈地在那儿笑,看向夏淑美的目光充满戏谑,夏淑美心口一阵一阵发凉,捂着伤痕累累的脸,目中露出几分狠色,闭了闭眼,难受得要命——夏承宗懂什么,他是个男人,天生有广阔的天地,他只看见自己不择手段地去争,争夺地位,争夺资源,争夺一切,可他不明白,自己是个女人,在夏家,女人也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得到不下于男人的培养,但前提是你要有用,如果不能杀出一条血路,你就会和大部分夏家的女孩儿们一样,被装饰成名贵的商品,好好地卖出去。

    凭什么!她要是寻常没见识的女子也就罢了,有几个靠谱的家人,将来嫁给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差的男人,相夫教子,日子也过得,可是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学了那么多的本事,没有几个男人会比她强,她在夏家说一不二,能得到很多东西,一旦平平淡淡地嫁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她怎么会甘心,凭什么不能去争一争。

    女人想做族长,比男人要难无数倍,那些长老们口中说,夏家之前也有过女族长,也都出类拔萃,夏家不同别的家族,不看那些虚的,选族长只选贤能,不论男女,可还是下意识地先去看男人们,就说候选人,男人有多少?女人才有几个?加上她,也不过三人而已,另外两个还是明明白白说好了就是来长见识,根本没有希望,她身为女子,想成功比男人更难无数倍,再不手段凌厉些,哪里还能有希望。

    暗暗咬牙,夏淑美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即便灾劫无数,她都要拼一次,深吸了口气,不再理会那些目带嘲讽的夏家族人,勉强站起身,坚持着向墓穴的方向走去。

    一步又一步,她走得很慢,很平稳,再也没有摔倒,她也努力不去害怕。

    “啊!”

    “小心!”

    走着走着,后面忽然传来惊恐的呼喊,夏淑美脚下悬空,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失重,一回神,惊恐地看着脚下的云层,她竟然正在摔到悬崖之下……双手舞动想抓住点儿什么,可惜只能白费力气。

    完了!

    夏淑美紧紧闭上眼,眼泪滚落,她已经能听见耳边的风声,她要死了,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扑通,夏淑美躺在地上,后背腰身酸麻疼痛,眼睛不敢睁开,忍不住想,这就是死亡?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醒醒。”

    冰凉的东西在她的脸上拍了拍,夏淑美睁开眼,有点儿不知今夕是何年,就看见眼前有个银色的小鞭子,左右摇摆。

    “醒了?”

    再一抬头,就看到问话的红尘,夏淑美张了张嘴,一声也发不出,只能又闭上,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声响——

    “好家伙,你可真命大!”

    “要不是郡主娘娘反应快,及时相救,你还真变成肉酱了。”

    “别说的那么恶心,以后可怎么吃肉!”

    夏淑美平日里最烦的就是那些唠叨声,这会儿却也很难去烦,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位郡主站在一边,正细细擦她那条银色的长鞭,神情平淡,就好像刚才救人的不是她,一时到有些气闷,也说不出感激的话。

    夏承宗一行人也都回过神,懒得理会一路倒霉,如今都快丢了大半条命的夏淑美,全围着红尘。

    就是那些夏家族人也一样,目露金光,想这座千年古墓,他们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也只敢从自己挖掘的盗洞里进出,谁都不敢走正门,眼前这个可是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进去了一回,而且还平平安安地出来,看样子纤尘不染,顺利得不行。

    “郡主,里头是什么情况?”

    “您就没碰到什么机关?”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红尘也不恼,笑着应付了两句,虽然没提到多少有用的东西,也把人都安抚了下去,一回头对上曲乌,挑挑眉客客气气地招呼了声。

    曲乌哼了哼,似乎和以前有点儿不同,多少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平和雍容,冷声道:“你也想要那件东西?那就再比一比,这几年我在外游历,听说你过得也很滋润,就是不知道长进多少?”

    红尘也没解释什么,她知道曲乌的性子,这会儿要是惹得她不高兴,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有违常理的事,挥挥手,红尘一甩长鞭,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

    曲乌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一时也没再多言。

    夏通这会儿才回过神,扑到红尘身边,张了张嘴,略有些委屈,不过此时也没敢表现,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郡主没受伤吧?那什么,时任呢?”

    红尘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纸,三两下,就把纸撕成人形,扔在她画出来的圆圈儿里。

    说来奇怪,那纸刚一落进去,就和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啪一声站直,到把周围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曲乌看了眼,目光微闪:“这是?”

    红尘笑了笑,没答话,反而转头看向夏淑美,目光在她头顶上绕了一圈,她头上有一层薄薄的白气,气息向外延伸出一条细线,白气汩汩而出,顺着细线入了墓穴,也不知去往何方,一开始在山上,这种表征还不太明显,这会儿红尘却看得清楚,轻轻一笑道:“你被人拿走了运,如果再不破坏,寿命最多也就有一两天了。”

    夏淑美一愣,她本待不信的,可这会儿却不敢不信,一路上的遭遇已经能看得出来,她被人做了手脚,而且眼前这位郡主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她身为夏家人,到比别人了解。

    他们这些夏家人,无论是得势的,还是混日子的,但凡知道一点儿内幕,都会忍不住对这个人好奇,出生即落难,堂堂贵女,流落乡野,本来蒙尘,却活得潇潇洒洒,甚至高居郡主之位,得到新君的无限信任,压了夏家一大头,这样的人物,这样的经历,不用演绎已成传奇,同为夏家人,不去了解清楚才是有病。

    夏淑美犹犹豫豫,咬着牙不肯说话,前面她得罪了那人,还平白无故地磕了好几个头,在族人面前丢脸,尤其是在夏承宗面前丢脸,如今‘仇’还没报,就被人救了一回,又要继续求救,她到不是不知好歹,更不是不看重自己的命,可一时也真难堪。

    “来了。”

    红尘跟夏淑美说话时,神色还平淡,此时却挑眉,露出几分威仪,转过头,盯着地上的圆圈。

    众人愣了愣,四下张望,一片风平浪静,没什么东西过来,不过灵绝敏感的夏家族人,都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曲乌反而上前,走到红尘身边,目光奇怪:“你这是招惹了什么东西?好强的阴气,不像是厉鬼!”

    扭头看红尘气定神闲,曲乌难得莞尔一笑:“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忙?”

    红尘飞了个白眼,她也要面子的好不好,哪里用得着别人插手,随手抚了抚头发,打出两道符咒,贴在她画的圆圈附近,众人似乎隐隐听见有锁链拖地的声响,又隐隐有一股奇怪的咆哮声。

    半晌,只见地上的圆圈金光一闪,半空中传来一声闷痛,所有人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凭空出现,那人身穿漆黑长袍,头戴高帽,帽子上还写着两个大字——鬼差!

    “该死的,什么东西!什么人阻拦阴差执法?”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向后退去,心里怦怦乱跳,鬼差,居然是鬼差!他们还活着的时候,竟见到了鬼差!

    “咳咳。”

    红尘咳嗽了两声。

    那鬼差一扭头,看到红尘似乎有点儿迷惑,迟疑了下才厉声道:“就是你阻拦本尊?”

    “你是阴差?”红尘瞥了他一眼,“此人阳寿未尽,你到这儿来,可有阎王手令?还是有判官文书?”

    阴差愣了下,大怒:“什么话,本尊我做事哪里用得着尔等凡夫俗子多管?”

    说着,他一抬手,手中的锁链就冲着红尘而去。

    所有人都吓坏了,曲乌也皱眉,手缩回袖子里,握住短剑,其他人却是恨不得背生双翼,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得罪了鬼差,哪怕她这位郡主娘娘再厉害,恐怕也没好果子吃!

    叮咚咚!

    不曾想,鬼差手中锁链刚一到红尘眼前,也没见对方怎么应付,就瞬时间软了下来,愣是从鬼差手中挣脱,落到地上,甚至还扭动了一下身体,特别谄媚地弯了弯,好像再给红尘赔礼道歉。

    鬼差一下子愣住,抬头仔细去看红尘,面上先是犹豫,又露出几分惊惶,最后竟吓了一跳:“呃,呃,仙,仙子……不知仙子当面,还望恕罪,恕罪!”

    他整个人一缩,好似比以前小了一圈儿,点头哈腰,满脸苦涩。

    所有人:“……”

    曲乌也愕然抬头,看了看红尘。

    红尘自己其实也很懵懂,不过她见多识广,阴曹地府也不是去过一次两次的,并不多惊奇,笑了笑道:“这个人阳寿未尽,我带走了,你们地府只要阎王手令不出,判官文书不下,本也不该随意带阴魂走。”

    鬼差苦笑,连连应是。

    其实并非如此,阎王就不说了,判官也很忙,通常都是他们先把活儿做了,回头再补一道手续就好,可这会儿让人家逮住,自然没什么好说。

    不过,这确实是阳寿未尽的枉死鬼,他之所以不怕麻烦,纯粹是有鬼许了他好处,鬼差心中叹气,看来这好处是指望不上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一章 圆满

    哎,恐怕不光没机会考虑什么好处,还要小心些,千万别阴沟里翻船,闹大了再惊动判官,到时候的处罚,他可有些受不起。

    鬼差心中叹息,对红尘越发恭敬,没办法,人家能通天,不是他一个小小鬼差得罪得起的。

    不过到也不必太多担忧,像他们这样的鬼差,偶尔有点儿小心思,规则之外,做一点儿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上面并不会追究。

    红尘没太得罪这位的意思,到底是个鬼差,在地府里就是无名小卒,也有自己的能耐,她人在世间,没必要和地下的这些人物交恶,挥挥手,锁链就自动飞起来又回到鬼差手中。

    “我还要送他回去,就不耽误你了。”

    鬼差松了口气,转头就走,在红尘面前也不敢讨要好处,换了碰见别的灵师,非要让对方出点儿血不成!

    “对了,你们这服饰也该换换,还有那帽子,未免难看。”直接就往头上顶着鬼差两个字,让人瞧见就觉得不舒坦。

    鬼差咳嗽了几声,讪讪一笑:“这不是,这不是更一目了然!”说着嗖一下就消失不见,只余下叮叮当当的锁链响动犹在耳边。

    红尘不觉一笑,看来地下那些工作人员的差事也不好做,连身新衣服都没办法换,她那次奔赴异空间也见过地府人员,似乎和这里的相差不大。

    把脑子里那些杂念撇开,红尘低下头,把圆圈里的纸人拿起,拢在袖子里面,冲夏通笑道:“可以了,回去就助他附体,想来能平安无事。”

    夏通这会儿却迷迷瞪瞪的,连自己来的目的都有点儿忘记:“刚才,那,那是什么?”

    红尘愕然:“你不认识?阴差啊?”

    夏通揉了揉耳朵,再也无话可说。

    众人:“……”

    鬼差出现这一幕,真是让所有人心惊肉跳加目瞪口呆,毕竟有生之年能见到那种,咳咳咳,那种人的,尤其还是肉眼看见,恐怕凤毛麟角,别说他们,便是曲乌的神色都有点儿古怪,心中叹气,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她这么努力,最后还是……

    这等想法只是一闪,曲乌随即抬起头,深深看了红尘一眼,低落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她绝不信自己会比不上她!也许要一年,也许要五年,十年,甚至更久,只要她还活着,这场胜负之争,在自己心里就永远不会结束。

    被如此复杂的眼神盯着,连红尘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冲夏通点点头:“没事了,不走?”

    夏通一愣,周围的夏家人都怔了怔。

    此次入山,为的是这座古墓,也是为了夏家的族长之位,他们本来以为荣安郡主也有意尝试,事实上,便是不想要那个族长的位置,这样一座古墓难道还不值得进去一趟?

    传闻它传承千年,主人乃是当时最强大的灵师,千年前可不像现在,灵师们都有几乎惊天动地的手段,墓穴里的陪葬品,想来更非人间普通的珍宝。

    荣安郡主也是灵师,难道当真不动心?便是对陪葬品不感兴趣,光是那些机关构造,也足够让灵师们着迷了吧?

    话虽如此,到没人说什么,就是有几个欲言又止,想询问一声,看看荣安郡主究竟是怎么从墓穴正面进去的,也都没敢吭声。

    红尘收拾好东西,叫上夏通一块儿下山,临走,转头笑道:“这恐怕不是真正的墓,唔,虽然你们要是能闯进去,肯定大有收获。”

    众人愕然。

    红尘指了指露出来的墓碑:“你们说这里是死门,里面机关重重,但它要真是墓穴,哪个人会蠢到给自己的墓建一个活动门的?这岂不是逗弄人去盗墓?”

    夏家那些人张大了嘴,心里一震,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当然,红尘此种说法也改变不了什么,该闯进去还是要闯进去,夏家确定的考题,哪里会半途而废?再说了,既然是千年前留下的,它即便不是什么真墓,只是座假墓,也值得一看。

    这些和红尘没多少关系,她自顾自地转身走人,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压抑的哭声。

    “郡主留步。”夏淑美终于忍不住低头,“……我不想死。”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这下连夏通都咋舌,有了那么半分不忍心,当然,只有半分,想让夏通不恨这个女人那根本不可能。

    夏淑美本来就一身伤,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弄的,右边的脸上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她可是女孩子,脸何等重要?这么重的伤,即便用上最好的药,也不可能不留下疤痕,不过此时夏淑美看起来到不是特别在意自己的脸,不能说不在意,就是男子也不愿颜面受损,只是她比起其他闺阁女儿来,表现已经相当不错,至少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彻底崩溃。

    红尘也有些意外,转过身很认真地看了夏淑美一眼:“我可以帮你,这不难。”

    众人都抬头看过来。

    红尘又道:“你身边那个灵师借了你的运去,他在墓穴中可能多几分运道,说不定会有所斩获。”

    “怎么会!?”夏淑美先是一惊,随即眯了眯眼,咬牙切齿,“他敢背叛我!”

    若是红尘不说,她绝对想不到,但是红尘一提醒,她立时就想到在来之前,那个人的种种举动。

    想了想,夏淑美额头上就渗出一层冷汗:“在来之前,陈福说我身体弱,给我吃了半个月的药,药方我看过,都是普通滋补的药罢了,入口却不难喝,还有一点儿香甜,还有,他特别热心,帮我看过房中风水,还给了我护身符……”

    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串用银链子串起来的东西,上面有一只铜葫芦,也就拇指大小,还有一串铜钱。

    红尘接过,看了两眼就笑了,很随意地在地上一砸,登时从葫芦里飞出一大片黑雾。

    夏淑美吓得倒退,那黑雾却瞬间向她身上扑去,红尘伸手一扯,扯得她一个踉跄跌到一边,两只手指做剪刀状,冲着那黑雾中心伸去,瞬间,众人耳边好像听见咯嘣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开来。

    “啊啊!该死,该死!”

    空中又仿佛传来怪异的声响。

    红尘听而不闻,抓住夏淑美的手臂,在她的手腕上画了一个圆圈,肉眼可见的白雾居然汩汩而来,钻入圈内,夏淑美脑袋一晕,深吸了口气,身上的疼痛竟似乎稍稍减弱了些,精神也好了许多。

    “行了。”

    红尘这才松手笑道,“剩下的我相信夏小姐可以自己解决。”

    夏淑美抿着嘴唇,脸色通红,却是认认真真谢过红尘,如今都知道了真相,她要是还没能力对付骗子陈福,那她才是该死,一早碰死算了,还争什么族长之位,夏家要是有这么个蠢货当族长,哪里还能有一点儿好?

    事实上经过这么一回,夏淑美争胜的心思到没弱几分,不过也心宽了许多,决定公平竞争一回,剩下的全看运道如何,看自己有没有一飞冲天的命。

    在一众炽烈的,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红尘潇潇洒洒走人,顺便把夏通也拎走,顺顺利利下了山,夏通忍不住看了看红尘:“郡主当真不好奇那座古墓?”

    “进去看过了,没什么好好奇的。”

    红尘失笑,“而且,夏家那帮人想把人家古墓里的宝贝弄出来,恐怕不容易,唔,除非……”

    “除非什么?”夏通眼睛一亮。

    红尘摇头:“也没什么,咱们等着看热闹就好。”说着,她脸上到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夏通心里一惊,红尘扫了他一眼,失笑道:“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若是我所料不错,他们这回终能得偿所愿。”

    说完这句话,红尘就再不多言,夏通也没心思担心那边的夏家,只关心时任。

    时任不光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前程,时任平安无事,他就能少走很多弯路,要是出了事,这辈子恐怕都没希望成为灵师了。

    虽然在红尘看来,就夏通那点儿天分,真让他走这条路才是害了他,要真喜欢,还不如跟王半仙的路子走,当个坑蒙拐骗的假灵师更妥当,可人家乐意,那也就不必外人插口多管。

    “快请。”

    一到时家,一家子居然都到门口恭迎,还毕恭毕敬地把红尘他们请到卧房门前。

    “哎,我儿,时任这孩子他,总之,多谢二位费心。”

    时家一家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对于夏通和红尘能不能救回自家儿子,都没几分信心,可又忍不住想要试一试,到了这种地步,但凡有一线希望也要尝试下了。

    红尘点头,推门而入,夏通抬起手来捂了捂眼睛,脸上也不觉露出不忍看的表情来,时任这副模样若让熟人见了,他那点儿才子的名声恐怕就被毁得一点儿不剩。

    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身大红的缎子,脸上也画着精细的妆容,眉毛给剃得之剩下两点,猩红的嘴唇瞧着吓人的很。

    红尘到是认认真真审视了下,点点头:“还不错。”

    这真不算什么,当年京城还流行过半面妆,就是只一半脸化妆,还有女子把半张脸涂黑,有的把眉毛剃光,有的在脸上画出各种神奇图案,创造力非凡,像现在时任脸上的妆容,前朝宫廷里都流行过一段时日,后来还是皇帝受不了,说了几句才给止住了。

    时任看到红尘,就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甘愿:“没想到连鬼差都靠不住。”

    ‘他’嘀咕了一句,到好像认了命,轻声道:“也罢了,做人是不错,可这皮囊不好,用起来并不舒坦。”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向后仰倒,还是丫鬟手明,扑过去扶住,这才没让自家公子栽倒在地,红尘走过去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就从袖子里掏出纸人,放在时任身上,道:“时任,快回去吧,已经没事了。”

    时家上下都瞪大了眼,竟真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摇摇晃晃地从纸人里面飞出,盘桓了下,似乎颇为犹豫,又听红尘大喝一声,才老老实实钻入自己的身体。

    红尘摇了摇头,用力一拍时任的额头,他蹭一下就坐起身,“哎哟我的妈呀,原来女人这么可怕!”

    夏通心里一松,扶着桌面站好,吐出口气。

    时家的人也热泪盈眶。

    时任却使劲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大声道:“走了吧,那女人走了吧,没在我身体里吧?”

    众人被他问得晕头转向。

    还是红尘笑道:“放心,你这么瘦弱的身板,可不是人家的菜,不过下回再玩什么招魂,别往人家坟头上乱踩。”

    时任心有余悸,重重点头,苦着脸道:“再也不敢了。”

    “嘻!”

    半空中居然传来一声轻如烟的笑声。

    所有人的身体都僵住,时任几乎被吓得翻白眼,红尘勾了勾唇角:“放心,她真的已经走了。”

    时任扑通一声栽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小声咕哝:“再也不敢,再也不敢。”

    夏通满脸疑惑。

    红尘笑道:“其实见了时任我就猜到了,他玩招魂肯定是招来了什么人,占了他的身体,不过,厉鬼想附体还附得这般完美也不容易,恐怕是时任主动招惹才对。”

    时任叹了口气,也没瞒着:“我在山里看到一个墓,正好得了招魂符,还有夏通给的法器,就想招来看一看,其实我不怎么信这个,就是觉得好玩,没想到一招还真招来了个小妇人。”

    “那小妇人看起来极为贤良淑德,人也很美,我这人天生胆大,到不害怕,就忍不住口花花了几句,勾搭起她,小妇人一开始也不理我,后来我也不知怎么脑袋一热,就说要带她回家,她居然笑盈盈地应了,等我真把她带回家才知道厉害,好家伙,那就是个刺头啊!”

    时任一脸心有余悸,想了想,站起身冲着夏通弯腰鞠躬,“亏得夏兄又替我招魂,不知怎的到让我的魂魄托体而出,算是逃出生天了,否则,否则我真是比死还惨!”

    夏通:“……”招魂招到人家托体……为什么他一点儿都不高兴。(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多喜事

    时任絮絮叨叨半天,简直是个话唠,听得夏通头昏脑涨的,最后也只能苦笑,好歹这家伙现在平平安安活了下来,对自己来说已经是大好事,也不必多想别的。

    至于说招魂失败,惹出这等大麻烦的事儿,也只让夏通难受了片刻,大概是他做得蠢事太多,如今已经皮糙肉厚,并不在意了。

    又给时任检查了下,时家的人还找了大夫过来,看他身体到没有大问题,就是稍稍有些虚弱,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还皱眉摇头,捋了捋胡子,叹气道:“这么年轻就肾虚,如何了得,孩子,养生在于固本培元,不要老胡闹,年轻的时候不在意,只想着女子的好处,等你老了就知道难受了。”

    时任欲哭无泪,他以后恐怕再也不敢招惹女人,不知道时家将来给他说亲,他会不会都不敢让新娘子进门。

    红尘也是无语,半晌叹道:“以后别随便玩招魂的把戏,就是要招,也不要随意在人家坟头上去招,要是换了我,有人半夜三更在我房门外鬼哭狼嚎,我也恨不得弄死那人。”

    时任连连点头称是:“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想到那个女鬼住在自己身体里,非要和自己成亲,还说了一堆以后两个人都住在阴间去,每天做什么的话,他这心里就一阵扑腾,那段儿时日的折磨,至今想来心有余悸,以后可万不能胡闹。

    红尘到是对附在时任身体里的女鬼挺好奇,看样子应是个老鬼,而且和阴差的关系不错,又没有投胎,说不定有什么故事。

    这事儿本来应该不太好查,不过如今不比以前,朝廷的那些档案资料她想看就看,能使唤的人手也多了,到还真把当时的县志给翻出来。

    那个女鬼原名尚君若,父亲曾官居一品,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上面有两位兄长,自幼读圣贤书,文采出众,十八岁嫁给当时的一个尤姓武将为妻,没想到新婚当日,喜服还没有脱下,甚至不曾拜堂,她连丈夫的面也没有见到,夫婿就离家奔赴战场,她独守空闺整整三年,不光没有等到丈夫回来,尤家还遭了皇帝的忌讳,满门抄斩。

    临死之前,尚君若穿着当日的吉服,恳求娘家的老仆把她的尸首埋入京外高山之上,等丈夫回来,她能第一个看到。

    老仆也是看着自己小姐长大的,这点儿事还是愿意尽心尽力地做到。

    说来尚君若家里也富贵,对这个闺女很是心疼,虽然努力想让闺女脱身不成,但还是专门请了人来择吉穴,看风水,好让女儿入土为安。

    那墓穴建造的就不错,对尚君若大有益处,若非如此,她也难有如今的修为。

    帮了别人一把,还听到一个挺悲伤的故事,辛苦一场,也就不算白辛苦了,红尘回家和林旭说这些时,林旭正在整理他的书箱,这些活儿,他总喜欢自己做。

    “我家娘子喜欢就好。”

    林旭一笑,搂着妻子的肩膀去吃点心,也不谈风月,甚至不去谈情,只是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即便如此,照样兴致勃勃。

    最近林家的喜事比较多,主要是他手底下的小子们心神躁动,一个个地盯着娘子家的女官不撒手,光是这个月,他都被缠着说了六回亲事。

    “哎,我又不是媒婆!”

    林旭也有点儿无奈,那些人确实算是他的人,可又没卖给他,愿意成亲自己去找老子娘找媒人说媒去,为何都要劳动到他头上。

    抱怨归抱怨,这事儿还真不好不管,那帮小子要娶的多是自家娘子的人,还是女官,不光他不能不理会,连自家娘子也得出面处理。

    红尘失笑:“若是两情相悦,我可不棒打鸳鸯,相反还高高兴兴地出嫁妆把女孩儿们嫁出去,只是千万别闹出乱子来。”

    为何那些世家大族里,对于男女大防看得特别重,下人们决不能私相授受,一旦发现,从严论处,正是因为下人代表了颜面,你说你家风森严,人家看不着别的,先看下人守不守规矩。

    红尘和林旭都不是特别严苛,御下较为宽泛,但也决不能因为这个闹出事端,否则对名声影响太坏了。

    “放心,都是稳重人,心里有数。”

    林旭对这事儿也防备得紧,他手下人多是正值壮年的大小伙子,为防他们心思躁动下做出些不理智的举动,他也没少放下正事,在这等闲事上耳提面命。

    “小子们别的好处先不说,到是都很听话。”

    红尘莞尔:“行了,咱们不做坏人,如今国丧过去,男婚女嫁正当时,想好了就赶紧操办,省得夜长梦多,彼此要是中意,就让你的人直接到女方家里提亲便是。”

    女官们除了一直跟着红尘的那些,大部分有家有业,当然,进了郡主府当差的,富贵人家一个也没有,红尘挑选出来的多为普通人家的女儿。

    那些富贵千金,即便是庶出的女儿,考女官是为了名声颜面,为了嫁人时更好看一点儿,可不是为了伺候人,那些人,除了在宫里奋斗的,都是离宫就出嫁,绝不至于‘自甘堕落’,跑到红尘这儿当差。

    不过女官考核严苛,贫寒人家的女孩儿能考上的凤毛麟角,最次家里也要有几亩闲田,拿得出银钱读书习字。

    至于一直跟着红尘的那些,也有人来求亲,但她们嫁人却心有顾忌。

    这一回,红尘什么都没瞒着,她们出身是不好,可这事要是瞒着,将来嫁了人再闹出来,还不如如今就坦坦荡荡,若是知道她们的身世,还愿意包容体贴,那才是真正的良人。

    以前红尘从来没有提过罗娘她们的出身,因着以往的那些有意求娶的男子们,都仅仅止步于有意,别说请媒人来提这事儿,就是说破也不曾,那些往事都是罗娘几个心底的伤疤,为了这点儿无根无凭的事,红尘怎么会把伤疤撕开给别人看。

    也许是时候到了,林旭手底下的人也能耐,半月之内,成就了六对儿新人,一时间林家也是热热闹闹。

    成亲的日子没安排在一块儿,吉日那么多,没必要扎堆,而且女方家里有近有远,男方到多不在京城,里面门门道道多得很,总不能真和嫁个丫头似的,主子发个话,把俩人往一个屋里一塞,就算完了差事,婚事不说尽善尽美,跟大户人家相比,好歹三媒六聘,一样都不能缺。

    人家辛辛苦苦考上了女官,带着丰厚的嫁妆,人也出众,总不能到最后到嫁得粗陋简单。

    接连出喜事,罗娘和小严一行人也帮着操办,红尘偶尔心里到有一点儿难受。

    罗娘她们谁都没表现出来,但午夜梦回,想必也不会毫无波动,说不得要有一点儿黯然神伤。

    小严生得漂亮,为人大气,也不是没有人求亲,相反,林旭手底下最得用的那几个,都动过心思,偏偏她一直不肯松口,就连红尘都忍不住抛下原则,稍微劝了两句。

    红尘开口,小严到不肯敷衍,沉默半晌,终于还是落了泪:“郡主娘娘,您就别操心……别操心这个了,小严情愿一辈子伺候主子,等将来再伺候小主子,也没必要跟哪个男人,靠什么都不如靠主子更好。”

    罗娘递了帕子过去,神色黯然:“郡主,我们的出身瞒不了人,那就是个天大的污点,以前咱们还起过心思,可如今见识多了心里就都明白的很,男人不可能不在意的,您瞧瞧,那些青楼名妓从良的,有几个能得了好,她们一辈子忍气吞声,人老珠黄之后也照样让人轻贱,咱们跟郡主久了,心气高,受不了白眼儿,受不了气。”

    红尘也无语。她不能不承认,她是想得太好,总觉得罗娘和小严她们,是自己身边的女官,有她护着,又有品级,还有学识能耐,无论嫁到哪一家都配得起,却忘了这世间对女子的苛责,男人风流快活一辈子,只要肯回头,那就是浪子回头,女子沦落风尘,即便不怪自己,都是别人害的,那也是一辈子的污点,永远洗刷不清,自己都要牢牢记在心里。

    “好,我以后再也不提。”

    红尘深吸了口气,神色凉了下来,却忽而一笑,“嫁人不坏,但不嫁也未必不好,都如你们的意。”

    这个话题也就很自然地被主仆忘了,却不曾想,没过几日,小严竟又来说,她想许人了。

    别说红尘,连罗娘都吃了一惊。

    男方不是别人,正是林旭手底下那个最没有存在感的乔稚,红尘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位是谁,就是和影子一样,总是缩在众人后头,要不就藏在阴影里那个,主要负责一些文书工作,算是林旭的亲信,可从始至终,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

    “乔稚?”

    红尘哭笑不得,按了按眉心,“你说曲名都更靠谱点儿。”

    曲名和小严最熟悉,平时喜欢给小严买个零嘴,自己想要个什么荷包,或者有差事忙不过来,也乐意找小严帮忙,嘴巴还厉害,一会儿把小严说得生气,一会儿又把她逗得大乐,活像欢喜冤家,可是乔稚……

    “你记得他长什么模样吗?”

    “长得挺好。”

    小严到是大大方方的。

    没办法,既然她愿意,红尘也只好答应,到底还是叫了乔稚过来,仔仔细细看一看。

    这么一看,乔稚生得真是很精致,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虽然沉默寡言,可也稳重。

    不等红尘问,乔稚就特别认真地道:“我会一辈子对她好,家里钱都归她管,公子说了,男人想有福气,就要对妻子好,多听妻子的话。”

    他那么认真,到让红尘把满肚子的话给吞了回去。

    罢了,信不过乔稚,也要信林旭,若是人品不好,哪里能跟他那么久。

    乔稚没什么话,小严回头到是忍不住红了眼睛:“我的事他都知道,他听了连脸色都不变,只做了一件事,他抱了我,抱着我说,那些噩梦我以后都能忘掉,他也忘掉,就当没发生过!”

    罗娘:“……”

    小严大哭:“他没说自己不介意,他没表忠心,他也没说不嫌弃,他那么认真地告诉我,可以忘了,不用记得,我不知怎么的,不知怎么就答应了。”

    红尘一怔,半晌才笑道:“好好过日子吧,会好的。”

    说着,又转头看罗娘,“你也别怕,罗娘你别怕。”

    罗娘心里一酸,身子软倒,伏在红尘的膝盖上痛哭,不一会儿泪水就打湿了她的衣摆。

    怎么可能不怕,就是她现在再好,她有钱了,有地位了,有学问了,有了世间大部分女儿没有的一切,只要当年的噩梦犹在,她就永远会在夜深时刻,想起那些糟心的往事,然后抱着被子一夜不眠。

    “我不怕。”

    哭了半天,罗娘坐起身笑了笑,起身扶着自家郡主去洗漱,总要换一身衣服。

    红尘哄了两个丫头自己去玩,暂时就别露面了,都红肿着眼睛,让人看见还当出了什么事儿。

    小严虽然说要出嫁,到底是红尘的贴心人,出嫁的事也不能马虎。真照着她自己的想法,简简单单办一场就算了,她乐意,红尘还不乐意。

    这一场婚姻有多不容易,外人永远都没办法体会,红尘只希望婚礼能办得特别特别的好,让小严一想起来就觉得嫁人不亏。

    一下子,林家上上下下顿时都忙了起来,忙得红尘都没心思关注外头,夏家那边的消息,反而是林旭知道的更多些。

    山上的千年古墓,被一众夏家人折腾了几个月,听说终于还是被闯进去了,里头还有不少宝贝被翻出来,当然,夏家自家讳莫如深,什么都不承认,这些也只是外面的传言。

    到底是京城,高门大户的耳目众多,夏家也不是那些毫无名气的小家族,这么大的举动,关注的人真不少。

    红尘到不怎么在意,她如今对夏家多少有点儿回避的心里,不知该如何看待,说是厌恨,那不是,说是感激,那也不是,总之心绪复杂。(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三章 大热闹

    夏家的事儿,红尘主仆都没太放在心上,日子一日日过去,到渐渐忘了,不曾想,这日门房忽然接到了夏家的帖子,来的还是个老人,红尘没见对方,不过对方却留下张帖子。

    小严到底还是把帖子挑出来,送到了书房。

    许是在罗娘他们这些人心中,那个夏家的地位,终究是有所不同的,即便不待见,也很难去彻底忽视。

    “又是邀请函?夏家这是搞什么鬼!”

    红尘蹙眉,心情略微有些不爽。

    她这些日子忙得很,家里的女官们要出嫁,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都是最得力的那些,虽然一早就有所准备,也调、教了新人,可到底比不得老人们用得顺手。

    不说别人,就是小严,她就有些离不开,别看平时也不见特别有存在感,但小严和罗娘一搭一档,管着整个郡主府的杂事,红尘嫁给林旭之后,更是把后院那些事儿都给担起来,用不着红尘费一点儿心。

    现在小严要走,以后到还能回来,可新婚燕尔,总不能不让人家休息一段时日,她走了只留罗娘一个人支应,各种账目盘点移交,连红尘都不得不出面帮衬,这还忙得两个晚上没好好睡觉,小严一个要做新娘子的姑娘都熬出了黑眼圈儿来。

    “夏安是老糊涂了吧,事越来越多。”

    红尘过去一向很少口出恶言,如今却放开了许多,算起来也不算坏事,至少自己自在。

    一张邀请函平平地摊在桌子上,红尘摇了摇头,还是拿起来看了一眼,这一看到是笑起来:“有意思!”

    看来夏家在那座古墓里,的确得了些好东西,红尘一早就发现,古墓中机关重重,却并未有置人于死地的想法,到好像是故意吸引人进去看看,夏家年轻一辈,能耐一向不小,真下定决心破解古墓,到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恐怕也付出了不少代价,就是不知抽哪门子的风,千辛万苦得了好东西居然不敝帚自珍,反而召集四方朋友,说什么一起参悟灵宝,而且据说发出去的邀请函,至少也有百十张。

    罗娘打听到的,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被邀请了,尤其是和夏家关系不错的几家,更是倾巢而出。

    这事儿挺有意思,红尘多多少少有一点儿感兴趣,她本来也容易对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好奇。

    可红尘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去乱蹚这趟浑水。

    像这种从内到外,哪儿都透着古怪的事儿,她少插手才好,如今不比以前,都成亲了,她不光只为自己,也要为自己的男人想想,和林师兄新婚燕尔,正是甜蜜的时候,就算觉得没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弄出点儿乱子,不小心伤了自己,那林师兄肯定要难受。再说,别人家也就算了,对于夏家,她还是有些纠结,宁愿远些。

    邀请函被搁在一边,红尘深吸了口气,就当没看见它,正好这几日天气很不错,没有雨雾,晴空万里,不是很冷,小严要成亲,罗娘想着请两日假,去给她采买些东西。

    红尘正好无事,干脆也出去逛一逛,家里大部分东西都有,只是还缺些绸缎香料。

    缎子方面,红尘的多是有标记的贡品,给小严一两匹,让她压箱底,算是个体面还行,真拿出来用就显得轻狂,万岁和太后纵然不在意,小严也不该不守规矩,至少不能养成不守规矩的习惯,否则终有一天会出问题。

    至于香料,红尘自己配的就不少,宫里赏赐的更多,几乎年年用不完,但这是稀罕东西,送一点儿给自家亲信的女官还成,真让小严敞开了用,怕是不能的,可她在红尘身边时用惯了,回到家要是没有,恐有些不适应。

    香料这东西,上等的都贵,小严的银钱算是多的,却还是买不起多少,红尘就打算自己多送些,也让她省省心,还让小严面上好看,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真要嫁出去那简直和嫁女儿差不多,虽然小严的年纪不比红尘小多少。

    主仆几个换了常服,收拾了收拾,兴冲冲地上了街,女子逛街,逛字是精髓,买东西到是不急,她们进京多年,买东西也有固定的铺子,质量有保证,平时若不是为了逛街,递话过去自有商铺带着东西进府供她们挑选,便是郡主府的女官也有这份体面。

    京城街面上刚刚恢复以往的热闹劲儿,瞧着到比往常更有几分活力,红尘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不觉一笑:“若有名画家在此,到不如画一画京城街景儿,奉上去让万岁和太后高兴高兴。”从这些细节也看得出来,老百姓们是真不关心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谁,只要他们的日子过得好,那么上面坐着的就算是条狗,也是明君。

    罗娘到叹了口气:“能有这番局面也不容易,万岁夙兴夜寐,生怕自己哪里出了错,再辜负百姓,要是能让万岁见见这场面,说不得万岁的心情会好很多。”

    主仆几个正说话,红尘便停了脚步,转头向旁边看过去。在她们左边不远处,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拦着一个头发斑白,也是儒生打扮的老者说话。

    “我这块儿玉乃是上好的白玉,是祖上传下来的,已经有千年之久,若不是家境困难,我还想继续读书,绝不会拿出来卖,无论如何,少了三百两银子,绝对不能卖。”

    那老者似乎颇感兴趣,小心接了玉佩过来,抬头对着太阳反反复复地看,一边看一边点头。

    年轻书生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心中暗喜,嘴里更是好话不断,一连串地往外吐,愣是把块儿玉佩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也好,三百两就三百两。”

    老者笑了笑,“只是我身上未曾带着现银,还要劳烦小哥儿陪我去前面的钱庄去取来。”

    年轻书生略微犹豫,想了想还是点头,两个人商量好,一转身,红尘就拦在他们身前。

    一老一少两个书生都一愣。

    红尘笑眯眯地道:“不好意思,那块儿玉可以给我看看吗?”

    老者不悦地抬头,皱眉道:“小姑娘,你懂不懂规矩,我们买卖已经定了,没有你插手的道理。”

    红尘也不恼,笑道:“问题是,这玉佩的主人可不好惹,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我要放任你拿走,万一出了事,我这心里不落忍啊!”

    老者闻言愣了愣,那年轻书生一惊,目光闪烁,却是一把抓紧玉佩,大声道:“胡咧咧什么,这是我家祖传的东西,我愿意卖就卖,你哪根葱,多管闲事!”

    他这么一吵吵,粗俗气息就不知不觉露出来,一点儿也不像老实巴交,斯斯文文的书生。

    红尘叹了口气,并不搭理这年轻人,而是转头对老者道:“您老应该能看得出来,这玉佩不是什么千年古玉,打磨出来不过十余年罢了,但是却经由多位大德高僧开过光,是正经的法器,且被人养了多年,已经和主人气息相连,明显与这个年轻人格格不入,并不是他的东西。”

    红尘越说,那年轻书生就越发恼怒,气急败坏地道:“你哪来的,怎么胡说八道,是不是想打我这玉佩的主意,小心我报官。”说着,又转头拉着那老者向前走,“别理这疯子,咱们赶紧交易,我等着用钱,您放心,您绝对亏不了,我这祖传玉佩哪里是三百两能买的,要不是我急用钱,怎么也不至于卖……”

    正说着话,只听一阵铃声传来,那年轻书生的声音就越来越弱,身体摇摇晃晃,扑通一声,坐倒在地,目中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嘴里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嘶嘶地叫唤。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来,曲乌慢慢走到年轻书生面前,低头弯腰,把玉佩从他手上扯下,叹了口气:“脏了。”

    红尘失笑:“你可别扔,养了十多年的东西,扔了可惜。”

    曲乌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脏了回头洗洗便是。”说着,她就拿出帕子把东西包好,揣在自个儿怀里,又转头去看那年轻人。

    年轻人还是一脸的恐惧,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场面,瑟瑟发抖,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那老人立在旁边,满头雾水,什么都看不明白,好在他年纪大,经验丰富,这种时候还知道不多话。

    曲乌上上下下地打量那年轻书生,若有所思,手指轻轻弹动。

    红尘眨了眨眼,到有些担忧,轻声笑道:“我看这人就是有点儿小偷小摸的毛病,也不至于罪大恶极,送官算了。”

    曲乌有点儿不乐意:“丢人!”尤其是让这位撞见自己贴身的东西让人偷走,更丢人!转头瞥了红尘一眼,“我这辈子除了在你身上吃亏,在旁人身上从来没亏过,今天到让雀儿啄了眼,不小惩大诫,岂不是让人觉得我曲乌好欺负?”

    红尘一按额头,哭笑不得,在嘴上划了一道,表示不再多口多舌。

    事实证明,曲乌身为灵师还是挺骄傲的,没真把一个普通人怎么样,不过,以后这小子要是再也不敢动小心思去偷东西了,怕是还没伸手就要被吓得虚脱。这也无妨,能让一个年轻人改邪归正,说不定还能得一笔功德。

    “你不去看热闹?”

    曲乌瞥了红尘一眼,冷声道。

    “去哪儿?”

    “万安坊,长安街,通宝斋。”

    红尘:“……你也收到了夏家的帖子?怎么连我们曲大小姐都有这个雅兴?”

    曲乌颇为奇怪地看了看红尘,上下打量,半晌才摇头:“走吧,一起去看看,这种热闹也不多见,身为灵师,遇见了就该长长见识。”

    红尘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便让曲乌扯了袖子,一路拉到了曲家的马车上,不得不说,红尘在任何人面前几乎都能占据主导地位,便是在太后娘娘那儿,娘娘也从不会强迫她做什么,唯独遇见这个曲乌,时不时就会出一点儿小亏。

    上了车,红尘探头向车外看了眼,罗娘她们都跟得上,也就不乱挣扎,真挣扎起来怎么能看?曲乌这位大小姐以前就喜欢自说自话,如今没以前那般浮躁,性子瞧着却越发倔强,闹起脾气来,她可吃不消。

    “哎。”

    反正不是什么原则性的事,若顺着她能少点儿乱子,红尘还是挺愿意,至于可能出乱子,唔,不愿意招惹麻烦归不愿意,她还不至于怕。

    而且,连曲乌这个档次的灵师都这般感兴趣,夏家此次拿出来的宝贝,还真值得一看。

    跟着曲乌,虽说红尘没带邀请函,但还是顺顺利利进入通宝斋,整个通宝寨大堂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虽说不是金碧辉煌,却浩然大气,此时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红尘进去一看,也不免心惊——竟多为有名有姓的灵师。

    她也认识好几个,免不了互相打个招呼。

    “来的人可真不少,正好,大家伙难得一聚,抽空较量一二,也让小辈们开开眼界。”

    这帮灵师个个拖家带口的,都带了自己得意弟子过来,此时还不见夏家的人,也都不着急不生气,到底是灵师,修养都不错,气定神闲的,彼此说说闲话,大堂内热热闹闹。

    连红尘都觉得来一次真是值得,不为旁的,大家平时总是四散南北,或许还能凑个三五好友交流一二,这么大规模的聚在一起交流,确实很难,这样的机会自然更加难得。

    不过,也有仇家相遇的情况,斗鸡眼似的对上,气势飙升,闹得大堂里寒气四溢,然后一众灵师尽显能耐,各样法宝也都拿出来,一时间争奇斗艳,还个个努力表现自己的风度。

    红尘就看到一个****人在屋里撑着把黑漆漆的大伞,把乱七八糟的煞气挡在外头,到弄得身边几个小辈疲于奔命四处逃窜,她在一旁一边笑一边嗑瓜子,还戏谑道:“阿兰你是灵师,别只顾着跑,师父教的东西可别忘了。”

    曲乌都忍不住瞠目结舌,半晌道:“……群魔乱舞啊!”

    真有这么点儿意思。

    红尘失笑:“夏家好大的面子!”能让这么多灵师齐聚,那也是能耐。

    很有能耐的夏家人却个顶个欲哭无泪,幸亏族长没耽搁太久,不过片刻就到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四章 小心眼

    夏安老了很多。

    红尘觉得他都有点儿行将就木的模样,光是外面就老态龙钟,头发也白了,脸上皱纹横生,记得前几个月才在见过他一次,还不至于如此,依旧是中年男人的模样。

    夏家十几个小辈随着他进了大堂,手中或者抱着,或者抬着各式各样的箱子。

    箱子被好好搁置在中间的案台上。

    几乎片刻之后,在场的灵师就安静下来,大家伙赴约至此,最要紧的还是看所谓夏家从古墓中淘出的宝物,要不然都忙得很,哪里有时间搭理这些闲杂事。

    夏安咳了几声,挥挥手示意,师风就走上前平铺直叙地道:“这些都是从古墓中寻出的东西,吾等才疏学浅,有宝在眼前也无法辨识,诸位都是前辈高人,还请一观。”

    说着,夏家那些小辈就让开位置。

    灵师们到也不至于一窝蜂似的一拥而上,在场的都是有脸面的人物,总不能像外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一般,个个还算矜持,彼此也是你推我让。

    红尘也不急,饶有兴趣地四下打量那些箱子,到是真有些好东西,她隐约能感觉到那些箱子里的法器,大半儿都是活的,不过,也很危险就是了。

    “郡主。”

    罗娘忽然拉了拉红尘的袖子。

    红尘点点头,略一侧身,扫了一眼,正好和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对上,不觉皱眉。

    那汉子冲着红尘怒目而视,一脸的恶意,他旁边还立着个老人家,身上披着法袍,上面雕刻铭文,显然是件有传承来历的,一头黑发中飘了几根银丝,面如白玉,略长,目光到是平平静静,看红尘的样子也和看个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曲乌都把心神收回来,扫了一眼笑道:“是阳山苏家,怪不得呢,你可小心点儿,苏家的人都是疯子,可不管你是朝廷郡主还是公主,盯上你就跟王八似的,咬住了就不肯撒嘴。”

    红尘神色不变,惊讶道:“阳山的人?我不认识。”

    她当然知道阳山,位于大周和西狄交界处,两地百姓混居,到现在还是三不管地带,山上有一苏家,家学渊源,算得上是灵师世家,在大周和西狄都颇有名气,而且家族中所有人都是出了名的护短,帮亲不帮理,子弟们大部分性情孤傲,显少和外人来往,算是十分不好打交道的一伙儿人。

    曲乌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红尘,见她真是一脸迷惑,好像不认识苏家的人一般,也是半晌无语:“这话可别乱说出口,让苏家人听见,更不要想化干戈为玉帛……几年前就有传闻,说你荣安郡主三句话说死了苏家小少爷苏云洲,气疯了苏云洲的未婚妻钟青青。”

    罗娘也插了几句话,曲乌补充,红尘绞尽脑汁,终于从记忆深处想起一件事儿来,不免愕然:“这也能怪我?应该是我救了他们家那什么小少爷吧。”

    那是几年前的事儿,具体时间都忘了,她去大云寺坑那帮老和尚的法器,回来路上竟遇见一个年轻的灵师和一灵物斗法,那灵物瞧着有几百年的道行,把那灵师耍得团团转,偏偏那年轻人还不自知,红尘也是想着助人为乐,就随口点评了几句,指出灵师的失误之处,到也不多,就三两句话的事儿,没想到那小年轻还挺倔强,根本不领情,不屑一顾。

    红尘又不是他爹他妈,哪来的耐性惯他的脾气,看那灵物一时也没下死手,就笑眯眯看了会儿热闹,顺带着猜了猜灵师的应对手段,猜这个一点儿都不难,小年轻经验浅,人又冲动,那灵物又是故意引导,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红尘看得清楚,对方心里可迷糊得很,直到灵物把小年轻给弄得灰头土脸,浑身是伤,红尘才轻描淡写几句话,唬住灵物,没让它真下杀手,只是嘲讽了一顿而已。

    这事儿到此本就该结束,没想到那小子年轻气盛,性子又古怪,一时竟气得不行,一转脸就要打红尘,可惜受了伤,她也警觉,不光没打着,自己落山崖下面去了,要不是红尘手明,顺手帮了一把,拿银锁拴住他的脚踝,人恐怕早就连全尸也留不下。

    想起旧事,红尘若有所思:“好像后来是来了个丫头,说是那小子的未婚妻,挺娇蛮的,不怎么讲理。”

    曲乌一下子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作为对手,她最是了解红尘不过,这位郡主娘娘可不是好相与的,把人气个半死一点儿都不奇怪。

    红尘一脸的无辜,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苏家人是挺护短,但和她并无多大关系,说起来那日之事怎么也怪不到红尘头上,红尘反而是以德报怨,没找苏家的麻烦,对方当感激。

    这边小声说了会儿话,周围的灵师们已经开始有动作,夏家搬来的箱子不少,都密封的很好,里面具体是什么,有没有危险,谁也不知情,据说夏家人当时在墓穴里吃了大亏,才找人把法器给封印了,再不敢轻易打开。

    师风立在堂上,沉稳得很,见诸位灵师蠢蠢欲动,轻声道:“还望诸位小心!”

    他到是没有粉饰太平,也没有因为颜面问题就隐瞒夏家的损失,在那座古墓中,夏家有八十七人重伤,还有两人意外身亡,重伤的人里面,就有夏家小一辈最出类拔萃的几个,都是带足了护卫才进去,还请了几个有名的灵师护持左右,奈何最后还是倒了大霉。

    能在京城混出名气的灵师,哪个都有些本事,别的也就罢了,如今法器摆在眼前,决不至于连看都不敢看,当下就有几个上前解开封印,开了箱子,都不必夏家人插手。

    一时间整个通宝斋大堂内都气氛紧绷,各种古怪气息频出,怪异的动静此起彼伏,法术灵光乍现。

    红尘站在一侧,也和曲乌笑眯眯品评一二:“那个莲花灯不简单,佛家宝物,灵光护体,齐老贸贸然接近,要吃亏的。”

    话音未落,一个戴着狗皮帽子,遮着半张脸的老头就捂着眼睛退后几步,头上长出一朵蔫了吧唧的野花来,连帽子都掉了,周围人哄堂大笑,齐老也不生气,叹了口气,慢悠悠晃到后头,自己去处理自己身上的乱子,至于那莲花灯,直接扔给自家两个弟子前面顶着:“老了,真是老了。”

    他那两个弟子也习惯给师父收拾烂摊子,淡定的很。

    其他人纷纷加了几分小心,这么多灵师在,丢人现眼的事儿还是少出为妙,看别人的热闹觉得新鲜,自己也闹出热闹来,咳咳,那可就不好玩了。

    红尘也莞尔:“齐老还是老样子,不讲究这些面上的东西。”这般热闹,她也来了兴致,四处转了转,走到南边角落,看着桌上很不起眼的一个小木箱才停下,若有所思地上下看了看。

    她还没动手接触,苏家那个老人家,携着那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就抢先一步上前,老人家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小印章,特别潇洒地一举手,照着木箱拍过去,冷冷冰冰地喊了一声:“解!”

    银光飞出,木箱四分五裂,瞬间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大团紫色的枯木缠绕在一处。

    红尘一愣,连忙道:“小心,不能碰!”

    话音还未落,老人家已经毫不在意地伸手抓住枯木的一头,轻轻一扯,口中还对自家晚辈道:“身为灵师,该谨慎时谨慎,但也不能没有眼力,这嗜血藤都成了紫色,明显死了许久……”

    嗖一声,话语戛然而止,一团紫色的木条紧紧缠绕住那老人家的脖子,瞬间让他的脸变得青紫,大口大口地喘息,一时喘不上气,艰难道:“快,快,刀兵符。”

    无形中金克木,嗜血藤最怕刀兵符。

    这般变故,那中年人显然也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从自己身上拿出一叠符咒,红尘捂住额头,刚想开口,就见那男人冲着自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登时把话吞回去。

    中年男人心中虽惊惧,但显然更担心身边的老人家,一口气抓出十几张符咒,大声念出咒文,猛地把符咒一扔,所有的符瞬间贴在枯木藤上。

    “呼!”

    男人这才松了口气,奈何他这口气还没出完,刀兵符一靠近嗜血藤,藤木上居然瞬间膨胀炸刺,成千上万的棘刺飞射而出,毫不犹豫地刺入那老者的身体。

    一时间,老人家的脸已经不是青紫,变成了黑的。

    “咳咳。”

    红尘无辜地道,“我可以说话吗?就当是可以了,嗜血藤在古墓中三死三生,不能接触金之力,最好用火烧。”

    唰一声,红尘拿出火折子打着,递给曲乌,曲乌瞄了她一眼,到也没拒绝,慢吞吞走过去把火折子凑到嗜血藤旁边,又加了一把药粉,他们曲家的独门药粉。

    嗜血藤一见火光,一下子就萎缩起来,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就如一地的死物。

    红尘这才随手捡起,又叫了夏家的下人过来:“再拿个桃木箱子,这一个坏了。”

    夏家的下人肉痛的要命,却还是要去拿,拿来归拿来,终究忍不住小声咕哝:“雷击木的桃木不好找,贵得很!”

    苏家的那位老人脸色涨红,他身边那位胸口也一起一伏,显然气得要命。

    红尘连忙转头就走,这种时候就别落井下石了,想必人家这二位一点儿也不想和她说话。

    曲乌眼睛里都透出一股子笑意。

    红尘哭笑不得:“别人倒霉你就高兴?”

    “你懂什么,我才明白,人生苦短,修行之余也要有享乐的心思才好,否则难有寸进。”

    红尘:“……”这位主儿还真是有点儿脱胎换骨的意思,过去她可是出了名的除了修行什么都不想,在曲家连父母亲人都不愿意搭理,一心一意只追求大道。

    大堂上纷纷乱乱,大部分的法器都被灵师们解开封印,仔细看过,也有不少灵师收服了法器,夏家到是很讲究,任由灵师们把法器带走,并不阻拦。

    当然,估计夏家也明白,他们想阻拦都难,既然都让人来看了,自然要做得妥妥当当,结下个善缘。

    好半天,所有灵师都静了下来,盯着夏安身前一个半人高的木箱。

    这箱子和所有的箱子都有所不同,上面画满了铭文,还贴着符咒,更有各种法术的灵光。

    有眼力的灵师一看就知道,这是请多位灵师一块儿封印过的,看上面的手段,灵师们窃窃私语,都有些不可思议。

    “大云寺的戒持大师,万宝庵的光云师太,还有谁?”

    “另外几个看不懂,不过也不是一般的手段。”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夏安也没有卖关子,叹道:“此物就安置在千年古墓中枢,我们进去的人都不曾见到它的原貌,只是当时几位大师都道此物虽是好东西,却危险,先上了封印,留待有缘人开启,夏某本来不打算示人,只是有几位大师好奇,希望能看一看……不过,此物可能关系到我夏家剑庐安危,还请恕夏某不能割让。”

    那一帮灵师也没有生气,来一趟长了见识,又得了好处,怎么也得念夏家的好,这会儿人家夏安大大方方说了,这最后一样东西是夏家的,别人并非强盗,到是不至于强取豪夺。

    就是夏安说话吞吞吐吐,似乎别有隐情,一帮子大师也不在意,但眼前这个东西,的确吸引人们的目光,光是上面封印的手段,就看出好几个名声大到出奇的高人都出了手,那些高人们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为了这么一样法器竟联手行动,想想也让人很难不好奇。

    “隔着封印可看不出什么。”

    “哪位大师敢上上手?”

    “齐老,要不您老人家再去看看?”

    灵师们八卦时也和寻常人一样,乱糟糟一片,红尘立在一边看热闹,笑眯眯看着。

    曲乌到蠢蠢欲动:“这封印有意思,唔,我想想,暴力破解恐怕显不出手段。”(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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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升级颠覆版‘蓝色生死恋’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她夏红尘上辈子被养母掉包,千金小姐变成农家女,最后落到个被婆婆毒死的下场,这一世总要摆脱假妹妹的纠缠,奔一锦绣前程。 又名:真千金重生‘假千金逆袭文’ 又名:我在古代玩论坛 又名:我家的小伙伴遍及全世界毓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毓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毓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